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节
[机甲]在未来苏醒 作者:燃墨
第17节
但他有种古怪的感觉，现在跟平时又有所不同。那时是意识与网络进行碰触，现在却是整个身体都变成了这儿的一份子。也因此更加强烈的痛苦不知被放大了几千几万倍，如同风暴一般在他措不及防时就将他卷入其中。
身体的皮肤、血管、骨骼乃至每一个细胞，都好像不断在改变着形状，一会儿被揉搓成这个模样，一会儿被撕扯成那个形态。意识却清醒得被迫接收每一点最细微末节的感受，却并不光是疼痛，好像全部的情绪都被灌注在了里面，反倒令人无所适从。
不知过了多久，苏怀臻眼前忽然出现了不一样的画面。
炮火、喧嚣、无尽的星空。
这是在——他有些困惑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地球联盟保卫战战场上。他们正在战舰内部，他正站在即将出动的队列里。
身边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图肯、唐杰、樊明奇都在其中，前面是师团长官也是他们的教官杰拉德，与他并肩的是他早已公开的伴侣蒋教官。
“为了守护荣耀！出发！”
一声不约而同的吼声，一群人鱼贯而出，进入到他们的战斗机甲中。苏怀臻跟上大伙的脚步，胸臆间全是为了联盟而战的热血，却始终感到有哪里不对——但要他说是哪里，他又说不出，于是只能有些懵懂的进入机甲。
这种不对的念头来得更强烈了几分，好像操控板的位置不该在这里，手臂抬起的角度也与最佳角度有细微的差别。
不等他继续思考，机甲队列已经全部出击了。
与外星舰队的交锋，是所有机师们期待已久的。然而明明是最热血激昂的时刻，苏怀臻却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观看一场全息影片。
不，更确切的说，他就好像在观看一场由自己出演的投影，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有迹可循，他心知肚明会发生。那架敌方战机会从那个方位而来，那架载有同袍的机甲将会在下一秒被轰成碎片，那座战机会准确的命中敌方炮台，那艘战舰最终会被炸毁……
而所有的一切的终点，是成片成片不断扩散开来的像是白色又像是蓝色，或者什么颜色都没有的……冰晶……
那分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怎么会突然又变成了现实……
是他现在在梦中还是乌托联邦的一切才是梦……
是不是只要醒来，他还在与战友们并肩战斗？
苏怀臻舔了一下嘴唇，尝到从上方流下来的液体的咸味。
他惊醒过来，被抽离了一段时间的痛楚又像是一股脑的被灌进身体里，每块骨头都像是被打碎了又重新拼接在一起，每个器官都像是被碾压过后又充进去大量气体……
可是更多的感受反而是失落，刚才所看到的、所经历到的，果然都只是他的幻觉。
他的的确确已经身在乌托联邦，他骗不了自己。
隐隐约约的，苏怀臻感到不知存在于身体哪里，有什么枷锁终于被解开了。
然后痛苦在一点一点的消散，当它们彻底消失时，他终于回到了现实。
他看向米莉和瑞克，他们的情况还不是太糟糕。苏怀臻估计尽管意识里过去了很久，现实中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
他不太确定那件东西到底起了什么样的作用，他必须试一试。
苏怀臻刚一动，爱丽就察觉到了。
她头也不回的冷笑道：“这么快就忘了刚才的教训？”
苏怀臻不为所动的继续向前冲。
下一刻，与之前如出一辙的被控制感再次袭来，但与上次不一样的是，苏怀臻几乎是立刻就摆脱了这种症状。
“咦？”同时而来的是爱丽狐疑的视线。
看来刚才那玩意的确有效，苏怀臻已经很接近爱丽了，他跳起来朝她踢了过去。
爱丽却惊呼道：“怎么可能！你的念力好像跟刚才不一样了！难道是变高了？！不可能！”但她也并不在乎，“就算真的变高了又怎么样，你以为你能翻盘？”
苏怀臻根本没理会她在说什么，身体如闪电般向前。
爱丽被踢中的刹那，剧烈的疼痛从腰部向全身蔓延，她的神色里布满了不可思议：“你……”
她不明白，自己的念力为什么会不起作用。
苏怀臻自然不会告诉她，独狼送给他的那件东西，似乎不单单只是让他念力值得到了上升。念力与他的意志似乎发生了某种作用，让他比之前更加难以被念师控制。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当念师的念力对他没用时，凭借体术，苏怀臻轻而易举的占据了上风。
等爱丽和亚历克斯落荒而逃，米莉和瑞克都是一脸惊诧，米莉看了看那两人逃走的方向，又看看苏怀臻：“苏？”
“阿姨？”
米莉泪流满面：“我竟然被一个不是念师的孩子在愿望星球上救了……我作为念师是不是太失败了……”
苏怀臻：“……”
为什么他觉得米莉关注的重点又有点不对？
“米莉……”瑞克踉踉跄跄的走过来，苏怀臻想去扶他，被他一胳膊打开，“你扶你阿姨就可以了。”又对着米莉道，“米莉你没事吧，伤得严重吗？”
米莉刚要开口，苏怀臻却皱起眉头：“什么人？”
☆、62来人的身份
他这话一出,米莉和瑞克都警惕起来，纷纷转头张望。
苏怀臻倒不是担心对方会趁火打劫，很明显隐藏在暗中的人数要超过他们三个。只是他不确定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在暗中而不现身，出现的时机还这么凑巧。
不过……看起来那些人没什么多余的打算，因为在苏怀臻问出口后,他们就走了出来。
视线中一下子多了五六个人，让原本开阔的地方都显得有些拥挤了。
走在前边同苏怀臻打招呼的是个看上去带点腼腆神色的英俊青年,他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对不起啊，我们不是故意要躲藏起来的,因为我们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你们在……”他比划了个动作，“为了不被误认为是敌人，所以……”
他用一句话就说明了情况,苏怀臻仔细观察着这帮人的表情，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对方是清一色的同龄人，有个女孩子被众星捧月般簇拥其中，但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并不显得傲慢。其他人也都五官端正、神态坦荡，只有一两个带着未加掩饰的优越感。
第一印象还不错，苏怀臻便缓和了口气，“没什么。”又问，“你们什么时候到的？虽然有先来后到这种说法，但这里并不是我们私人的地方，相信我阿姨也不可能不让你们在这儿待着，对吗阿姨？”
米莉当然没意见，她受的伤不是太严重可也并不轻，这个时候还没怎么缓过劲来。不过看到这群面孔上或多或少带着初出茅庐的青涩、似乎才刚成年的年轻人，好像会被感染上他们的活力般，她心里面是很欢喜的，连忙道：“对对对。”
那名女孩越过其他人走到她身边：“这位阿姨，我看你好像伤的不轻，不如……”她笑着露出两个酒窝，又掏出随身药包，“让我来帮您上药吧，这个我很拿手哦！”
“你是帮江帆上药上多了才会这么拿手的吧。”旁边另一个黑头发的青年嬉皮笑脸的吐槽。
女孩子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没你的事，一边去！”
“我没那么容易受伤吧。”那个腼腆的青年边说边跟着笑，面孔上愈发看得见几分羞涩，望向女孩的时候眼神却十分柔和。
苏怀臻猜他就是那个“江帆”，经过一番介绍，果然他就叫墨江帆，女孩铁嫣嫣同他是一对男女朋友。嘻嘻哈哈的青年是墨江帆的好哥们邹里森，另一些从面容到性别都与他们有些差异、更类似古地球时代西方人的是他们的同学。
因为是年轻人，里面又有格外透着股亲切劲儿的墨江帆和邹里森，他们很轻易的就跟苏怀臻三人相谈甚欢。
甚至连瑞克都不例外——到了现在苏怀臻仍时不时得到他的白眼和不耐，但这群年轻人却似乎一下子就博得了瑞克的好感，整个过程男人都维持着彬彬有礼的形象。
米莉也对他们很热情：“这么说，你们都是联邦第一念师学院的了？”
苏怀臻还真有点酸溜溜的……
“是啊阿姨。”铁嫣嫣点头，她刚才涂药的手法看得出非常专业又尽心，所以苏怀臻只瞄了一眼就放心的坐到一边了。她看见苏怀臻投过来的视线，语气一点客气都没带，“这个肯定是弟弟，来喊声姐姐听听。”
苏怀臻：“……”
虽然从身高外形上看，他的确比较嫩，可是按实际年龄来算，他怎么也是爷爷辈的吧！
邹里森十分自来熟的搭住苏怀臻的肩膀，“嫣嫣，你欺负你家江帆就够了，别欺负人家啊。”
铁嫣嫣不怀好意的道：“我欺负谁家啊？你家的啊？”
邹里森做害羞状捧脸：“我倒是想，人家不见得情愿啊。”
铁嫣嫣的目光在他和苏怀臻脸上来回了几趟，才语重心长道：“男子汉要拿得起放得下，不能成为你家的，你就成为他家的好啦。”
邹里森：“……”
苏怀臻：“……”
这群人在一个不熟识的人面前开起玩笑来也这么百无禁忌，真的没关系吗？
不过，这反倒让苏怀臻尝到了一丝亲切感，恍恍惚惚的好像又一次看到了曾经机甲师团的那帮家伙。
