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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节

    [重生]复国 作者:燕赵公子

    第23节

    广清城一共有六座城门,从广清大营而来的那道门是守军最少,也是来往行人最少的一座,它名为燕回,取春燕当归之意。

    到达城门前的时候不过正午时分,跟随他们一道出来的自然是宁远卫的骑兵。

    宁远卫曾经是荣氏皇族的威武之师,他们身穿一身赤色交颈麒麟跑,腰挂长剑,脚踏飞云靴,远远看去自是相当英武。

    宁远二十此刻正在兵营里训练新分给他的两千骑兵,自然没有跟来。

    此刻跟在他二人身后打点一切的还是钟琦。

    守城军老远就看到一队骑兵踏马而来,宁远卫的服饰太过特殊,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了。

    所以他们刚到城门便有个队长等在门前,查看了士兵递过去的腰牌之后就直接放行了。

    一队人马便放慢速度,慢走进了城。

    广清城里一派繁荣景象。

    来往百姓衣着干净,街边铺子生意红火,偶尔有三三两两的总角孩童在巷口踢皮球,踢疼了腿也不叫疼,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荣景瑄看着他们天真的笑脸,不由也跟着笑道:“等以后我们在洪都住烦了,便过来这里住上个一年半载,不是也挺美?”

    谢明泽轻轻点头,微微一笑:“是很美,这里的风景我也很喜欢。”

    广清都是白墙青瓦的角楼,平时看起来便如水墨泼色一般,若是下起雨来,会让人错觉置身仙境。

    荣景瑄往前看去,难得放松下来:“阿泽,快了。”

    “嗯?”

    “快了,我们很快便能回到长信,也能很快便会回到这里。”荣景瑄道。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游遍大褚山河。”

    谢明泽认真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道:“好。”

    两个人一路说着将来要去那里游玩,便到了客栈。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客栈里的客人们都在享用午膳。

    荣景瑄和谢明泽下得马来,只留了十个近卫,其余的士兵都叫散开自行吃饭去了。

    钟琦在客栈大堂里看了一圈,然后十分诧异地回来禀报:“主上,大师不在,华小姐也不在。”

    这倒是奇了,吃饭的时候看不到玄音师徒俩,简直不能够啊。

    荣景瑄听了也十分诧异,想了想才道:“或许是客栈的饭菜吃腻了,上别的酒楼用餐去了吧?”

    他这还真猜对了,半个时辰后,荣景瑄一行人在广清东边的一家小酒馆里找到了玄音师徒俩和华静姝。

    三个人坐成一桌,一个年轻夫人,两个年轻道士,怎么看怎么奇怪。

    可那三人自顾自吃着饭,每个人都十分认真,仿佛在吃着什么山珍海味。

    荣景瑄进去一看,他们居然在吃牛肉面。

    “几位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谢明泽先跟三人问了好,才坐到桌边问。

    荣景瑄见他们三个吃得香,直接吩咐钟琦一人给上一大碗,再配上店里特有的泡菜,倒是让几个近卫都觉得肚子饿了。

    华静姝放下筷子,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这才笑道:“两位大师对美食很有研究,说是饕餮也不为过,这地方是他们找到的,今日特地请我过来尝尝鲜。”

    她说罢,顿了顿道:“确实很鲜美,陛下可试试。”

    荣景瑄笑着点头,道:“静姝姐要是觉得广清好,便派十个护卫给你,就住在广清便可。这里风景秀丽,倒是很养人。”

    华静姝正要摇头,却不了旁边的玄音却说:“还是让华施主去大营吧。”

    谢明泽心头一跳,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广清有难的话,结果听他又道:“华施主的手艺不错,贫道怕在广清大营吃不惯。”

    荣景瑄:“……”

    所以说这不是算的?只是想吃好饭而已?

