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 > 火云歌

正文 第5节

    火云歌 作者:a

    第5节

    第二十五章

    巴赫尔打猎回来的时候发现雌性竟然住在他的家中,他惊喜异常。尤其是听阿爹说这位雌性还送给阿爸一身钻地鼠皮的衣服,还给阿爸泡了粘蜜水,给阿爸煮了一碗很好吃的加了蛋的白糊糊。本来雌性就已经很漂亮、白得罕见了,又这么温柔善良,巴赫尔的一颗兽心萌动。不过在雌性看到他就躲进了阿爸的房间里不愿意出来之后,巴赫尔的一颗心又迅速冷却了下来,他当然知道雌性喜欢的是他的弟弟图佐,而雌性本来也是图佐的雌性。

    调整好心态的巴赫尔把他今天特别为阿爸采摘来的桑果洗干净后送到阿爸的床边。偷偷看了低着头的雌性一眼,他就很快出去了,他还要处理今天带回的猎物。吉桑没有特别为云霄介绍自己的长子。他拿起装着桑果的木碗递到赵云霄的面前,让他吃。赵云霄摇摇头,他没什么胃口。吉桑把木碗放到床边,他拿起一个,雌性最喜欢吃桑果,红月很快就要过去了,等红月过了桑果就会发涩不好吃了。

    吉桑知道赵云霄心里不舒服所以才不想吃,他剥开桑果的皮,要喂赵云霄吃。还不到一天,他就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孩子。一看吉桑在剥皮,赵云霄以为吉桑要吃,他赶忙伸手拿过了黄果。黄果是赵云霄自己起名的,这里的人叫这种黄黄的果子为桑果。

    “你有胃病,最好不要吃凉的水果。”

    赵云霄拿起那碗黄果出去了。吉桑掀开兽皮也起身出去。外面很热闹,族长正在分配猎物。兽人们还带回了一些活的动物,要一直养到进入白月之后再来吃,不然食物不好储存,虽然天已经开始凉了,还是会坏。储存食物一直是他们最难以解决的问题,如果能储存更多的食物,白月的时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兽人因为食物不够而饿死。

    各个家庭拿到分配好的猎物后也要自己储藏。部落的公用食物毕竟不可能在白月的时候满足所有人的需要。赵云霄用打火石取火,要煮水。吉桑拿过他手里黄色的金石眼里又是愕然。金石很容易打出火花,但越好的东西就意味着越难得。平时部落里都会保留火种,或者用黑色的臭石来打火,也有的用钻木的方式取火,很少会有人奢侈的用金石,因为有金石的地方一定会有食金蚁,食金蚁是兽人们的噩梦。只有在极寒的白月,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白芒,很难打火的情况下有金石的部落才会把金石拿出来用。

    这两颗打火石已经不是云火第一次给赵云霄的那两颗了。那两颗早就因为使用次数过多而消耗掉了。在他们居住的上方有一个小山洞,很阴凉,里面有大大小小几十块打火石。最大的有锅那么大,最小的就是赵云霄平时用来打火的这种。云火把打火石砸成赵云霄习惯用的大小放在一个专门的葫芦里,这个葫芦云火给赵云霄带了过来。而其他的打火石云火用土一个一个埋好,还要用耐火的锅扣住,以防打火石发生自燃。所以赵云霄以为这种石头很普遍,只当吉桑也要打火。

    装了点清水在锅里,赵云霄把黄果(桑果)剥了皮放进去。他没有全部放进去,只放了两个。吉桑也不想回去躺着了,今天的肚子都没怎么太疼,他难得有精神出来。坐在赵云霄的身边,他想看看对方要做什么。他对这位叫云霄的雌性非常非常感兴趣。把金石还给对方,看着对方的皮肤是那么的白皙,吉桑也不由得羡慕了。

    外面闹哄哄的,把打火石放回包裹里的赵云霄也忍不住想看看。吉桑这时候说:“他们在分配猎物。”

    赵云霄的反应是一头雾水。吉桑起身把栅栏挪开,这样赵云霄可以看得更清楚,但这样风就没有阻隔的吹进来了,而且也会让外面的人一览无遗地看到他们。赵云霄不喜欢太显眼,他又把栅栏堵住了一半,吉桑没有勉强他,他看得出赵云霄对族人的回避,他能理解。

    赵云霄要给吉桑煮黄果水喝。经过他的亲身体验,煮过的黄果水下火却不性寒,很适合这个季节喝。由着水煮着,赵云霄看外面,又会马上转过头。分配猎物首先要处理猎物。和云火在一起的时候赵云霄见到的永远都是半成品。而此时此刻,广场中央的地面被血水染红,各种猎物的内脏散落一地,场面着实血腥,也难怪赵云霄看了几眼就不敢看了。

    吉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或者说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兽人都习惯这样的场面,哪怕是幼崽。这是伴随着他们长大的生活。但看赵云霄的样子,吉桑的眼里是疑惑,难道他没有见过吗?赵云霄不敢看又忍不住想看。这是云火生活的世界,是他也要留下来的世界。起初,他以为云火是灵兽,这里并没有所谓的人类;后来,他以为云火是被巫婆变成野兽的人;到现在他明白,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这里的人会变成野兽。

    他要学会这里的语言,好知道云火为什么丢下他。他需要了解这个世界,才能更好地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才能更快地回到云火的身边。所以即使不喜欢,赵云霄还是强迫自己去看看这些人的生活方式。

    有专门的兽人从大水池里提水过来清洗猎物。也有专门的兽人用捆绑起来的树枝把血水和污物扫到沟渠里去。康丁手里拿了一个泥板在刻着什么,巴赫尔和几位强壮的兽人在处理猎物,脚边堆满了兽皮和内脏。

    赵云霄看到有人把三四头还活着的猎物带走了,并没有送到“屠宰场”去的意思,他好奇地想:【难道这里的人也有养殖业?】他在心里点点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他都忘记了。如果他能在冬天来临之前回到云火的身边,他也要让云火抓几只活物回来养着,作为冬天的储备食物。

    今晚需要分配的猎物很快都处理好了。族人们全都聚集到了广场,康丁开始分配。看到康丁喊一声,就有人走到他面前,巴赫尔会把一些肉食分给对方。赵云霄又在心里点头:【看来这里的社会形态还是原始公有制的方式。】看着看着,赵云霄又对自己的看法保持怀疑了。既然是公有制,那为什么有的兽人能得到一只很大的肉腿,有的兽人只能得到几块内脏?看了一会儿,赵云霄似乎有些明白了。那些分到内脏、脑袋部位的兽人或多或少都是残疾兽人。有的是瘸腿,有的少了一只胳膊,有的看上去身体很弱。更令赵云霄蹙眉的是,那位帮他提东西的小兽人是最后一个分到食物的,一块很大的动物肝脏,然后就没有了。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应该给孩子吃肉才对吗?

    赵云霄又发现一个情况,部落里像他、像吉桑这样明显体型纤弱的兽人是不领食物的,他们都只是在一旁看着。食物分完后,他们中的大部分会和别的身材高大的兽人一起离开。这样看来,身材高大的兽人就是纯男性,那些和他一样个子矮、骨架小的就是中性人?因为他看到有好几个那样的人怀里抱着孩子。最主要的是,他没有看到女人。有小孩子,那就有可以生下小孩子的人,可是没有女人。难道说,这里根本就没有女人这种人种?一个,很可能是由中性人来生育的世界。赵云霄的心怦怦快跳了几下。

    黄果水的清香飘出,赵云霄回头看锅,锅里的水已经明显少了。他把锅端下来,把黄果汁倒入碗中,然后把碗推到吉桑的面前。吉桑一直在注意着赵云霄,这时候他才明白过来赵云霄又是在为他煮东西。吉桑很感动,他忍不住抱住了赵云霄,这么好的雌性,怎么可能不令图佐喜欢。

    赵云霄拍拍吉桑:“喝吧。”

    吉桑抱了赵云霄一会儿才放开他,拿起碗吹了吹,他喝了一口。再一次惊喜赵云霄的聪明,也感动于赵云霄对他的照顾,吉桑把黄果汁全喝了。

    分配完毕的康丁拿着石板和巴赫尔也回来了。巴赫尔两手都提着猎物,一只是他自己打到的私产,一只是部落的分配。赵云霄现在住在家中,分配中自然也含有他的一份。

    两人一进来,赵云霄就要进吉桑的房间,吉桑拉住了他。他对丈夫和长子说:“这是云,霄。是图佐的雌性。他听不懂我们的话,在他能听懂之后,我会告诉他图佐的事情,由他来选择。如果他不在乎,巴赫尔你去找图佐来把他接走。”

    巴赫尔看向阿爹,康丁不赞成地说:“他不能跟图佐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吉桑觉得自己沉默软弱了太久了,他义正言辞地说:“图佐喜欢他,他也喜欢图佐,要不要接受图佐那也只是云霄自己的事情。你说他不能跟图佐在一起,那他能和谁在一起?你要不顾他的意愿把他送给别的雄性吗!”