接下来众人索性就没再各走各路，晚饭前苏怀臻被米莉喊回去收拾地洞时，却听到米莉说：“苏，别对他们太信任了。”
“阿姨？”
米莉皱了皱眉：“嫣嫣给我用的药，还有她随身带的东西，她的包，我看得出她家境很不一般，其他人也一样。那几种药剂，我甚至都只是听说过。再加上他们是第一念师学院的学员，我估计他们应该都出身大贵族，说不定……里面还有十三大贵族的成员。”
苏怀臻老老实实听着，尽管他对这帮人从来就没有放下戒心，可是聆听长辈训导的机会反而是他打心眼里想要珍惜的。
米莉慈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苏，你还小，可能不清楚。那些大贵族没有一个是好打交道的。像爱丽那种表现在外面的，反倒让人放心的多。这些孩子一个两个看起来都是又礼貌又亲切，可谁知道他们肚皮底下转着什么样的念头。大贵族们都是那个样子的，不知不觉的就会让人掉以轻心，以为他们是好人，掏心挖肺的对待，最后却被算计了个一干二净。阿姨我啊，就曾经遇见过……”说到最后她只发出了一声叹息。
大概她话里的未尽之言，也是她的伤心之处吧……苏怀臻猜想着没有多问，只是将头靠在她肩上以示安慰。
至于大贵族，苏怀臻抿了抿唇，这些天来一直不曾想起的人忽然之间浮上脑海。
俊美的侧面，清澈的琥珀色双眸，从来没有任何表情的痕迹，平淡的说出充满□意味话语的语调，理所当然将自己视为宠物的态度……
明明就不该想起那个少年的，可是此时想起更多的却是看在眼里会让苏怀臻感到欣赏的部分。
处于劣势时的将计就计，既快又准的予以还击，狠厉的手段，将林家那两位少爷耍弄在鼓掌之间，毫不掩饰的勃勃野心……
如果说眼前这些人里真有出身十三大贵族的人，苏怀臻并不会觉得惊讶。里面铁、墨、奈特和布拉德几个姓氏也的确属于联邦十三大贵族的席位里。
让苏怀臻惊讶的，是这些人竟然告诉他他们是立志要改变联邦平民待遇才走到一起的。
这种无论如何都算得上隐私的事情，听到了反而没什么好处。除此之外，对他们身为贵族却有这样的信念，苏怀臻也只是稍微有点奇怪罢了。
毕竟从古地球时代就时常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一些朝代，一些国家，变法并不从底层发起，而往往由上自下的产生。这些人也许是认为现今的体制影响到了联邦的发展，从而忧国忧民的试图改变，这也未尝不可。
他打定了主意左耳进右耳出，因此自从晚饭后对方拉着他留在地面上交流讨论的时候，苏怀臻只是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不明所以的茫然态度。
最后那个最为兴致勃勃的帕特?奈特不耐烦了，叫上斯特莱?里维斯和赫尔?布拉德就走，扔下苏怀臻同另外几个人坐在原地。
墨江帆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苏，帕特平常不……”
他的话被铁嫣嫣打断了，“你用得着为奈特他们道歉吗？我看他们自己都不会在意吧！我真是不明白，你和里森为什么非要把他们都给拉进来，布拉德和里维斯也就算了，每次看到奈特我会觉得很不舒服诶！”女孩这时候总算表现出一点刁蛮来，但她抱怨的时候语调轻快声音也轻，听起来反倒不像在发脾气。
墨江帆好声好气的道：“嫣嫣，他们既然都知道了，就不好再反对他们加入啊。”
“好吧，里维斯觉得好玩也就算了。可是你没看到那个奈特做的事吗！几个委员的位子罢了，他就左拉人右收买的，争权夺利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谁不知道这个联盟是你建立的，他算个什么东西！”
邹里森嘿嘿笑：“嫣嫣，我们都知道他不是东西，可是他加入我们是有好处的，不是吗？”
铁嫣嫣顿了一下，也不得不承认：“那当然啦，奈特家里在这方面可以给我们一些方便，但要是我家……”
墨江帆这时表现出几分强硬，“嫣嫣，能不扯上家里就不要扯上家里，不然做什么事情都会有顾忌，也容易偏离我们的初衷。”
邹里森这时却把目光投向苏怀臻，眼中露出几分兴味，“苏，你觉得我们这样做对吗？”
苏怀臻立刻摇头：“我不清楚。”
但他马上就被邹里森黏了上来，对方的胳膊围住他的脖子，呼吸打在耳朵边上……不知怎么的苏怀臻再次想到了林曜，目光忍不住闪烁了一下。
“说吧苏！”邹里森软磨硬泡，“这里没别人了。”
苏怀臻琢磨着在他们面前再演下去确实没意义，才道：“我认为你们这样做很正确。”
“哦？”这下墨江帆也来了兴致。
就连铁嫣嫣都睁大眼睛看着他，“快说快说。”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用太计较每个人的出发点是什么，在开始阶段，己方力量有限的时候，是很有利的。”最实际的案例，苏怀臻在古地球时代的史料记载里就曾看到过。
邹里森和墨江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流露出赞赏的神色。
☆、63擦身而过
“少爷,明天就要到达主星了。”诺斯做完事务汇报，加上了最后一句。
林曜只嗯了一声，就继续坐在窗前，看着窗外。
诺斯发觉自己越来越搞不懂这个主子的心思了，他还想说点什么却撞上了林曜投来的眼神。身周的温度仿佛迅速降至零下，诺斯低下头,毕恭毕敬的退出房间。
林曜继续专注的盯着舰艇外漆黑又冰冷的太空。
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看的啊！没有风景，没有温度,苏为什么要对这种鬼地方那么向往？！
他始终想不明白。
这一次西维尔星系的事情办得很顺利，燎石矿的开采权几乎没费什么事就收入囊中。不仅如此,他还成功的在大堂哥和二堂哥之间安插了一根刺。有事没事的时候他轻易就能让他们想起那根刺，让他们如鲠在喉，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这根刺会顺利演变成导火索，挑起他们之间的争斗。
此时此刻，他思考的也应该是下一步的计划安排，而不是那个处心积虑要逃离自己的人。
可是林曜却发现理智在自己身上像是失效了一般，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身边没有第二个人的时候，他总会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个人。那个人的温度，好像还能轻而易举的感受到。那个人的身体，好像还能轻而易举的触碰到。
不管他叫来谁陪伴，这种陌生的、汹涌的情绪都无法消散，如果非得给它一个定义，是不是……就叫做想念？
林曜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最后他打开门走了出去，随意的挑了个方向，直到到了门口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关押安妮的囚室。
林曜看进去，看到安妮正坐在椅子上，同样在看着窗口露出的那一小片外太空。
不知怎么的心里生出更复杂的情绪，像是愤怒，像是不满，又或者只是单纯的烦躁。林曜敲了敲门，发出的声响立刻吸引了安妮的注意力。
“啊，主人！”安妮这些日子以来只是被囚禁着，林曜不想理会她却也不愿看到她死，因此早就派人治好了她的伤。现在看到他，安妮条件反射似的就奔了过来。
“够了。”林曜却并不想要她继续靠近自己，“你忘记你背叛了我吗。”
安妮的眼睛流露出一点失落，又飞快地藏了进去。她默默的退回到座位上，偏着头想了想，问：“主人是想问苏的什么事吗？”
林曜很想说不是，很想说他为什么要关心那个人，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你……随便说说。”
安妮吃了一惊，然后笑了：“好啊主人，苏他其实一直都不愿当您的宠物，他有着不同于我们的梦想，他……”
时间就在两人一个说一个听中，一分一秒的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曜的理智终于回笼，他才生硬的打断了安妮的话，面无表情的往回走。
迎面走过来的属下纷纷同他打招呼，但林曜全都视而不见般就走了过去。
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刚才安妮说的内容上，心里就好像被风暴侵袭一般始终无法平静。
反省？不不不，别开玩笑了！他为什么要反省！安妮的话只是站在她的角度，苏是不会那么想的！自己对苏那么好，而且当他林曜的宠物有什么不好的？那么多人上赶着送上门来苏肯定不知道！还是对方不信任他能取得最后的家主之位呢？
可是……苏真的不是那么想的吗？
如果是那样，他又为什么要离开自己呢？林曜忍不住不停的询问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与此同时，苏怀臻打了个喷嚏，裹紧了身上米莉非要送给他的披风。他计算了日期，离西泽尔给他的期限只剩下最后一周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先后与墨江帆一行以及米莉两人分开，又单独走过了不少地方，却仍然没有找到独狼的行踪。