    听了玄音的话,华静姝轻柔一笑:“玄音大师谬赞,我的手艺您能看得上眼,倒是我的荣幸了。”

    玄音十分严肃,一本正经道:“华施主太谦虚了,您绝对是大厨。”

    谢明泽:“……”

    他看华静姝表情淡然自若,也能笑得出来,倒是精神还算好。

    他不知道郁修德那件事在她心里留下多么大的创伤、怨恨或遗憾,此时此刻看她表情,却只能猜出她已释怀。

    可到底是否真的释怀,恐怕只有她本人知道了。

    谢明泽知道她一向坚强,可心底却还会担忧,她毕竟是他最亲的表姐,是母亲最疼爱的表侄女。

    荣景瑄见他一脸担忧看着华静姝,偷偷在桌下捏了捏他的手。

    谢明泽惊讶地回头看他,却见荣景瑄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她不需要同情。

    荣景瑄对谢明泽比着口型。

    对于华静姝来说,她此刻最不需要的便是同情。

    谢明泽瞬间就懂了,他无奈地点点头,把目光转回到玄音身上:“大师,今日便随我们回广清大营如何?”

    广清大营毕竟更安全些,他们刚刚收复长乐,陈胜之的人肯定一直潜伏在这里。玄音和华静姝再留在城里恐有性命之忧。

    玄音很干脆,直接说:“住哪里都一样,但华施主要一起去。”

    华静姝也笑:“在这总归离着你们远,那我也去吧。”

    这边说定之后,两人也用了一碗牛肉面,这面做得确实十分地道。闻那香味就知道是老汤,劲道的面上铺着一层卤牛肉,夹起来咬上一口,顿时满嘴都是鲜香。

    荣景瑄和谢明泽现在已经练就了飞快吃饭的本领,不过眨眼的功夫一碗面就下了肚。

    玄音他们在客栈也没多少东西,当日下午就回了大营。

    这一趟荣景瑄和谢明泽亲自过来,也不过就是为了看看百姓如今的生活,见他们似没受半点影响,他们便放下心来。

    晚上到了大营,自然是叫上几位将领一起用了一顿丰盛的晚膳。

    用过膳后荣景瑄被陆既明叫走谈军务,谢明泽则陪着玄音和华静姝去安顿。

    这整个兵营都是男人,除了小部分拖家带口来投军的兵士以外,还真没几个女人。

    但华静姝却一点都不在意,让荣景瑄把她跟那些家眷安排在一起,就赶他走了。

    谢明泽知道她性格要强,不会太愿意接受自己的帮助,更何况刚刚发生那样的事情,她就更想表现出自己什么都能做好的样子来。

    谢明泽只好顺着他,陪着玄音和清慧去他们的住所。

    他们都是住在兵营中央的营房里,玄音师徒自然也是。

    路上,玄音突然问他:“谢施主,你们要在广清待多久?”

    谢明泽一愣,他也没什么隐瞒,直接答:“要等新兵练好,勇武那边的大兵也调来,才会离开。”

    玄音沉默良久,趁着清慧跑着去玩,低声道:“谢施主,听贫道一言,广清不是你久留之地。”

    谢明泽又是一愣,玄音说话从来都是没头没尾,含含糊糊摸不到边。可他的话却仿佛有许多深意,让人不由深陷其中,辗转反侧思考许久。

    他没说自己有何想法,只是问:“那景瑄呢?”

    玄音默默摇了摇头。

    “谢施主,贫道是观天,观天之余能多少看出些个人大概来实属难得。因为是你的气运,所以贫道也只能同你一人讲,只有你自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荣施主的命运贫道是看不出来的,因为他的命连着大褚国运,而国运又太过庞大,他自己的便微不足道了。”

    玄音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说完他自己都有些累,微微喘了两口气。

    谢明泽听他说完,倒是淡然一笑:“多谢大师提醒,明泽感激不尽。”

    玄音仰头看天,天上星光璀璨,预示着明日的清朗。

    “谢施主,多多珍重。”

    谢明泽点点头:“多谢大师。”

    话聊到这里便停了,谢明泽盯着勤务兵帮玄音师徒安顿好便回了他跟荣景瑄的营房。

    他们住的自然是主帅屋,说不上好,也不算差。

    谢明泽脸上十分淡定,似乎玄音那话对他没有太多影响,他推门进屋,发现荣景瑄正坐在桌边看书。

    见谢明泽回来,荣景瑄突然板起脸来:“过来,坐下。”

    谢明泽无奈一笑,走过去伸出手:“已经快好了,这么丁点大的伤都要念我好几天。”

    荣景瑄瞪了他一眼,憋着气说:“你就不能学学戴显?人也是诱敌深入,怎么没见受伤?”