    “吉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会强迫他做任何事。”康丁很头疼,“但图佐会害了他,我不能把他送到图佐那里去。”

    “就算图佐会害了云霄那也是他的选择!”吉桑说:“不强迫他做任何事,又不许他和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那要把他留给谁?康丁,你别忘了,他虽然是一个雌性,但他不属于班达希部落,哪怕你是族长你也没有权利决定他能和谁在一起。你没有权利,瓦拉同样没有。云霄本来就是自由的,就算他坚持要和图佐在一起,你们也没有任何理由来替他做决定,因为你不是他的阿爹,瓦拉也不是他的阿爸。如果不是图佐把他送回来,你们甚至没有任何的理由要求他留下来!”

    吉桑又转向长子:“巴赫尔,图佐把云霄送回部落是因为图佐爱他,图佐怕自己的命运伤害到他。但你不能因为图佐对他的爱而去抢图佐的雌性,除非有一天,云霄喜欢上了你。巴赫尔,你答应阿爸。”

    康丁拧眉说:“吉桑,他的事情我和瓦拉有我们自己的决定,抛开巴赫尔,部落里也有这么多勇猛的雄性,他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图佐?”

    “图佐是我的儿子!”吉桑急喘了几口气,摀住胃,赵云霄赶忙扶住他。康丁和巴赫尔都要过去扶他,被吉桑呵止。忍着胃部尖锐的疼痛,吉桑一字一句地康丁说:“你有什么权利,阻止他爱图佐?就算图佐真的是被兽神诅咒的,你也没有权利,阻止云霄爱上图佐,没有权利!”

    赵云霄唯一能听懂的就是双方话中的人名。他知道康丁是吉桑的丈夫,巴赫尔是他们的儿子,图佐应该也是。但很显然吉桑是想他回到云火身边,可是这两个人不同意,尤其是康丁。

    他们凭什么来擅自决定我必须留在哪里?赵云霄扶着又开始胃疼的吉桑回到房间,然后他走出来看着脸色不好的康丁和沉默的巴赫尔,他举起左手:“图佐。”又举起右手:“云霄。”然后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他坚定的眼神看得巴赫尔有点无地自容。

    “云霄。”赵云霄指指自己的心窝,“爱,图佐。”

    康丁的眉心随即紧紧拧起。不再看两人,赵云霄出去了。康丁立刻让巴赫尔去追,私心里他希望巴赫尔能和云霄结为伴侣,这么不寻常的雌性能留给自己的儿子当然是最好的。

    巴赫尔被阿爸的那番话说得很羞愧,他承认自己想得到云霄。犹豫了一番之后,他还是追出去了。赵云霄也没跑远,他去捡石头垒灶火。巴赫尔要帮他拿,被赵云霄避开,很多人都在门口生火做饭,今天族长家是众人关注的中心,他们自然也看到巴赫尔追着赵云霄出来,然后赵云霄在入口的石头堆里捡石头,巴赫尔要过去,被赵云霄拦住了。

    瓦拉也注意到了。正在烤肉的他擦了擦手,起身走了过去。赵云霄捡了两块石头回到吉桑的房间,把石头放在一进门的位置。巴赫尔回来了,手里还是拿了四五块石头。赵云霄低头不看他,来来回回了四趟把他需要的石头捡好,然后把巴赫尔捡来的那几块石头拿到了大茅屋的灶火旁。巴赫尔的眼里是黯淡,这个叫云霄的雌性讨厌他。

    第二十六章

    赵云霄从包裹里翻出他的围裙和袖套。他现在正式做饭和做家务的时候都会戴围裙,身上那么好的皮草弄脏了太心疼。巴赫尔的低落立刻变成了好奇,那是什么东西?瓦拉也过来了,赵云霄和他打了个照面,不过低头避开了。瓦拉看着他出去,问:“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巴赫尔想去问阿爸,却见阿爸转过了身。吉桑不喜欢瓦拉,现在更不喜欢。赵云霄很快回来了,怀里抱着一捆木柴。他做的围裙是套在脖子上可以把整个前身都包起来的围裙。天冷之后不仅可以保护衣服的干净,还能取暖。

    把木柴在新灶火里放好,赵云霄从包裹里拿出他的打火石,打火。他这两颗金石一拿出来,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了一下。很快点着了火,赵云霄把打火石放回去。这时有人说话了:“你们站着干什么?不用准备晚饭吗?”

    吉桑坐了起来。瓦拉看向他,吉桑面无表情地说:“金石是云霄带来的私产,是图佐为他准备的。”这句话让瓦拉很下不来台,更令巴赫尔和康丁愕然。像金石关系着部落生计的东西不管是谁弄到都必须上交给部落。本来瓦拉看到金石还想问康丁是不是部落的公物,吉桑的话告诉他金石首先是赵云霄带来的,赵云霄并不是部落的雌性,他的私产哪怕是族长都不能碰。而赵云霄的金石是瓦拉嘴里的那个被兽神诅咒的他的儿子弄来的,他的儿子也早已被赶出了部落,他儿子弄来的东西同样与部落无关。

    瓦拉看向康丁,要他做决定。金石太难得了,白月的时候如果有金石,那取火的问题就会大大地解决。吉桑又说了一句话:“你们今天对兽神发的誓言我都听到了。”

    康丁开口:“云霄的私产部落不会动。”

    瓦拉抿抿嘴,离开。吉桑对瓦拉的不客气令康丁很为难,吉桑只是淡淡地说:“康丁,你去告诉瓦拉,云霄可以是班达希部落的雌性,也可以是其他部落的雌性,请他不要把云霄当成是部落的人,云霄,不属于班达希部落。”

    “吉桑,瓦拉也是为了部落好。”康丁很为难伴侣对瓦拉的误解。

    吉桑别过头:“我只知道,部落唯一未婚的雌性是他儿子的伴侣。”

    一句话,康丁哑口无言。

    部落里的雌性越来越少,和巴赫尔同龄的雌性只有梅伦一个人,但梅伦从小就被瓦拉选为下一任巫师,一直跟随瓦拉学习,与乌特算是青梅竹马,自然而然地也就成为了乌特的准伴侣。

    吉桑并不是想要梅伦做自己的儿媳妇,他只是想让康丁明白,没有人是没有私心的,包括瓦拉在内。如果瓦拉真的是一切为了部落,为什么不让乌特放弃梅伦,巴赫尔也绝对配得上梅伦,而且乌特并不是部落最强壮的兽人,跟巴赫尔没得比,跟他的图佐更没得比。

    康丁叹息一声,说:“我不会强迫云霄做任何他不喜欢的事情。你今天也累了一天,去休息吧,我做晚饭。”

    吉桑虽然埋怨丈夫,但康丁毕竟是他的丈夫。自从他生病之后,这个家的一切事情都落在了康丁和巴赫尔的肩上,他也很内疚。吉桑从房间里走出来,说:“我来做吧,我今天感觉好多了。云霄给我的衣服很暖和,他熬的糊糊也很好喝。”

    “还是我来吧。”康丁摸了摸吉桑瘦得凹陷的脸颊,把他推到床上,并弯身亲自给他脱了草鞋,扶他躺好。

    赵云霄虽然很不喜欢康丁,但康丁对吉桑的爱护与体贴他都看在眼里。抛开他与康丁的“个人恩怨”,康丁算得上是一个好丈夫。但不是一个好父亲,如果他真是云火的亲生父亲的话。下午的糊糊还有剩,赵云霄拿过来放在他新垒的炉火边热着。之所以把炉火选在吉桑的房门口,赵云霄也有他自己的考量。这里的茅草屋没有窗户,只有开厂的房门能透光透气。吉桑的房间光线不明,因为久病卧床,他睡觉的地方潮气很重,因为这里没有床,兽皮和茅草都是直接铺在地上的。把灶火选在这里正好烤烤地板和房间,去除湿气。

    把吉桑推回到床上,康丁出来做饭。巴赫尔坐在门口切肉,把整只的猎物分开,一部分吃,一部分放到阴凉的地方风干。风干的肉保存的时间能更久。红月马上就要过去了,到了黄月天气会凉很多,到那时候食物就更好保存了,只是黄月的时候会有大批的动物迁徙离开,食物会越来越少。

    巴赫尔切下一块肉质最鲜嫩的部位,用树叶包起来起身走到阿爸身边,说:“阿爸,这是部落分配给,羽霄的食物,您拿给他吧。”

    吉桑拍拍长子的肩膀,说:“巴赫尔,你会遇到适合你的雌性的。云霄很吸引人,但是他心里的人是图佐,阿爸不想看到你们兄弟起冲突。如果你愿意把云霄当成是你的弟弟,他会接受你的。他叫云霄,不叫羽霄。”

    巴赫尔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点点头:“云霄。”

    赵云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扭头看去。吉桑拖着巴赫尔的手把肉递过去:“这是分给你的。”赵云霄听不懂,吉桑也不多解释。赵云霄抿抿嘴,摇了摇头,他不想要,而且也不需要。他总觉得拿了这里的食物他就更走不了了。

    吉桑从巴赫尔的手上拿过那块肉,亲自递了过去,不过赵云霄还是推了回去。他扯过自己的一个大包裹,打开,吉桑和巴赫尔一看,两人都有些傻眼了。赵云霄的包裹里有两整条兽腿,还有六七个很大的变色瓜(葫芦),有骨头、甚至还有一些他们都不认识的东西。

    吉桑把肉还给儿子,从床上起来走到赵云霄的那个大包裹前蹲下,摸了摸那条风干的兽腿,问:“这是怎么做的?”比他们风干的肉明显好很多。

    赵云霄的眼里是问号。康丁也走了过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赵云霄包裹里的那两条兽腿。他马上对吉桑说:“问问他能不能给我看看?”

