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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火云歌 作者:a

    第4节

    如果不是自己出生27世纪,而是出生于21世纪,那他和云火的遭遇也会一样吧。赵云霄对云火微微一笑,垫起脚尖在他的嘴上印了一个安慰的吻,然后温柔地说:“云火,我喜欢你,”赵云霄边说边做手势,“喜欢你野兽的样子,也喜欢你人形的样子。你很帅。”

    赵云霄朝云火竖起大拇指,云火认得这个手势。每次他打到很大只的猎物或者做了某件在云霄看来很厉害的事情,云霄就会对他做一个这样的手势。云霄是说,他这个样子,很厉害吗?还不能完全听懂赵云霄的语言的云火舔舔嘴,不敢确定。

    赵云霄面露笑容,比出两个“赞”,然后在云火的额头、脸颊、还有嘴唇上都各亲了一口:“你看起来,很威武,很帅。”

    “云霄!”云火一把将赵云霄抱到了身上,力度弄疼了赵云霄。云霄不怕他!他的雌性不怕他!赵云霄的两手手指插入云火的头发里,在他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云火,你是,我的,云火。”

    “吼——!”

    云火一声大喊,顷刻间,赵云霄就躺在了石床上,还不等他反应,云火就压了下来。舌头急切地撬开他的牙关,在云火要撕扯他身上的衣服时,赵云霄急忙喊:“别撕别撕!”然后自己脱掉了衣服。他做一件衣服不容易,撕坏了会心疼。

    云火下身围着的那块兽皮已经掉在床下了,赵云霄的身体发抖,这次,这次肯定要做到最后一步了。不由得全身发烫,虽然和云火亲热过许多回了,却是第一次和人形的云火,赵云霄羞赧地不知道看哪里好,只好闭上眼睛。

    云霄温顺地躺在他的身下,没有尖叫、没有害怕、没有闪躲,甚至主动脱掉了衣服。再如何愚笨,云火也明白了云霄的心。心窝一阵刺痛,云火的激动瞬加化成了温柔,他压着欲火小心地舔舐云霄的唇,云霄的身体,双手的抚摸也格外的小心。他的身体不能完全化成人形,指甲会弄伤云霄,过于尖锐的兽齿会弄疼云霄。

    手掌贪婪地抚摸云霄滑嫩的身体,手指尽力抬起避免指甲碰到,云火仍如野兽时那样用舌头品尝云霄的身体,他要永远记住云霄的味道。赵云霄的双腿勾住云火的腰,默许了云火的一切动作。云火抬起他的脚,连脚趾都含了进去。赵云霄呻吟连连,他紧闭的眼睛睁开,就看到云火虔诚地舔着他,他的眼眶不由得泛热。

    “云火……”呢喃。

    云火抬头,然后放下赵云霄的脚,伏在了他的双腿间。赵云霄的吟哦立刻响起,情欲的泪水滑下。他的云火,可以变成人……真好……真好……

    欲望来势汹汹,云火咽下了赵云霄喷射出的所有精华,他自己却依然没有彻底占有对方,而是拉过对方的手抚慰自己,然后喷射在云霄的身上。赵云霄气喘地看着云火,眼里是不解。

    云火没有解释,他吻住云霄的嘴,温柔地,却带着绝望。对不起,云霄,对不起……你是我认定的唯一伴侣,所以,我绝对不能给你带来厄运和灾难。

    第十九章

    原本以为这次会和云霄做到最后一步,但结果云火仍是没有。是他不愿意,还是不会?他不相信云火不愿意,但就是不会?无数的疑问在赵云霄的心底涌出。自那天过后云火仍如往常那样早上吃过饭后去打猎,准备过冬的食物。他在平板书上找出冬天的雪景给云火看,云火对他点头,说明这里也有冬天也会下雪。

    赵云霄坐在洞口的边上缝制衣服。当天下午,云火就把恐龙皮拿了出来,要他给他做衣服。云火也不再总变成兽形了,没有衣服穿还真是不方便。赵云霄已经给自己做了好几身衣服了,内衣外衣,就是袜子、围裙这些都有,也算是积累了比较丰富的经验。给云火做衣服自然没什么困难的。只是恐龙皮太坚硬,只靠爪子和骨刀太难裁剪,得靠云火帮忙,所以速度慢了许多。

    洞口的光线足,现在天凉了,直接坐在外面风吹得不舒服,赵云霄就选择坐在洞口,又有亮光又能避开秋风。云火又出去打猎了,距离那天已经过了五天,赵云霄觉得不是自己的错觉,云火虽然努力表现得很正常,但他能感觉得出云火有心事。抛开云火不做到最后那一步的事情,这几天云火只要一有空就会拿着手机疯狂地给他拍照,还给他录像。

    云火对手机的操作已经相当的熟练,相机、录像、投影的功能他也很久没有问过赵云霄怎么操作了,就是手机上的小游戏云火都能玩一玩。现在那部手机已经完全变成云火的。赵云霄想问问云火怎么了,奈何他与云火之间仍有很大的沟通问题,几次之后都是无果。

    割断麻线,赵云霄拿起做好的上衣,云火不喜欢衣服带袖子,觉得那样不方便。赵云霄只得把缝好的袖子又取下来,做成单独的长手套状的袖子,不然冬天露出胳膊多冷啊。上身做好了,接下来是下身。赵云霄给自己做的是简易的中裤,他不习惯穿裙子,总觉得裆下空空的别扭。他的内裤早就变成珍贵的棉布收起来了。

    现在穿的内裤是拿轻薄的兽皮做成的,两边两根绳子绑起一块两面三角形的布。虽然条件有限,但二十多年的习惯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好在有一个乐于帮他搜集各种材料的云火,赵云霄选材的种类也多了许多。

    云火一直觉得赵云霄的裤子很奇怪,所以赵云霄不打算给云火做裤子。之前的那个兽人穿的好像就是兽皮裙,长度到大腿中。反正云火打猎是兽形,也不存在走光不走光的问题,裙子就裙子吧。不过他得给云火做长一点,云火的那里有点夸张。赵云霄不由得脸红,不敢再瞎想了。不过云火变身之后衣服会怎么样?上回那个人好像变成人的时候身上就有衣服,难道衣服也可以变来变去?碍于语言不通,赵云霄也只能等云火穿上这身衣服后再寻找答案了。

    这边,巴赫尔回到部落后就立刻去见阿爹。康丁是部族的族长,也是巴赫尔和云火的亲阿爹,他的伴侣吉桑从两年前开始就不停地肚子疼,巫师瓦拉检查了很多次就找不到原因,最后,他只能接受吉桑要被兽神召唤走的这一悲伤结果。吉桑很虚弱地躺在木床上。他一吃东西就肚子疼,只能喝点肉汤。无法正常的进食,他很瘦,更没有力气起来操持家务,尤其随着天气转凉,他肚子疼的也更厉害了。自从他病倒后,家务就落在了父子两人的头上。

    吉桑原本有一个很幸福的家,但自从他生下二儿子之后,这个家的幸福就破灭了。尽管二儿子离开部落已经很多很多年了,可每当想起被自己的丈夫赶走的二儿子,吉桑就会偷偷地伤心落泪。他明白丈夫的苦衷,又内疚他这个做阿爸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还未成年就被赶出了家、赶出了部落,他是一个失败的阿爸。他对不起他的孩子,尽管那个孩子是被兽神诅咒的,那也是他怀胎七个月辛苦生下来的,是从他的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自从二儿子被赶走之后,吉桑的身体就越来越不好了。康丁爱自己的伴侣,但是身为班达希部落族长的他有着他必须履行的责任和义务。他的孩子会给部落带来厄运,吉桑不允许他杀了那个孩子,他只能把他赶走,他不能拿全族人的性命去冒险。

    巴赫尔回来了,坐在茅屋中的康丁走了出来。巴赫尔说:“我找到图佐了,告诉他阿爸病了想见他,图佐没有说回不回来。”

    康丁对于那个儿子的反应并不意外,只淡淡地说:“我已经跟你阿爸说了,他不一定会回来。”

    巴赫尔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图佐的身边,有一个雌性。”

    “雌性?”康丁的情绪有了明显的波动。班达希部落的规模在整个兽人部落中只能算中等偏下。和别的部落一样,班达希部落的雌性稀少,未成年的雌性有两个,成年未婚的雌性只有一个,而拥有雌性的家庭也不过十几家。部族中很多的雄性要么和别的雄性组成家庭,要么去别的部族寻找雌性。

    如果遇到天灾或者野兽的袭击,雌性是最容易伤亡的。所以整个兽人部落中雌性都是最珍贵的资源,也是各部落争抢的对象。雌性数量的多少决定着部落的繁衍和发展,非常重要。别看巴赫尔是族长的儿子,本身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兽人,但他至今还没有找到伴侣,因为部落唯一的那名未婚的雌性已经有了心仪的伴侣,可惜不是他。巴赫尔打算冬天过去后到别的部落寻找雌性伴侣,却没想到他竟然在弟弟那里看到了一位异常漂亮的雌性。

    “图佐身边怎么会有雌性?”康丁疑惑不已,“是他抢来的?”

    巴赫尔也同样疑惑:“不知道,不过我看到那名雌性很依赖他,图佐说那是他的伴侣。那名雌性很特别,不象是周围部落的。”最主要的是特别的白,特别的漂亮。

    康丁蹙眉道:“图佐怎么可以留一位雌性在身边,他不知道是会招来厄运的吗?而且白月都要到了,他要怎么保护那位雌性度过白月?”

    巴赫尔回道:“图佐说他会让那名雌性安全度过白月。”

    “他有什么办法?”康丁很生气,“没有人敢拍胸脯保证一定可以让雌性安全度过白月,他哪里来的自信?雌性是属于部落的,他怎么可以私藏雌性!”

    巴赫尔不得不说:“阿爹,图佐已经不是部落里的人了。他遇到雌性不带回部落本来也是可以的。”

    康丁还是很生气:“他不是部落的人就更应该把雌性交给部落照顾。他会害了那个雌性的!”

    巴赫尔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承认那位雌性得到了他的注意,但图佐已经说了雌性是他的伴侣,而雌性看上去也很喜欢图佐,他不会去抢。只是阿爹说得也对,受兽神诅咒的图佐会给雌性带来厄运,会害了雌性,而且白月来临之后,图佐又怎么保护那样娇弱的雌性安然度过漫长的白月期?

