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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华丽的目标 作者:米洛

    第6节

    弗洛塞维尔穿着白色细龙鳞的法师长袍,右手戴着用黄金指环系在中间指上的长手套,上面镶嵌有浅青绿色的风之魔石。

    魔法书,魔法阵与模式,对人类法师来说就像是骑士的剑一样,是释放力量的武器。修炼时间越久,法力越高强的法师,使用月古老的法器。据说利用魔石,将自身法力完全释放出来的法师,可以单独抵抗摸我的一支军队。

    耀眼奢华的法师长袍衬托出弗洛塞维尔如同水银一般的头发他深琥珀色的眼瞳也美如珠宝,晏子殊注意到巴特拉姆的市民,尤其是女孩们。都向他投以热切崇拜的眼神。

    晏子殊在乎的倒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在入场前,阿道夫弗洛塞维尔令人寻思的诡笑和眼神,好像在某话什么。

    「王子殿下,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再竞技场的西翼,王室专用通道里,晏子殊和卡埃尔迪夫遇到了弗洛塞维尔,应该说是他特意等在那里,众目睽睽之下,晏子殊无法避开他。

    「有事吗?」

    「奉国王之名,来问下您对他的招待还满意吗?」

    「很满意,谢谢。」说是国王,其实是弗洛塞维尔自己的意思吧,晏子殊早上下楼式,发现自己要结的帐已经全由国王支付了。

    而且付的是1000金龙币,足以买下整栋旅馆。

    「请替我转告他,我很感激他的盛情款待,父王与我都不会忘记他的慷慨。」既然弗洛塞维尔搬出国王来说话,晏子殊也就用熟得不能再熟的社交辞令回应他。

    「是,殿下。」弗洛塞维尔恭敬地说,微微一笑。那是能用晨曦来形容的笑容,充满温暖与柔情,要是别人一定会迷得神魂颠倒,但是晏子殊见过他对贫民的残忍,知道他其实是个伪君子。

    更何况,虽然他此刻正微笑着,那令人不舒服的,探寻的暮光,却越过他,露骨地盯着卡埃尔迪夫。

    「如果你不介意,比武大会快开始了,我们想尽快入席。」晏子殊说道,转过头看了卡埃尔迪夫一眼。那冰紫色的双眸看着弗洛塞维尔。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挑衅。

    「当然,请这边走。」弗洛塞维尔退开一步,让出路。

    「请恕我直言——殿下。」

    当晏子殊和卡埃尔迪夫走出十米远时,弗洛塞维尔突然高声道:「您知道与魔族勾结,无论是什么身份都是死罪吧?」

    「我知道。」晏子殊冷冷的说。

    回想起弗洛塞维尔那个期待着什么的阴鸠眼神,晏子殊就很为卡埃尔迪夫担心,可他又猜测不出弗洛塞维尔到底想做什么?

    这里聚集着上千位王室贵族,二十万观众,在这么多眼睛下,弗洛塞维尔难道能堂而皇之地袭击他们吗?

    只要安静地坐在贵宾席里,不给弗洛塞维尔任何寻衅滋事的机会。晏子殊想,也许他们能平安无事的离开巴戈特。要是真有什么冲突,他希望卡埃尔迪夫能丢下自己离开,因为直到前天他才知道,原来魔王在人界的魔力,只有在魔界的二分之一。

    「呕——」

    黄金战锣响起,人群鼎沸的欢呼声换回了晏子殊飘远的思绪,带着破甲长枪,剑盾的骑士们威风凛凛地进场了,他们的堇紫色披风在蓝天下飒飒风扬。

    第一局比赛是团体战,由二十位自由骑士组成队伍,与一头从沼泽地捕获来的怪兽厮杀,谁能在混战中最终刺死怪兽,就能获得一万金龙币的巨额奖金。

    巴戈特的贵族们喜爱看血淋淋的节目,这能使他们从中获得无上的满足感,而惊险万分,随时随地能置人于死地的格斗比赛,也能让普通市民暂时忘却烦恼和税金,尽情尖叫。

    骑士们向欢呼的人群致意后,一队铁甲士兵拖拽着和船锚一样沉重的粗铁链,牵出了一头巨大无比,咆哮声震动空气,外形与鳄鱼相似的怪兽。

    「……塔拉斯库斯。」卡埃尔迪夫注视着角斗场里的怪兽,眉心纠结了起来,「来自炼狱的魔兽,」

    这种怪兽绝不是在沼泽地力捕捉到的,而是有人打开了炼狱之门,用禁忌的黑魔法召唤了它。塔拉斯库斯生活在炼狱的底层,能喷火,全身覆盖有刀锋一样尖锐的倒刺,凡是靠近它的人类都会被刺成马蜂窝。

    它的尾巴则酷似蝎子,尾端有麻痹神经的毒针。塔拉斯库斯平时以人肉为食,发达的上下颚骨,可轻易咬碎兵器,不是那些凡人骑士能抵御的。

    「那是什么?」晏子殊显然被这庞大又狰狞的怪兽震慑住了,下层的观众都在尖叫,甚至有人已经通向出口,想要退场了。

    「我在地狱的宠物。」卡埃尔迪夫呢喃地说。

    「什么?」晏子殊睁大了眼睛,卡埃尔迪夫的意思是,这头怪兽来自魔界吗?