    吉桑拿起一条兽腿,问:“云霄,能给我看看吗?”

    以为吉桑想要,赵云霄大方地做出一个“给你”的手势,说:“你拿走吧。”仓库里这样的兽腿有几十条,走的时候还有几十条在风干,不过那些都与他无关了。虽然这两条兽腿是赵云霄仅有的,不过他喜欢吉桑,所以很大方。

    吉桑拿起一条兽腿交给康丁。康丁和巴赫尔立刻去研究。赵云霄不管他们,他要给自己和吉桑做饭。从康丁给吉桑喝生水来看,康丁并不懂如何照顾胃病患者。吉桑的胃病看起来很严重,最好是以清淡为主。赵云霄想了想,从包裹里拿出一个葫芦,这个葫芦的开口有点大,里面垫着软软的干草,这是赵云霄放蛋的葫芦。他取了三颗蛋出来,给吉桑做蒸蛋吃。

    吉桑又盯着赵云霄看了。之前,他看到赵云霄从变色瓜里舀出来蜂蜜,这次却又拿出了蛋,难道说……他看向包裹里的另外几个变色瓜,难道里面装的都是食物?变色瓜大多长在森林里,负责采集食物的雌性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偶尔雄性会带回来,但变色瓜的味道并不好吃,变黑了之后就更不会采摘了,没想到云霄会用变色瓜来装食物。吉桑的心里一动,他突然觉得这位雌性的来历恐怕不简单。

    蛋液打好了,加入一半的水,赵云霄从剩下的那条兽腿上切下来一小块肉,将就地在另一个碗里用骨刀切碎。切肉的时候,赵云霄不由得又乱想:【云火没把我的案板拿过来,肯定还是想我能回去的吧。】鼻子发酸了,他不敢想了。

    把切好的碎肉放进鸡蛋液中,搅拌了几下,最后放入水已经煮开的锅里,赵云霄又扣了一个碗,再扣上一个锅,这就是简易蒸锅。抽出几根木柴让火焰不至于太大,他拿起下午剩下的那碗糊糊,已经热了,吃了起来。吉桑咽了咽嗓子,肚子里咕噜噜地发出飢饿的叫声,他羞赧地别开视线,怎么可以嘴馋别人的食物。

    伴侣和儿子暂时没空做晚饭,吉桑去生火做饭。刚蹲下,吉桑看看自己一身珍贵的钻地鼠皮衣服,他又起身折返回房间换衣服。他可舍不得穿这么好的衣服去做饭。赵云霄对这种行为非常理解,因为他就是这样。脱下身上的围裙他走到吉桑跟前递给他:“你穿这个。”

    吉桑回头。赵云霄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皮草:“我也舍不得弄脏。”

    雌性之间总是有一些心灵上的互通的。吉桑说了声谢谢,拿过围裙,赵云霄还摘下了袖套,给吉桑的蛋羹蒸好了他就没事做了,暂时用不到。

    吉桑看了看袖套和围裙的制作原理,记在心中,套在了身上。赵云霄帮他套好,还帮他系好腰后的带子。有了这个做饭什么的真的会干净很多。吉桑摸了摸围裙,对赵云霄笑笑,去生火做饭。赵云霄不会给康丁和巴赫尔做饭,但不能阻止吉桑做饭,那是吉桑的家人。但吉桑的精神虽然好了很多,其实还是很虚弱的。

    赵云霄看他坐在灶火旁,手里拿着两块黑乎乎的石头擦了半天也只是零星的火苗,不像他的打火石一擦就有火花。他们的打火石为什么是黑色的?赵云霄满腹疑惑地拿出自己的打火石走过去递给吉桑。吉桑抬头,赵云霄蹲下,擦擦两下,溅起的火花就点燃了灶沟里的软草,火苗窜起。赵云霄又抓了把软草放进去,然后放柴火。

    康丁和巴赫尔在赵云霄打火的时候就转移了注意力。看到赵云霄的两颗金石那么快速地就打出了火苗,两人的心情都非常复杂。云霄明显不可能弄到金石,那就只有图佐。不需要去证明,图佐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兽人,但他又偏偏是被诅咒的。吉桑去做饭了,康丁拍了下巴赫尔,过去接手。巴赫尔把兽腿放回到赵云霄的包裹里,又看了眼他包裹里的东西,巴赫尔也去帮忙。

    巴赫尔把肉拿出去清洗干净,用木棍穿透,交给父亲。康丁烤肉,吉桑没有回房间躺着,而是坐在丈夫的身边。他生病之后,康丁确实辛苦了很多。赵云霄看了会儿被吉桑放在一个专门的木碗里的黑色石头,他伸手把自己的打火石递到吉桑的面前:“给你。”

    吉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推回去:“我不能要。”金石太珍贵了。

    赵云霄摇摇头,坚持地又递过去:“我还有,这个给你。”

    “不行,这个太珍贵了,你自己留着。”吉桑不能要。

    赵云霄收回手,起身走到自己的另一个大包裹前,拿出一个葫芦,这个葫芦上刻着三个字——打火石。这就是赵云霄的那个专门放打火石的葫芦。拿着葫芦走到吉桑的面前,赵云霄打开葫芦的骨头盖子,给吉桑看,吉桑傻眼了,同样看到的康丁和巴赫尔都傻眼了。

    赵云霄把手里的那两个打火石塞到傻眼的吉桑手里,再次强调:“我还有。”还有很多。想想这里的人可能不怎么用这种打火石,赵云霄又非常大方地从葫芦里拿出两颗塞给吉桑,然后他把葫芦放回包裹。

    吉桑拿着打火石的手不稳。就在瓦拉为了云霄的那两块金石而动了心思时,殊不知被他赶走的图佐可以弄来这么多的金石。吉桑想哭,又想笑。他把金石用力塞到丈夫的手里,起身进了房间。呜咽传出,赵云霄不明所以地看看。见康丁手里拿着那四块打火石神色呆滞,巴赫尔也是愣愣的,赵云霄抿抿嘴。就算他想知道怎么了,也不会问,也听不懂。

    沉默地把包裹收拾好,赵云霄用兽皮捧着“锅盖”打开,蒸汽升腾,碗里的蛋羹炖好了。把“锅盖”扣下,他拉上吉桑房间的栅栏。屋子里明显冷了,给吉桑烤烤房间,他也想避开康丁和巴赫尔的注视。把装蛋羹的碗拿出来,用兽皮垫着,赵云霄推推侧躺在床上伤心的吉桑:“吃点东西吧。”

    吉桑翻身,坐起:“对不起,云霄,对不起。”

    擦了擦吉桑的眼泪,因为吉桑的伤心赵云霄自己也伤心了。他红着眼眶说:“吃点东西吧。”然后他舀起一勺蛋羹,吹吹,喂给吉桑。

    吉桑的眼泪掉下,张嘴含下。软软嫩嫩的蛋羹进入嘴中,带着某种很特殊的肉香。吉桑的眼泪掉得更凶了。赵云霄轻抚他的后背,胃不好的人更不能哭着吃饭。但吉桑一直平静不下来,赵云霄索性把蛋羹放回锅里,重新盖住,然后抱住了吉桑。两个都为了一人在伤心的人彼此拥抱给予安慰。

    外间的康丁和巴赫尔出去了。康丁让巴赫尔把四枚金石都拿到部落存放公共物资的茅屋里放起来。巴赫尔想了想说:“还是留下两枚吧。云霄给我们金石是让我们打火,我们不用却放起来,会让他误会我们还想跟他要金石,金石是云霄的私产。”

    康丁犹豫了许久,说:“留两枚放家里,不过还是尽量用臭石。金石的事情我会跟瓦拉说。”

    “嗯。”