    想了想,巴赫尔说:“阿爹,我再去找图佐和他说明吧,如果他真的很爱那个雌性,我想他会把雌性送回部落的。”

    “过几天吧,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你。”康丁的声音里有着疲惫。和被兽神诅咒的兽人过多的接触会招来厄运,巴赫尔今天已经见过图佐了,他不放心让巴赫尔短期内再和图佐碰面。巴赫尔是下一任的族长候选人,他不能冒险。

    巴赫尔对于自己的这个弟弟更多的也是恐惧,所以他没有反驳阿爹的话,沉默地进了茅屋。昏暗的茅屋里,吉桑躺在茅草床上异常虚弱。看到巴赫尔进来了,他的眼睛亮了亮,出声:“你找到,图佐了吗?”

    巴赫尔不忍阿爸失望,说:“他不在原来的地方住了,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明天我再去找他。”

    吉桑眼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一手紧紧捂着腹部,失落地说:“我也许,见不到他了。”

    “阿爹,图佐知道你病了一定会马上回来看您的。您的身体会好的。”阿爸病得重,巴赫尔的心里十分难过。

    吉桑的眼角滑下泪水,气喘地说:“他,恨我……我知道,他恨我……是我,让他被兽神诅咒,都是我……”如果他能再忍忍,不在月红之夜生下图佐,图佐也不会被兽神诅咒。吉桑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

    “阿爸!”巴赫尔急忙安慰,“您已经尽力了。您是生下图佐的阿爸,他怎么可能会恨您。”

    康丁这时候进来了,没有哪个兽人能忍受自己的伴侣离开自己。自从吉桑生病之后,康丁也明显的憔悴了。跪坐在吉桑的病塌边,康丁说:“你要好好养身体,等到图佐回来看你。”

    “康丁……我对不起他……”

    “这不是你的错。”

    康丁抱起吉桑,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轻拍他孱弱的身体。巴赫尔退了出来,这样的场面太令人难过了。

    “巴赫尔。”

    正在难过的巴赫尔立刻压下伤感,朝发声处看去,然后恭敬地说:“瓦拉大人。”

    部落的巫师瓦拉走到巴赫尔面前,低声问:“你找到图佐了吗?”

    巴赫尔往茅草屋看了一眼,往外又走了几步,瓦拉跟上来。巴赫尔小声回道:“我找到他了,他没说回不回来。”

    巫师的地位在部落中仅次于族长。他们要负责给部族成员治病、接生、祭祀仪式等,地位重要。只有雌性才能做巫师,巫师也有自己的伴侣,只是巫师生下雌性的后代,那这个孩子会继承他巫师的身份。如果只有雄性的后代,那巫师会在部族中挑选合适的雌性为下一任的巫师,从小带在身边培养。

    瓦拉今年四十六岁,很少有雌性能活过六十岁,也没有人知道如果没有天灾或其他的危险雌性能活多久。每年的冬天,都会有很多雌性熬不过去。瓦拉看起来并没有苍老的痕迹,虽不像年轻的雌性那样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但他带着成熟雌性的稳重。他唯一的儿子是个雄性兽人,叫乌特,今年二十一岁,比巴赫尔小三岁。部落唯一成年未婚的雌性梅伦就是乌特的未婚妻。

    梅伦四岁的时候就被瓦拉选为了下一任的巫师,一直由瓦拉带在身边教授巫师的知识。梅伦今年十九岁,冬天过后,他就要和乌特举行伴侣仪式了。因为图佐的原因,吉桑和瓦拉的关系非常冷淡。因为瓦拉说图佐在部落里的时间越久,对部落的危害越大,康丁才会把年幼的图佐赶出部落。而这次如果不是吉桑坚持要在死之前见一面图佐,瓦拉也不会允许巴赫尔去找图佐。

    知道阿爸对瓦拉的心结,巴赫尔没有把赵云霄的事情说出来,只说打算过几天再去劝说图佐。瓦拉知道吉桑怪他,但他是巫师,要为部落的安全负责,就如康丁身上的责任一样。他轻轻点点头,说:“如果图佐不回来,你好好劝劝你阿爸吧。”

    “嗯。”也只能劝了。巴赫尔很矛盾。他希望图佐能回来看看阿爸,也许阿爸的病就会好;又担心图佐回来后反而加重阿爸的病情甚至给部落带来厄运。

    尽管吉桑不喜欢自己,瓦拉还是去看了看吉桑,留下一些药草然后离开了。吉桑窝在伴侣的怀里泪流满面:“我想在死之前,见一见图佐,我想他……”

    “……好,我会让巴赫尔找到他。吉桑,你要坚持下去。”与长子一样,康丁的内心也是矛盾的。他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见过那个儿子了。

    第二十章

    夜晚,赤红的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怀里人的睡颜,洞口燃烧的火把和这人身上的兽珠散发的光芒让他可以更清楚地看到这人的脸,包括他的每一根睫毛。自从巴赫尔来过后,云火就失眠了。他知道,巴赫尔一定会告诉族长云霄的事情。他不怕有人来抢云霄,但理智一遍遍地提醒他,他应该把云霄送走,在他还没有给云霄招来厄运的时候。月红之夜出生的浑身赤红的孩子是被兽神诅咒的,那一身的赤红会染红整个部族,给部族带来厄运,招来祸患。

    这样的孩子一出生就应该被杀死。他因为阿爸的求情侥幸不死,勉强活了下来。但那又如何,他仍难逃被驱逐的命运。还不到六岁,他就被身为族长的阿爹逐出了部落,因为那一年的山洪淹没了部落,部落不得不重新迁徙寻找安身的地方,皆是因为有他的存在。

    被逐出部落的他无法自己生存,只能在部落外游荡,捡族人丢弃不要的东西吃,阿爸也会偷偷给他送吃的。后来部落中的一位强壮的兽人死在了青皮兽的脚下,族人认为是他给那位兽人带来了厄运,不然青皮兽不会出现在族人们经常打猎的地方,然后他就被彻底的驱逐了。连他自己都惊讶他居然能活下来,活到成年。

    也许,就是因为有他的存在,那只青皮兽才会出现在云霄的面前,他差点就害死了他最爱的人。云火在熟睡的人身上闻来闻去,轻轻地亲吻。一直到天快亮了,云火变成兽身温暖云霄。睡得香甜的人根本想不到他所以为的幸福会出现波澜。

    ※

    早上醒来,笑着朝云火道了声早安,赵云霄爬起来准备下床去做早饭。见云火还趴着不动,他揉揉云火的大脑袋,从床头拿过他昨晚做好的衣服,拍拍云火:“衣服我做好了,起来穿穿看。”

    赤红的眼底是强压的伤感,云火坐起来,身体变幻。又是什么都没穿,赵云霄依然不敢直视云火腿间那根可怕的东西,背过身去说:“我去洗漱。”然后拿了洗脸盆跑了。

    云火拿起赵云霄给他做的衣服,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雄性兽人成年后的第一件衣服要由阿爸来做,这是他们的第一件幻兽衣,意义重大。彻底离开部落后,就再也没有人给他做过衣服了,更别说成年的第一件幻兽衣,所以他一直都是赤身裸体的。现在,他有了第一件幻兽衣,是他的雌性亲手为他裁制的,是最强的野兽青皮兽的兽皮制作的。云火舍不得穿。这可能是他此生唯一的一身衣服了。

    赵云霄洗漱回来就看到云火还坐在床上,怀里抱着那身衣服。他放下脸盆(馒头果的壳)走了过去,爬上床,心疼地抱住云火,给了他一个吻,说:“我以后会给你做更多的衣服,穿上吧。”然后拿起那身衣服,展开,亲自给云火穿。

    云火伸开双臂,如孩子般让云霄给他穿上上衣,穿上皮裙。云霄的那句话他没完全听懂,但他明白了云霄的意思,云霄还会给他做衣服。穿好衣服的他抱住云霄,抱得用力。云霄一遍遍抚摸他的后背,他猜得出来,没有人给云火做过衣服,不然仓库里应该会有云火能穿的衣服,云火也不会抱着衣服舍不得穿。他的云火,很可能一直是一个人,或许,他是孤儿。

    安慰了云火半天,云霄跳下床,笑着说:“下来,给我看看合不合适。”

    云火下了床,站在云霄的面前,云霄把他转过来转过去,很满意自己的手艺,并竖起大拇指:“真帅。”

    云火低头看看自己合身的衣服,走到“卧室”中央。赵云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静静地看着。云火跪下,两手撑在地上,呈爬伏式。随后,惊人的一幕发生了。云火平时在兽形和人形之间转换的时候速度都很快,一眨眼的工夫就变幻好了。而这一次,他变幻的速度却非常的缓慢,先是手掌变成兽爪,然后一寸寸地往上,好像变身的节奏完全变成了慢镜头。

    赵云霄死死咬着嘴不敢发声,他感觉这件事似乎对云火很重要,因为云火看上去很严肃。厚厚的长毛覆盖了云火的身体。赵云霄震惊异常地看着云火身上的衣服似乎与他的身体融为了一体,变成了那些比平常都要厚实饱满许多的长毛。云火几乎用了快一个小时才完全变身成野兽,在云火甩了甩巨大的兽头,看向他是,赵云霄惊叫:“云火!你变胖了!”

    然后他跑到云火的面前摸他的身体,真的厚实了很多!毛变多了不少,而且还长了!怎么会这样!赵云霄把云火全身摸了个遍,连一块恐龙皮都没摸到。云火比他以前圆了有一圈!还不等赵云霄找到答案,云火“嗖”地又变了回来,身上的衣服合适地贴在他的皮肤上,没有多也没有少。

    “啊啊,云火,你是怎么做到的!”赵云霄兴奋地围着云火转。云火又“嗖”地变回了兽形,速度和平时一样,不过身上的毛仍是又厚又长。赵云霄抓住云火脖子上那一圈蓬松厚实的毛,揪:“老实交代,是怎么回事!”