他试图通过找出独狼的仇人来找独狼，但来来去去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毁掉了独狼的族群。在人类中，也没听说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件。苏怀臻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去一趟，也好看看小一和小二现在怎么样了。
当苏怀臻回到小狼的住处，才知道前些天，独狼竟然回来过。从小一的眼神和动作里，苏怀臻连猜带蒙的得出了答案。独狼是回来同小狼们进行告别的，同时它似乎还对它们开启了种族的某种传承。
苏怀臻不由的更担心了。
独狼到底要做什么？种种迹象在告诉他，独狼打算做的会是一个非常完整又庞大的计划，它显然从未想过自己要全身而退。
除此之外，苏怀臻更担心的是这件事波及面会不会太大，将自己熟识的人也牵涉其中。
就在苏怀臻想要问问小一是不是能想办法找到独狼的时候，独狼却出现在了不远处，冲苏怀臻叫了一声。
苏怀臻估计它大概一直在附近转悠，等着自己回来，“你在离开前还有什么事情想交代给我？”
独狼点了点脑袋。
苏怀臻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将要去做的事情，是针对这颗星球上全部人类的吗？”
独狼也露出犹豫的神色，像是还没有想好，最后它深深的凝视着苏怀臻，摇了摇头。
苏怀臻：“……”
一时间他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内心却是松了口气的，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自私。明知道独狼是为了替一个种群复仇，还是将自己的思想强加在了对方身上。明知道独狼帮他实现了念力的提升，送给他的东西还救了他和米莉两人的性命，甚至支持了他追寻地球联盟痕迹的希望……可是他却……无法支持独狼对人类的报复。
独狼显得益发衰老，往日还算健壮的躯体也有些虚弱，它的眼神像是一位耄耋的垂垂老者。看着苏怀臻的眼神非常的包容，像是并不介意他的私心，看着小狼们的眼神则充满了慈爱以及不舍。
良久，它轻轻咬住苏怀臻的手，发出几声轻叫。
苏怀臻有些吃惊：“你要我把它们带走？”
独狼点头。
“可是……”苏怀臻迟疑了，“这里才是更适合它们居住和成长的地方吧。”
独狼点头，又叫了几声。
它眼底的悲哀一览无余，苏怀臻明白了它的意思。
再在这颗星球上生活下去，难免会被念师发觉踪迹，安全得不到保障。只有离开这里，或许无法突破能力上的限制，却可能能平安到老，繁衍下去。
“可是跟着我……不是违背了你们不愿被圈养的初衷吗？”至少在别人眼里，小狼会是他的宠物。
独狼只是看着他。
苏怀臻失笑：“是啊，我不可能圈养它们的。”宠物是他自己也忍受不了必须逃离的身份，推己及人他不会这样对待小狼。
但当小狼们被独狼叼过来一番交代后，小一却对着独狼嗷嗷呜呜的叫了好一会。
苏怀臻睁大眼睛，它似乎宁愿留下而不是跟着自己离开？哪怕它明知道留下来也许会死掉。
另一只小狼眼神闪烁，却始终不曾站出去。
这一刻，苏怀臻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三位可敬的战士。他们的种族被灭绝了，他们将要面对比他们强大千百倍的敌人，而在复仇和生命的延续面前，一切追求都不再重要。
舰队到达林家主星的第一时间，林曜就被通知说家主林长德找他有话要说。
林曜进门的时候只看到了林长德的背影。
“进来吧。”
“是，祖父。”对方的背影仍然笔直，充满了能支撑一整个家族的力量。小时候林曜一直认为自己也会成长为一个这样的人，此刻却莫名的觉得祖父很孤单。
跟祖父打交道的时候必须要注意诸多细节，所以必须全神贯注以免出现纰漏，这是林曜从小就心知肚明的事情。但今天，他却破天荒的有些走神。
“这次你完成的很不错。”
这句评价在林长德这里已经是极高的规格，林曜脑中却闪过了安妮和诺斯的话。
他们告诉他，家主下令要除掉苏。林曜猛地回神，对上似乎在等候他回答得林长德的眼神，“谢谢祖父夸奖。”
林长德很满意他毫不偏移的与自己对视，并未询问关于苏的事情。在他眼里，过程无关紧要，只要结果是预期的，一两点意外永远都只是意外罢了——包括眼前孙子那个不安分的母亲。
他点了点头，“愿望星球，想必你是知道的。”
“嗯。”身为念师职业者，林曜对这颗星球颇为了解，在林家的资料库里存有愿望星球十分详尽的资料。
“你从明天开始去那里修炼。”林长德告诉他，“目前你的状态最适合去那里的北极。”
“是。”
“对了……”在林曜离开前，林长德叫住他，补充了一句，“如果可以，弄一只望心狼养着。”
望心狼？
林曜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这种愿望星球特有的物种是念师最希望遇见的生物之一。
不过直到到达目的地，他在想的却是林长德说这句话的用意。显然在下一任家主的竞争上，自己已经走到了两位堂兄前面。但是不能掉以轻心，没到最后他绝不会轻视任何敌人。
飞船在愿望星球上着陆，走下飞船的时候，林曜猛地朝不远处看了过去。
那里同样停靠着一艘飞船，此时台阶正在慢慢收回船舱内。
是他的错觉吗？刚才走出舱门的那一瞬间，他依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64推荐信
飞船启动,缓缓离开了愿望星球的地面。其间西泽尔始终一言不发，却又不断的拿眼睛瞅苏怀臻。
最后苏怀臻终于忍不住问：“我有什么不对？”
“那倒不是。”
当然没有不对，苏怀臻简直太对了！他一到愿望星球，就发现苏怀臻不仅在约定的地点等着，念力值还真的跨越了80大关，整个人还没缺胳膊少腿表现极其正常……
西泽尔倒不是希望他失败,内心也预感到苏怀臻会成功，可是他更清楚这件事实现起来有多难,所以没办法不吃惊。
要知道他原本并不了解愿望星球的状况，也不知道要怎么突破人体的障碍,但这回被那位友人喊去帮忙，西泽尔顺嘴多问了两句。对方听说了苏怀臻的事，顿时生出好奇之心。就这样,西泽尔理所当然的把从前怎么都撬不出来的答案给问到了手。
他意味深长的打量着苏怀臻道：“你恐怕不知道自己完成了一件多么不寻常的事。”
苏怀臻挑眉：“哦？”
西泽尔道：“这还是我那个朋友跟我说的。他告诉我，实际上人类天生念力值达不到80，就意味着基因里存在某种基因锁。这种天赋上的短缺，数百年来人类都无法解决，就连基因进化药剂也完全不奏效。但是实际上，我朋友说，基因锁是存在可能解开的。一个例子就是他，另一个嘛，现在就摆在我眼前，是你了。”
苏怀臻又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说我这次是解开了基因锁？”
“没错！”西泽尔打了个响指，原本还期待苏怀臻露出一点迫不及待的神情，但对方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只好乖乖往下说，“要解开基因锁，唯一的可能是从自身出发，不能依靠外力。要么是极大的刺激，要么是极大的决心，多半都会遭遇到极大的危险。整个过程既要运气好，还要有非比寻常的承受力和忍耐力。说来轻松，实施起来却是难上加难。毕竟念力跟这里有关。”他一指脑袋，“不小心就可能疯了或是死掉。”
苏怀臻还是有点神游天外，这是因为他现在脑子里在想着刚才进入飞船船舱前，所看到的对面那艘飞船，以及出现在门口的那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飞船船身一角，树冠与恒星标志的家徽苏怀臻一眼就认出来。而那个挺拔又略有些单薄的身影，苏怀臻更不认为自己会认错。
竟然会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与林曜擦身而过。
苏怀臻有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不过林曜会出现在这里，倒是理所当然的。念师修炼的天堂，对一名极有天赋的贵族少年同样具有吸引力。
“不过……”西泽尔说着说着又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嘿嘿嘿嘿，这次你只花了半年就完成了那家伙一年才搞定的事情，我终于找到理由去笑话他了！嘿嘿嘿嘿，他要是知道你成功了，一定会惊讶的把眼珠子都给掉出来！”
苏怀臻被他笑得寒毛倒竖，终于回过神来。
眼前曾经给他留下“神秘强者”印象的皇级念师，此时正笑得一点风度都没有，相反还特别贱……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吗？
至于对方的话，苏怀臻觉得他太夸张了。他不认为自己比西泽尔的朋友强，他摸了摸身边趴着、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小狼小二，坦然道：“我会这么快成功是因为我得到了很大的帮助。”