    「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它比龙族还要危险,」卡埃尔迪夫说道,深深地叹了口气,「它现在很兴奋,而且饥肠辘辘,它会吃掉……下面全部的观众。」

    「哎?」晏子殊惊跳了起来,下层是最为庞大的观众席,有着近二十万的平民。

    「这就是塔拉斯库斯,炼狱的食人兽。相信我,你不会想和它正面交锋的。」卡埃尔迪夫的口吻里,竟然还有一丝炫耀的意味。

    「可是,我又你真名刻印的剑,应该可以杀了它!」晏子殊说道,也不等卡埃尔迪夫回应,就从腰间铛的拔出青龙剑!

    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那经过卡埃尔迪夫的魔力,重新锻造过的青龙剑,发出鬼火似的黑色光芒。

    「别冲动,你这是去送死。」卡埃尔迪夫紧紧皱起了眉头,握住晏子殊的手,阻拦道,「你杀不了它。」

    「哼,你也太小看我了,炼狱的魔兽又怎么样?我的宠物,可是你。」说完,晏子殊就甩开闻言呆住的卡埃尔迪夫,从上层的观众席上,一跃而下。

    竞技场的下层,塔拉斯库斯的噬杀已经开始了,一个年轻骑士被它强壮的尾巴甩上半空,当他落下来时,塔拉斯库斯又甩动尾巴,尖锐地刺穿骑士的胸膛!胸骨断裂,鲜血喷飞,人们尖声惊叫着,目瞪口呆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屠杀。

    一个又一个骑士像毫无反抗能力的婴儿一样,惨死在塔拉斯库斯的利爪下,它的身躯巨硕如堡垒,但是移动敏捷,能很快地截住奔逃的骑士,一口咬住他的半个身躯,「嘎吱」嚼碎他的脊柱和头骨。

    很快,铺着细黄沙的角斗场地变成了散落着人骨,血液流淌的地域,一列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在角斗场上方凸出的岩石通道上,用火焰矛戳刺着怪兽遍布着追星尖牙的血盆大口。

    这显然更加激怒了怪兽,它奋然扬起六米粗的,沉重又坚硬的尾巴,呯!重重甩到石墙上,墙壁轰然崩裂,连接着观众席的走到坍塌了下来,士兵和群众就像突然被推倒的骨牌一样,滚落进角斗场地!

    霎时,惨叫与哭泣声此起彼伏,惊恐的人们互相推挤,纷纷想从最近的通道逃离竞技场,结果才跑出几步,就被身后的人群推倒踩踏,简直惨不忍睹!

    而位于竞技场顶层的贵宾席,衣着华丽的贵族们无动于衷地望着这场屠杀,因为这样的意外不是第一次,宫廷近卫军将保护他们毫发无伤的退场。

    任何生物,不管它是来自天上还是地下的,都会有弱点。晏子殊曾经狩猎过诸如九头蛇,喷火鸟之类的大型怪物,它们的弱点都在于心脏。

    而心脏的位置,通常在厚重的鳞甲之下,就像人类习惯用左手持盾保护自身一样,魔物也有这个习惯。

    晏子殊一边观察着塔拉斯库斯攻击时的动作,一边跃下一个又一个石雕护栏,他的身形如同在森林中穿梭的飞鼠那样敏捷,在惊恐失色的人群间逆向前行,最后从坍塌的防护墙豁口,一口气跳进角斗场中。

    卡埃尔迪夫站在贵宾席里,注视着晏子殊搀扶着受伤的妇人逃向最近的通道,塔拉斯库斯正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与十数个士兵厮杀,碎石像被爆开一样的飞起!

    片刻后,卡埃尔迪夫又抬起眼帘,冷冽的紫色眼眸注视着前方——阿道夫.弗罗塞维尔的眼睛。

    佛罗塞维尔正微笑着,他知道塔拉斯库斯是什么样的魔兽,因为这就是他召唤出来的,他只是在等待卡埃尔迪夫出手。

    只要卡埃尔迪夫一出手,那么在桥上相遇时,卡埃尔迪夫千方百计想要隐藏的,源自混沌与黑暗的魇黑魔力,就无所遁形了。

    他相信卡埃尔迪夫是魔物,而且级别还不低,也许是上级恶魔。抓捕上级恶魔能使他飞黄腾达,离大法师的宝座更近一步。

    卡埃尔迪夫盯视着他,从食人兽出场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佛罗塞维尔在计划什么。

    可是,他却不能阻止塔拉斯库斯,因为被人类法师召唤上来的魔兽,不受原主人控制。也就是说,此刻的塔拉斯库斯听不到主人的声音,是完全失去控制的野兽。

    「呀——」

    尖锐凄厉的叫声,卡埃尔迪夫立即往下下方,一个十多岁的棕发少女被塔拉斯库斯逼近墙角,在她绝望的尖叫时,晏子殊飞身闪进她与魔兽之间,用青龙剑格挡住了怪兽利爪的袭击!

    「快走开!」晏子殊再次大喊了一声,女孩才惊醒过来,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呜!」

    银白色的青龙剑承受着几乎要折断般的重压,晏子殊可以听见剑柄以及自己的手腕骨骼,发出咯咯的响声。他咬紧牙关,改用双手握住剑柄,死命地抗住魔兽的压下来的前爪。卡埃尔迪夫说得没错,塔拉斯库斯的力量非常强大,要是普通的剑士,早就被它碾成肉酱了!