    云火舔舔他的手心,瞬间又变了回来。然后他脱下衣服,光溜溜地又变了一次,这次就和以前一样只有脖子那一圈的毛比较长了。

    “难道是衣服?”赵云霄目瞪口呆。

    云火再次变回人形,穿上衣服,又变成了兽形——厚实的毛发,胖了一圈的云火。赵云霄的嘴巴可以吞掉一颗蛋了。云火又变了回来,赵云霄吶吶:“还好现在天凉了,不然你多热呀。”

    云火听不大懂,他抱住云霄低头亲了又亲,然后去做饭。赵云霄回过神,说:“我做吧,你去洗脸刷牙。”

    “洗脸刷牙”这四个字云火听得懂,他拿起刷牙用的那个碗和树枝条,却是走到赵云霄面前递给他。赵云霄无奈地笑:“懒家伙。”接过碗和枝条,他说:“张嘴。”

    云火蹲下,张嘴,赵云霄用枝条沾取盐水给云火洗牙。晚上云火还是会变成野兽让他给擦脸洗牙,今天却是头一遭以人形的形态。赵云霄洗得认真,但被“人”专注地盯着,他有点脸烧。云火的上下各有两枚尖长的牙齿,类似于人类的犬牙位置。赵云霄记得那个人好像没有,不过他也不是特别在意,反正云火本来就是未进化完全的兽人,有几颗尖牙也很正常不是么。不管云火长得多么可怕,对他绝对是温柔的,而且绝对绝对不会伤害他,再说看习惯了,他反而觉得云火这样很酷,很帅。

    洗了牙齿,又给云火擦了脸,赵云霄在云火湿润的脸上亲了一口:“好了,我去做饭。”云火捂着被亲的地方,眼底的悲伤在赵云霄离开后更浓了。

    吃了早饭,赵云霄以为云火还是去打猎,哪知云火却是去收拾东西去了。看着云火把仓库里剩下的恐龙皮,十几根粗壮的恐龙骨,所有的钻地鼠皮,还有他的骨针、麻线、筋线等仓库里最好的东西,还有赵云霄平时习惯用的全部打包。赵云霄问:“我们要搬家?”

    云火打包的动作顿了顿,做了个出去的动作。赵云霄蹙眉:“我们要去哪?”

    云火没有回答,他很快地打包好了一个包裹,然后是第二个包裹。这回是赵云霄晒的一些草药、果片、咸肉等。赵云霄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去帮忙,却被云火赶到了一边,不让他动手。

    打包了两大包的东西,云火又拿过赵云霄的包,把放在床上的平板书放进包里,然后挂在赵云霄的身上。赵云霄可以确定是要搬家了。

    “手机别忘了。”他提醒。

    云火的动作又是一顿,这句话他听得懂,不过他只是点点头,然后一手一个包裹出了山洞。赵云霄很舍不得,他对这个不能称之为家的家已经有了感情了。

    云火变成野兽,趴在地上,赵云霄把那两个大包裹在云火的示意下挂在他的脖子上,然后爬上云火的背。家里的东西很多,云火可能要分几次搬吧,难道是因为冬天快来了,他们要找一个更暖和的地方?刚爬上去,赵云霄又急忙下来:“得拿一个袋子。”

    他做了好几个可以挂在云火脖子上的兽皮袋子,方便云火搬运东西。也不知道要搬过去的地方周围有些什么,带一个袋子会方便点。把袋子挎在身上,赵云霄爬上云火的背。一手熟练地抓好云火脖子上厚实了好多的毛,一手抓住挂在云火脖子上包裹,双腿夹紧,赵云霄说:“好了。”

    云火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这才展开翅膀,一个助跑,飞下了山崖。赵云霄已经不怕这种没有安全措施的高空飞行了。他把包裹尽量拉到云火背脊的地方,这样云火的脖子才不会吃力,也才能更安稳地飞行。风吹得脑袋不舒服,赵云霄把脑袋埋在云火的脖子里。等飞过森林后,云火就降低了飞行速度。

    一路上都看不到什么疑似兽人的人,只有在奔跑的野兽。飞行了大约有一个小时,云火落地,让赵云霄休息。赵云霄捏捏自己被风吹得僵硬的脸,感叹:“我们要搬家的地方那么远啊。”云火用自己脖子上厚厚的毛温暖赵云霄的脸,在他休息够了后,他们再次上路。

    途中又停了一次,前后飞了有三个多小时。就算云火一直是低空飞行,速度也不是特别快,三个多小时的飞行路程也是很长的。在云火升空又飞过一片比他们山下的森林稀疏了许多的丛林后,赵云霄发现了一些奇怪的野兽。

    野兽看到了他们,神情明显一震,然后朝着周围的野兽就开始大吼。那些有的展翅飞了起来,有的没有翅膀的则快速往某个方向跑。赵云霄很纳闷,这里的野兽怕人(赵云霄自己)?奇怪。他去看云火,就见云火似乎没有看到那些“野兽”,低空从他们的身边飞了过去。赵云霄回头,那些空中的野兽拍打着翅膀,明显的惊恐。

    他们,是怕云火吗?赵云霄回过头,摸了摸云火的脑袋,心里有些不舒服。为什么要怕云火?那些野兽,也是兽人吧?那么明显的人类反应。

    云火带着赵云霄向部落的方向飞去。被彻底赶出部落后,他常常会偷偷跑回来看看阿爸。看到阿爸的身体一天比一天不好,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部落仍在他记忆中的那个地方,看来他离开后部落就恢复了宁静,没有再被洪水冲垮。他果然是恶灵。

    一路上,碰到好几拨打猎的野兽,看到两人无一例外地惊恐万分。不比不知道,兽形的云火体型相比同类的兽人也是很大的。就是此前赵云霄唯一见过的那个兽人,兽形都比云火小了许多。沿途遇到的这么多反应“灵敏”的野兽没有一个比云火的个头大,最大的也比云火小了一个头身。

    对此赵云霄很满意。他的云火一定是这个异世界里最强壮最勇猛最威武的兽人了。飞了很久,赵云霄估摸有一个多小时,云火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赵云霄抬起头,目露惊讶,前方是……那是村落吗?一种早已消失在人类历史中的群居方式。

    村落里出来了很多人,有的人瞬间变成了野兽。一些野兽飞了起来,另外一些没有翅膀的野兽则警戒地站在入口处。在距离他们约五十米的地方,云火落地。赵云霄的眉心拧了起来,为什么这些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他从云火的背上下来。云火变成人形,单手提起两个包裹,另一手握住了赵云霄的手。

    这时,从村落里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赵云霄见过,就是那天去找云火的人。对方看到他们很惊讶,但似乎还有点别的,紧张?

    云火握紧赵云霄的手,脸色冷峻地抬脚。赵云霄扯扯他,云火停下,低头看去。赵云霄问:“我们要搬来这里住?”这里的人明显不欢迎他们,或者说不欢迎云火。

    云火依旧的沉默,他紧咬着下颚,牵着赵云霄往前走。赵云霄的感觉很不好,云火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那个人找云火到底是有什么事?

    随着云火的走近,围在部落入口的兽人们发出了一些骚动,他们紧张地盯着云火,又很好奇地去看赵云霄。云火松开赵云霄的手,弯身单手把人抱了起来。赵云霄被那些陌生的“野兽”看得也很不舒服,正好云火把他抱了起来。他索性抱住云火的脖子,把脸埋了起来。

    云火抱着赵云霄大步走了过去,刚刚得到消息出来的康丁父子没想到他会自己回来,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尤其是康丁,他没想到这个儿子竟然长得如此的高大健壮,离开了族人的兽人会过得非常艰苦,而这个儿子看起来明显过得很好,甚至比长子巴赫尔还要雄壮!这怎么可能?在康丁不解的眼神下,云火已经来到了面前。他冷冷地对康丁和巴赫尔说:“我来看我阿爸。”

    他的话一落,除了康丁父子外,其他人都看向了族长,他们都知道族长的伴侣病得很重。得到消息的瓦拉也出来了。他看着云火怀里的雌性,明显愣了下,然后神色严肃地说:“让他们进来吧。”

    康丁父子的身体紧了紧,让开了入口,得到了巫师的允许,其他人也都慢慢让开了,不过仍保持着兽形,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云火脚步沉重地走进他已经离开了十几年的部落,和他离开的时候相比,部落的变化很大,唯一没有变的就是大家仍然恐惧他、害怕他。

    第二十一章

    赵云霄很不喜欢此刻的氛围,他偷偷抬起头,就看到周围的野兽都在盯着他看,他立刻又把头埋起来,低低地说:“云火,我想回去了。”

    他的声音很低,但在场的野兽都有一双灵敏的耳朵。他们全部注意到了云火怀里的雌性,刚才云火带着他走过来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这位雌性是多么的漂亮,多么的与众不同,肤色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如奶般的白皙!而且声音也非常的好听!

    云火停了下来,呲牙,尖锐的牙齿露出,喉咙里是低低的嘶吼。巴赫尔立刻喊:“图佐!”

    云火没有理他,而是朝那些对云霄感兴趣的雄性兽人们发出警告:“他是我的伴侣!”这一刻,云火才发现他根本受不了任何一位雄性盯着云霄看!

    图佐的伴侣?!瓦拉立刻走上前来:“图佐,去看你的阿爸吧。”

    云火只看了瓦拉一眼,就扭向巴赫尔:“带我去看阿爸。”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喊康丁一声“阿爹”。康丁脸色不愉地看着他抱着一位雌性,忍不住说:“你怎么可以害你的伴侣!”图佐应该知道自己不能有伴侣!

    云火的赤目瞬间深红,赵云霄环紧了他的脖子,这些人不欢迎云火。巴赫尔怕云火在这里发怒,吓到部落里的雌性和幼崽,急忙说:“你跟我来吧。”说完,他带路。云火抱着云霄跟在巴赫尔的身后,部落里的雌性带着幼崽远远地躲在茅屋里,谁都知道,赤红的图佐是兽神的诅咒,是会带来厄运的恶灵。

    云火抱着赵云霄进了族长的茅屋。茅屋由三间大小不同的茅屋组合而成。中间最大的茅屋是康丁与部族成员们开会、商量部族事物,也是做饭、堆放杂物的地方。左边的茅屋是巴赫尔的房间,右边的是康丁和吉桑的房间。一进入吉桑的房间,云火就站在那里不动了。那个躺在茅草床上虚弱消瘦的人,令他异常陌生。

    他一进来,闭着眼睛的吉桑就睁开了眼,一看到那位高大的浑身赤红的人,吉桑顿时激动了起来。康丁快步越过云火走到吉桑的身边扶起他,吉桑颤抖地朝云火伸出手,眼泪涌出:“图佐……是你吗?图佐!”