西泽尔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也落到了小狼身上，露出了然的神色：“这么说也没错，你运气可真够好的，不仅能得到成年望心狼的垂青，幼崽还愿意跟在你身边。如果你什么时候不想当机师了，来做念师也不错啊。这样……”他越想越兴奋，恨不得苏怀臻真的如他话里说的那样，“……你干脆拜在我门下好了，就由我给你当老师！放心我水平很高的！”
苏怀臻：“……”
过了会他问到另一个问题：“它叫望心狼？”
“是啊。你不知道？”西泽尔先是惊讶，继而又表示理解，“也对，你不是念师一脉，自然不知道望心狼是什么，也不会明白这种生物对念师意味着什么。可以说它是念师最佳的宠物，而且数量极其稀少，目前为止只在愿望星球上有发现过。曾经有人试图驯养，不过也顶多饲养几只罢了。据说，能让望心狼放下戒心跟随，必须有一颗最纯净的心灵。”
这种说法……怎么跟传说里的独角兽似的，不过纯净后面跟着的词语似乎是……少女？
不知西泽尔是不是和苏怀臻想到了同一个地方，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望心狼确实有很大价值，一是它脑袋里产出的结晶物能帮念师提高念力，第二是它们能帮念师修炼，不过具体我不大清楚。”
苏怀臻睨他一眼，“你没想弄一只？”
西泽尔却撇了撇嘴：“对念师来说，念力是存身立命的根本，我可不想要外物来帮我。当然我不是说你，你不是希望成为机师吗，有它倒是能够事半功倍。”
苏怀臻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他不会告诉西泽尔，如今愿望星球上可能再看不到望心狼了，而小二也不能说是属于他的所有物。它是独立的个体，只要条件成熟，小二就会离开他，去完成种群延续的重要任务。
小狼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念头，耳朵支楞了一下，掀了掀眼皮，露出圆滚滚的金棕色双眼，与苏怀臻的视线相对了一会，才再度趴回地上假寐。
总的说来，这次来愿望星球非常顺利。经过测试，苏怀臻的念力值达到了87，在联邦想要成为机师的人里或许谈不上出色，却已经足够成为一名机师。
最让他满意的，是自己的身高也与这个时代的成年人没了显着差异，不会再被误认为是未成年人了。
“对了，苏。”
听到西泽尔懒洋洋的语声，再一看对方毫无形象瘫坐在沙发里的样子，苏怀臻有一刻很想扭脸。
这家伙几乎要把他自己整个人都陷进沙发里，而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横七竖八摆满了各种零食甜点……
“神秘强者”的形象早就支离破碎得不成样子了。
“嗯？”不过那种黑巧克力还挺好吃的，苏怀臻边琢磨边十分顺手的摸走了最后一块。
正伸手做着同样努力的西泽尔摸了个空，他嗖的坐直了身体，瞪着空空如也的盒子发了好一会呆。接着他看向苏怀臻，“是你吃了那块？”
苏怀臻微微一笑：“嗯。”
西泽尔用防贼似的眼神盯了他很久，才继续起之前的话题，“你说你要当机师的，对吧。”
“是的。”
“有没有什么打算？”
“有。”苏怀臻没有隐瞒他，“我打算去参加瓦伦西亚机甲学院的招生。”
西泽尔又愣了一下，喃喃道：“你竟然要去那个鬼地方？”
苏怀臻没听清：“什么？”
“哦，我是说你怎么想去那所学院？联邦皇家机甲学院也是非常好的，还有其他一些星系的机甲学院都很不错。”西泽尔边飞快的往嘴里塞东西边问他。
跟西泽尔这么熟了，苏怀臻才知道了一个令人蛋疼的事实。这位皇级念师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吃货，而且还偏好各种零食甜点。那次会混到那艘飞船上当侍者，就是因为飞船上专门服务工作人员的厨子据说是一个隐姓埋名的甜点师……
看他的脸颊不断在不同位置鼓起，苏怀臻终于扭开了脸：“但是我一直很向往瓦伦西亚机甲学院。”
向往那个鬼地方的不是神经病就是神经病……西泽尔腹诽了一句才道，“即使那里的校风不是一般的严苛，那里一帮子的老师也都是古板的神经病？”
他是不是对瓦伦西亚机甲学院有什么偏见？苏怀臻怀疑的想，一边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西泽尔没有再咀嚼下去，他坐直了身体，“你一定要去？”
“是的。”苏怀臻认真道，“我一定要进入这所学院。”
西泽尔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会道：“我帮你推荐入学的话，你会不会拒绝我？”
“推荐入学？”
“是啊。”西泽尔拍掉手上的食物残渣，“虽然那所学院的老师基本上都是神经病，但我还是能帮你拿到推荐信的。当然，即使有推荐信入学考核也是要进行的，不过条件会适当放宽许多，也就是说你现在入学还有一定风险，但有了推荐信就十拿九稳了，而且不需要再经过任何审核。”
“好啊。”苏怀臻毫不犹豫的道。
西泽尔有点惊讶：“我以为你会拒绝我？”
苏怀臻比他更惊讶：“为什么要拒绝你？”
“不拒绝走后门的行为怎么显得你非同一般？”
苏怀臻：“……”
他又不是傻子，对西泽尔来说拿到推荐信大概是轻而易举的，甚至还谈不上欠人情。这种时候就是得利用一切可供利用的条件，他又不是食古不化的家伙，为什么要拒绝？
西泽尔却托起下巴，嘿嘿一笑：“不过你没拒绝，我反而更欣赏你了，到时候一定会帮你在那混蛋面前好好美言几句的。”
苏怀臻一愣，那“混蛋”？
西泽尔看出了他的疑惑，却没有一丁点想要解释的欲望，卖了个关子以后他似乎十分满意，表现出来的情形就是食欲大发————他又让人送来了一大堆食物，开始大快朵颐。
☆、65与曼纳瑟罗的初见
瓦伦西亚星系。
被西泽尔搁在飞船上呆了几天之后,苏怀臻还在琢磨着他到底是干嘛了，多日未归的西泽尔就终于回来了。
他跑到苏怀臻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甩给他一个硬邦邦、有点鼓起来、形状不规则的包裹。
接到手里有种被砸到的感觉，苏怀臻问：“这是……？”
“推荐信。”
“这么硬？”而且这种形状，大小，厚度……
西泽尔瞥他一眼,“你拆开看就知道了，反正硬总比软好,那混蛋本来准备拿卫生纸写一张……”
苏怀臻：“……”
等他拆开包裹，看到的就是一个不完整的餐盘,相对平整的位置用深红色的果酱写了几行字。
不看吊儿郎当的口吻，的确是推荐信的内容，但苏怀臻忽然十分理解西泽尔为什么会称对方混蛋了。
没过两天,西泽尔声称有事要办离开了瓦伦西亚星系。得到了如何饲养小望心狼建议的苏怀臻在西亚星一角租了间房子住下来，日子在修炼和饲养小狼中静静过去。
西泽尔告诉他以为你念力大幅度的提高，并迈过了基因锁的分界点，他需要巩固再巩固，并提供给他了一些修行技巧与注意事项。但对于苏怀臻最想了解的瓦伦西亚机甲学院招生考核内容，西泽尔只丢下了一句话。
“有推荐信如果你都通过不了，你早点走人对谁都好。”
苏怀臻一面寻思着到底会考核些什么内容，一面对即将到来的学院招生季开始进行最后的准备。
夏季刚开始的时候，瓦伦西亚机甲学院的招生季也轰轰烈烈的展开了。从第一天开始，原本还透着安逸气息的整颗行政星上气氛就变得紧绷起来，夏季的炎热似乎一览无余。
遍布招生点四周从最廉价的小旅馆到最昂贵的大型酒店都人满为患，大街小巷里的所有人完全分辨不出谁是贵族谁是平民，每个人都显得有些狼狈。
不过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大贵族看不起小贵族，小贵族看不起破落贵族，小贵族和破落贵族又对大贵族羡慕嫉妒恨。
苏怀臻也挤到人群中去领了一份报名表，好在小望心狼被放在了住处，不然在这里他还真没办法照顾它——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要采取如此原始的方式报名而不能采用在古地球时代就已经十分普及的网络报名方式。
据说这个问题此前也曾有人提出过，非官方的解释是“学校需要观察每一个学员的入学意向是否诚恳，信念是否坚定，是否具有迎难而上的精神”。
官方则始终沉默不言。
这样看来倒也有些道理，根据苏怀臻的观察，瓦伦西亚机甲学院非常苛刻的一点就在于它不允许考生找仆从去代领报名表，而非得自己挤进去亲自拿到。
苏怀臻忍不住想，如果林曜也想入学，到底做出一个什么样的反应呢？
他因此就有点走神，堵在一条拥挤的道路上走神不招人骂的几率本来就低，何况来来去去还有不少憋了一肚子气的贵族。
“傻子也敢来报考瓦伦西亚？不知死活吗！”“看那副样子就知道是破落户，现在的人是不是都觉得进了机甲学院就能咸鱼翻身了啊？”“你们觉得傻了吧唧的人能进机甲学院？”“当然不能，所以说本来就够破落了，最后一点钱还折腾在这上面，就是想不破落也难啊。”
苏怀臻回神才意识到对方是在针对自己，他挑了挑眉毛，缓缓的看了他们一眼。
然后他快步走进到密集的人群中。
刚才还滔滔不绝的一群人猛地意识到刚才莫名其妙的安静，就好像有谁在他们的嘴巴上安了一道拉链似的。
“怎么回事？”
“你刚怎么不说话了？”
“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几个早就熟识的贵族青年互相质问对方，却谁都不愿意承认刚才他们竟然会被一个同龄人的眼神给吓得住了嘴。
第17节
恋耽美
第17节