    晏子殊紧盯着怪兽突出的赤色眼睛,知道自己不能胆怯,因为对剑士来说,恐惧比任何怪物都具有杀伤力。

    「啧!」

    晏子殊的脊背被怪物紧紧压在破裂的石墙上,凸起的碎石码住他的肩胛骨,尖锐的前端刺激他的皮肤,血液流淌了下来,疼痛难忍,但是晏子殊的眼神仍是那样坚毅冷冽,没有任何动摇。

    「坚持住!」他再次对自己这么说,然后,趁着塔拉斯库斯灰白色的眼睛眨动的瞬间,他奋力挥起青龙剑,斩向塔拉斯库斯,同时,身体如同水流一样贴着石壁,从怪兽的前爪下滑开!

    「轰——」

    巨大的响声,塔拉斯库斯砸下的巨爪,把泥地砸出一个深深凹陷的巨坑,石墙也被那锋利的尖爪撕裂开一个大口子,灰尘与石砾轰地腾飞起,晏子殊在漫天尘埃中跳了起来,挥剑砍向怪兽尖刺嶙峋的背部。

    「嗥——」

    剑刃直扎进那硬如岩石的背甲,塔拉斯库斯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粗浑吼声,「唰」的甩动沉重的尾部直刺向晏子殊!

    「哐!」

    晏子殊提剑迎上去,架住了尾端毒刺的袭击,但是他的人也被这巨大的冲击力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向石头墙壁,又跌到地上。

    因为遭受重击,晏子殊眼前发黑,一时间看不见任何东西,殷红的血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流淌,他用耳朵听着一切尖利的声音。

    「咻——」

    「砰!」

    塔拉斯库斯抡起疾如闪电的尾巴,再次刺向晏子殊,泥地中央又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晏子殊转身一滚,躲过了它的袭击,又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疾步奔向不远处的花岗岩石柱。

    「轰隆!」

    大量碎石在晏子殊头顶上方迸裂,但是他已经能看清东西了,塔拉斯库斯的尾巴就像影子一样追逐着他,把一根又一个石柱砸成碎片!

    而此刻的晏子殊,已经发现了塔拉斯库斯的弱点,那就是它的视线范围只有六十度,视野极其狭窄,只要绕道塔拉斯库斯的背部,它就没有办法再挥动尾针攻击了。

    因此,晏子殊绕着环形的竞技场奔跑,塔拉斯库斯的身形非常巨大,占了三分之一的场地,他必须跑得很快,非常快才行!不然他就会像身后的石柱一样,被塔拉斯库斯撕碎。

    「……」

    卡埃尔迪夫注视着角斗场中的激战,很欣赏晏子殊这么快就发现了塔拉斯库斯的弱点,那就是它虽然身手灵活,但是头部和眼珠却不能自由转动,它的视野范围是固定的。

    但是,在炼狱里诞生,生活了上亿年的塔拉斯库斯已经进化出了大脑皮层,它是有智慧的,当然也很清楚它自身的弱点,而用另一个优势弥补了它,那就是炼狱之火。

    人类的武器在塔拉斯库斯喷出的火焰里,会像油脂一样融化,晏子殊拥有魔王祝福的青龙剑,可以抵御这种火,但是——

    「呜啊啊——」

    晏子殊从后方高弹跳起来,一剑刺中塔拉斯库斯心脏的同时,火焰迅猛地燃烧起来,他的身体被一片火海包围,脚底下是不断崩裂的,熔岩般的土地,塔拉斯库斯死去的沉重身躯,会将他也拖进炼狱。

    忽然,一股强大的飓风如同「神」之手,硬生生分开了火墙,大地与天空之间沙石弥漫,隆隆滚动的乌云压向天际。

    「龙?!」

    晏子殊从火海中逃了出来,抬起双臂遮挡着飞起的沙石,巨大的旋风几乎使他无法呼吸,而就在他的头顶上方,一头全身覆盖青色鳞片的魔龙,正嘶鸣着盘旋。

    晏子殊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龙。它是那么庞大,全身鳞片闪着冰晶似的光辉,魔龙扇动着半透明的,薄膜般的巨翼,风暴在它突出的利爪下形成,与它相比,塔拉斯库斯只是一头刚孵化出来的小鳄鱼。

    擎天的火焰杯飓风熄灭后,魔龙也消失了,乌云从天空中渐渐退散,重新展露出蓝天。晏子殊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里,看到了卡埃尔迪夫的身影。

    纤细的长发如同碎金在风中飞扬,淡紫罗兰色的眸子重新展露出魔族的特征,卡埃尔迪夫在刻不容缓的紧要关头,从魔界里召唤出了风之魔龙,但也因此暴露了身份。

    「魔族——」

    「有魔族在这里?!」

    「救命啊!」

    「快杀了他!」

    人群爆发出比之前更甚的恐慌,在一片惊恐的骚乱中,阿道夫.佛罗塞维尔的声音特别洪亮:「卫兵!抓住他们!在我们神圣的比赛场地里,竟然藏着魔族和奸细!」

    就像早已埋伏在那里一样,从秘密通道里蜂拥出数百名身穿重甲的战士,晏子殊被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尖锐的长矛铛的抵住他的胸膛,脊背和咽喉。

    晏子殊只要移动一瞬,就会被长矛刺成血人!