    这个名字,才是云火的名字吗?赵云霄在云火把他抱进来后就稍稍侧过了脑袋。他听到好几个人喊这个名字,而那个虚弱的人也喊这个名字,原来云火叫“都作”?云火为什么回来?这个人是云火的什么人?茅屋因为云火的进入而更加的昏暗,赵云霄盯着那个似乎身体不好的人陷入沉思。

    云火放下手里提的包裹,横抱住云霄走到吉桑伸手能碰到的地方,跪坐下来。张了好几次口,他生硬地、含糊地喊了声:“阿爸。”

    “图佐!”吉桑的情绪立刻崩溃了。他一把抓住图佐的手就大哭了起来:“图佐图佐……”他一遍遍喊这儿子的名字,努力想摸摸儿子的脸。

    “吉桑!”康丁把吉桑的手拉了回来,他怕这个儿子为伴侣带来更多的厄运,而云火也躲开了。

    “图佐图佐……阿爸想你……阿爸很想你……”吉桑挣扎地想要摸摸儿子,被康丁死死拦着。云火也怕自己给已经很孱弱的阿爸再带来更可怕的灾难,他深深地看了眼这个世界上唯一爱他,却又无法爱他的人,抱着云霄站了起来,然后提起那两个包裹出去了。身后,是吉桑的嘶喊:“图佐!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云火脚步加快地走了出去,赵云霄的眉心紧紧地拧着。那个似乎生了病的兽人哭得是那样的伤心,喊得是那样的令人心酸。他抬头看向云火,迫切地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赵云霄摸上云火的脸,安慰他:“云火,你还有我。”就算所有人都怕你,都不要你,你还有我。

    云火走到茅屋外停了下来,放下云霄。康丁出来了,巴赫尔留在屋内陪伴吉桑。瓦拉也在门外站着,还有部落里所有的雄性。雄性们形成一个半圆,把云火围在其中,眼里是提防,是惧怕。

    瓦拉开口,看了眼缩在云火怀里的云霄说:“图佐,你不能让他做你的伴侣。”

    “他是我的伴侣。”图佐的赤目冒出火焰。

    瓦拉平静地说:“你会给他带来厄运,会害了他。我们会照顾好他的,你走吧。”

    “他是我的伴侣!”云火一嗓门就吼了过去,尖锐的牙齿透着危险,他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格外的狰狞,好几只变身的雄性同时朝他发出了警告的低吼。

    赵云霄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紧张地抓着云火,想要马上离开这个地方。仍能听到茅屋里吉桑的哭声,瓦拉不为所动地说:“图佐,你应该知道自己是背负了诅咒的兽人,我知道你很喜欢这个雌性,但是你会害了他,会害死他,会带给他致命的灾难。我以巫师的荣耀对你发誓,我会照顾好他,即使是最残酷的白月,我也会让他平安度过。”

    云火环顾四周一圈,然后一字一句坚定地对瓦拉说:“他是,我的伴侣!是我图佐?云火的伴侣!我会把他留在这里,但只要他没有选择别人,他就永远是我的伴侣!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不管是谁伤害他、强迫他,我都会把这里的所有人杀掉!你记住,是所有人!包括你!包括康丁!包括部落里的雌性和幼崽!我会杀掉所有人!”

    这样的话在兽人部落中绝对是只有恶灵才会说出的,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后退了几步。瓦拉也被云火狠厉的话给吓得面色发白。他是雌性,又是部落里地位尊贵的巫师,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瓦拉的丈夫雷奥和儿子乌特来到瓦拉的左右两侧,都是兽身的他们朝云火怒吼。云火瞬间变身,比在场的所有雄性兽人都庞大许多的他张嘴就是一声声震天动地的吼叫。赤红的野兽、赤红的翅膀、赤红的双目,云火一爪子拍在地上,尖锐的指甲全部没入地板,然后他又抽出爪子,地上是一个深深的坑。

    他张大的嘴上长长的剑齿犹如两根弯曲的尖刀。在场有剑齿的兽人本来就不多,更没有一个人像云火的剑齿那样长,那样可怕。而云火变身后身上的毛发格外的厚实,就好似披着一身毛状盔甲。兽人们的脸色都惊变,成年兽人变身后毛发的长短、浓密、粗硬都和身上的兽衣有关,能幻化成如此毛皮铠的兽衣一定是非常凶猛的野兽皮制成的。

    有一位年长的兽人快速来到康丁的身边变成人形对他低声说了几句话。康丁先是大惊,然后马上上前一步说:“图佐,我以族长的名义对兽神发誓,不会有任何人欺负他、伤害他、强迫他。除非他选择了别人,否则他永远都是你的伴侣。”

    云火又朝着全场的兽人们发出警告的嘶吼,然后变回了人形。他一变回来,康丁就盯住了他身上的衣服。赵云霄被目前的情况弄得脑袋发懵。云火一变回来他马上问:“怎么了?我们先回家吧。”

    和刚刚发狠时的凶恶完全不同,面对赵云霄的云火气势立刻软了下来。他低着头不敢看赵云霄,只是把云霄身上的衣服整了整,然后垂着眼说:“云霄,你以后,就住在,这里。”这四天来,他一直在练习这句话。

    赵云霄脸色的血色一下子退光了,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意思?我们,我们要住在这里吗?”

    “我,走;你,住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云火突然又变成野兽,然后展开了翅膀。赵云霄的心瞬间凉了,抓住云火脖子上的毛:“云火!你什么意思!”

    最后,深深地凝视云霄,云火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他的脸,然后猛然煽动翅膀,挣开云霄的手飞了起来。

    “云火!”云霄惊慌地大喊,就要伸手去抓云霄,瓦拉抓住了他的手。

    云火飞高了,他在云霄的头顶盘旋了两圈,然后对着部落中的所有人怒吼一声,挥动翅膀,朝着他来时的方向飞去。

    “云火!”用力甩开瓦拉的手,赵云霄跌跌撞撞地要去追云火,天空中的云火努力忍下回头的欲望,又是一声悲伤绝望的大吼,他飞走了。

    “云火!云火你回来!”赵云霄想去追,但是他被人围了起来,瓦拉也抓住了他。眼睁睁看着那抹赤红越飞越远,赵云霄的眼睛模糊,摀住心口的位置。

    “云火……连你也……不要我了吗……”眼前一黑,赵云霄失去了意识。

    ※

    “吼——!吼——!”森林深处,野兽发疯般地摧毁破坏他能看到的一切。云霄云霄云霄……“啊——!啊——!云霄!云霄!”

    尖长的指甲深深插入树干中,掀起一大块的树皮,带出几抹猩红。为什么受诅咒的人是他!为什么是他!他只想和他的云霄在一起,想和他的云霄像普通的雄性与雌性那样皆为伴侣,生下两人的幼崽。为什么偏偏是他!

    跪坐在地上,云火两手紧紧摀住脸,痛苦的哀鸣。被兽神诅咒的他不仅全身赤红,人形也保留着野兽的狰狞,不管是兽形还是人形都时刻提醒着他是被诅咒的、被兽神抛弃的。本来,他已经认命了,可是他遇到了云霄,遇到了他喜欢的人。他恨、他怨,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

    “啊——!啊——!”

    云霄……他的云霄……

    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昏暗的茅草屋里,不再是他熟悉的山洞、熟悉的石床。赵云霄呆呆地看着房顶,眼角的水珠一滴滴滚落。他又被抛弃了。明远抛弃他的时候,他伤心、难过、心痛,却不绝望。闭上眼睛,眼前就是云火头也不回地离开的一幕。明远抛弃他,是因为爱上了别人。而云火不要他,他却连原因都不知道。

    “你醒啦?”瓦拉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到他,出声。

    云霄睁开眼睛,看到了身边的人。瓦拉给他擦眼泪,说:“你今晚先住在我这里,你的屋子明天才能整理出来。”

    云霄不喜欢这个人,他不喜欢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他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能看得出来这些人不喜欢云火,这些人不让云火和他在一起,因为在他想去追云火的时候是这个人拦住了他,是这里的人拦住了他。

    赵云霄扭过头,面朝墙,避开了瓦拉,沉默。瓦拉在心里蹙了蹙眉。刚才这位雌性和云火说话的时候他就听出雌性的语言不是这里的语言,雌性应该也听不懂他们的语言。这样有点麻烦吶。雌性应该不知道图佐的身份所以才如此依赖他,只有让雌性知道了图佐是恶灵,雌性才能明白他们的苦心。

    “你先休息吧。这里有水。”把一个陶碗放在床边,瓦拉出去了,说是床,也不过是铺在地上的几张兽皮。在他离开后,赵云霄翻身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无声地哭泣。短短的一天里,他的生活就完全变了。他又一次,被抛弃了。

    赵云霄不吃不喝地躺在床上,瓦拉进来了几次赵云霄都不理他,沉默地抗争。瓦拉找来梅伦,找来别的雌性,结果都是无功而返。就在瓦拉不知道怎么劝说云霄不再伤心时,吉桑拖着虚弱的身体让康丁把他抱了过来。

    来到赵云霄的身边,吉桑让康丁和瓦拉出去,康丁不放心,吉桑很坚持。拗不过吉桑的要求,康丁还是出去了,瓦拉也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了吉桑和赵云霄,赵云霄背对着他仍然保持蜷缩的姿势。吉桑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赵云霄身上钻地鼠皮做的衣服,眼里也有了泪。他的图佐,很厉害,没有让他的雌性受苦。

    吉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轻轻摸上赵云霄柔软的头发,虚弱地说:“谢谢你。”

    赵云霄的身子一颤,慢慢转过了身,他听出了吉桑的声音。吉桑的泪水和赵云霄的眼泪滴落的速度一样快。他勉强对赵云霄微微一笑,说:“谢谢你,愿意爱图佐。”

    赵云霄听到了“图佐”,他撑着身体坐起来,伤心地说:“他不要我了……”

    吉桑强忍病痛,抱住赵云霄:“谢谢你,爱,图佐。”

    “他不要,我了……”

    赵云霄紧紧抱住骨瘦如柴的吉桑,哭出了声:“他不要我了……云火,不要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对不起……”

    两人抱在一起,为了同一个人而伤心。吉桑轻拍赵云霄,就像轻拍自己的孩子那样。十四年了,他的图佐长大了,那样的威猛、那样的充满了兽人的力量。吉桑一遍遍地跟赵云霄道歉,因为他没有坚持到天亮之后再生下图佐,才让他受到了兽神的惩罚。红月之夜生下的孩子为不祥,几乎没有人会在红月的夜晚生下孩子,他却没能坚持住,都是他的错。所以兽神才会惩罚他,让他失去儿子,让他身染重病。

    “唔!”吉桑闷哼了一声,用力按住肚子。赵云霄急忙放开他,擦擦脸。见吉桑脸色灰白,一头的冷汗,痛苦地捂着胃,他立刻喊:“来人!快来人啊!”