    他语气不好,手上却十分轻柔,飞快拆开纱布给谢明泽那道已经结痂的浅红伤口上了药,又仔细包上。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陛下恕罪。”谢明泽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荣景瑄见他油盐不进,只好下了狠招:“你下次要是海这样不顾自己,我便再也不派你上战场。”

    谢明泽哭笑不得。

    “我的陛下,您都多大了?”

    荣景瑄还想再加两句“重话”,却不料房门突然响了:“陛下,永安急报,陈胜之派兵了。”

    ☆、第67章 陈帝

    陈胜之反应这么快,也是在情理之中。

    荣景瑄既然能打下广清,收复永乐。他也能进而收复罗平、凤羽、合庆吉与崇北。只要他们打下罗平,那永安便近在咫尺了。

    陈胜之怎么可能不慌?

    早朝之时,大殿之上,陈胜之面色苍白地坐在龙椅上。

    这鎏金的龙椅镶嵌着各色珠宝,看起来金光闪耀,可坐起来却冷冰冰的,一点都不舒服。

    就算再不舒服,他也还没坐过瘾,根本不想还给荣景瑄。

    陈胜之脸色很不好,昨夜接到战报之后他辗转反侧,竟是一夜未眠。

    “依众位爱卿所见,此事该当如何?”他沉声说。

    下面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肯出来回话。

    陈胜之皱起眉头,也没耐心等他们在那打眼神官司,直接点了名:“盛爱卿?”

    中书令总令,跟随陈胜之一路挥兵北上的盛忠孝听令出列,微微一躬身:“陛下,依臣所见,乱贼如今尚且势薄,根基不稳,陛下当即刻派兵,绞杀乱贼。”

    陈胜之一向对他十分信服,这话也着实说到他心里去,便不住点头:“爱卿所言甚是,依你所见当令谁为大将军?”

    盛忠孝沉默了,他想了想,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如果孙昭在,派孙昭是最合适的。

    他能打下广清一次,便能打下第二次。

    可孙昭……

    盛忠孝十分了解陈胜之,这话他没敢说。

    当上皇帝之后,那些错综复杂的政事几乎要了陈胜之的命,他还没来得及享受长信宫的金碧辉煌,便被逼着没日没夜批改奏折。

    他不识字,看不懂那些漂亮端正的馆阁体,只好听了盛忠孝的谏言立中书令。

    中书令立起来后他确实觉得轻松许多,中书令的人数也从一个变成两个,最后定为五个。

    有他们五个在,政令便可以顺利通达下去了。

    陈胜之很高兴,按照他原来计划好的,他把不会威胁到他地位的人放到要职,而那些在军中有大声望的却外遣各地,离开了永安这个帝京。

    奏折有人替他批,国事有人帮他干,他似乎可以就此舒舒服服地享福了。

    然而很快地户部尚书就跟他说:“陛下,国库已空,无半分存银。”

    陈胜之有些傻了。

    在他的想法里,大褚有二百多年的基业,他们统治这个偌大的国家那么久,怎么会没有钱?

    当时他有些愤怒,认为是户部官员贪墨了银子,就要下令处罚。

    盛忠孝听说这事,赶紧过来给他讲了大褚末年的事情。

    他只说了大褚国库为何是空的,没说别的话。

    说了陈胜之也不会信,他大概以为自己能当皇帝是因为百姓都很钦佩他,所有人都站在他这一边,他才能赢。

    其实并不是。

    如果不是连年赈灾而未涨农税,大褚不会走到这一步。

    陈胜之听了之后也沉默了,国库没有钱,他自然也没有。

    打仗时搜刮来的金银珠宝,当时为了激励士兵大多都赏了出去,他以为打下永安就能得到一切,所以根本没有在意过。

    后来恰逢丰宁雪灾,文武百官问他对策,问他到底要发多少赈灾银的时候,陈胜之也只能说让丰宁自己想办法。

    丰宁能有什么办法?丰宁自然也没钱了。

    有些许大臣想要再劝一劝他,却听到陈胜之冷冰冰的话:“他们自己解决不了,就饿肚子吧。”

    他没读过书,说话从来学不会文绉绉。

    这一点在当初众人跟他打仗时显得平易近人,可当了皇帝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也并不是说不识字就要低人一等,永远只能当下等人。只是他现在当了皇帝,举国上下所有的进士都是他的臣子,他想要谁教他读书识字都可以,如果有心,学一学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不要求他像荣景瑄一样自小便被大家教导长大,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总归能会写自己的名字,看得懂奏折也好。