    晏子殊愤怒地瞪着佛罗塞维尔,没想到他那么卑劣,竟然拿二十万观众的性命做诱饵,让他上当。晏子殊原以为他只是一个伪君子,但现在发现他毫无良知可言,是个龌蹉至极的屠夫。

    卡埃尔迪夫冷冷地注视着佛罗塞维尔,抵在他胸膛上的长矛,对他来说只是小孩子的玩意,可是,晏子殊却是人类,抵御不了长矛,卡埃尔迪夫不想冒险。

    「把他们带走!明天在王后广场公开审讯!」佛罗塞维尔再次大声宣布道,群众欢呼沸腾了起来,吹响喇叭,仿佛弗罗塞维尔才是那个拯救了他们的英雄。

    在四百名战士,三百名弓箭手的挟持下,晏子殊和卡埃尔迪夫走向竞技场的秘密通道,巴特拉姆有专门关押魔族的监狱,据说监牢的铁门,天花板和墙壁上都绘满结界咒文,并且涂上龙血,魔物一旦被关进那里,就失去了魔力,再也出不来了。

    望着晏子殊走进通道的背影,佛罗塞维尔难抑心情的激动,纵声大笑着。他终于得到他们了,无论是哪个强大的金发魔物,还是这个漂亮性感的黑发王子,他都将他们收入囊中。

    幽暗阴冷的通道里,卡埃尔迪夫听到佛罗塞维尔的笑声,停下脚步,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尔后,卡埃尔迪夫又注视着前方的晏子殊,轻轻叹了口气。

    即使提前告诉他这是一个陷阱,面对几十万平民的性命,晏子殊还是会冲下去救人吧?然后又让他们深陷麻烦当中,可是,自己就是喜欢他这一点呢,卡埃尔迪夫紫色的眼眸里充满温柔。

    「喂!妖怪!快走!」一个士兵拿盾牌粗暴地推挤了卡埃尔迪夫一下。

    卡埃尔迪夫回头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动怒,往前迈出了脚步……

    番外那些回忆

    香港半岛酒店,26层海景套房——

    夏日的第一缕光线透过窗户投射进豪奢的卧房,暖洋洋的晨曦像是顽皮的精灵,在晏子殊俊美的脸颊,紧闭的双眸,以及赤裸的胸膛上跳跃。

    用肌肤享受着「日光浴」的晏子殊,惬意地平躺着,悠闲的长假使他不再受公务束缚,彻底放松了自己,而清晨的阳光与半睡半醒间的迷蒙,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热带鱼,在巨大又透明的海洋里徜徉着。

    「子殊,你醒了吗?」轻到几乎听不清的呢喃,透露着声音主人的无限柔情,卡埃尔迪夫轻柔地撑起双臂,压倒晏子殊身上,蚕丝被褥下的身体,同样一丝不挂。

    细柔的浅金色长发滑下线条完美,宽阔的肩膀,卡埃尔迪夫低下头,嘴唇覆上晏子殊紧闭的唇瓣。

    小心翼翼地碰触,舔舐那坚毅性感的唇峰,含住唇瓣轻轻吮吸,尔后舌头徐缓地撬开牙关,搜寻那还在沉睡中的舌叶。

    「唔……?」

    晏子殊蹙起双眉,被动的,困惑的,甚至有些不爽地回应着卡埃尔迪夫的亲吻,舌与舌湿濡的交缠着,卡埃尔迪夫温柔又极具挑逗性地爱抚着他口腔里的每一处,每一分,每一秒都加深着吻的热度。

    「啊……」

    慵懒的,还处在睡眠状态的身体被煽动了起来,晏子殊抬起双手搂住卡埃尔迪夫的肩和颈项,手指插进光滑的发际,热络的,熟练地回吻着他。

    然后,他蓦然睁开眼睛,黑琉璃色的眼瞳不悦地瞪着卡埃尔迪夫,「你非要……这样叫我起床吗?」

    每一天清晨都被卡埃尔迪夫用舌吻唤醒,虽然说接吻的感觉不坏,而且也是自己叮嘱卡埃尔迪夫,要他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叫他起床(晏子殊有晨练的习惯),可是,醒来的一瞬间,晏子殊还是无法克制那被从美梦中吵醒的怨气,一股脑发泄在卡埃尔迪夫身上。

    「睡美人就该用吻唤醒,还是,你喜欢更激烈的方式?」面对毫不讲理的晏子殊,卡埃尔迪夫并不生气,戏谑的微笑着,抓住他的双手手腕,压到枕头上。

    「什么叫更激烈的?」晏子殊皱起了眉头,看着他。

    「当然是……直接插入啊。」卡埃尔迪夫坏笑着。

    「你敢?」

    「……不敢。」对视了十几秒后,卡埃尔迪夫败下阵来,耷拉下头部,抵住晏子殊的胸膛。

    在阳光如此灿烂的早晨,卡埃尔迪夫虽然很想和晏子殊做爱,可也知道恋人桀骜不驯的脾气,即使两人在晚上如胶似漆,到了早上,不再被情欲蛊惑的晏子殊,会很干脆利落的斩断他的一切幻想。

    「好重,别压在我身上,昨天晚上你做得够多了吧?」晏子殊稍稍坐起身体,然后推开紧缠在他身上的卡埃尔迪夫,很不耐烦的样子。

    「是我做的太多,还是某人欲求不满啊?」被晏子殊无情的推开,卡埃尔迪夫小声嘀咕着,「一直湿哒哒,黏糊糊的,还发出那样诱人的声音……」

    「砰!」

    「好痛。」

    卡埃尔迪夫的脸孔被一羽毛枕砸中,痛得眼冒金星。虽然说有点暴力,但是,这也是晏子殊可爱的地方吧,卡埃尔迪夫拿开枕头,就看到晏子殊那连耳根也红透了的背影。

    「我要去洗澡,然后去游泳,八点才会去餐厅。」晏子殊下了床,拾起地毯上的白色浴巾,围在腰上,「你饿了的话,自己先吃吧,不用等我。」

    「好。」

    晏子殊穿上拖鞋,走向浴室。

    「子殊!」卡埃尔迪夫斜躺在豪华的古董大床上,轻声叫道。

    「嗯?」晏子殊回过了头。

    「我爱你。」卡埃尔迪夫紫色的眼眸里,攒动着让灵魂都颤动的爱意,那就像窗外的阳光,是那么真挚,坦诚,又炽热无比。

    晏子殊的嘴唇煽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可最后还是转回了头,走进了浴室。

    ……究竟什么是爱呢?浴室里,晏子殊双手撑在大理石梳洗台上,低垂着头,即使能对西蒙脱口说出,「他比我的性命更重要」这样惊天动地的话来,他还是无法回应卡埃尔迪夫的感情,非常困扰。