    巴赫尔拿了两枚金石走了。康丁仰头看着天空中的红月,心情异常的压抑。他的那个儿子就是在红月之夜出生的,浑身通红的,被兽神诅咒的儿子。

    第二十七章

    吉桑平静下来之后吃完了赵云霄给他蒸的那一大碗蛋羹。他一直以为自己吃不下任何食物了,没想到赵云霄给他做的两餐他都能吃完,而且意犹未尽。肚子里有了食物,身体才会好。吉桑吃完蛋羹就觉得睏了。房间被赵云霄的那堆火烤得暖和极了,吉桑的肚子在吃过蛋羹之后更是一点都不疼了。

    赵云霄也累了。他烧了一锅开水洗漱。康丁和巴赫尔烤了些肉吃。赵云霄观察了他们烤肉的方式,只是抹了点盐果碎。赵云霄想到了云火。在遇到他之前,云火也是这么烤肉的吧,或者,直接吃生肉。赵云霄在心里摇头。云火把他带回家后那里是有灶火堆的。想到云火每次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打猎、做饭、吃饭,赵云霄的心窝子就疼得厉害。云火,你现在有在想我吗?我很想你,很想你……

    吉桑让赵云霄今晚和他一起睡,别说赵云霄愿不愿意,吉桑也不会让他去瓦拉那边。赵云霄先自己洗了脸脚刷了牙,然后他清洗了脸盆又重新烧了一锅水给吉桑用。巴赫尔回来后就把水缸里的水打满了,不过在赵云霄做完饭洗漱完之后水缸里的水又见了底。巴赫尔没有怨言地又把水缸里的水打满。

    吉桑用云霄给他的香皂洗了脸脚,在赵云霄的示范下用树枝条蘸了盐水刷了牙,果然清爽了很多。吉桑洗完脸后,赵云霄还给他抹了点自己做的润肤霜,吉桑闻来闻去好不喜欢,赵云霄又大方地给了他一骨瓶。赵云霄的自制润肤霜本来是装在碗里的。他用葫芦装东西的举动给了云火启发。

    云火从仓库里找出很粗的腿骨或脚骨,砸断,选取两侧封闭的部位,然后把骨髓掏空,洗净,再用粗糙的石条把空心部分打磨得更多。打磨好之后再清洗干净,晾干,就成了骨头瓶子了,让赵云霄装他的护肤霜。最后再找一块漂亮的溪石,打磨成合适的大小塞住“瓶口”,最原始的瓶装润肤霜就做好了。护肤霜里没有防腐剂,赵云霄一次不会做太多,也用不到太多骨瓶。云火就用青皮兽的一根腿骨做了两个骨瓶。当然,云火也不是一次就做成功了。还是用了好几根骨头来打磨手艺的。

    骨头瓶子也是云火在晚上赵云霄睡着后做的。白天他要打猎、要跟着赵云霄学习,还要研究板板(平板书)里的东西,根本没有时间,也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做这些。赵云霄一共只有两个骨头瓶,看到骨头瓶他就会想起夜深人静的时候给他做瓶子的云火,如果不是因为吉桑很可能是云火的爸爸,他绝对舍不得给。

    吉桑把云霄给他的那瓶神奇好闻的淡绿色膏状物宝贝地收了起来。脸上和手上润润的,他看着赵云霄白皙的皮肤猜测他是不是就是因为用了这个才会变得这么白。这边,因为吉桑要休息了,康丁进来把一块很大的兽皮搭在栅栏上,这样晚上才不会有风吹进来,然后他又拿进来一个陶罐。

    放下陶罐后,康丁让吉桑早点睡,就出去了,还把栅栏堵好。赵云霄垒的那个灶火已经熄灭了,不过因为刚刚才熄灭,房间的栅栏又基本上是一直堵着的,所以屋子里很暖和。临走前,康丁的鼻子动了动,什么味道?这么香。

    赵云霄拿出两身睡袍。云火给他猎来的皮子越来越多,骨针、麻线也是应有尽有,结果就是他的生活质量越来越好。刚遇到云火的时候只能用兽皮做个临时抹胸,现在他都有专门的睡袍了。

    赵云霄帮着吉桑脱下衣服,然后给吉桑套上睡袍,还让他穿着袜子避免受凉,然后他有点纠结了,他想上厕所。看出他的为难,吉桑一边摸身上长到脚踝的兽皮衣服,一边问:“怎么了?”

    赵云霄指指厕所的方向,吉桑看懂了。他对赵云霄疼爱地笑笑,然后从床上下来走到那个陶罐前,撩起睡袍。这回目瞪口呆地换成了赵云霄,原来那个陶罐是尿盆!

    方便的问题解决了,赵云霄面红耳赤地背对着吉桑解决了生理问题,然后上床。他把康丁特别拿过来的兽皮盖在了吉桑的身上,云火有给他带“被子”。他的被子是三层兽皮缝在一起,每两层兽皮之间都有一层羽毛,非常暖和。当然,羽毛也是从云火抓来的禽类身上弄下来的。云火本来是说带回来给赵云霄看看有没有用,赵云霄起初是要做鸡毛掸子的,后来猛地想起可以做羽毛被,就做成被子了。这绝世真正的“羽毛”被。

    两人并排躺着,外间的灶火也熄灭了,康丁去巴赫尔的房间睡。但本来应该漆黑一片的房间内仍然有淡淡的光芒,吉桑看向赵云霄手腕上的圆珠,而赵云霄自己也在盯着。

    这个珠子怎么会发亮?赵云霄掏出脖子上的那颗大珠子,发现这颗珠子更亮,他纳闷地看向吉桑,吉桑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对方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珠子会发亮。

    “真奇怪,我以前没发现。”

    吉桑拉过赵云霄的手腕观察,吸收了赵云霄体温的白色圆珠温温润润的,散发着柔和的白光。而赵云霄脖子上的那颗圆珠散发的光芒更明显。

    赵云霄吶吶:“这是云火,嗯,图佐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发亮。”每天灶火或火把熄灭的时候赵云霄都睡死了,所以一直都没有发现云火给他的圆珠会发亮。

    吉桑听到了图佐,明白了这一定又是儿子送给云霄的。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他还是把赵云霄的手腕塞到被子里,把那颗项鍊也塞进了赵云霄的睡袍里。

    “收好,不要摘下来。”吉桑谨慎地说。部落里不会有人偷拿别人的东西,但他不想瓦拉知道赵云霄的圆珠晚上会发光。

    虽然不懂吉桑的意思,赵云霄还是点点头说:“我会小心的。”他知道会发光的珠子只有一种,就是夜明珠。但他只看过照片,还是第一次把夜明珠戴在身上。问题是,这是夜明珠吗?赵云霄想云火了,想得心痛。拉高兽皮被子,赵云霄在心里一遍遍地喊“云火”。

    森林深处的某座山腰上。一个浑身赤红的兽人在忙碌着。只不过一天,他就憔悴了许多。入目所及的一切都有着云霄的影子,痛苦到极点的云火用忙碌来麻痺自己。送走云霄之前,云霄跟他说的很多很多事他都还没有做到。不管云霄还会不会回来,他都要做到云霄想做的事情。

    把厚厚的泥浆一层层涂抹在靠近仓库的那面石壁上。云火的脑中、心里都是云霄躺在他的肚子上,手里拿着板板和他一起看图,教他认字,和他聊天的一幕幕。云霄,云霄……泥浆用完了。云火到洞外调配。就算他不能跟云霄在一起,只要云霄一天没有和别的雄性结为伴侣,就一天是他的雌性,他就有责任照顾云霄。而这里,永远都会是他和云霄的家,永远!

    这一晚,好几个人都失眠了。天亮的时候,赵云霄才睡下。吉桑因为身体的原因,虽然很晚才睡着但这一觉他睡得很沉。房间里暖和,被窝里暖和,身上也暖和,肚子也没有疼,吉桑睡了许久以来的第一个很沉的觉。

    吉桑和云霄一直都没出来,早就起来的康丁不放心,悄悄挪开栅栏就见两人睡得都很熟,尤其是吉桑的睡颜透着安宁,不像以前因为肚子疼而很难入眠。他放心地把栅栏挪回去,出去了,还把大茅屋的栅栏也拉上不让外面的声响打扰里面的两个人。看到康丁出来,瓦拉带着梅伦走了过来,问:“他还好吗?”

    康丁走出去两步,这才压低声音回说:“他和吉桑都还在睡。昨天他给吉桑做了两顿饭,吉桑吃过之后肚子没那么痛了。”

    瓦拉的眼里闪过什么,他说:“吉桑身体好转那就太好了。我想让梅伦带他在部落里走走,让他尽快熟悉部落。”

    康丁说:“等他起来吧。他心情不大好,昨晚可能睡得也晚。”

    “好。”

    瓦拉又说:“他似乎听不懂我们的话。”

    康丁点点头:“吉桑说他叫云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他的话我们也听不懂。”

    瓦拉道:“那让梅伦教他吧。那个金石,他还有吗?”