    康丁第一个冲了进来。看到吉桑的样子他立刻过来抱起吉桑冲了出去。瓦拉也进来了,他在房间里找了几瓶药跟了出去。赵云霄吓坏了,虽然仍不清楚吉桑的身份,他一定是云火的亲人吧。慌乱地下床,万分自责的他也跑了出去。

    出来就看到康丁抱着吉桑进了云火带他进去的那间很大的茅屋,赵云霄慌张地跑过去。跑到门口,他就听到康丁在喊:“吉桑!吉桑!”

    咬咬嘴,赵云霄还是迈步踏进了茅屋。吉桑一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肚子,瓦拉喂他吃药,吉桑却扭过了头不吃,就像赵云霄刚刚对瓦拉的态度一样。康丁从瓦拉的手里抢过药,哀求地让吉桑吃下。最终,吉桑还是吃了药,可是痛苦却没有好转。

    康丁帮着吉桑揉他疼痛的地方,瓦拉叹了口气站起来,转身就看到赵云霄站在那里。他走过去想说几句话,赵云霄后退了几步,戒备地看着他。瓦拉又叹了口气,对赵云霄微微点头,出去了。赵云霄看着他离开,顿时轻松了一些,但吉桑还在痛苦。他犹豫了半晌后,走了进去。

    第二十二章

    康丁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惊讶,没想到进来的人会是图佐带回来的这位雌性。图佐走的时候也没有告诉他们这位雌性叫什么名字,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赵云霄也不喜欢康丁,但对吉桑他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这里的床就是在地上铺一些茅草和兽皮,他走过去跪坐下来。见吉桑捂着的部位应该是胃——赵云霄假设这里的兽人变成人后身体构造和人类一样——他按上吉桑按着的部位。碰到了吉桑的手,赵云霄身上的鸡皮疙瘩窜了出来,好冰凉的手。

    吉桑也没想到赵云霄会过来,他反手握住赵云霄的手,想告诉对方不要担心他,可是疼得说不出话来。赵云霄抽出手,按了按吉桑的胃,问:“是,这里疼?”知道对方听不懂他的语言,赵云霄只能用说慢一点来让对方方便猜出他的意思。

    吉桑疼得厉害,赵云霄又往旁边按了按,吉桑还是疼。赵云霄按按吉桑的肚子,吉桑没有太大的反应。看着吉桑如此痛苦,又看看吉桑身下躺着的地方。赵云霄起身走了。康丁不放心赵云霄,毕竟他跟兽神发过誓的,可又不放心吉桑。吉桑推了推他,康丁亲了下吉桑的脸,起身出去了。

    赵云霄在找他的家当,云火带他来时给他带的那些东西。避开那些雄性兽人们注视的眼神,赵云霄在瓦拉的住处找到了他的全部家当。挎上包,他一手一个包裹吃力地往外走,包裹很沉。康丁赶过来了,要帮他拿,赵云霄避开。康丁看得出赵云霄不喜欢他,他喊来一位雄性帮忙,赵云霄又避开了,没办法,康丁叫来了一位雄性幼崽帮赵云霄拿包裹。对方是一个小孩子,赵云霄没有拒绝。两人把两个沉甸甸的包裹连拖带拽地拿到了吉桑的房间。期间有雄性和雌性来帮忙,都被赵云霄拒绝了。

    康丁喊来的幼崽叫奇罗,看起来也就七八岁,黑发黑眼,肤色偏麦色。这里的人肤色都比较深。天已经很凉了,奇罗仍穿着无袖的褂子和露腿的皮裙,脚也光着。赵云霄看到他就觉得很冷,心想这里的孩子真耐冻。

    把东西都拿到了吉桑的房间里,赵云霄在他的包裹里翻找。他喜欢吉桑,他能感觉得出吉桑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他是爱着云火的。想到云火,赵云霄的鼻子就开始发酸,眼泪忍不住就要往外掉。忍下伤心,他找出了馒头、蜂蜜、蛋和蘑菇干。这些都是他喜欢吃的,尤其是蜂蜜。自从发现他很宝贝蜂蜜舍不得用之后,云火就喜欢上了找森林里各种蜂类的麻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竟然没有被蜂蛰到过,每次都平平安安地带回蜂巢。这也导致赵云霄做润肤霜的时候敢奢侈的放蜂蜜。

    又想到云火了。包裹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有着云火的影子。赵云霄擦擦眼睛,又翻出他的高级皮草。奇罗远远地跪坐在地上好奇地看着这位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好看的雌性。今天部落里那个可怕的人出现时他也在,他觉得那个人不仅长得可怕,连脾气都很可怕,但这位雌性竟然不怕那个人,他觉得这位雌性很勇敢。

    吉桑还在疼着,他靠在康丁的怀里也看着赵云霄。云火走后,部落中的壮劳力就有一大部分出去打猎了。白月漫长而寒冷,他们要在白月之前储备好足够的食物,所以巴赫尔不在家。云火走的时候把赵云霄的钻地鼠皮做成的衣服和剩下的皮都给他带了过来。赵云霄拿出的这身是他给自己做的长袖衣裤,天冷之后他得穿长裤。不过现在他觉得有人比他更需要。

    戒备地看了眼康丁,眼眶还在泛红的赵云霄来到吉桑身边,把手上的衣服递过去,让他换上。他猜测吉桑很可能是严重的胃病,胃病不好的人更不能受凉。而吉桑现在还穿着裙子,衣服也没有袖子。瞥一眼康丁,康丁也是短褂皮裙,这里的人似乎都很耐寒。吉桑看着赵云霄手里的钻地鼠皮衣服摇摇头,这种难得的皮子他不能要。

    “穿上吧。”赵云霄往前挪了挪。康丁见赵云霄对他很防备,他拿过一个用兽皮卷成的垫子给吉桑垫着腰,然后他叫上奇罗出去了,并拉上了这间茅屋的门。说是门,也不过是用树枝和茅草做成的一个可以搬来搬去的栅栏状的东西。

    用兽皮布给吉桑擦了擦汗,赵云霄又说:“换上这个吧,你身上的衣服太薄了。”

    吉桑的眼泪涌出,他的丈夫又一次赶走了他的儿子,还拆散了儿子与他的伴侣。吉桑这样,赵云霄也要哭了。他扶起吉桑,去解他的衣服,对吉桑也对自己说:“我会弄清楚云火,嗯,‘都作’,为什么不要我。”

    眼泪差点又掉下来,赵云霄急忙擦去。吉桑冰凉的手指抹了下赵云霄的眼角,没有拒绝赵云霄为他换衣服。带着袖子的厚皮草穿在身上,顿时暖和了一些。而当赵云霄把长裤亮出来的时候,吉桑苍白的脸上是疑惑,这是什么?

    赵云霄没有解释,也解释不了。他拿兽皮围住吉桑的胃部,然后解开他的兽皮裙。吉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兽皮裙下什么都没有穿,因为吃不下东西,两条腿又黑又瘦,很难看。赵云霄只愣了一秒,然后扯过另一张兽皮盖住吉桑的下身,又去包裹里翻,翻出了一条他没穿过的新内裤。

    吉桑完全由赵云霄摆布,内裤、长裤,这都是他从没见过的东西。把可以完全摀住肚子的内裤给吉桑穿上,绑好两边的带子,不会太松也不会太紧勒到吉桑,然后他给吉桑套上裤子。再把上衣掖到裤子里,把裤绳绑紧。内裤的带子是用筋线做的,比较柔软,裤绳是用麻绳子做的,吉桑好奇地摸摸,这是兽筋吗?不像。

    随后,赵云霄发现又少了一样东西,继续翻。很快翻出了两只袜子。袜子和内裤都是普通的兽皮做的,只要柔软就够,没必要用太好的。天凉了,赵云霄在山洞里都不会光着脚,他给自己做了好几双皮袜子。吉桑的身高和他差不多,却比他瘦了很多,完全可以穿他的衣服,还偏大。把皮袜子也给吉桑套上,带子绑好,赵云霄拿了他一会儿要用到的东西出去了。

    换了一身奇怪的新衣服,吉桑只觉得从头到脚都很暖和,似乎连“肚子”都没那么痛了。赵云霄出去的时候还是用栅栏堵了门。不堵起来,风就从外面直接吹起来了。最中间的茅草屋是大敞着的,现在哪怕是白天风也很凉。他在外面找到另一个栅栏,然后把大茅屋的门堵住一半,不让风直接吹进吉桑的那间茅屋。

    中间的茅草屋里就有一个烧火的地方,现在里面还有些余烬,赵云霄在堆放柴火的地方抓了把软草丢进去,吹了吹,火苗窜起。云火把他习惯用的锅碗瓢盆都给他带来了,赵云霄一边难受一边往灶火里丢木柴。

    门虽然被堵住了,但吉桑还是可以从栅栏的缝隙中看到赵云霄在做什么。他摸着身上钻地鼠皮做成的衣服,心里是为儿子的骄傲,也是为儿子的愧疚。部落里没有一个人能猎到这么多钻地鼠的皮,更没有一个人随便拿出一身衣服就是钻地鼠皮做的。吉桑完全是以看外子(儿子伴侣)的眼光来看赵云霄,不管自己的伴侣和瓦拉说什么,他都觉得儿子和这位雌性很相配。一想到儿子,吉桑的“肚子”又疼了起来。他咬牙忍着,不想打扰外面的那个人。