    也许他还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从「敌人」到「情人」这样巨大的改变,也许他还无法忘记过去,又也许……他根本就不懂感情。

    到底什么样的感觉叫爱情?牵肠挂肚?想一直和对方在一起?积极地规划两人的未来?晏子殊不知道,他的头脑里,还是一片白茫茫的雾,看不到天,看不到地,更看不到未来……

    对着同样镶嵌着大理石边框的镜子,晏子殊注视着自己焦急,烦躁的脸孔,他就像是一个拼命想要找到答案,可还是毫无头绪的毛头小子。他的心在猛烈的跳动着,只要一想到卡埃尔迪夫的脸庞,想到他那包含着炙热感情的眼睛,他的身体就滚烫发热,好像中暑了一般。

    「可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晏子殊拧开冷水龙头,将脸埋了进去。

    具有罗马风格的奢华游泳池位于半岛酒店八楼,一走进去让人感受到皇宫般的,优雅又富丽堂皇的氛围。

    酒店侍者为晏子殊拿来饮料喝高级纯棉浴巾,晏子殊谢过他后,就走进了更衣室,一会儿后,只穿着黑色gui泳裤走了出来。

    高挑的超级男模般的身材,从宽阔的肩膀到脚踝,每一处的肌肉曲线都是那么精悍完美,像艺术品一样引人注目,晏子殊走出更衣室的一刻,立即有几个穿着三点式吊带泳衣,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对他投去了热切的视线。

    然后,她们很快就发现晏子殊的颈项,胸膛,后背,甚至大腿上都印刻着淡淡的吻痕,暗示这名美男子已经「名花有主」,而且显然是处在「热恋」中,她们悻悻地发出叹息,一个个看起来都十分失望。

    面对注视着自己的炽热视线,晏子殊连头也不回,一口气跃入泳池中,如果没有卡埃尔迪夫陪伴,独自去到有许多外国人出没的酒吧,或者健身馆这样的地方,不出一分钟就会被人搭讪,其中八成是女性,两成是男性,发现他会说英文后,对方会更加热情地与他攀谈,而对晏子殊来说,他对认识陌生人不感兴趣,因为他的生活总是潜伏着各种各样的危险,他不想把普通人牵扯进他那已经完全脱序的人生中。

    「哗啦。」

    清澈见底的池水有着和熙的温度,而池底的蔚蓝色瓷砖,让水色犹如广阔的爱琴海一般美丽无比,晏子殊深深扎进了水底,又想起了早上的那个梦,仿佛自己再次变成了热带鱼,尽情地畅游着。

    时间如同水流在他湿透的黑色发丝间流逝,晏子殊一口气游了六个来回,完全沉浸在于水的亲密接触中。三百六十五天,除去执行公务以外,从不间断的晨练能使他保持充沛的精力,以及敏锐的反应能力,另外,比起用酒精来发泄心中的烦闷,晏子殊更喜欢畅快淋漓地出一身汗。

    游到第十个来回时,晏子殊突然注意到,从泳池上方投射来不同的寻常视线,他对旁人的注视异常敏感,及时潜游在深水中,他仍能清晰地辨别出目光的不同。

    这个人一直盯着他看,用的是好似能洞悉他一举一动的尖锐视线,而起非常执着,晏子殊从水底游了上来,抓住岸边的扶手,回过了头。

    「……邦云?」

    看到那个穿着范思哲灰色条纹西装,系银色领带,站在泳池边的俊伟男人,晏子殊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杜邦云——美国杜氏工业集团总裁,福布斯富豪榜上的风云人物,他曾经无比憧憬的对象,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晏子殊呆住了,怔怔地看着他。

    他们已经有四年没见面了,望着那张极富男人味的,刚硬冷冽,被美国娱乐杂志评为「最性感亿万富豪」的脸孔,晏子殊的心,好像一下子被拉扯到了过去,那些像黑白照片一样朦胧晦涩的记忆,突然间,变得如此清晰。

    一九九x年夏,美国纽约,哈莱姆区

    刺耳的摇滚电子音乐从群魔乱舞的地下酒吧中传出,这里是黑人小偷,西班牙毒贩,暴走摩托车队,还有其他一些社会渣渣的混居地。一些十六岁的混混抽着大麻,搂着穿着暴露的女性,来了又走,每一天,大马力机车的噪音,几乎能撕破人的耳膜。

    十五岁的晏子殊穿着一件白色纯棉的,领口有些松松垮垮的adidas t恤,下面是蓝色的,膝盖和小腿处破了好几个洞的牛仔裤,裤腿边缘毛毛糙糙的,这不是什么追赶潮流的朋克裤子,而是他打架造成的。