但他有种古怪的感觉，现在跟平时又有所不同。那时是意识与网络进行碰触，现在却是整个身体都变成了这儿的一份子。也因此更加强烈的痛苦不知被放大了几千几万倍，如同风暴一般在他措不及防时就将他卷入其中。
身体的皮肤、血管、骨骼乃至每一个细胞，都好像不断在改变着形状，一会儿被揉搓成这个模样，一会儿被撕扯成那个形态。意识却清醒得被迫接收每一点最细微末节的感受，却并不光是疼痛，好像全部的情绪都被灌注在了里面，反倒令人无所适从。
不知过了多久，苏怀臻眼前忽然出现了不一样的画面。
炮火、喧嚣、无尽的星空。
这是在——他有些困惑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地球联盟保卫战战场上。他们正在战舰内部，他正站在即将出动的队列里。
身边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图肯、唐杰、樊明奇都在其中，前面是师团长官也是他们的教官杰拉德，与他并肩的是他早已公开的伴侣蒋教官。
“为了守护荣耀！出发！”
一声不约而同的吼声，一群人鱼贯而出，进入到他们的战斗机甲中。苏怀臻跟上大伙的脚步，胸臆间全是为了联盟而战的热血，却始终感到有哪里不对——但要他说是哪里，他又说不出，于是只能有些懵懂的进入机甲。
这种不对的念头来得更强烈了几分，好像操控板的位置不该在这里，手臂抬起的角度也与最佳角度有细微的差别。
不等他继续思考，机甲队列已经全部出击了。
与外星舰队的交锋，是所有机师们期待已久的。然而明明是最热血激昂的时刻，苏怀臻却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观看一场全息影片。
不，更确切的说，他就好像在观看一场由自己出演的投影，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有迹可循，他心知肚明会发生。那架敌方战机会从那个方位而来，那架载有同袍的机甲将会在下一秒被轰成碎片，那座战机会准确的命中敌方炮台，那艘战舰最终会被炸毁……
而所有的一切的终点，是成片成片不断扩散开来的像是白色又像是蓝色，或者什么颜色都没有的……冰晶……
那分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怎么会突然又变成了现实……
是他现在在梦中还是乌托联邦的一切才是梦……
是不是只要醒来，他还在与战友们并肩战斗？
苏怀臻舔了一下嘴唇，尝到从上方流下来的液体的咸味。
他惊醒过来，被抽离了一段时间的痛楚又像是一股脑的被灌进身体里，每块骨头都像是被打碎了又重新拼接在一起，每个器官都像是被碾压过后又充进去大量气体……
可是更多的感受反而是失落，刚才所看到的、所经历到的，果然都只是他的幻觉。
他的的确确已经身在乌托联邦，他骗不了自己。
隐隐约约的，苏怀臻感到不知存在于身体哪里，有什么枷锁终于被解开了。
然后痛苦在一点一点的消散，当它们彻底消失时，他终于回到了现实。
他看向米莉和瑞克，他们的情况还不是太糟糕。苏怀臻估计尽管意识里过去了很久，现实中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
他不太确定那件东西到底起了什么样的作用，他必须试一试。
苏怀臻刚一动，爱丽就察觉到了。
她头也不回的冷笑道：“这么快就忘了刚才的教训？”
苏怀臻不为所动的继续向前冲。
下一刻，与之前如出一辙的被控制感再次袭来，但与上次不一样的是，苏怀臻几乎是立刻就摆脱了这种症状。
“咦？”同时而来的是爱丽狐疑的视线。
看来刚才那玩意的确有效，苏怀臻已经很接近爱丽了，他跳起来朝她踢了过去。
爱丽却惊呼道：“怎么可能！你的念力好像跟刚才不一样了！难道是变高了？！不可能！”但她也并不在乎，“就算真的变高了又怎么样，你以为你能翻盘？”
苏怀臻根本没理会她在说什么，身体如闪电般向前。
爱丽被踢中的刹那，剧烈的疼痛从腰部向全身蔓延，她的神色里布满了不可思议：“你……”
她不明白，自己的念力为什么会不起作用。
苏怀臻自然不会告诉她，独狼送给他的那件东西，似乎不单单只是让他念力值得到了上升。念力与他的意志似乎发生了某种作用，让他比之前更加难以被念师控制。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当念师的念力对他没用时，凭借体术，苏怀臻轻而易举的占据了上风。
等爱丽和亚历克斯落荒而逃，米莉和瑞克都是一脸惊诧，米莉看了看那两人逃走的方向，又看看苏怀臻：“苏？”
“阿姨？”
米莉泪流满面：“我竟然被一个不是念师的孩子在愿望星球上救了……我作为念师是不是太失败了……”
苏怀臻：“……”
为什么他觉得米莉关注的重点又有点不对？
“米莉……”瑞克踉踉跄跄的走过来，苏怀臻想去扶他，被他一胳膊打开，“你扶你阿姨就可以了。”又对着米莉道，“米莉你没事吧，伤得严重吗？”
米莉刚要开口，苏怀臻却皱起眉头：“什么人？”
☆、62来人的身份
他这话一出,米莉和瑞克都警惕起来，纷纷转头张望。
苏怀臻倒不是担心对方会趁火打劫，很明显隐藏在暗中的人数要超过他们三个。只是他不确定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在暗中而不现身，出现的时机还这么凑巧。
不过……看起来那些人没什么多余的打算，因为在苏怀臻问出口后,他们就走了出来。
视线中一下子多了五六个人，让原本开阔的地方都显得有些拥挤了。
走在前边同苏怀臻打招呼的是个看上去带点腼腆神色的英俊青年,他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对不起啊，我们不是故意要躲藏起来的,因为我们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你们在……”他比划了个动作，“为了不被误认为是敌人，所以……”
他用一句话就说明了情况,苏怀臻仔细观察着这帮人的表情，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对方是清一色的同龄人，有个女孩子被众星捧月般簇拥其中，但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并不显得傲慢。其他人也都五官端正、神态坦荡，只有一两个带着未加掩饰的优越感。
第一印象还不错，苏怀臻便缓和了口气，“没什么。”又问，“你们什么时候到的？虽然有先来后到这种说法，但这里并不是我们私人的地方，相信我阿姨也不可能不让你们在这儿待着，对吗阿姨？”
米莉当然没意见，她受的伤不是太严重可也并不轻，这个时候还没怎么缓过劲来。不过看到这群面孔上或多或少带着初出茅庐的青涩、似乎才刚成年的年轻人，好像会被感染上他们的活力般，她心里面是很欢喜的，连忙道：“对对对。”
那名女孩越过其他人走到她身边：“这位阿姨，我看你好像伤的不轻，不如……”她笑着露出两个酒窝，又掏出随身药包，“让我来帮您上药吧，这个我很拿手哦！”
“你是帮江帆上药上多了才会这么拿手的吧。”旁边另一个黑头发的青年嬉皮笑脸的吐槽。
女孩子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没你的事，一边去！”
“我没那么容易受伤吧。”那个腼腆的青年边说边跟着笑，面孔上愈发看得见几分羞涩，望向女孩的时候眼神却十分柔和。
苏怀臻猜他就是那个“江帆”，经过一番介绍，果然他就叫墨江帆，女孩铁嫣嫣同他是一对男女朋友。嘻嘻哈哈的青年是墨江帆的好哥们邹里森，另一些从面容到性别都与他们有些差异、更类似古地球时代西方人的是他们的同学。
因为是年轻人，里面又有格外透着股亲切劲儿的墨江帆和邹里森，他们很轻易的就跟苏怀臻三人相谈甚欢。
甚至连瑞克都不例外——到了现在苏怀臻仍时不时得到他的白眼和不耐，但这群年轻人却似乎一下子就博得了瑞克的好感，整个过程男人都维持着彬彬有礼的形象。
米莉也对他们很热情：“这么说，你们都是联邦第一念师学院的了？”
苏怀臻还真有点酸溜溜的……
“是啊阿姨。”铁嫣嫣点头，她刚才涂药的手法看得出非常专业又尽心，所以苏怀臻只瞄了一眼就放心的坐到一边了。她看见苏怀臻投过来的视线，语气一点客气都没带，“这个肯定是弟弟，来喊声姐姐听听。”
苏怀臻：“……”
虽然从身高外形上看，他的确比较嫩，可是按实际年龄来算，他怎么也是爷爷辈的吧！
邹里森十分自来熟的搭住苏怀臻的肩膀，“嫣嫣，你欺负你家江帆就够了，别欺负人家啊。”
铁嫣嫣不怀好意的道：“我欺负谁家啊？你家的啊？”
邹里森做害羞状捧脸：“我倒是想，人家不见得情愿啊。”
铁嫣嫣的目光在他和苏怀臻脸上来回了几趟，才语重心长道：“男子汉要拿得起放得下，不能成为你家的，你就成为他家的好啦。”
邹里森：“……”
苏怀臻：“……”
这群人在一个不熟识的人面前开起玩笑来也这么百无禁忌，真的没关系吗？
不过，这反倒让苏怀臻尝到了一丝亲切感，恍恍惚惚的好像又一次看到了曾经机甲师团的那帮家伙。
接下来众人索性就没再各走各路，晚饭前苏怀臻被米莉喊回去收拾地洞时，却听到米莉说：“苏，别对他们太信任了。”
“阿姨？”