    赵云霄伤心之余也有些惊讶。大茅屋里摆着一些陶器,虽然制作还非常的粗糙,但确实是陶器,以罐子居多,还有些粗制的碗、甚至还有锅状的容器!这里的人已经会做陶器了?云火都是给他拿馒头果的壳做锅做碗,他根本没想过这个世界已经有陶具了。看看茅屋的黄色泥墙,赵云霄有些明白了。他们会用黄泥来盖茅屋,那能找到制作陶器的陶土和发现制作陶器的方法也就不奇怪了。

    大茅屋左边的角落里有一个黄泥烧成的固定在那里的方形水缸。水缸旁堆放着大大小小的陶制容器,也有和他使用的锅碗一样的馒头果壳,不过数量不多,锅底和碗里都很黑,看得出是用了很久的。赵云霄用自己的碗舀了一锅水,端到火上去烧。他蹲在栅栏遮挡的位置,外面的很多人都在往这边看,他不习惯,也不喜欢。

    先不管这里的人会制作陶器,赵云霄快被悲伤淹没了。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孤单和寂寞,却在这一天被打回原形。盯着锅里的水,他静静地擦眼泪。就在刚刚,他已经想好了。他会留下来尽快地学会这里的语言,然后去找云火,问问他为什么要丢下自己。如果云火是因为不喜欢他了,或者就是单纯地不想要他了,他就回他来时的那个地方,哪怕是被野兽吃掉,他也不要留在这里,留在这个他原本不应该留下的地方。死亡其实并不可怕,孤单才是最可怕的。

    水很快烧好了,赵云霄舀出一碗放在一旁凉着,然后把蘑菇干放到水里煮。趁着碗里的水还烫着,他又回到吉桑的房间。看到吉桑捂着胃缩在床上,他立刻过去扶起他,给他揉。吉桑吐了口气,喘息地说:“不,不用,管我。”

    吉桑的手冰冰凉凉的,赵云霄放开他又去包裹里翻。翻出一个他晒好的动物膀胱。这是他从书上学来的,本来打算留到冬天当暖水袋用的。为此云火还特别去猎那种很大型的动物。又想起他了,赵云霄紧闭了下眼睛,拿着“暖水袋”出去了。

    房间里只有一个火堆,锅里的水已经开了。赵云霄做饭最少是三四个锅一起,所以云火给他带了三个锅。把煮着蘑菇干的锅端到一旁,赵云霄又架上另一个锅烧水。蘑菇干就先泡着,一会儿用。大茅屋里堆放了很多的枯枝木柴。赵云霄就地拿材,多加了几根木柴,火烧得很旺,很快锅里的水就涨起来了。本来也只是做暖水袋,他没放太多水。

    小心翼翼地拎着“暖水袋”口部的一端,赵云霄把“暖水袋”放进锅里,利用压力的原理,让锅里的水自动流入“暖水袋”里。待水袋差不多满了,他拿起水袋,用麻绳扎紧口部。发现了麻料植物之后,云火就采了许多,两人在书本的指导下泡在溪水里挑出麻。云火还学著书上画的图片给他搓成粗细不同的麻绳。麻粗糙,云火不让赵云霄搓。

    每一样东西都能想起云火,赵云霄难受极了。以往的这个时候他要开始准备午饭了,而云火一定是拿着手机窝在他不远的地方拍照休息等着吃饭。想到手机,赵云霄手里的水袋差点掉在地上。云火没有把手机给他带过来……

    这样的念头令赵云霄的心一颤。云火为什么不把手机还给他?如果云火根本就是不想要他了,那又为什么留下了手机?手机里有他的照片,有他的视频,还有两人激情时的一幕幕。赵云霄提着水袋发呆,昨天,云火抓着他几乎拍了一天的照片,还录了很多他的影像。

    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掉。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他——云火这么做是有苦衷的,云火根本就不想离开他!

    这样的念头令赵云霄委屈不已,又心疼不已。云火到底是有什么苦衷?身后那间茅屋里的人一定知道,这里每一个不欢迎云火的人一定都知道。但语言不通的他没有办法去问清楚。赵云霄用力抹掉眼泪,他会弄清楚的!不管云火有什么苦衷,他都要让云火明白。他,只想和他在一起。

    猜测云火是不得不离开他,赵云霄的心里舒服了一些。惦记着生病的人,他提着烫烫的水袋进了吉桑的房间。吉桑的手仍按着胃部。赵云霄掀开吉桑身上盖着的兽皮,把水袋放在他的身上,然后盖好兽皮。吉桑又一次愣住了,烫烫的水袋隔着衣服立刻带来了更强烈的温暖。

    第二十三章

    赵云霄不知道吉桑是胃寒、还是胃炎还是胃溃疡或者是……胃癌。不过他希望只是普通的胃病。能让云火顶着众人的不欢迎回来探望的人对云火而言一定很重要。虽然很气云火也很怪他,但他想为云火做点什么,例如照顾这个人。

    “谢谢……”吉桑陡然发现图佐带回来的这位雌性似乎很不得了。如此白皙的皮肤,美丽的容颜,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做一些他看不懂的事情。这个雌性,是图佐从哪里找到的?

    被吉桑盯得有点不好意思,给吉桑盖好兽皮后赵云霄就又出去了。蘑菇干泡得差不多了,他把蘑菇干捞出来,把装着泡蘑菇水的锅端到火上。单独舀出来的那碗水也温了,赵云霄拿过装蜂蜜的葫芦,打开瓶塞,舀了一勺成固状的纯粹野蜂蜜进去。这个葫芦也是赵云霄自己起的名字。它是一种瓜类,是云火在森林里给他采摘回来的。云火只要发现什么他没见过的就会带回来。

    云火带回这个瓜的时候赵云霄的脑袋里就出现了“葫芦”这个词。倒不是说它长得像葫芦,葫芦中间会凹下去一圈,这种瓜不是。它就是一个圆筒状,比竹筒要粗,下部最宽越往上越窄,口部很细。云火带回来的时候赵云霄没顾得上研究这瓜好不好吃,因为能吃的食材实在是太多了,放到仓库里就忘了。刚带回来的时候瓜是黄色的,然后变青等到他准备吃的时候已经完全变黑了。赵云霄以为坏了,结果他用骨刀切,切不开,敲一敲还挺硬,他就让云火把尖嘴的部分敲掉,才发现里面的瓤都干了,只有一些籽粒在里面。赵云霄把籽粒收集了起来,把里面清洗干净晒干,发现可以装东西,他就把没东西装的蜂蜜装了进去。口塞还是云火用粗骨头做的呢。

    又想起云火了。赵云霄端着碗进去,吉桑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痛苦了。他蹲下,把碗喂到吉桑的嘴边:“喝一点吧,是蜂蜜水。”

    吉桑很信任地接过碗,他看到赵云霄往里面放东西了。喝了一口,他的眼睛顿时圆睁,这是!看了眼表情平静的赵云霄,吉桑压下震惊把一碗蜂蜜水都喝了。接过空碗,云火又出去了,没忘了拉好栅栏。

    吉桑无法平静了。这位雌性肯定弄不来黏蜜,只可能是图佐。再看看身上钻地鼠皮做的衣服,腰上不知什么做的绳子,还有那位雌性刚才从兽皮袋子里翻出的那些东西,一定都是图佐弄来的。吉桑的眼泪涌出,图佐也许比他的哥哥巴赫尔还要强大。起码巴赫尔弄不来钻地鼠皮,弄不来危险的粘蜜。而且再看那位雌性,他明明就被图佐照顾得很好。看,那位雌性还有首饰戴,那么漂亮洁白的圆珠,也不知道图佐是从哪里找来的。

    越这么想,吉桑就越想念这个儿子,就越觉得愧疚。他突然有了一种期望,他期望自己能多活一些时日,能问问这位雌性图佐在外面的生活,问问他住在哪里,问问他在外面,活得好不好。吉桑摸着怀里热热烫烫的水袋,第一次有了努力活下去的愿望。

    蘑菇水滚了,赵云霄把切成块的馒头放进去,然后是泡发的蘑菇干,一小点动物油。用勺子在锅里搅,馒头块很快发粘,然后和水一起反应形成了糊状。这是赵云霄喜欢的一款早餐,不过云火不爱,他只喜欢吃肉,喝肉汤。云火云火,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想到云火。伤心被弄清楚答案的目标暂时取代,当务之急是学会这里的语言。无法与人沟通他就永远没有办法去找云火。他一定要回到云火身边,一定!

    香味很快飘出,吉桑一直透过栅栏盯着背对着他的赵云霄。专注的他甚至忘了身体的不适,而他也确实比刚才好多了,“肚子”只是隐隐的疼,特别是喝了那碗粘蜜水后,他就好了很多。不知道那个人又在做什么,很香,从来没有闻过的食物的香味。吉桑有了一种迫切,迫切地想要多知道一些那位雌性在做什么食物。

    康丁处理完部落的事情急急忙忙回来给伴侣做饭吃。哪知一进屋,他吃惊地发现图佐带回来的那位雌性正在做饭!康丁愣在当场,只发出一个声音:“你……”

    赵云霄看了康丁一眼,然后低下头不说话,搅拌着锅里的“粥”。他本来面对陌生人的时候就会比较内向,更别说还是一个他不喜欢的陌生人。康丁见对方不理他,也不懊恼,雌性都会有点脾气的,何况他还惹了对方。康丁走到水缸旁,拿起一个陶碗舀了一点水端着就往吉桑的房间走。

    赵云霄一直偷偷谨慎地注意着康丁,看他端着碗进了吉桑的房间,还扶起吉桑要喂他喝水。他丢下勺子就冲了进去。

    “不能喝!”