    晏子殊左手持着一根台球杆,右手拿着一樽啤酒瓶,肚子蹲坐在就把一角的旧皮革沙发上,不时灌一口啤酒,尽管他衣服破旧,黑乱的头发盖住了细长的脖子,看上去像乞丐,可他的脸庞,还是让人感到惊愕的秀美。

    好似水墨画出来一样的,黑琉璃色的眼眸雅致诱人,上方覆盖的纤细眼睫毛如同蝴蝶剪影,在脸上留下淡淡的影子,他的鼻子俊俏笔直,紧抿的嘴唇线条纤细优美,但是他的眼神就像冰块一样的冷,拿酒吧老板的话来说,晏子殊就像是唐人街艺术品商店里的陶瓷中国娃娃。

    不过——就和臭名昭着的三合会!(华人黑帮组织)一样,这是一个不太好惹的中国娃娃。

    「喂,小子,该你了。」

    一个穿无袖蓝格纹棉布衬衫的黑人,用球杆敲了一下破破烂烂的台球桌子,冲晏子殊喊道。

    晏子殊抬起眼帘默默看了他一眼,然后站起来走向台球桌,在晃眼的led灯光和迷蒙的蓝灰色烟雾中,他注视着已开局的台球桌面。

    他们打的是斯诺克,即英式台球。使用一个白球,十五个红球和六个彩球。按照一个红球,一个彩球的击球顺序,把所有的红球击落球袋,然后再击落余下的彩球就算赢。看起来很简单的运动,实际操作起来却非常难。

    台球桌面上,球的布局千变万化,处处是障碍,想要赢球,不仅要靠精湛的手上技艺,还得看玩家的眼力,和是否拥有一个可媲美物理学家的出色头脑。

    台球上的击球点,击球的力量太小,射角和反射角的弧度,球的旋转角度与行进路线,这些都需要预先计算,而在非正规的赌球比赛中,球手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仔细推敲研究。

    晏子殊盯着被红球围困住的黑球,用英语轻轻说了一句,「十美元。」

    黑人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十美元丢在桌角上,晏子殊用眼角余光撇了一眼钱,拎起球杆走到远离白球的侧端,弯下腰。

    每一日的生活都是如此,在他冷漠的目光里,白球与红球就是他的命运,他的灵魂被一个3569毫米长,1778毫米宽的框架束缚着,有时他也想透过那些球看到别的东西,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活着

    「哐!」

    白球锐利地击出后,对聚在一起的红球就像被炸开般急速滚向球桌边缘,而后又反弹,奇迹般地空出黑球,停留在恰到好处的位置。

    「shit!」黑人骂了一句脏话,狠狠跺了一下球杆。

    晏子殊毫不理会他,头也不抬,左上角的红球落袋后,他立即拉动球杆,毫无阻碍的把分数最高的黑球击入左中的球袋。

    「哐啷。」

    即使再电子音乐声嗡嗡轰鸣的酒吧里,这个声音听起来也如此清脆响亮。

    黑球,红球,晏子殊犀利的连续进攻基本上是围着黑球来击打,无论是拉杆,跳杆,还是回旋球,晏子殊都能像魔术师一样打得万分精彩,白球走位精准得犹如装着gps,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就将桌面上所有的红球和彩球,击入球袋。

    黑人骂骂咧咧地说着脏话,愤愤地朝晏子殊啐了口唾沫,转身就走了,晏子殊也不介意,拿起桌上的美元,塞进牛仔裤口袋里。

    「嗨,子殊。」

    一个右胳膊上纹着血骷髅头图案的高个青年,突然从后面勾住晏子殊的脖颈,吊儿郎当地望着台球桌,「又赢啦?这次是几分钟?」

    「八分。」晏子殊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拉下青年充满汗臭味的胳膊。

    「你也真厉害啊,今天晚上赢了多少了?」青年吹了一声口哨,从长裤口袋里掏出一支自制香烟,里面混有大麻粉末,他们称之为「美国香烟」。

    晏子殊接过香烟点上,漫不经心的吃吸着。青灰色的烟雾通过幼嫩的气管进入肺部,味道就像烧焦的咖啡,很苦,舌头都有些发麻,但对晏子殊来说,这一年多来他已经习惯了毒品的味道,轻轻地吐出烟雾,清澈的黑琉璃色眼眸好像也染上了青色光芒。

    「不多,四是美元。」晏子殊回答道,把香烟摁灭在坑坑洼洼的台球桌沿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越来越反感用吸毒去获得快感,也许因为那种翩然欲仙的感觉太过虚假,而且有种嘲笑他的味道,从五彩斑斓的「梦境」里醒来之后,他只感觉到更强烈的空虚和无尽的倦怠。

    又一次,他吸毒吸到呕吐,把胃液、胆汁什么的都吐出来了,身体软在肮脏的下水道沟渠里,爬不起来,铅灰色的天空哗哗的下着雨,淹没了他大半个身体,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像沟渠里的污物,被水流冲进大西洋里。

    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只有伤痕和毒瘾在每日增加,晏子殊烦躁极了,可是就算冲着自己发火,他也如同一只迷途的小豹,在原地打圈圈。

    「想不想赚更多的钱?」青年紧贴着他的肩,小声说,「我听说科迪那边在找忍受,他新开了一个台球厅,我推荐了你。」

    「我不去那里。」晏子殊想也不想就回道。科迪·马克思是墨西哥人,十六岁岁家人偷渡到美国,父母都是毒贩,在贫民区扎根后他加入了街头黑帮,很快就成了小头目,上个月,科迪干掉了他的老大罗比,成为了拉美裔帮派「爆音」的新头目。

    晏子殊不喜欢他,因为他熊抱又残忍,而且又种族歧视。前几天,他强奸了一个十四岁的华裔女孩,还把它当成笑料在酒吧里炫耀,晏子殊对此深恶痛绝。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和他们干上一架嘛?连那个女孩的父亲都不敢吭气,他的愤怒又算得了什么?