    康丁生怕瓦拉去找云霄要惹来吉桑的怒火,隐瞒道:“他只剩两颗了,其余的都给我了。我手上的不会用,会留到白月。”

    瓦拉的脸上浮现失望:“金石太宝贵了。如果能问出他是在哪找到的就好了。他手上有这么多颗金石,很可能他找到的地方没有食金兽。”

    康丁沉默了片刻,说:“他说是图佐找来的。”

    瓦拉的眉心微微紧,然后点点头,不再提金石的事,带着梅伦离开。康丁看着瓦拉走远,返回了茅屋。梅伦小声地问:“瓦拉叔叔,那个雌性戴的真的是青皮兽的兽珠吗?”

    瓦拉把他带到自己的茅屋里,才说:“你利尔叔叔说图佐身上的幻兽衣很象是青皮兽的皮做成的。如果图佐的幻兽衣果真用的是青皮兽的皮,那那个雌性身上的兽珠就很可能是青皮兽的兽珠。”瓦拉揉揉梅伦的脑袋,“我们那天都没有太注意图佐的那身幻兽衣,只能去问那个雌性了。”

    “我觉得不大可能。”梅伦认真地分析道:“谁都知道遇到青皮兽只能逃走,不然就是死,根本不可能杀了青皮兽又剥了它的皮还拿到兽珠。”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利尔说很像。”瓦拉蹙眉,“也不排除图佐遇到一只被同类杀死的青皮兽,捡到了兽皮和兽珠。”

    “啊,那样也太幸运了。可是不是说青皮兽如果杀死同类后会吃掉同类吗?”梅伦还是不相信。

    瓦拉道:“利尔曾经在塞湾部落看到过有人穿青皮兽的皮做成的短衣,对方当时就戴了一颗青皮兽的兽珠。那个人就是恰好遇到一只没有被吃完的青皮兽,带回了一块兽皮、一些兽骨和一枚兽珠。”

    梅伦闻言点点头:“如果确实能幸运地捡到的话,那图佐也可能是捡到了一只没有被吃完的。但……”梅伦又疑惑了,“不是说图佐是恶灵吗?他怎么可能这么幸运?”

    瓦拉摇头:“所以要问那个雌性。”然后他很严肃地对梅伦说:“那个雌性对我有些误会,你要消除他对部落的误解,让他明白我们之所以不让他和图佐在一起都是为了他好。”

    “我会的。”梅伦接下这个任务,殊不知这个任务差点没让他沮丧地哭死。

    第二十八章

    兽人离不开肉,不管是雄性兽人还是雌性兽人,尤其是雄性兽人。不吃肉,雄性兽人就没有力气去猎食,他们会变得没有精神,会虚弱,会被猎物或敌人轻易杀死。与其说白月的严寒是雌性难以熬过去的原因,那白月时期肉食的短缺就是雄性兽人要面临的艰难了。

    红月很快就要过去了,然后就是黄月,四个月后,黄月变成白月,一年中最寒冷最漫长的时节就要来临。一大早,巴赫尔和部落里的壮劳力们就又出去打猎了。他们今天的任务是带回食草的活物。除了还在熟睡的幼崽外,大部分雌性和所有留守在部落中的雄性们都已经起来了。每个茅屋前烟雾缭绕,有的是在准备早饭,有的是在处理毛皮或是食物。

    康丁坐在大茅屋中他惯常坐着的那个位置沉思。正门栅栏上的兽皮取了,不过还是遮蔽的状态。光线透过栅栏的缝隙射入大茅屋中,在康丁的身上留下斑斓交错的光印。他在沉思,虽然只和赵云霄相处了不到一天,康丁已能看出他身上的奇异之处。原本虚弱的连床都起不来的伴侣只是吃了云霄做的两顿饭就好了许多,还有那条风干得硬邦邦的肉腿带着奇特的香味,不像他们风干的肉常常都带着腐坏的气味。

    康丁越想越觉得应该把云霄留在部落里,他有种感觉,这个雌性能为他们的部落带来很多变化。如果云霄能和巴赫尔结为伴侣那就最好不过。可是一想到吉桑的态度,康丁就很为难。他是族长,他要考虑部落的安全,要考虑部落的延续,他有他必须去做和不得不做的事情。他知道云霄很喜欢图佐,可图佐是被诅咒的,也许分开的时间长了,云霄会忘了图佐,喜欢上巴赫尔。或者,当云霄能听懂他们的话,了解了图佐的情况后就愿意留在部落了。

    栅栏的门发出响动,康丁立刻扭头,然后迅速站了起来。起床的吉桑做了个小声的手势,轻轻走出来,把栅栏挪回原位,然后轻声说:“云霄还在睡。”

    康丁立刻道:“我给你做饭,饿了吧?”

    吉桑却问:“你吃了吗?”

    “吃了昨晚的烤肉。”

    吉桑拉着康丁进了巴赫尔的房间,这才说:“昨天云霄给我喝的水都是热的,吃的也是软软的食物,我的肚子一晚上都没有疼,一觉就睡到刚才了。我觉得我肚子疼很可能是喝的水和吃的食物不对。”

    康丁点点头:“我觉得也是。你问问他给你煮的那个白糊糊是用什么煮的,我让巴赫尔去找。”

    吉桑不确定地说:“我昨天看到他拿出来了,好像是石果的果肉。”

    “石果的果肉?”康丁吃惊,“石果的果肉怎么可能做成糊糊?”对兽人来说,石果的果肉非常难吃。看云火一开始根本就不吃就知道了。

    吉桑疑惑地说:“我看着像,我也很好奇云霄是用什么做的,我今天会问问他。云霄做饭很好吃,我想和他学习,然后做给你和巴赫尔吃。”

    康丁摸上吉桑的脸,说:“我不需要你给我做饭,我只要你不再疼,不再难受。”

    吉桑的眼眶红了,他是埋怨康丁不假,可是不能否认康丁很爱他,很在乎他。吉桑的脸康丁粗糙的手掌上磨蹭,哑声说:“辛苦你了,康丁,自从我病了之后,这个家什么都忙不到你。”

    “我只要你能一直在我身边。”康丁抱住吉桑,抱紧,“我是族长,有些事我必须去做。对不起,吉桑,我不能让图佐回来。”

    吉桑咬住了嘴,只要一到这个话题,他们总是无法再说下去。但这次吉桑没有朝康丁发脾气,而是说:“云霄很怕部落的族人,尤其是雄性,让他和我们住在一起吧,我好照顾他。”

    康丁为难地说:“瓦拉让云霄和梅伦住在一起,梅伦方便教他部落的语言。”

    吉桑放开康丁,立刻不高兴了:“乌特已经有梅伦了,瓦拉还要云霄做什么?”

    康丁赶忙说:“那是昨天说好的,瓦拉也是为了让云霄尽快熟悉部落才让梅伦照顾他。”

    “不需要。”吉桑断然拒绝,“我现在好多了,可以照顾云霄,而且你该知道云霄不喜欢瓦拉。还有,”吉桑压低声音,“如果让瓦拉发现云霄有那么多金石,有那么多珍贵的东西,瓦拉会怎么做?他会把云霄的私产变成部落的公产,我绝不允许!”

    康丁之所以回来为的也是这件事,但他是族长,不能直接去跟瓦拉说要自己的伴侣来照顾云霄。他说:“你让云霄藏好他的金石。至于瓦拉那边,还是让云霄自己决定吧。如果他不愿意住在瓦拉那里,我让巴赫尔搬到克亚那边去住,云霄住巴赫尔的茅屋。”

    吉桑说:“让云霄住我们这间吧,我们搬到巴赫尔那间住。”

    康丁无所谓,道:“先看看云霄愿不愿意吧。”

    吉桑没说什么,不过他有自信云霄一定愿意跟他住。康丁接着又犹豫地说:“你问问云霄图佐是不是遇到过青皮兽。”

    “青皮兽?”吉桑不解。

    康丁低声道:“利尔说图佐身上的幻兽衣很象是青皮兽的兽皮做成的。”

    “什么?!”

    康丁摀住了吉桑的嘴,更压低声音:“如果图佐的幻兽衣真的是青皮兽的皮,那云霄戴着的圆珠很可能就是青皮兽的兽珠,也许他们还有青皮兽的兽骨。”

    吉桑拉下康丁的手,咬了咬嘴,说:“我会去问。但你要对我发誓,如果真的是青皮兽,你不许告诉瓦拉,不许告诉任何人!更不许拿走云霄的兽珠!如果你那样做了,我会带着云霄离开部落,永远离开!”

    康丁急忙说:“我不会那么做的,除非云霄自己拿出来。”

    “你不许去找他!谁也不许!”吉桑如保护幼崽的雌性,严肃极了,“我太了解瓦拉了。他会去找云霄,会骗云霄拿出来。康丁,不要再让我痛苦了。我保护不了图佐,但我一定要保护云霄,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欺骗他!”