    刚要说他已经喝过水的吉桑吓了一跳,康丁碗里的水也差点洒出来。赵云霄很大胆又带了点不满地拿过康丁手里的碗脚步重重地走了出去,本来说把水倒进水缸里,但看看黑乎乎的陶碗,他的脚步一转,走到门口直接把水泼到了外面。

    把碗放回原处,赵云霄用刚才给吉桑盛蜂蜜水的碗给他舀了一碗热水,灌热水袋的水还剩下一些。捧着冒着热气的碗进来,赵云霄对一脸不解的康丁说:“他有胃病不能给他喝凉水更不能喝生水。”这里的人难道都是喝生水吗?除了遇到云火之前他不得不喝湖里的水外,在他被云火发现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喝过生水了,他也不给云火喝生水。

    赵云霄把碗递给康丁,康丁纳闷地接过,手一碰到碗,他立刻明白过来这水是热的。赵云霄指指吉桑,说:“要给他喝开水,要热的。”

    康丁听不懂,但看出来对方是让他给伴侣喝这种水。雄性对待雌性都是非常有耐性好脾气的,反正都是水,康丁也不在乎是凉的还是烫的,只要能给吉桑喝就行了。吹了吹碗里的热水,康丁喂到吉桑嘴边。吉桑喝了一口,不过还是烫了一下,康丁又给他吹。

    赵云霄看得在心里摇头。和云火比起来,这个人简直太不会照顾人了。惦记着锅里的粥,但为了防止康丁再给吉桑喝生水,赵云霄指指外面的水缸,摇摇头,然后又指指康丁手中碗里的水,做了个喝的动作,吉桑点点头表示明白。他刚才喝的粘蜜水就是温热的,喝下去肚子确实比喝凉水舒服很多。图佐的伴侣很聪明。

    吉桑看着赵云霄出去,康丁任劳任怨地喂吉桑喝水。吉桑双手接过碗,吹了吹,然后抿了一小口。热热的水喝下去,肚子立刻有了一股暖意。吉桑也不吹了,小口小口喝水。康丁担心地说:“还很烫,我给你吹凉了。”

    吉桑避开康丁神来的手,说:“我想喝点烫水,肚子没那么痛了。”

    一听吉桑的肚子没那么痛了,康丁惊喜地问:“真的吗?我去找瓦拉来看看!”

    “别去。”吉桑脸上的笑容立刻没了,“我不想见到他。”

    康丁顿时无奈,他知道伴侣对瓦拉很不满。吉桑接着说:“你回来前,他给我喝了一碗粘蜜水,我现在好很多了。”

    “粘蜜?”康丁大惊。这种东西部落里一年也很难见到一回。被粘蜂蛰到很容易丧命,兽人们遇到粘蜂的窝都会尽量避开。只有偶尔遇到被粘蜂抛弃的蜜窝,部落里的雌性们才有机会吃到一点粘蜜。

    吉桑掀开身上的兽皮,露出自己所穿的衣服和被包裹住的双脚,康丁又惊住了。吉桑说:“他把他的衣服给我了。这些都是图佐为他猎来的,包括粘蜜。”

    康丁的心中震荡,吉桑盖好兽皮,语带思念及自责地说:“图佐长成了一位勇猛的雄性。他比部落里的任何一位雄性都要勇猛、厉害,就是巴赫尔都比不上他。你看他的雌性用的锅和碗都是石锅的壳,他的雌性甚至还有那么漂亮的圆珠作首饰,他把他的雌性照顾得很好,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可是他……”康丁下意识地就要反驳,被吉桑严厉地打断。

    “他是被兽神诅咒的吗!”每当提到这个儿子,吉桑就很难不怪康丁,他悲愤地说:“一切都是瓦拉说的。图佐长得是和大家不一样,但那就是诅咒吗!在图佐出生前,我们的村落遭受过多少次的灾难?在你把图佐赶出村落之后,我们的家园又遭受过多少灾难,你不能把这些都算到图佐的头上!难道说,在我怀上图佐之前,我们整个兽人部落都是平平安安,没有天灾没有食人兽和长毛人的攻击,没有寒冷而漫长的白月,没有雄性兽人在捕猎中受伤死去,没有雌性病死、冻死、被杀死。如果一切都是因为图佐出生后才有了这些灾难,那我认了,他就是被兽神诅咒的,可事实是不管有没有图佐,这些灾难都是一直存在的!你不能把这些灾难算到图佐的头上!他是最无辜的!”

    身体舒服了一些,吉桑也有了精神说出在心中憋了太多年的话。他哽咽地说:“他那么小,就被你这个亲阿爹赶出了部落。只是因为瓦拉说他会给村落带来厄运。我甚至一度以为他死了。我是他的阿爸,却不能保护他,看着他被人欺负,看着他被你赶走,我什么都做不了,做不了……”

    吉桑一手摀住了胃,康丁急忙说:“你别激动。你一激动就会肚子疼。”吉桑拍开康丁要给他揉胃的手,只要一想起儿子,他就很难不怨恨自己的伴侣。

    赵云霄在外面听到了吉桑在发火,吉桑的话他一句都听不懂,但他听懂了“图佐”。他们是在为了云火起争执吧。赵云霄侧眼偷看里面的两个人,他看到康丁要去抱吉桑,被吉桑推开。康丁把吉桑手上的碗拿走放到一旁用力抱住了吉桑,还去亲他,吉桑打他、咬他,哭得很伤心。

    非礼勿视。赵云霄收回注视,心里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怎么觉得,里面的两个人很象是纯男性和中性人?倒抽一口气,赵云霄又立刻看了过去。吉桑已经不挣扎了,被康丁抱在怀里,康丁在低低地说着什么,吉桑还在哭,但情绪稳定了一些。

    真的很像!赵云霄沉默地把一颗蛋打入锅内,用筷子打散,然后把锅端下来。看着手里的筷子,他又是一阵难过。在云火发现他习惯用两根棍吃饭后,就给他打磨了好几双骨筷。之前他还想不明白云火是怎么做到的,后来云火变成了人他才意识到云火在他晚上睡着后为他做了许多许多事,也许经常一夜都不睡觉。对他这么好的云火怎么可能忍心抛下他。

    他的云火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他的云火傻得让人心疼,更让人生气。拿过勺子舀粥,赵云霄一边舀还一边又回到刚才那个问题。今天的事情太混乱,仔细回想,云火好像喊过那人什么,是什么来着?如果,如果他大胆地猜测里面的那两个人是云火的亲人,那,那个身体不好的人很象是云火的爸爸啊!

    赵云霄手里的勺子掉在了锅里。有什么人能让云火明明不喜欢还要回来看一眼?伴侣?不,那个人明显比云火年长。赵云霄突然发现他一直陷入了一个误区。他以为云火是孤儿,从来没想过云火有父母亲人,所以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屋里的那两个人很可能就是云火的父母!这一发现令赵云霄的呼吸不稳。难道说,这里,这里也有中性人?!

    不容赵云霄多想,康丁出来了,手里还拿着那个碗,碗里的水被喝掉了一半。他把碗放到赵云霄的脚边,然后去拿自己的锅准备做饭。赵云霄勉强收回思绪,拿起勺子继续舀粥。舀好了粥,他把那锅粥拿另一个锅扣着,然后起身进了吉桑的房间。

    第二十四章

    康丁没有厚颜地以为赵云霄煮的那锅白乎乎带着蛋黄的东西有他的一份。不过在他看到赵云霄跪坐在吉桑的身边,一副要喂吉桑吃东西的模样后,康丁大吃一惊。吉桑也没想到赵云霄在外面忙活了半天竟然是给他做吃的了。他现在很难吃下东西,一吃东西肚子就疼。

    赵云霄把吉桑当成是普通的胃病患者来看。他舀起一勺香浓的蘑菇鸡蛋粥,吹温了喂到吉桑的嘴边:“喝点粥吧,养胃的。”

    吉桑早就闻到食物的香味了,肚子还很需求地发出了飢饿的叫声,也带着十分的好奇,吉桑没有拒绝赵云霄的善意,张开嘴。当温热的食物进入口腔,吉桑瞪大了眼睛,惊奇地看着碗里的白糊糊,这是什么?!真香!

    赵云霄又舀起一勺,吹一吹。吉桑迫不及待地咽下嘴里的糊糊,吃下。吉桑的胃不好,最好吃这种容易消化又有营养的食物。不过赵云霄还是说:“吃慢一点。”

    外间,康丁站起来走了进来。他一进来,赵云霄的身体就明显紧绷了。吉桑从赵云霄手里拿过那个碗交给康丁,然后握住赵云霄的手说:“谢谢你。”

    赵云霄听不懂,语言不通地回了一句:“你慢慢吃,我先出去。”然后他拍拍吉桑的手,站起来出去了。

    康丁在吉桑身边跪坐下,舀起一勺糊糊,学着赵云霄的方式吹温了喂给吉桑吃。吉桑说:“你尝一口吧。”

    康丁摇头:“这是他为你做的。”

    吉桑自然看得清楚赵云霄不喜欢康丁,但他还是说:“你尝一口吧,他不会介意的。”除了图佐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康丁还是很听吉桑的。他尝了一口,然后和吉桑最初的反应一样,震惊地看着碗里的这碗白糊状的食物。这也是吉桑让他尝一口的用意。

    “我饿了,你喂我吃吧。”

    康丁勉强从吉桑的话中回神,沉默地一勺一勺把粥喂给他吃。在吉桑喝粥的时候,赵云霄也舀了一碗粥吃。康丁猜对了,这锅粥没有他的份。赵云霄还没有大度善良到给他不喜欢的人做饭,哪怕这个人很可能是云火的父亲。当悲伤沉淀,当冷静和理智抬头,赵云霄不难发现事情前后的疑点。

    从众人对云火明显的惧怕,从康丁不允许吉桑去碰云火,从瓦拉和那些人拦着他不让他去找云火,从云火离开时痛苦的嘶鸣以及云火“变成人”之后的反常表现,赵云霄越来越坚信云火把他留在这里一定是有苦衷,而那些惧怕云火,对他不友好的人就是原因之一。

    就如他被林明远伤害后能很快地做出决定一样,赵云霄也不打算让自己一直沉浸在悲伤中。如果云火确实是抛弃他,不要他,不喜欢他了,他再悲伤也不迟。没有什么胃口,赵云霄吃了半碗粥就吃不下了。把锅里剩下的粥舀出来,他去洗锅。

    水缸里的水快用完了,刷锅水赵云霄也不知道倒到哪里去。住在山洞那里时因为有水瀑,有活水,他都是直接冲洗。吉桑这顿饭吃得很舒服,他也一直注意着赵云霄。见赵云霄洗了锅对着锅里的水发呆,他对康丁说了两句话,然后掀开兽皮要起来。康丁急忙拦住他:“我去吧。”

    “你是雄性,我去吧,而且我好多了。”吉桑套上草鞋,站了起来。脚上是柔软的皮袜子,浑身都很暖和,喝了粥之后肚子更舒服了,许久无法好好吃上一顿的他在吃了这碗清淡爽口的粥后精神都明显好了许多。

    正发愁脏水倒哪里,身后有声响,赵云霄扭头,然后他端着锅站起来,局促地问:“这个,倒哪里?”