    明知道强奸每天都在发生,自己其实什么都做不了,晏子殊还是感到胸口翻滚着一股直冲向自己的,莫名的愤怒。有时候她很想离开这里,他的家在曼哈顿上东区,是欧明的富人区,可是回到那里以后,等待他的只有不停在加班,从不回家的母亲,和把他当做狗一样饲养,虐打的继父。

    脖子上套上狗圈,锁在黑漆漆的地下室里是什么感觉?被拳头砸晕,或者被皮带抽的吐血,又是什么感觉?晏子殊知道哪里不是他的家了,他已经没有家了。除了哈莱姆,晏子殊还去布鲁克林和皇后区流浪过,结果在那里他也没有找到归属感,或者说他想要的那种可以触摸到灵魂,有「根蒂」的感觉。最后他又回到了这里,继续靠赌球过活,白天就帮人送披萨。

    「干嘛不去?现在科迪的势力可是最大的,人人都想在他手下干活,」金发青年继续游说着,「你不去,就是不给他面子。」

    「为什么我要给她面子?」晏子殊冷冷的说,推开青年,走向红色沙发。

    因为他古孤零零的一个人,球技好,脸蛋又可爱,就把老板史蒂文·李就收留了他,这张沙发也是晏子殊夜晚的睡床。

    「fuck!你不想活儿了?」金发青年赶紧朝周围看了几眼,跟着晏子殊做到沙发上,斜眼瞪他,「我知道你打架很厉害。可是科迪那边,有五十个大手呢!他还有枪,你打得过他吗?」

    「我说了,不去!」面对青年的死缠烂打,晏子殊显得很不耐烦。上个礼拜他就知道科迪在街尾开了一家台球厅,靠赌球诈骗,还不出钱来的人,要么被剁下一根手指,要么就冒风险替他运毒,最近这段时间警员盯科迪很紧,他 有一大批货运不出去。

    「真是白痴!有钱也不赚!算了,反正我找过你了,你好自为之吧!」青年站起来,凶巴巴的说。

    晏子殊依旧不理睬他,坐在沙发里闷头喝酒,好像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无动于衷的样子,青年气得直翻白眼,转身去吧台找乐子了。

    凌晨两点半,就把关门之后,晏子殊帮史蒂文清理垃圾。东倒西歪的啤酒瓶、堆满烟灰缸的烟蒂,还有在厕所里,丢得到处都是的避孕套,晏子殊捡了四大袋的垃圾,就把门口的垃圾桶都塞满了,他就扛着最后一带垃圾,去后巷的垃圾箱。

    破旧肮脏的街上,各种纸屑到处飞扬,空荡荡的篮球场墙壁上画满妖魔鬼怪,上面最抢眼的就是血骷髅头像,这条街是属于科迪「管辖」的。

    最近的两个市政垃圾箱在街道拐角的防火梯下面,这条街上的路灯差不多都被石头、或者子弹打坏了,四周一片漆黑,晏子殊扛着垃圾袋摸摸的往前走。

    「喀拉。」

    突然地,从垃圾箱后面窜出四个穿花色衬衫、牛仔裤,手拿自来水管的事吧、九岁青年。

    「突突突!」

    从晏子殊神后,也突然传来如雷鸣的摩托车马达声,晏子殊回头一看,发现神后也围着六、七个人。他们骑在卸去消声器的摩托车上,故意拧动车把手,让后轮空转,不锈钢排气管冒出一阵阵青烟。

    晏子殊放下了垃圾袋,蹙眉看着他们。如果他现在扭头跑,也许能跑回酒吧躲起来,,但是这些人就会把李的酒吧砸烂,说不定还会投掷燃烧的就怕,这样李一家在这里就呆不下去了,他也不能连累史蒂文。

    要么加入帮派,为科迪卖命,要么就躺进收尸袋被警员抬走,混混们用狠戾的眼神告诉晏子殊,他的面前,只有两套路可以走。

    但是无论哪一条路,一晏子殊哪一条都不想要!

    从垃圾袋里拿出啤酒瓶,框的一声敲碎了当武器,晏子殊就像一头发狠的豹子,率先冲了上去,哧!啤酒瓶尖锐的扎入一青年的大腿,献血涌了出来,晏子殊却没有任何感觉,因为他没有时间感受那么多,这里是弱肉强势的世界。

    「砰!」

    「哐!」

    晏子殊一脸闪过了两次攻击,抡起拳头风驰电掣的走向左边青年的脸,他没有学习过任何圈技术,所有的大家技巧都来自施展。

    虽然他的神后很灵活,拳头也沟里,可他毕竟只有十五岁,而对方个个都是人高马大。暴力好斗的青年,哐!后背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后,他只是大口喘气,反击的力道大不如前,「咚!」突然的,他的额头被自来水管狠狠抽了一记,霎时满脸是血。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bitch!给脸不要脸!」

    「把他的牙打不来!」

    青年们在骂着什么,晏子殊听不清,他的脑袋嗡嗡爆响,好像要爆炸一样,连眼角都冲了血,一个满身纹身的青年高高抡起水管,想冲晏子殊的太阳穴再来一下,他只是抬起腿,使劲全部力气揣想他的膀部,青年哀嚎一声,就好像哪里废了一样蹲坐下去,晏子殊迅速爬起来,用力桩考他们,往巷子的另一头跑去!