    康丁连连点头:“我不会告诉瓦拉,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去找云霄,我向兽神发誓。”

    在康丁的抚摸下,吉桑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然后说:“云霄现在不懂我们的话,问也问不出的,等他能听懂之后吧。”

    “好。”

    吉桑的身体开始恢复,康丁生怕他又病倒,这种时候能顺着他就顺着他。

    康丁还是没有让吉桑动手,他给吉桑煮了一点肉汤。本来他也想给吉桑做蛋羹的,但实在是不会,吉桑昨晚虽然看过赵云霄怎么做了,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喝肉汤。蛋羹做坏了不要紧,他怕浪费了蛋。等他再认真跟云霄学习一次再自己做。

    康丁没有给吉桑喝一点凉水。吉桑也只喝了两碗肉汤,他的肚子还是不能接受大块的肉。吉桑起床了,康丁就出去了。喝完肉汤的吉桑跟赵云霄学习,刷牙洗脸,还很小心地用了一点点香皂。用的时候,吉桑拿着香皂闻了好半天。

    洗完脸后,吉桑悄悄摸回房间,拿出那个很珍贵的骨头瓶,打开塞着的淡绿色的石头,他用指头抠出一点点,抹在脸上。吉桑幸福地闭上眼睛,心情愉快地嗅闻这馨香。云霄是图佐的伴侣,是他的外子(儿媳妇),他绝对不会把云霄送到瓦拉那里去。

    握紧手里的骨瓶,吉桑忍住眼里的悲伤。图佐,阿爸会为你守护好云霄,直到你来接他的那一天。阿爸相信,你和云霄在一起才会体会到什么是幸福,体会到,你从来没有过的幸福。

    ※

    赵云霄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喊:“云火……”闭着眼睛往旁边蹭,没有蹭到应有的一片毛茸或坚实的胸膛,赵云霄睁开眼睛,然后愣住。几秒钟后,他拉高被子蒙住头,呜咽声起。他想起来了,他和云火分开了。

    “云霄?”守在外面等着云霄起来的吉桑听到了他的哭泣,拉开栅栏。赵云霄掀开被子,委屈极了:“我想云火,我想图佐。”

    图佐,是赵云霄和吉桑最容易沟通的一个名字。来到床边跪坐下,吉桑疼爱地给赵云霄擦眼泪,抚摸他柔软的头发:“不要哭,我的孩子,我向兽神发誓我会把你送回图佐的身边。”

    吉桑的抚摸和温柔的语调就好似“妈妈”那样,赵云霄保住吉桑的腰,在他的怀里喊:“图佐……我想图佐……”

    “你会和他重聚的,会的,会重聚的。”吉桑轻拍赵云霄,做出一位阿爸的承诺。

    吉桑给了赵云霄很大的安慰,虽然他听不懂吉桑在说什么。但吉桑的语调和抚摸让他感受到了其中的关怀,真心的、不同于父亲,更象是母亲或是中性人爷爷才能带给他的那种令他心安的关怀。赵云霄更愿意相信吉桑就是中性人,更或许就是生下云火的人。这一认知,令他在这种孤独的时刻更加贪恋依赖吉桑,尽管吉桑因为久病而格外的瘦弱。

    在吉桑的温柔安抚中,赵云霄从他的怀里退开,擦干眼泪,然后抹去吉桑脸上的泪水,努力朝吉桑露出一抹笑容:“我没事了,吉桑,谢谢你。”

    吉桑又抱了抱云霄,并非常疼爱地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这是雌性长辈对雌性后辈最疼爱的表现。这个吻温暖了云霄,令他几乎又差点流泪。

    “吉桑,谢谢你。”

    吉桑拍拍云霄,站了起来,云霄掀开被子,也准备起来了。

    “我在外面等你。”

    尽管两人互相不懂对方的语言,但并不影响双方的沟通。有时候,声音和肢体语言也可以用来交流。吉桑出去了,并拉好了栅栏。赵云霄深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气馁,要坚持下去。换好衣服,赵云霄拿着他的脸盆和香皂走出房间。吉桑看到他出来立刻提来一个陶罐,并示意云霄放下脸盆。

    云霄把脸盆放在吉桑的脚边,吉桑把陶罐里的水倒在脸盆里,热气散出,陶罐里竟然是热水。这是吉桑专门为赵云霄准备的,他知道赵云霄习惯用热水。云霄很感动,尽管他与吉桑只相处了一天,但他发现这里的人更习惯用凉水、生水,他能猜到这是吉桑特别为他准备的。

    吉桑试了试水温,又舀了一碗凉水。结婚之后,在遇到云火之前,赵云霄在家庭中更多的是扮演着照顾人的角色。因为他已经结婚了,不能总是呆在父亲的身边,而林明远每天忙着工作,也不可能多么尽心地照顾他。可是来到这里,先是云火把他照顾得妥妥贴贴,现在又是吉桑。

    赵云霄的眼圈红了又红。在吉桑温柔的注视下,他洗了脸,刷了牙。不让吉桑动手,赵云霄端着脸盆出去把水到了。家家户户的人基本上都在屋外,赵云霄低着头避开众多的注视,很快返回屋内。收好脸盆,抹了脸,赵云霄开始做早餐。不过从阳光的阴影上看,已经快中午了。

    吉桑态度很坚决地拿给赵云霄一块新鲜的肉,赵云霄无法拒绝吉桑,不得不收下,其实云火给他打包的食物起码够他吃一个月,他的食量并不大。巴赫尔等外出打猎的兽人们中午是不回来吃饭的。吉桑只要准备他和康丁的午饭就够了。食物更多的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吉桑拿出昨天分配给他们的生下的肉,准备烤肉。云霄做饭很好吃,他不认为自己烤出来的肉会让云霄有食欲。

    赵云霄不管吉桑做什么,不过他会负责吉桑的那份,吉桑的胃很脆弱,也依然很虚弱。看吉桑走两步就会喘一喘就能看出,而且吉桑真的是太瘦了。

    “吉桑。”赵云霄叫了一声。吉桑看过去。赵云霄在他昨晚搭的那个灶火旁边。他指指灶火,在指指他自己和吉桑,说:“我们两个一起吃。”

    怕吉桑不明白,他又指指吉桑,再指指自己,然后做了个吃饭的动作。吉桑看明白了,他笑了,却是摇摇头。他指指云霄,也做了个吃的动作,意思是让云霄自己吃,不用管他。

    这回摇头的是云霄,他拿起吉桑给他的那块鲜肉起身走到吉桑跟前把肉放在了地上。意思是你不吃我做的,我就不要这块肉。吉桑被云霄弄得哭笑不得,但很幸福很感动。他点点头,答应了,其实,他很喜欢吃云霄做的饭。

    吉桑答应了,赵云霄很高兴地又拿起了那块肉。不过吉桑还是把他要烤的肉放到了烤架上,康丁中午吃不完的可以留到晚上继续吃。

    第二十九章

    云霄一边烧水,一边清洗肉、需要用到的晒干的草药还有豆子等。肉洗干净,他在锅里把肉切成一大块一大块。这块肉瘦肉居多,没有骨头,云霄打算给吉桑熬药膳汤喝。在他和云火的亲身试验下,有好几种草药的药效他已经可以把握了。通过他昨天的观察,吉桑很可能是胃寒引起的胃痛,喝一点暖热的药膳汤会有好处。

    村落里的人不怎么切菜,也不会切肉片肉丝什么的,都是把猎物肢解后就直接来烤或者熬汤。而且可能因为熬汤的肉吃起来不好吃,所以还是以烤肉为主,熬汤多是熬骨头汤。也因此,这里没有案板这种东西,云霄只能在盆里将就了。

    吉桑烤上了肉,就过来想帮云霄的忙。云霄给他安排了一项任务,水滚了之后把肉放进去。两人连比划带猜带说地讲明白,云霄让吉桑坐在火边看锅,顺便烤火,他进了吉桑的房间把铺在地上的兽皮拿到外面去晒。

    这些方面,吉桑不由自主地会听云霄的。他盯着锅里的水,又不时去看看云霄要做什么。他看到云霄把他躺着的兽皮拿到屋外去用力敲打,还放在阳光下,他明白云霄做什么了。吉桑的脸上是被孩子照顾的幸福笑容,眼里又有着愧疚与伤感。

    尽量忽视那些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云霄把吉桑房间里所有的兽皮都拿了出去。村落里留守的人们都盯着云霄看,瓦拉和梅伦自然也注意到了。在云霄把最后一张兽皮晒出去后,他看到了朝他走来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人他印象很深刻,他立刻转身快步进了茅屋。

    锅里的水已经滚了,吉桑也把肉放进去了。赵云霄用勺子捞出锅里的浮沫。正捞着,有阴影投下,他和吉桑一抬头,吉桑的反应是瞬间沉下了脸,赵云霄的反应则是低下头,往吉桑身边挪了挪,紧紧挨住了吉桑。

    瓦拉没有对吉桑明显的不欢迎有什么不悦的反应,他对吉桑微微点头,然后说:“他心情好些了吗?梅伦那边已经收拾出来了,他今天就可以搬过去住了。”