    康丁先出来的,在看到吉桑也出来了,赵云霄立刻安心了许多。吉桑走到赵云霄的面前,伸手去拿锅,被赵云霄躲开,对方是病人。康丁伸手去接,赵云霄也不给,除了云火,他不会接受任何一位“纯男性”的帮助。

    吉桑拍拍康丁,然后对赵云霄说:“跟我来。”说完他朝赵云霄示意,然后往外走。赵云霄听不懂但看得懂,立刻跟上去,并在心里揣摩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让我跟着的意思?

    吉桑一出来,部落里留守的雄性和正在准备午饭的雌性们都看了过来,就连在门口和梅伦说话的瓦拉都惊讶地看了过来。吉桑和赵云霄都是一身的钻地鼠皮的衣服,看着吉桑一身奇异“华服”地带着赵云霄去了他们倒废水的沟渠那边,众人都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伙计。吉桑已经病得走不了路了,这才一个上午,他就能下床了?!雌性们在惊讶之余更多的是羡慕而好奇地看着两人身上的钻地鼠皮衣服,吉桑家的钻地鼠皮是哪里来的,难道是巴赫尔猎到的?

    珍贵的毛皮都属于猎到的兽人所有,只有普通的兽皮才会统一由部落分配。而且不止皮毛。难得的猎物、果实、材料等,都属于猎到的兽人所有。雌性采集到的一切东西都属于雌性的私产。雌性关系着部落的延续,为了生下后代,雌性本身就要付出很多甚至是生命,部落不仅要照顾雌性,更不能剥夺雌性的私产。

    兽人们每天要为部落猎取足够的食物,兽人们同样也是危险且辛苦的,所以诸如钻地鼠皮、粘蜜等这类不易得的东西也都属于猎到的兽人,部落不会拿走,这也是对勇猛的兽人的一种奖励。族长的责任就是要维护整个部落的稳定和团结,让雄性们能更有干劲地出去狩猎,让雌性们能跟安心地生育后代。而有了伴侣的雄性猎回来的食物会先供给伴侣的需求再把多出的礼物交给部落,如果有谁的雌性怀孕了,那部落中最好的食物都会优先分配给那位雌性,其他的雄性也会打到好的猎物以交换的形式送给对方。

    部落里大家和谐的生活,互相帮助,共同度过一个个难关和灾祸。只不过赵云霄还不是很清楚这里的生活模式,而因为云火的原因,除了吉桑之外,他不愿意与任何人接触。所谓的沟渠也不过是挖深的一条小沟。脏水倒进沟里,水就顺着坡道流出去了。赵云霄看了看,脏水好像是流到村旁的树林去了。那,在哪里上厕所呢?又一个问题袭来。

    说到这个问题,赵云霄还是有点脸红的。在湖边的时候他都是去林子里解决,到了山洞那边他是让云火带他到山下去方便。卫生纸是肯定没有的,就是用干树叶子,方便完之后再清洗。云火对他的生活习惯已经很了解了,还特别去捡那些柔软的干叶子放在山洞里让他随时都有用的。如果晚上起夜,云火会陪他到山腰的草丛里去。

    端着空了的锅回来,赵云霄还在想方便的问题。吉桑让康丁自己煮食物吃,他拉着赵云霄的手又出去了。吉桑的手还是凉凉的,但不像之前那样是冰凉。赵云霄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又语言不通,幸亏有吉桑。吉桑是雌性,自然了解雌性的需要。部落的一座座茅屋是呈半圆形一圈圈环绕的,敞开的方向就是村落的入口。中间是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靠近沟渠的地方有一个四方的大池子,赵云霄刚才出来就看到了,里面是水,应该是部落的人饮用水的地方。广场的中央是一个高台,上面有几个大石块,石块上刻了些图案,还绑着一些不同颜色的兽皮条,看起来象是祭祀的地方。

    村落一共有三圈茅草房,吉桑带着赵云霄在部落众人的注视下穿过第三圈茅草房又走了一段路,上了一个坡后停了下来。前方是一个栅栏围起来的地方,一走进赵云霄就知道是什么地方了,他点点头,表示明白。吉桑牵着赵云霄的手往回走。没有现代的设施,村落里自然会有一股不好闻的气味,在山洞里的时候基本上没有,因为云火本身很爱干净,赵云霄也把云火收拾得很干净,但到了这里,人多,环境又是这样简陋,赵云霄没得挑剔。

    知道到哪里上厕所,赵云霄并没有多轻松,他还是喜欢云火带他找随意的地方方便,因为有云火在的地方他才能感到安心、安全。回到吉桑的家,赵云霄翻出肥皂和脸盆。两个包裹,锅碗在一个包裹里,脸盆在另一个包裹里,云火都分类装好了,赵云霄却更心情低落。

    吉桑又好奇地盯着赵云霄手里的东西。肥皂也是赵云霄依葫芦画瓢自己发明的。云火给他采了很多可以洗澡的皂草,皂草晒干了之后洗涤效果就不是太好了。赵云霄就在平板书上搜索手工香皂的制作方法。制作方法说来也不是太难,但是赵云霄却只能望而兴叹,因为他没有工具更没有那么多专业的材料。然后他又搜索“古人洗澡”,搜索出了几十本内有描写古人洗澡方法的书籍,然后找到了古人用的一种叫“猪胰子”的古代香皂。

    猪胰子是用猪胰脏为主材料制作的一种可以代替香皂洗澡的东西。这里没有猪,不过有一种有翅膀会飞的长得像猪的动物。赵云霄在地上画了一个简略的飞猪图,一个小时后云火就带回来一只处理干净的飞猪。赵云霄根据图片还真找到了飞猪的胰脏,然后失败了几次之后,他用红豆粉、皂草粉、香草粉混合猪胰磨成的糊,均匀混合,然后风干后就做成了香皂。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不然赵云霄也不会失败好几次。

    古代人叫这个叫“澡豆”,赵云霄更习惯叫香皂,当然古代人的澡豆制作工艺和材料比他的要更复杂,效果自然也更好,但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做出香皂,赵云霄已经满足的可以睡个好觉了。用这种香皂洗完之后皮肤不会像用皂草洗完那样干涩紧绷,再抹一点他自己做的润肤霜就更舒服了,尤其是现在天凉了,皮肤很容易干裂。中性人的皮肤不像女性那样要用到各种各样的保养品和化妆品,只要抹一层简单的润肤霜就行。现在社会的人类不管男女还是中性人都会注意呵护自己的皮肤。不过到了这里,赵云霄只能自力更生。好在他有一个万能的聚宝盆——云火,总是在他为了某种材料而头疼的时候给他带来惊喜。

    用香皂洗着手,赵云霄不可避免的又想到了云火,云火已经完全刻入了他的身体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云火。洗干净手,擦干,赵云霄这回没有发愁,他把洗脸水倒在了排水的沟渠里。回到茅屋,就看到吉桑拿着他的香皂在研究。

    “这是什么?”吉桑好奇地问。香香的,因为刚刚沾过水,还有点滑。

    赵云霄看出对方是在问这是什么东西,问题是他没法解释。那锅暖水袋的水一直放在灶火旁,赵云霄过去摸了摸,因为康丁在做饭,灶火还烧着,所以那锅水也还热着。赵云霄把锅里的水都倒入脸盆里,然后加了一点凉水,朝吉桑招招手。吉桑拿着香皂走过去蹲下。赵云霄拿过香皂,一手把吉桑的双手按入盆中。吉桑看出对方是让他洗手,他清洗双手,然后赵云西把肥皂给他。吉桑学着赵云霄刚才的做法用香皂在手上打出些微的泡沫,然后搓了搓,清洗。水盆里的水浑浊了一些,吉桑的脸上浮现喜色,他又洗了一遍手。

    赵云霄舀了点干净的水浇在吉桑的手上给他冲干净。他在香皂里加了皂草,所以他的香皂是完全清洁来用的。之所以用热水是不想吉桑碰凉水,他觉得吉桑的胃病也和保暖不足有关。吉桑只觉得双手润润的,不像用黄汁草(皂草)洗过之后特别的干燥,而且用这个洗完后还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赵云霄再次去倒水。擦干净手的吉桑用一小块兽皮捧着香皂,很是喜欢。

    赵云霄回来看到吉桑对着那块香皂笑,他也不由得有些开心。他和吉桑都是心疼云火的人,却都无法和云火在一起。眼里浮现黯然,赵云霄深吸了口气,回到吉桑的房间从他的包裹里又翻出一块崭新的香皂。出来,他双手捧着那块特别拿树叶包裹的香皂递给吉桑:“送给你。”

    吉桑好奇地接过,打开树叶一看是一块他刚刚用过的圆圆的黑黑的东西,他抬眼看向赵云霄。赵云霄把吉桑的手推回去,露出一抹笑容:“送给你。”

    吉桑咽了下嗓子,温柔地回以微笑:“谢谢。”

    两人的友谊在这一刻确定。赵云霄把他用过的那块香皂放了回去,把脸盆什么的也都放了回去。暂时没有事情做了,赵云霄就窝进了吉桑的房间里,他不想面对康丁,也没有地方去。吉桑捧着那块珍贵的“黑饼”走进来,关上门。把黑饼放到枕头边,他拍拍自己的床,让赵云霄休息。他很喜欢图佐的这位雌性。

    “我叫,云霄。”一沉默就会心慌,赵云霄没话找话。

    吉桑反应了一会儿,还带着点虚弱地说:“吉桑。吉,桑。”

    赵云霄眨眨眼,指指自己:“云霄,云霄。”

    “吉,桑。”

    两人在屋里念着自己的名字,让对方学习。康丁竖着耳朵听,稍稍放心,他就怕那位雌性跟之前那样不吃不喝就麻烦了。

    躺在吉桑的床上,赵云霄满脑子都是云火。吉桑躺在他的身旁,脑袋里也是那个他只匆匆看了几眼的儿子。两人都很累了,吉桑先闭上了眼睛,渐渐的,赵云霄也闭上了眼睛。身下的床有点硬,又不够暖和,不像山洞里的床,云火铺了好几层兽皮,还铺了许多柔软的干草、大树叶,晚上还会变成野兽让他窝在怀里,就怕他睡得不舒服。云火云火……赵云霄转过身,背对着吉桑,眼泪滑下。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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