    可他却从来不觉得不识字是个问题。

    他甚至还得意洋洋,说过“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在我面前跪着”这种话。

    要不是这样,还没那么多人辞官。

    既然觉得我们读那么多书没用,那我们便索性真没用到底。

    剩下还在朝中的,有不少其实都被谢怀信登门拜访过。

    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他们继续在朝中撑下去。

    因为那是陛下交代的。

    “朝荒政乱,受苦的还是百姓,便是为了百姓,也要等朕之重归。”

    他把荣景瑄这句话原样说出,倒是让不少大臣落了泪。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这一对比,高下立见。

    所以当听说荣景瑄已经在广清立旗复国时,有一小半大臣心里是相当高兴的。

    只不过这种高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默默站在朝上,听现在的这位皇帝每天发脾气。

    如果被问如何对付荣景瑄,他们就会惶恐地表示“臣鲁钝,实不知如何应对”来敷衍过去。

    所以这一日的朝政,气氛相当沉闷。

    当然除了他们,也有忠心于陈胜之的出来提意见,可提的意见大多都被陈胜之驳回,最后还是问盛忠孝:“当年是谁打的广清?现在还派谁去。”

    盛忠孝错愕地抬起头,他不敢直面圣上,只是偏过头去看大殿上的鎏金博山炉。

    “回陛下,是孙昭。”

    陈胜之的手顿了顿,他突然想起昨日那封战报上,写着孙昭已经投降。

    “该死!”陈胜之一巴掌派在龙椅上,大喊一声。

    朝臣们赶紧跪下,异口同声道:“陛下息怒。”

    陈胜之重重喘着气。

    怎么当初跟随他一路打天下的忠臣将领都变了?他们有的辞官有的致士,更有如孙昭者,居然降敌叛国了?

    “果然位高权重乱人心,”陈胜之难得说一句这么文雅的话,末了又补充道,“乡野庶民就是庶民,上不得台面。”

    孙昭跟他一样出身草莽,便如他口中庶人也。

    下面大臣们都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是说陛下说的是?还是说陛下不应如此鄙薄自身?

    然而无论说哪一句都不对,他们只好沉默地低着头,期盼早朝可以早点结束。

    陈胜之似乎有些累了,他面无表情看着那群臣子,终于道:“行了,都散了,盛爱卿留下。”

    他这话刚一说出口,站在他身后的总管大太监忙唱诵一句:“退朝。”

    大臣们刚站起来,这会儿又得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头:“谢主隆恩。”

    然后便沉默地退出去了。

    盛忠孝陪着陈胜之去了上书房。

    这里是陈胜之平时“批改”奏折的地方,也就是说另外四位中书令此刻都在这里。

    除了盛忠孝这个中书令总令位列正四品可以上朝,其他几位中书令只不过是正七品,根本没分量往大殿上站。

    今日他们见陛下破天荒来了上书房,不用想就知道是为了长乐郡立旗造反的事。

    哦,在他们这叫造反,在长乐那叫收复失地。

    四位中书令赶紧站起来给陈胜之请安,然后便跟盛忠孝一起站在屋中默立。

    陈胜之也不废话,问:“罗平还有多少兵?谁驻守的?”

    盛忠孝低头扫了一眼身边的中书令,那中书令立马机灵道:“回陛下,罗平还有六万大军,大将军是严文涛,左右将军为姜伟、章晟。”

    严文涛也是跟着陈胜之一路打进永安的,他跟孙昭孙昭同样是大将军,正一品武将,按理说应该跟孙昭一样去随便守个什么大营。

    然而陈胜之却让他安稳留在了新设的顺天大营里,守卫帝京。

    为的什么?就为他不识字,不懂兵法,跟陈胜之很像,所以他留了下来。

    如果孙昭知道是这么简单又让人无法理解的理由,一定会气笑。

    陈胜之一听位于罗平的顺天大营还有六万兵马,也有严文涛这个他很赏识的将军,顿时放下心来。

    “下旨,命严文涛率三万精兵南下,去广清绞杀乱贼。”陈胜之飞快下达军令。

    盛忠孝低头微微皱眉,却说:“陛下,臣斗胆,广清大营本就有万人,加上里面看守的大褚旧兵和废帝的兵马,怎么也得有两万余人,派去三万人,恐怕不太稳妥。”

    他这还是保守估算的。

    以荣景瑄的能耐,几天过去肯定已经开始征兵,那个数就没法说了。

    陈胜之也不是傻子,听了也是沉默良久。

    “卢鸣大营还有多少人?”