    吉桑从赵云霄手里拿过勺子,然后把他朝“卧室”的方向推了推,赵云霄很配合地起身进去了。瓦拉蹙眉,吉桑一边捞沫子一边说:“不用麻烦梅伦了,云霄想和我们住在一起,我已经同意了。”

    “吉桑,”瓦拉的声音严厉了几分,“你这里根本不够住,而且,还有两位雄性,他也不合适住在这里。”

    吉桑站了起来,毫不退让地说:“梅伦那里就合适了吗?难道乌特就不会去找梅伦吗?瓦拉,云霄他并不属于班达希部落。你、康丁,包括我在内,都无权干涉他自己的决定。图佐爱他,所以才把他送回来,因为这里有他的阿爸在,而不是因为这里是班达希部落。如果你是想让梅伦教云霄学习我们的话,那更不必,我可以教他。瓦拉,只要云霄一天不爱上别的雄性,他就一天是图佐的伴侣,一天是我的外子,我有责任照顾他,还有,保护他。”

    最后三个字吉桑说得格外坚决,瓦拉不悦地抿抿嘴,说:“吉桑,如果你真的把他当成是你的外子,就应该明白让他选择别的雄性才是对他的负责。他住在这里,永远不会看别的雄性一眼。”

    “你忘了我还有一个儿子吗?”吉桑轻飘飘地回击过去。

    瓦拉更不高兴了:“你是准备把云霄送给巴赫尔吗?”

    吉桑冷嘲道:“你可以让梅伦成为乌特的伴侣,我又为什么不能让云霄和我的儿子在一起?你是阿爸,我也是。”

    吉桑所指的“我的儿子”是图佐,但听在瓦拉的耳朵里就是“巴赫尔”。而吉桑这句话堵得瓦拉无法辩解,谁叫梅伦是部落中唯一的一个到了适婚年龄的雌性,而又是他的准外子?梅伦觉得很委屈,他不由地说:“我喜欢乌特,和瓦拉叔叔没有关系。”

    吉桑淡淡道:“云霄喜欢图佐,也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梅伦闭了嘴。吉桑又说:“瓦拉,我不会阻止云霄去喜欢别的雄性,但他在这里要做什么,想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包括他以后离开。”

    “吉桑!”瓦拉的口吻加重,“不要忘记你是班达希部落的人!”

    “我没有忘记。”吉桑直视瓦拉愤怒的双眼,他比瓦拉更加的愤怒,“正因为我记得我是班达希部落的人我才依然留在这里,我才能忍受我的儿子还是个幼崽就被你们赶出去。”眼泪滑下,吉桑一字一句说:“正因为我记得我是班达希部落的人,我才只能在自己快要死之前要求见我的儿子一面。瓦拉,你永远也不会理解我的痛苦。”吉桑走到瓦拉的面前,他瘦弱的身体爆发出绝对的气势,“我也请你记住,云霄不属于班达希部落,不管你想不想承认,这都是事实。云霄要走,那是他的权利,你无权干涉,我同样是!”

    瓦拉却不为所动地说:“如果你还记得自己是班达希部落的人,你就应该把他留在部落!让他属于部落!”

    吉桑的脸色被气得发白,胃部又开始疼痛,他愤怒极了:“瓦拉!你为什么不问问云霄自己的意愿!他对你来说只是一份部落的私产吗!如果你要把他强行留在部落,我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他!”

    栅栏拉开,赵云霄从房间里跑出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吉桑。他听不懂双方在争吵什么,但他听到了自己和图佐的名字。吉桑一定又是为了他和图佐被这个不喜欢图佐的人气坏了。

    赵云霄把被气哭的吉桑扶进房间里,拉上了栅栏,隔绝了瓦拉和梅伦。吉桑抱住云霄心疼地哭泣,他想让图佐现在就把云霄带走。云霄让吉桑坐在自己带来的干净的兽皮上,揉他的心口,揉他的胃,擦去他的眼泪。

    瓦拉带着梅伦离开了。这是他和吉桑之间爆发的最严重的一次争吵,附近的人都听到了瓦拉和吉桑有关把云霄留在部落里的那些话。两人当时都处于愤怒状态,嗓门自然就高了。看到瓦拉大人怒气冲冲地从族长的家里出来,马上有人去找族长。

    “吉桑,不要哭,不要哭。”云霄安慰吉桑,吉桑只觉得对不起云霄,哭得格外伤心。康丁很快回来了。拉开栅栏,看到吉桑抱着云霄,两人都在哭,他马上来到吉桑的身边把吉桑搂在了怀里。吉桑抓住康丁的衣服,哭着说:“瓦拉想把云霄强行留在部落,康丁,不要再伤害我的孩子了,不要再伤害我的孩子了……”

    “我会去和瓦拉谈。你的身体刚好一点,不要哭了。”康丁心疼妻子,但也明白瓦拉的想法,作为族长,他被妻子与巫师夹在中间,确实很为难。

    赵云霄用力擦掉眼泪。把药膳需要的草药和红豆等物放进锅里,然后盖上锅盖,取出灶火里的几根木头,让火苗变小,他起身走了出去。吉桑赶紧推推康丁,让他跟着。康丁匆忙地擦了擦吉桑的眼泪,跟了过去。

    走出茅屋,赵云霄安静地环顾四周。很多人都在看他,有强壮的男人,有和他一样瘦小的疑似中性人,有孩子,有身体有残的男人……每一个人,都在看他。带着探究、带着好奇。双眼模糊,赵云霄眨掉眼泪,抬脚朝瓦拉的茅屋走去。

    瓦拉在房间里平静,他知道吉桑恨他,但他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是错的,是对不起吉桑的。红月之夜生下的赤红的孩子是兽神的诅咒,会为部落带来灾难,这是每一任巫师都清楚的事情。为了部落的安然,他必须赶走那个孩子。没有杀掉图佐,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可是吉桑不理解。

    他把梅伦带在身边,梅伦和乌特一起长大,两个孩子彼此喜欢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他知道梅伦和乌特在一起,族人或多或少会有想法,他也承受了。现在,有这么一位奇特的雌性来到部落,他来的第一天就能让吉桑的病情好转,就能带来珍贵的金石,甚至还可能有青皮兽的兽骨和兽珠,这样一位独特的雌性当然要留在班达希部落,当然要成为班达希部落的雌性,可是吉桑却要把这个雌性推出去,推给那个被兽神诅咒的恶灵,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瓦拉叔叔,您不要生气了。吉桑叔叔不理解您,我们都理解的。”梅伦在一旁安慰道。

    瓦拉闭了闭眼睛,说:“你和部落里的雌性们多去找找云霄,让他尽快熟悉部落,接受部落。”

    “我会的。”

    这时,拉上的栅栏门外传来一道软糯的声音:“请问有人在吗?”

    那个雌性?!瓦拉和梅伦迅速看了对方一眼,梅伦马上跑过去开门。门外的人,果然是云霄。梅伦立刻露出一抹笑容,让云霄进来。

    云霄站在原地,看向也走过来的瓦拉,他握了握拳头,然后抬起左手。

    “图佐。”

    再抬起右手。

    “云霄。”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就这样做了三遍,云霄对蹙眉的瓦拉和惊讶的梅伦微微一点头,转身快步离开。康丁迎面走了过来,云霄低下头避开他走了。

    康丁回头看看走开的云霄,又去看看从茅屋里走出来的瓦拉,有些头疼。瓦拉看了康丁一眼,转身进屋,康丁在心里叹了口气,走了过去。一看到康丁,瓦拉就说:“族长,云霄是一位特别的雌性,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他应该留在班达希部落,应该成为部落的雌性。”

    康丁点点头,严肃地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他听不懂我们的话,我们也没有办法告诉他图佐的事情。他现在对我们有误解,如果我们表现得太过心急,很可怕把他吓跑了。不如就让他先住在我那里,等他能听懂我们的话,明白我们对他没有恶意,也明白了图佐的情况,他应该会愿意留下来。我猜测他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不然图佐也不会把他送回来。”

    瓦拉思考,半晌后,他问:“你能听出他的话是哪个部落的吗?”