米莉皱了皱眉：“嫣嫣给我用的药，还有她随身带的东西，她的包，我看得出她家境很不一般，其他人也一样。那几种药剂，我甚至都只是听说过。再加上他们是第一念师学院的学员，我估计他们应该都出身大贵族，说不定……里面还有十三大贵族的成员。”
苏怀臻老老实实听着，尽管他对这帮人从来就没有放下戒心，可是聆听长辈训导的机会反而是他打心眼里想要珍惜的。
米莉慈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苏，你还小，可能不清楚。那些大贵族没有一个是好打交道的。像爱丽那种表现在外面的，反倒让人放心的多。这些孩子一个两个看起来都是又礼貌又亲切，可谁知道他们肚皮底下转着什么样的念头。大贵族们都是那个样子的，不知不觉的就会让人掉以轻心，以为他们是好人，掏心挖肺的对待，最后却被算计了个一干二净。阿姨我啊，就曾经遇见过……”说到最后她只发出了一声叹息。
大概她话里的未尽之言，也是她的伤心之处吧……苏怀臻猜想着没有多问，只是将头靠在她肩上以示安慰。
至于大贵族，苏怀臻抿了抿唇，这些天来一直不曾想起的人忽然之间浮上脑海。
俊美的侧面，清澈的琥珀色双眸，从来没有任何表情的痕迹，平淡的说出充满□意味话语的语调，理所当然将自己视为宠物的态度……
明明就不该想起那个少年的，可是此时想起更多的却是看在眼里会让苏怀臻感到欣赏的部分。
处于劣势时的将计就计，既快又准的予以还击，狠厉的手段，将林家那两位少爷耍弄在鼓掌之间，毫不掩饰的勃勃野心……
如果说眼前这些人里真有出身十三大贵族的人，苏怀臻并不会觉得惊讶。里面铁、墨、奈特和布拉德几个姓氏也的确属于联邦十三大贵族的席位里。
让苏怀臻惊讶的，是这些人竟然告诉他他们是立志要改变联邦平民待遇才走到一起的。
这种无论如何都算得上隐私的事情，听到了反而没什么好处。除此之外，对他们身为贵族却有这样的信念，苏怀臻也只是稍微有点奇怪罢了。
毕竟从古地球时代就时常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一些朝代，一些国家，变法并不从底层发起，而往往由上自下的产生。这些人也许是认为现今的体制影响到了联邦的发展，从而忧国忧民的试图改变，这也未尝不可。
他打定了主意左耳进右耳出，因此自从晚饭后对方拉着他留在地面上交流讨论的时候，苏怀臻只是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不明所以的茫然态度。
最后那个最为兴致勃勃的帕特?奈特不耐烦了，叫上斯特莱?里维斯和赫尔?布拉德就走，扔下苏怀臻同另外几个人坐在原地。
墨江帆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苏，帕特平常不……”
他的话被铁嫣嫣打断了，“你用得着为奈特他们道歉吗？我看他们自己都不会在意吧！我真是不明白，你和里森为什么非要把他们都给拉进来，布拉德和里维斯也就算了，每次看到奈特我会觉得很不舒服诶！”女孩这时候总算表现出一点刁蛮来，但她抱怨的时候语调轻快声音也轻，听起来反倒不像在发脾气。
墨江帆好声好气的道：“嫣嫣，他们既然都知道了，就不好再反对他们加入啊。”
“好吧，里维斯觉得好玩也就算了。可是你没看到那个奈特做的事吗！几个委员的位子罢了，他就左拉人右收买的，争权夺利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谁不知道这个联盟是你建立的，他算个什么东西！”
邹里森嘿嘿笑：“嫣嫣，我们都知道他不是东西，可是他加入我们是有好处的，不是吗？”
铁嫣嫣顿了一下，也不得不承认：“那当然啦，奈特家里在这方面可以给我们一些方便，但要是我家……”
墨江帆这时表现出几分强硬，“嫣嫣，能不扯上家里就不要扯上家里，不然做什么事情都会有顾忌，也容易偏离我们的初衷。”
邹里森这时却把目光投向苏怀臻，眼中露出几分兴味，“苏，你觉得我们这样做对吗？”
苏怀臻立刻摇头：“我不清楚。”
但他马上就被邹里森黏了上来，对方的胳膊围住他的脖子，呼吸打在耳朵边上……不知怎么的苏怀臻再次想到了林曜，目光忍不住闪烁了一下。
“说吧苏！”邹里森软磨硬泡，“这里没别人了。”
苏怀臻琢磨着在他们面前再演下去确实没意义，才道：“我认为你们这样做很正确。”
“哦？”这下墨江帆也来了兴致。
就连铁嫣嫣都睁大眼睛看着他，“快说快说。”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用太计较每个人的出发点是什么，在开始阶段，己方力量有限的时候，是很有利的。”最实际的案例，苏怀臻在古地球时代的史料记载里就曾看到过。
邹里森和墨江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流露出赞赏的神色。
☆、63擦身而过
“少爷,明天就要到达主星了。”诺斯做完事务汇报，加上了最后一句。
林曜只嗯了一声，就继续坐在窗前，看着窗外。
诺斯发觉自己越来越搞不懂这个主子的心思了，他还想说点什么却撞上了林曜投来的眼神。身周的温度仿佛迅速降至零下，诺斯低下头,毕恭毕敬的退出房间。
林曜继续专注的盯着舰艇外漆黑又冰冷的太空。
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看的啊！没有风景，没有温度,苏为什么要对这种鬼地方那么向往？！
他始终想不明白。
这一次西维尔星系的事情办得很顺利，燎石矿的开采权几乎没费什么事就收入囊中。不仅如此,他还成功的在大堂哥和二堂哥之间安插了一根刺。有事没事的时候他轻易就能让他们想起那根刺，让他们如鲠在喉，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这根刺会顺利演变成导火索，挑起他们之间的争斗。
此时此刻，他思考的也应该是下一步的计划安排，而不是那个处心积虑要逃离自己的人。
可是林曜却发现理智在自己身上像是失效了一般，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身边没有第二个人的时候，他总会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个人。那个人的温度，好像还能轻而易举的感受到。那个人的身体，好像还能轻而易举的触碰到。
不管他叫来谁陪伴，这种陌生的、汹涌的情绪都无法消散，如果非得给它一个定义，是不是……就叫做想念？
林曜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最后他打开门走了出去，随意的挑了个方向，直到到了门口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关押安妮的囚室。
林曜看进去，看到安妮正坐在椅子上，同样在看着窗口露出的那一小片外太空。
不知怎么的心里生出更复杂的情绪，像是愤怒，像是不满，又或者只是单纯的烦躁。林曜敲了敲门，发出的声响立刻吸引了安妮的注意力。
“啊，主人！”安妮这些日子以来只是被囚禁着，林曜不想理会她却也不愿看到她死，因此早就派人治好了她的伤。现在看到他，安妮条件反射似的就奔了过来。
“够了。”林曜却并不想要她继续靠近自己，“你忘记你背叛了我吗。”
安妮的眼睛流露出一点失落，又飞快地藏了进去。她默默的退回到座位上，偏着头想了想，问：“主人是想问苏的什么事吗？”
林曜很想说不是，很想说他为什么要关心那个人，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你……随便说说。”
安妮吃了一惊，然后笑了：“好啊主人，苏他其实一直都不愿当您的宠物，他有着不同于我们的梦想，他……”
时间就在两人一个说一个听中，一分一秒的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曜的理智终于回笼，他才生硬的打断了安妮的话，面无表情的往回走。
迎面走过来的属下纷纷同他打招呼，但林曜全都视而不见般就走了过去。
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刚才安妮说的内容上，心里就好像被风暴侵袭一般始终无法平静。
反省？不不不，别开玩笑了！他为什么要反省！安妮的话只是站在她的角度，苏是不会那么想的！自己对苏那么好，而且当他林曜的宠物有什么不好的？那么多人上赶着送上门来苏肯定不知道！还是对方不信任他能取得最后的家主之位呢？
可是……苏真的不是那么想的吗？
如果是那样，他又为什么要离开自己呢？林曜忍不住不停的询问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与此同时，苏怀臻打了个喷嚏，裹紧了身上米莉非要送给他的披风。他计算了日期，离西泽尔给他的期限只剩下最后一周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先后与墨江帆一行以及米莉两人分开，又单独走过了不少地方，却仍然没有找到独狼的行踪。