    他当年打进永安,号称带了二十万大军。可实际上也不过十五万左右,还算上了勤杂兵。

    这十五万人有五万去了广清、卢鸣、金熠,一万驻守永安,其余的四万分散在大褚二十郡的郡府。

    剩下的五万人都在罗平。勇武大营他早就放弃了,连兵都没派。

    后来他又从广清、卢鸣调回来一万人,都归罗平的广清大营统辖。

    “回陛下,卢鸣大营只有一万人。”

    一万人的意思,就是不能再少了。

    陈胜之有些烦躁,他不知道为何能用的兵这么少,广清那一万人还叛变了,真是讨厌。

    “再征兵来得及吗?”他又问。

    盛忠孝有些无奈,他还是回答:“陛下,国库不太乐观,士兵再多就没军饷了……况且,罗平用不了留那么多人,不如派去四万可好?”

    留两万人,总归够用吧?

    陈胜之被他噎了一句,有些不太高兴,可事实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他只好随意摆摆手:“行了行了,你们安排吧,告诉严文涛,要抓到荣景瑄。”

    陈胜之站起身来,整了整腰上的金镶玉腰带,慢吞吞往外走。

    “告诉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一次不能再让他跑了。”

    ☆、第68章 出兵

    荣景瑄接到战报的时候已经是星夜时分,此时也顾不上别的,立即下令升帐。

    一刻钟后,目前在广清的几位将军全部进了大帐。

    荣景瑄和谢明泽一起坐在主位,表情十分严肃。

    几个人中,掌管信兵的宁远卫将军宁远二十早就知道来龙去脉,刚一进来便听荣景瑄道:“二十,讲一讲吧。”

    宁远二十起身行礼,然后便道:“刚刚接到战报,今日陈胜之下达军令,命身在罗平顺天大营的严文涛率四万人南下平乱。哨兵出城前往罗平,罗平大营已经开始清点人数,做战前准备。估计三日内便会出师广清。”

    国库虽然没有存银,但刚立国时陈胜之还是有银钱的。这些钱他大半都给了各地的驻军,那是他还算清醒。

    当时罗平驻扎五万人,军饷给的最多,此时还能支撑四万南下出兵。

    就算军饷不够,陈胜之也想了别的办法。

    同日,他又下达两道政令,其一改全国农税为十税一,即日执行。其二命罗平及临近郡府,多穆吉、业康、合庆吉与崇礼抽今夏农税五成支援平乱大军,以剿灭乱贼。

    两道政令一下,满朝哗然。

    要知道大褚二十税一的农税已经有百余年未曾更改过了,陈胜之刚一上台五个月便更改农税,还加了一倍之多,实在令百姓无法接受。

    而被抽调农税的郡府更为不满,这一年本就兵荒马乱,收上来的农税只有往年八成,再抽了五成给平乱军,剩下的税收根本无法支撑全郡支用。

    可他们再不满,皇上玉笔朱批,也只能照做了。

    此时此刻,整个中原地带,便只有长乐郡百姓喜笑颜开,没有半分忧虑。

    因为这里的首领是荣景瑄,农税还是二十税一,没有多加半分。

    宁远二十语气平淡,迅速把两条政令也一同讲完,然后又响荣景瑄行礼,这才坐下。

    他右手边是孙昭,左手边是钟琦。在他们对面,陆既明坐在最靠近谢明泽的位置,他下手是戴显与裴庆云。而冯义迟则坐在荣景瑄和谢明泽的对面,这个位置可以让他看见所有人的唇语,听不见也无妨。

    现在裴庆云的军职也是督事,他跟钟琦一起管理内勤。钟琦负责火器、兵器与钱粮。他负责军备、战车、马匹与后勤。

    两个人相互协助,倒是做的都很不错。

    宁远二十一通话讲完,各位将军面上都很淡定,没有谁显出十分焦虑的样子。

    荣景瑄对他们的表现十分满意,扭头问孙昭:“孙将军,严文涛你比较熟悉,给大家讲上一讲。”