    康丁摇头:“他不懂我们的通用语,肯定不是附近几个部落的雌性,也许他来自‘阿拉山’的那一边。”

    “阿拉山那边吗……”瓦拉低喃,阿拉山那边的世界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未知的世界。阿拉山太高大,终年冰寒,几乎没有尽头,没有雄性兽人可以飞过阿拉山。每年黄月开始后,大部分的动物就开始向阿拉山那边迁移。它们要整整迁移四个月才能绕过阿拉山,抵达那一片未知的世界。

    “难道图佐去过阿拉山那边?”瓦拉不能相信。

    康丁的神色陡然凝重了几分,他也才想到这个可能,也只有阿拉山那边的雌性才有能这么白,这么与众不同吧。两人都不禁沉默了。

    最终,瓦拉还是说:“就让他住在你那里吧,让吉桑照顾好他,尽快教会他我们的语言。如果他能爱上巴赫尔,也最好不过。”

    “嗯。”瓦拉松口了,康丁轻松了不少。

    赵云霄回去后又安慰了吉桑半天。在这个部落里,只有他们这两个深爱云火的人彼此扶持。哪怕是云火的亲生父亲康丁,对这个儿子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并且是厌恶的。云霄和吉桑相依偎地坐在灶火边,大茅屋的栅栏拉上了一半,隔绝那些观察的眼神。两人都沉默着,都在思念云火。康丁很快就从瓦拉那边回来了,回来后他告诉吉桑瓦拉同意云霄和他们一起住,对此吉桑只是更讨厌瓦拉。云霄要住在哪里本来就不应该是由瓦拉来决定。

    赵云霄不看康丁,他透过栅栏看外面,吉桑也知道云霄不喜欢康丁,他也不勉强云霄。经过刚刚和瓦拉的争吵,吉桑暗自决定在云霄能听懂他们的语言后,如果云霄还是愿意爱图佐,他会帮着云霄离开这里,回到图佐的身边。

    康丁自己把肉烤好,给吉桑和云霄各切了一些。云霄不让吉桑吃,吉桑的胃不好,不能吃这种不好消化的烤肉。他也没吃,没有胃口吃。康丁沉默地把烤肉又拿了回去,这是吉桑出声:“奇罗在吗?把他喊过来吧。”

    康丁起身出去,高喊了声:“奇罗。”

    看着外面的赵云霄就看到一个正在生火的小男孩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康丁朝他招招手,小男孩放下手里的东西朝这边跑了过来。赵云霄认得这个小男孩,就是昨天帮他提包裹的男孩子。他的视线随着男孩的跑近移动到他赤裸的双脚上,果然还是光着的。

    赵云霄碰碰吉桑,指指跑过来的小男孩,吉桑很慢地说:“他叫,奇,罗。奇罗。”

    “吉鲁?”

    “奇罗。”

    “奇罗?”

    吉桑点点头,赵云霄又看过去。小男孩已经进来了,他进来就先喊了吉桑一声“吉桑阿姆”。赵云霄朝对方友善地笑笑,小男孩的脸瞬间有点红了,不好意思地朝赵云霄笑了笑。这位漂亮的雌性朝他笑了,奇罗很高兴。

    吉桑招手把奇罗叫到身边来,奇罗在吉桑身边坐下。吉桑说:“中午在这里吃吧。”

    奇罗多看了正看着他的赵云霄几眼,说:“我上午有在林子里抓到一只尖嘴兽。”

    “那个你自己留着,中午就在这里吃。”吉桑摸摸奇罗的脑袋,奇罗开心地答应了。

    康丁道:“奇罗,来吃肉。”

    奇罗快速站起来两步跑到康丁身边,康丁把刚才给赵云霄和吉桑的肉拿给奇罗吃,还又给他切了一些。

    赵云霄透过栅栏的看向奇罗刚才所在的那座茅屋,心里浮上疑问,这个孩子的父亲和爸爸呢?赵云霄不由得去搜寻其他的男孩子。正是中午做饭的时候,孩子们也都在屋外。有三四个和奇罗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手里拿着烤肉,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边玩边吃,不过都光着脚,还有两个看上去更小的孩子被应该是中性人的爸爸抱在怀里。

    赵云霄又看向埋头吃肉的奇罗,心想:【难道,奇罗是孤儿吗?】

    第三十章

    康丁烤好肉,灶火就空出来了。药膳汤要煮得久一点,赵云霄就先在康丁的那个灶火上煮了三颗蛋。蛋煮好后,他给了吉桑一颗,自己一颗,最后一颗他递给奇罗。对可能是孤儿的奇罗,赵云霄本能地多出了一分关爱。

    嘴上沾着油的奇罗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蛋,呆住了。赵云霄对奇罗笑笑,又往他跟前递了递。吉桑开口:“奇罗,这是云,霄,是我的外子,你要叫他云霄叔叔。”

    奇罗看着那颗蛋抿了抿嘴,然后仰头:“雨小叔叔。”

    “是云,霄。”吉桑纠正。

    奇罗又喊了几遍,喊顺口了:“云霄叔叔。”

    见奇罗不伸手,赵云霄蹲下,把蛋壳在灶火的石头上敲裂,然后剥掉一半的蛋壳。煮熟的蛋白是半透明的,不像鸡蛋那样是全白的。赵云霄吃过很多这种蛋,但还不知道是哪种动物的蛋。

    还剩下一半蛋壳,方便奇罗拿着,赵云霄又递过去:“来,吃吧。”

    “你拿着吧。”吉桑道。

    接着,赵云霄惊讶了,奇罗的眼眶突然红了。他低下头迅速擦了下眼睛,然后伸手接了那个蛋,并对赵云霄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云霄叔叔。”

    “吃吧。”赵云霄疼爱地摸了摸奇罗的脑袋。

    奇罗的眼眶又猛地红了,他一口就咬下了半个蛋,吃得特别开心,然后单手一挤,把另外半颗蛋从蛋壳里挤出来,又一口,没了。

    小孩子要吃营养的东西才行呀,只吃内脏怎么能行。赵云霄刚刚突然想起来这个孩子就是昨天领取食物的时候最后那个分到一块内脏的孩子。

    奇罗咧嘴笑的牙齿上还沾着蛋黄,赵云霄被他逗笑了。又摸摸奇罗的小脑袋,他返回他的灶火旁。掀开锅盖,药膳汤的香味飘出,赵云霄用筷子戳戳肉,然后盖回锅盖。康丁、奇罗和吉桑的眼神都盯住了那锅颜色有点深的汤。

    赵云霄从包裹里拿出一个葫芦,葫芦上刻着一个字:【盐】。打开葫芦,把葫芦放到地上,赵云霄再次掀开锅盖,一手从葫芦里捻起一小撮盐,洒在汤里。康丁走了过来,好奇地看着他的那个葫芦,吉桑则是直接问:“这是什么?”

    赵云霄昨天做饭的时候没有用盐,他看出吉桑是问他这是什么东西。无法解释的他盖上锅盖,用指头沾了一点盐让吉桑尝。吉桑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赵云霄的指头,然后双眼圆瞪:“是咸的!”

    赵云霄指指堆放在房间角落里的干枯的盐果,又指指葫芦里的盐,吉桑惊叫:“这是咸果(盐果)?!”

    赵云霄点点头,这就是他从盐果里提取出的盐,虽然只能算是粗盐。吉桑立刻对康丁说:“云霄说这是咸果!”

    “问问他是怎么做的?”康丁略显焦急。

    吉桑立刻拉住赵云霄的手,指指他的葫芦。赵云霄明白了他的意思,比划了一个吃饭的动作:“先吃饭,吃完饭我告诉你怎么提取出盐。”

    吉桑看向康丁:“云霄好像说要我们先吃饭。”

    想到吉桑和云霄确实还没吃饭,康丁只能暂时压住焦急,回到他的位置上心不在焉地吃他的烤肉。如果咸果能变成那种白色的沙粒,那不是就更好携带和使用了?!

    小孩子的好奇心比较重,奇罗一直盯着赵云霄的那个葫芦。不明白黑色的咸果怎么能变成白色的沙子。赵云霄喜欢小孩子,尤其这个小男孩还可能是孤儿,他朝奇罗招招手。奇罗立刻高兴地跑到他的身边,坐下。

    赵云霄从葫芦里倒出一点盐,然后拉过奇罗的手倒入他的掌心,奇罗好奇地捻起一颗放到嘴里,然后惊奇地看向赵云霄。赵云霄拿过木勺,示意吉桑帮他把锅盖拿起来。吉桑用兽皮垫着拿起锅盖,赵云霄舀了一勺肉汤吹了几下,然后喂到奇罗的嘴边,让他喝点汤去咸味。奇罗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勺子,眼眶突然又红了。

    吉桑盖上锅盖,安静地看着赵云霄和奇罗的互动。赵云霄温柔地说:“喝点汤,去去咸味。”

    奇罗听不懂这位漂亮的雌性说什么,不过他还是张开了嘴。一勺香浓的肉汤喂进了他的嘴里,消除了舌头上的咸味。奇罗含着这勺好喝的肉汤,不舍得咽下去。记忆中,从来没有人喂他喝过汤,没有人为他剥过蛋壳。奇罗看着赵云霄,有点傻傻的。

    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赵云霄又摸摸奇罗,由他在自己身边坐着。奇罗用力眨了眨眼睛,低头看掌心里白色的咸沙子。赵云霄把装盐的葫芦放回去,又拿出一个葫芦。打开葫芦,他从里面拿出两片面包果烤成的果干递给吉桑。吉桑一点都没犹豫地就拿了过来。赵云霄又拿出几片放在奇罗一直抬着的那个放着盐粒的手掌心上。

    第5节

    恋耽美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