他试图通过找出独狼的仇人来找独狼，但来来去去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毁掉了独狼的族群。在人类中，也没听说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件。苏怀臻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去一趟，也好看看小一和小二现在怎么样了。
当苏怀臻回到小狼的住处，才知道前些天，独狼竟然回来过。从小一的眼神和动作里，苏怀臻连猜带蒙的得出了答案。独狼是回来同小狼们进行告别的，同时它似乎还对它们开启了种族的某种传承。
苏怀臻不由的更担心了。
独狼到底要做什么？种种迹象在告诉他，独狼打算做的会是一个非常完整又庞大的计划，它显然从未想过自己要全身而退。
除此之外，苏怀臻更担心的是这件事波及面会不会太大，将自己熟识的人也牵涉其中。
就在苏怀臻想要问问小一是不是能想办法找到独狼的时候，独狼却出现在了不远处，冲苏怀臻叫了一声。
苏怀臻估计它大概一直在附近转悠，等着自己回来，“你在离开前还有什么事情想交代给我？”
独狼点了点脑袋。
苏怀臻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将要去做的事情，是针对这颗星球上全部人类的吗？”
独狼也露出犹豫的神色，像是还没有想好，最后它深深的凝视着苏怀臻，摇了摇头。
苏怀臻：“……”
一时间他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内心却是松了口气的，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自私。明知道独狼是为了替一个种群复仇，还是将自己的思想强加在了对方身上。明知道独狼帮他实现了念力的提升，送给他的东西还救了他和米莉两人的性命，甚至支持了他追寻地球联盟痕迹的希望……可是他却……无法支持独狼对人类的报复。
独狼显得益发衰老，往日还算健壮的躯体也有些虚弱，它的眼神像是一位耄耋的垂垂老者。看着苏怀臻的眼神非常的包容，像是并不介意他的私心，看着小狼们的眼神则充满了慈爱以及不舍。
良久，它轻轻咬住苏怀臻的手，发出几声轻叫。
苏怀臻有些吃惊：“你要我把它们带走？”
独狼点头。
“可是……”苏怀臻迟疑了，“这里才是更适合它们居住和成长的地方吧。”
独狼点头，又叫了几声。
它眼底的悲哀一览无余，苏怀臻明白了它的意思。
再在这颗星球上生活下去，难免会被念师发觉踪迹，安全得不到保障。只有离开这里，或许无法突破能力上的限制，却可能能平安到老，繁衍下去。
“可是跟着我……不是违背了你们不愿被圈养的初衷吗？”至少在别人眼里，小狼会是他的宠物。
独狼只是看着他。
苏怀臻失笑：“是啊，我不可能圈养它们的。”宠物是他自己也忍受不了必须逃离的身份，推己及人他不会这样对待小狼。
但当小狼们被独狼叼过来一番交代后，小一却对着独狼嗷嗷呜呜的叫了好一会。
苏怀臻睁大眼睛，它似乎宁愿留下而不是跟着自己离开？哪怕它明知道留下来也许会死掉。
另一只小狼眼神闪烁，却始终不曾站出去。
这一刻，苏怀臻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三位可敬的战士。他们的种族被灭绝了，他们将要面对比他们强大千百倍的敌人，而在复仇和生命的延续面前，一切追求都不再重要。
舰队到达林家主星的第一时间，林曜就被通知说家主林长德找他有话要说。
林曜进门的时候只看到了林长德的背影。
“进来吧。”
“是，祖父。”对方的背影仍然笔直，充满了能支撑一整个家族的力量。小时候林曜一直认为自己也会成长为一个这样的人，此刻却莫名的觉得祖父很孤单。
跟祖父打交道的时候必须要注意诸多细节，所以必须全神贯注以免出现纰漏，这是林曜从小就心知肚明的事情。但今天，他却破天荒的有些走神。
“这次你完成的很不错。”
这句评价在林长德这里已经是极高的规格，林曜脑中却闪过了安妮和诺斯的话。
他们告诉他，家主下令要除掉苏。林曜猛地回神，对上似乎在等候他回答得林长德的眼神，“谢谢祖父夸奖。”
林长德很满意他毫不偏移的与自己对视，并未询问关于苏的事情。在他眼里，过程无关紧要，只要结果是预期的，一两点意外永远都只是意外罢了——包括眼前孙子那个不安分的母亲。
他点了点头，“愿望星球，想必你是知道的。”
“嗯。”身为念师职业者，林曜对这颗星球颇为了解，在林家的资料库里存有愿望星球十分详尽的资料。
“你从明天开始去那里修炼。”林长德告诉他，“目前你的状态最适合去那里的北极。”
“是。”
“对了……”在林曜离开前，林长德叫住他，补充了一句，“如果可以，弄一只望心狼养着。”
望心狼？
林曜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这种愿望星球特有的物种是念师最希望遇见的生物之一。
不过直到到达目的地，他在想的却是林长德说这句话的用意。显然在下一任家主的竞争上，自己已经走到了两位堂兄前面。但是不能掉以轻心，没到最后他绝不会轻视任何敌人。
飞船在愿望星球上着陆，走下飞船的时候，林曜猛地朝不远处看了过去。
那里同样停靠着一艘飞船，此时台阶正在慢慢收回船舱内。
是他的错觉吗？刚才走出舱门的那一瞬间，他依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64推荐信
飞船启动,缓缓离开了愿望星球的地面。其间西泽尔始终一言不发，却又不断的拿眼睛瞅苏怀臻。
最后苏怀臻终于忍不住问：“我有什么不对？”
“那倒不是。”
当然没有不对，苏怀臻简直太对了！他一到愿望星球，就发现苏怀臻不仅在约定的地点等着，念力值还真的跨越了80大关，整个人还没缺胳膊少腿表现极其正常……
西泽尔倒不是希望他失败,内心也预感到苏怀臻会成功，可是他更清楚这件事实现起来有多难,所以没办法不吃惊。
要知道他原本并不了解愿望星球的状况，也不知道要怎么突破人体的障碍,但这回被那位友人喊去帮忙，西泽尔顺嘴多问了两句。对方听说了苏怀臻的事，顿时生出好奇之心。就这样,西泽尔理所当然的把从前怎么都撬不出来的答案给问到了手。
他意味深长的打量着苏怀臻道：“你恐怕不知道自己完成了一件多么不寻常的事。”
苏怀臻挑眉：“哦？”
西泽尔道：“这还是我那个朋友跟我说的。他告诉我，实际上人类天生念力值达不到80，就意味着基因里存在某种基因锁。这种天赋上的短缺，数百年来人类都无法解决，就连基因进化药剂也完全不奏效。但是实际上，我朋友说，基因锁是存在可能解开的。一个例子就是他，另一个嘛，现在就摆在我眼前，是你了。”
苏怀臻又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说我这次是解开了基因锁？”
“没错！”西泽尔打了个响指，原本还期待苏怀臻露出一点迫不及待的神情，但对方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只好乖乖往下说，“要解开基因锁，唯一的可能是从自身出发，不能依靠外力。要么是极大的刺激，要么是极大的决心，多半都会遭遇到极大的危险。整个过程既要运气好，还要有非比寻常的承受力和忍耐力。说来轻松，实施起来却是难上加难。毕竟念力跟这里有关。”他一指脑袋，“不小心就可能疯了或是死掉。”
苏怀臻还是有点神游天外，这是因为他现在脑子里在想着刚才进入飞船船舱前，所看到的对面那艘飞船，以及出现在门口的那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飞船船身一角，树冠与恒星标志的家徽苏怀臻一眼就认出来。而那个挺拔又略有些单薄的身影，苏怀臻更不认为自己会认错。
竟然会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与林曜擦身而过。
苏怀臻有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不过林曜会出现在这里，倒是理所当然的。念师修炼的天堂，对一名极有天赋的贵族少年同样具有吸引力。
“不过……”西泽尔说着说着又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嘿嘿嘿嘿，这次你只花了半年就完成了那家伙一年才搞定的事情，我终于找到理由去笑话他了！嘿嘿嘿嘿，他要是知道你成功了，一定会惊讶的把眼珠子都给掉出来！”
苏怀臻被他笑得寒毛倒竖，终于回过神来。
眼前曾经给他留下“神秘强者”印象的皇级念师，此时正笑得一点风度都没有，相反还特别贱……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吗？
至于对方的话，苏怀臻觉得他太夸张了。他不认为自己比西泽尔的朋友强，他摸了摸身边趴着、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小狼小二，坦然道：“我会这么快成功是因为我得到了很大的帮助。”
西泽尔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也落到了小狼身上，露出了然的神色：“这么说也没错，你运气可真够好的，不仅能得到成年望心狼的垂青，幼崽还愿意跟在你身边。如果你什么时候不想当机师了，来做念师也不错啊。这样……”他越想越兴奋，恨不得苏怀臻真的如他话里说的那样，“……你干脆拜在我门下好了，就由我给你当老师！放心我水平很高的！”