    孙昭起身行礼,干脆道:“回陛下,各位将军,严文涛当年随陈胜之从凤羽起家,跟我各领左右大军双线而上,我走广清一线,他走的崇礼一线,是个十分有能耐的将领。”

    他顿了顿,又道:“严文涛此人跟陈胜之一样不识字,以前只不过是个卖货郎,走南闯北倒是有些见识。他不懂任何兵法,但为人狡诈,擅出奇兵。”

    荣景瑄点点头,他对严文涛也有些了解。曾经他虽然是死在大将军王钟勇手中,可之前在罗平跟严文涛的一战也确实耗光了他的兵力,最后才不得不败在永安城门外。

    他确实擅出奇兵。

    荣景瑄记得当时他们已经带好攻城车准备直接猛攻进入罗平,却不料严文涛却下令大开城门,放他们直接进城。

    他那时一个是有些心急,再一个也确实没有其他办法可走,只得咬牙用骑兵入城。

    结果可想而知。

    严文涛在罗平布下天罗地网,荣景瑄拼尽全力才逃出生天,一路去到永安城门外。

    想到这里,他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谢明泽忙低声问他:“景瑄,怎么?”

    荣景瑄摇了摇头,低声道:“无妨,有些累了。”

    谢明泽怕下面将军们看出他的异样,忙抬头问向陆既明:“陆将军,勇武大军的一万精兵什么时候可到?”

    陆既明答:“今晨收到来信,说大军大约一月后可到达广清,而先锋急行军大约五日后便可到达业康,十日后可到广清。”

    他说的急行军,是伪装成镖车押送军饷火器而来的一队精兵。

    由陈清逸亲自带队,收到急报后当日出发,连夜赶路疾行而来。

    他在勇武大营便是掌管火器与兵器,一看信中广清大营的数目马上便知道带多少军备,一丝都不马虎。

    不过五日后到业康,倒是个好消息。

    荣景瑄放下心中感慨,道:“宁远,密切注意严文涛的大军,多派十人盯梢,务必看清动向。孙将军加紧锻炼士兵,尤其是步兵一定要有万人可用。陆将军加紧训练火器兵与弓兵、戴将军重新安排广清城防卫以及督办兵器造办。裴督事训练战马清点军需,钟督事清点兵器与火器。”

    他一口气说完,想想又补充道:“如果有任何事都可速速回报我与明泽,我们其中一人下令便可,无需二人一同抉择。”

    这几条军令里面,并无冯义迟的任务。他却依旧笑着坐在椅子上,没有言语。

    几位将军听了连忙站起身来行礼称“诺”,然后才听谢明泽道:“明日一早我会派人给几位送上广清和罗平及附近四郡的堪舆图,请各位将军熟悉地形,随机应变。”

    荣景瑄站起身来,面容沉静,语气坚定:“各位将军,你们皆是大褚的忠臣,只要我们打败严文涛,那么永安就在眼前。光复大褚,重振山河便指日可待。”

    “光复大褚,重振山河。”将军们异口同声道。

    散会之后,荣景瑄和谢明泽请冯义迟回了营房。

    谢明泽也顾不上别的,直接翻出底图开始绘制。

    他学过怎么绘制堪舆图,此刻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而冯义迟和荣景瑄却坐在一起,荣景瑄把纸笔放到冯义迟面前,他则在一旁磨墨。

    “舅舅,请你来想问问你的意思。”荣景瑄道。

    冯义迟淡然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他提起笔写到:“我便在此,哪里都不去。”

    荣景瑄一愣,在他看来舅舅冯义迟是兵法奇才,如果他还能听见,此次复国军定要让他做主帅,一路打回永安。

    可他听不见了。

    在战场上他哪怕缺个胳膊都无妨,可惜他听不见任何动静,无法从声音辨别许多事情,此生恐怕再难上战场了。

    荣景瑄十分难过,他也十分遗憾,总觉得冯义迟太过可惜。

    “舅舅……”他干涩地叫道。

    冯义迟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就像幼时那样:“景瑄,我不上战场,一样可以辅佐你。”

    他这样写道。

    荣景瑄心头一暖,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画好了,你们看看。”恰逢这时谢明泽画好堪舆图,拿过来给两个人看。

    他的图画得十分漂亮,简洁清晰,山川水路一目了然,荣景瑄和冯义迟认真看了一会儿,冯义迟突然伸手点了点图上的一个位置。

    那地方叫灯笼镇。

    从罗平往长乐而来,最快的路便是走通过灯笼镇的官道,如果严文涛大兵压境,很有可能走这一条路。

    荣景瑄会意道:“以严文涛的个性,不知会不会走灯笼镇。”

    这倒是个问题,谢明泽想想答:“之前他跟着陈胜之造反,走的是东线,我记得这边的顺天军损失最少。如果孙昭说的是真的,那他确实性格狡诈。”

    荣景瑄立马作出决定:“舅舅,阿泽。三日后他便要出兵,要早作准备才恰当。灯笼镇,要有兵马埋伏。”

    冯义迟点点头,提笔写道:“孙昭,他的兵一千,你们从洪都带的两千,两千广清旧兵。”

    他写字很快,也很简单,但荣景瑄一眼就明白了。

    谢明泽思索一番,也觉得便是如此:“洪都的兵埋伏在从灯笼镇往广清城而来的官道上,剩下的埋伏在灯笼镇便可,倒是好主意。”

    冯义迟笑着竖起大拇指,意思是谢明泽说得很对。

    谢明泽被他这么夸奖竟然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捏了捏鼻梁,又去问荣景瑄:“我们这次新兵还没练起来,虽然人数看起来很多,但实际并不太乐观……”

    如果可能,他们不会这么早便立旗复国。

    可是如果不立旗,那么整个长乐郡的征兵便不会乐观。就算他们让孙昭以陈胜之的名义征兵,也会被陈胜之看出端倪。

    还不如大大方方站出来,站在钟楼上痛斥陈胜之乱臣贼子,篡位谋逆,道自己才是正统。

    他当然是正统,荣氏高祖皇帝第二十世孙,是嫡出血脉的新任家主。

    这天下除了他,再没有人堂堂正正了。

    所以陈胜之才这么害怕。

    他宁可疾兵出战,也不想等着让他壮大。

    “没事的阿泽,没事的。我们手里有这么多能臣大将,有这么多忠心士兵,我们会赢的。”

    他语气坚定,态度坦荡,谢明泽认真看着他,终于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们会赢的。”

    就连冯义迟也写道:“景瑄身为正统,邪不压正,不用怕。”

    三个人又商量了别的琐事,送冯义迟离开后,两人便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荣景瑄便找来孙昭,问他愿不愿意领五千人做埋伏。

    这个派兵显然是临时决定的,孙昭只是略微一想便明白了陛下的意图,听罢直接领命:“诺,属下遵命。”

    只要灯笼镇可以守住,后面的事情便好说了。

    从灯笼镇往广清而来要绕过苍崖山,山路崎岖,并不好走。

    荣景瑄道:“孙将军,你性格沉稳,不怕诡计,由你对付严文涛最是合适。到时只要消磨对方兵力便可,不要恋战。一旦敌军猛攻,便直接放弃守城保护百姓,让严文涛入境。”

    等他进来,路过苍崖山,那才是瓮中捉鳖。

    荣景瑄手里原本在洪都山上训练过的士兵便能派上用场了。

    孙昭眼睛一亮,他低头思索一番,立即道:“这五千人里,我要五百弓兵,五百骑兵。”

    荣景瑄点头:“可。”

    孙昭给他行了一个军礼:“陛下信任属下,是属下的荣幸。此行前去定当竭力而为,不辱使命。”

    荣景瑄回了一个军礼给他,道:“孙将军,切记保重自身安危。”

    孙昭领命,点了兵即刻便出发了。

    第三日,严文涛果然出兵了。

    他派先遣军一万人直扑灯笼镇,战事一触即发。

    然而他的大军却没有往灯笼镇走,反而取道业康。

    当日落霞时分荣景瑄接到战报,严文涛的三万大军已经离开顺天大营,往业康疾行而去。

    荣景瑄猛地拍响桌子,道:“糟了!”

    谢明泽心中一紧,马上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严文涛到底是陈胜之的手下大将,心思不可谓不深。知道走灯笼镇一路会有埋伏,便直接派一万大军过去吸引守军,反正他们人多,兵分几路都不怕。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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