苏怀臻：“……”
过了会他问到另一个问题：“它叫望心狼？”
“是啊。你不知道？”西泽尔先是惊讶，继而又表示理解，“也对，你不是念师一脉，自然不知道望心狼是什么，也不会明白这种生物对念师意味着什么。可以说它是念师最佳的宠物，而且数量极其稀少，目前为止只在愿望星球上有发现过。曾经有人试图驯养，不过也顶多饲养几只罢了。据说，能让望心狼放下戒心跟随，必须有一颗最纯净的心灵。”
这种说法……怎么跟传说里的独角兽似的，不过纯净后面跟着的词语似乎是……少女？
不知西泽尔是不是和苏怀臻想到了同一个地方，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望心狼确实有很大价值，一是它脑袋里产出的结晶物能帮念师提高念力，第二是它们能帮念师修炼，不过具体我不大清楚。”
苏怀臻睨他一眼，“你没想弄一只？”
西泽尔却撇了撇嘴：“对念师来说，念力是存身立命的根本，我可不想要外物来帮我。当然我不是说你，你不是希望成为机师吗，有它倒是能够事半功倍。”
苏怀臻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他不会告诉西泽尔，如今愿望星球上可能再看不到望心狼了，而小二也不能说是属于他的所有物。它是独立的个体，只要条件成熟，小二就会离开他，去完成种群延续的重要任务。
小狼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念头，耳朵支楞了一下，掀了掀眼皮，露出圆滚滚的金棕色双眼，与苏怀臻的视线相对了一会，才再度趴回地上假寐。
总的说来，这次来愿望星球非常顺利。经过测试，苏怀臻的念力值达到了87，在联邦想要成为机师的人里或许谈不上出色，却已经足够成为一名机师。
最让他满意的，是自己的身高也与这个时代的成年人没了显着差异，不会再被误认为是未成年人了。
“对了，苏。”
听到西泽尔懒洋洋的语声，再一看对方毫无形象瘫坐在沙发里的样子，苏怀臻有一刻很想扭脸。
这家伙几乎要把他自己整个人都陷进沙发里，而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横七竖八摆满了各种零食甜点……
“神秘强者”的形象早就支离破碎得不成样子了。
“嗯？”不过那种黑巧克力还挺好吃的，苏怀臻边琢磨边十分顺手的摸走了最后一块。
正伸手做着同样努力的西泽尔摸了个空，他嗖的坐直了身体，瞪着空空如也的盒子发了好一会呆。接着他看向苏怀臻，“是你吃了那块？”
苏怀臻微微一笑：“嗯。”
西泽尔用防贼似的眼神盯了他很久，才继续起之前的话题，“你说你要当机师的，对吧。”
“是的。”
“有没有什么打算？”
“有。”苏怀臻没有隐瞒他，“我打算去参加瓦伦西亚机甲学院的招生。”
西泽尔又愣了一下，喃喃道：“你竟然要去那个鬼地方？”
苏怀臻没听清：“什么？”
“哦，我是说你怎么想去那所学院？联邦皇家机甲学院也是非常好的，还有其他一些星系的机甲学院都很不错。”西泽尔边飞快的往嘴里塞东西边问他。
跟西泽尔这么熟了，苏怀臻才知道了一个令人蛋疼的事实。这位皇级念师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吃货，而且还偏好各种零食甜点。那次会混到那艘飞船上当侍者，就是因为飞船上专门服务工作人员的厨子据说是一个隐姓埋名的甜点师……
看他的脸颊不断在不同位置鼓起，苏怀臻终于扭开了脸：“但是我一直很向往瓦伦西亚机甲学院。”
向往那个鬼地方的不是神经病就是神经病……西泽尔腹诽了一句才道，“即使那里的校风不是一般的严苛，那里一帮子的老师也都是古板的神经病？”
他是不是对瓦伦西亚机甲学院有什么偏见？苏怀臻怀疑的想，一边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西泽尔没有再咀嚼下去，他坐直了身体，“你一定要去？”
“是的。”苏怀臻认真道，“我一定要进入这所学院。”
西泽尔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会道：“我帮你推荐入学的话，你会不会拒绝我？”
“推荐入学？”
“是啊。”西泽尔拍掉手上的食物残渣，“虽然那所学院的老师基本上都是神经病，但我还是能帮你拿到推荐信的。当然，即使有推荐信入学考核也是要进行的，不过条件会适当放宽许多，也就是说你现在入学还有一定风险，但有了推荐信就十拿九稳了，而且不需要再经过任何审核。”
“好啊。”苏怀臻毫不犹豫的道。
西泽尔有点惊讶：“我以为你会拒绝我？”
苏怀臻比他更惊讶：“为什么要拒绝你？”
“不拒绝走后门的行为怎么显得你非同一般？”
苏怀臻：“……”
他又不是傻子，对西泽尔来说拿到推荐信大概是轻而易举的，甚至还谈不上欠人情。这种时候就是得利用一切可供利用的条件，他又不是食古不化的家伙，为什么要拒绝？
西泽尔却托起下巴，嘿嘿一笑：“不过你没拒绝，我反而更欣赏你了，到时候一定会帮你在那混蛋面前好好美言几句的。”
苏怀臻一愣，那“混蛋”？
西泽尔看出了他的疑惑，却没有一丁点想要解释的欲望，卖了个关子以后他似乎十分满意，表现出来的情形就是食欲大发————他又让人送来了一大堆食物，开始大快朵颐。
☆、65与曼纳瑟罗的初见
瓦伦西亚星系。
被西泽尔搁在飞船上呆了几天之后,苏怀臻还在琢磨着他到底是干嘛了，多日未归的西泽尔就终于回来了。
他跑到苏怀臻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甩给他一个硬邦邦、有点鼓起来、形状不规则的包裹。
接到手里有种被砸到的感觉，苏怀臻问：“这是……？”
“推荐信。”
“这么硬？”而且这种形状，大小，厚度……
西泽尔瞥他一眼,“你拆开看就知道了，反正硬总比软好,那混蛋本来准备拿卫生纸写一张……”
苏怀臻：“……”
等他拆开包裹，看到的就是一个不完整的餐盘,相对平整的位置用深红色的果酱写了几行字。
不看吊儿郎当的口吻，的确是推荐信的内容，但苏怀臻忽然十分理解西泽尔为什么会称对方混蛋了。
没过两天,西泽尔声称有事要办离开了瓦伦西亚星系。得到了如何饲养小望心狼建议的苏怀臻在西亚星一角租了间房子住下来，日子在修炼和饲养小狼中静静过去。
西泽尔告诉他以为你念力大幅度的提高，并迈过了基因锁的分界点，他需要巩固再巩固，并提供给他了一些修行技巧与注意事项。但对于苏怀臻最想了解的瓦伦西亚机甲学院招生考核内容，西泽尔只丢下了一句话。
“有推荐信如果你都通过不了，你早点走人对谁都好。”
苏怀臻一面寻思着到底会考核些什么内容，一面对即将到来的学院招生季开始进行最后的准备。
夏季刚开始的时候，瓦伦西亚机甲学院的招生季也轰轰烈烈的展开了。从第一天开始，原本还透着安逸气息的整颗行政星上气氛就变得紧绷起来，夏季的炎热似乎一览无余。
遍布招生点四周从最廉价的小旅馆到最昂贵的大型酒店都人满为患，大街小巷里的所有人完全分辨不出谁是贵族谁是平民，每个人都显得有些狼狈。
不过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大贵族看不起小贵族，小贵族看不起破落贵族，小贵族和破落贵族又对大贵族羡慕嫉妒恨。
苏怀臻也挤到人群中去领了一份报名表，好在小望心狼被放在了住处，不然在这里他还真没办法照顾它——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要采取如此原始的方式报名而不能采用在古地球时代就已经十分普及的网络报名方式。
据说这个问题此前也曾有人提出过，非官方的解释是“学校需要观察每一个学员的入学意向是否诚恳，信念是否坚定，是否具有迎难而上的精神”。
官方则始终沉默不言。
这样看来倒也有些道理，根据苏怀臻的观察，瓦伦西亚机甲学院非常苛刻的一点就在于它不允许考生找仆从去代领报名表，而非得自己挤进去亲自拿到。
苏怀臻忍不住想，如果林曜也想入学，到底做出一个什么样的反应呢？
他因此就有点走神，堵在一条拥挤的道路上走神不招人骂的几率本来就低，何况来来去去还有不少憋了一肚子气的贵族。
“傻子也敢来报考瓦伦西亚？不知死活吗！”“看那副样子就知道是破落户，现在的人是不是都觉得进了机甲学院就能咸鱼翻身了啊？”“你们觉得傻了吧唧的人能进机甲学院？”“当然不能，所以说本来就够破落了，最后一点钱还折腾在这上面，就是想不破落也难啊。”
苏怀臻回神才意识到对方是在针对自己，他挑了挑眉毛，缓缓的看了他们一眼。
然后他快步走进到密集的人群中。
刚才还滔滔不绝的一群人猛地意识到刚才莫名其妙的安静，就好像有谁在他们的嘴巴上安了一道拉链似的。
“怎么回事？”
“你刚怎么不说话了？”
“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几个早就熟识的贵族青年互相质问对方，却谁都不愿意承认刚才他们竟然会被一个同龄人的眼神给吓得住了嘴。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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