    「笨蛋!快抓住他!」

    混混们飞身骑上了机车,呼啸追逐晏子殊。晏子殊跑的很快,而且经常帮人送披萨,很熟悉地形,他穿过好几个小巷,翻身爬上铁丝网,跳下,跑下大街的十字路口,那里平时有警员巡逻,混混们不敢靠近。

    但是,也许时间不对,他跑到那里,一辆警车也没遇见,马路上空荡荡的。脸上的血已经凝固了,夜风一吹,说不清是冷还是痛,大半张脸上是麻木的,听着后方隐隐传来的机车马达声,晏子殊不敢多停留,沿着大街继续向南跑去。

    他的双手扎到了玻璃屑在流血,双腿一瘸一拐,因为跑得太久,又跑得太快而抽筋了。驾车的人看到他,纷纷避开走,一个小时后,晏子殊也不知道自己倒了什么地方,前后都是高耸入云的建筑,氨氮的乌云在建筑顶端飘过,今晚的月亮似乎特别皎洁,大街上行人如织。

    晏子殊慢腾腾的走过一个有一个精致的好像珠宝盒一样的商店橱窗,在两栋大楼之间的间隙,背靠着冷冰冰的石头墙壁蹲坐了下来,在他的面前,是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现在已经是灵车四点多钟,他又累又饿,疲惫不堪。

    一辆古董劳斯莱斯轿车宛若黑色精灵急驶过大楼,停在闪烁的交通灯钱,宽敞又精致的车后座力,一位身穿黑色燕尾服,吸着珍珠色真丝灵界的金发少年百无聊赖的望着前方。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有天使的话,少年绝美的脸庞就如同炽天使显现,他浅金色的头发光滑2如丝,流动着月华,线条清晰君庭的五官犹如艺术品,而他紫罗兰的眼眸更是美得不可思议,充满了静谧、优雅,又神秘的气息。

    黄灯倏然亮起,耀眼的月光投射在摩天大楼的玻璃窗上,映射出夜空浮云的英姿,少年像是被这景色吸引一样,望向大楼,尔后,他的注意力又投射到大楼下方,那黑漆漆的缝隙中。

    「殿下,怎么了?」

    开车的黑衣保镖见状问道,他们年轻的主人兰斯·冯·卡埃尔迪夫公爵,是个沉默少言的人,如非必要,他不开口说话,只用颜色手势下令,因此,保镖们都格外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生拍怠慢了什么。

    「没什么。」少年用淡漠的神色如此说道,收回了眺望的实现。一个流浪汉罢了,在纽约,着太常见了。

    「走吧。」

    绿灯亮起,保镖一脚踩下油门,劳斯莱斯古董车几近无声的起步,往前疾驶而去。

    「呼……」

    晏子殊背靠着石砖墙壁,注视着路口那辆豪华轿车离开,然后低下头,用牙撕扯开t恤衫的下襟,扯下棉布条,小心翼翼的把手心里的玻璃碎屑都清出来,然后用布条捆扎好。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刺痛,头还有些晕。可是晏子殊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科迪的打手也许还在找他,他最好离开大街。

    晏子殊站起来走出藏身地,步履蹒跚的往中央公园的方向走去,他不能再回李的酒吧了,从今往后,他只有重新找个地方落脚、

    「在那里!我看见他了!」

    「快抓住他!」

    晏子殊才走进中央公园的门,身后就想起摩托车的雷鸣声,他立即头也不回的往前面跑去,前面是一片黑暗的树林。气喘吁吁的跑出树林之后,他远远看到湖泊的另一边,有两个白人警员拿着手电筒在巡逻。

    晏子殊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树林里摩托车灯光交错闪烁,离他越来越近。而他要跑过草坪,才能到警员那里,起码还有一千米的距离,而在跑到那里之前,他就会先被摩托车拦住。

    该怎么吸引警员的注意?晏子殊躲在一棵树后,心脏砰砰乱跳,突然,他看到了前面的木制躺椅上,丢着几张旧报纸,而稍远一点的地方,有一个不锈钢垃圾桶。

    晏子殊灵机一动,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打火机,辟辟按了两下,还能用,他毫不迟疑,飞快跑向躺椅,抓起报纸卷成桶状,用打火机点燃,然后,他把旧报纸塞进了垃圾桶。

    「哐!哐哐!」

    除了扇风,让火烧的更旺,晏子殊还使劲的猛踹垃圾桶,发出巨大地噪音。远处,警员们看到了火光,也听到了那暴躁疯狂的声音,立即按下了呼叫器,急匆匆往这边跑来。

    「突突!咔!」

    青年们也发现了晏子殊,正怪叫着加大马力朝晏子殊冲来!改装过的大功率车灯综合交错的照亮了草丘,好像飙车族在聚会一样,警员见状立即拔出手枪,并大声呼叫救援,混混们下了一跳,突突的围着圈,像惊弓之鸟一样散开,他们身上都有帮派纹身,还带着武器,一旦被警员抓住,就得坐牢。

    「站住!不准动!趴在地上!把手放在头上!」

    一个警员跑去追四处奔逃的青年,另一个白人警员举着枪大声呵斥晏子殊。晏子殊没有反抗,举起手臂,然后慢慢趴伏到草地上。警员立刻走过来,粗暴的压住晏子殊的双肩,铐住他的双手。

    不知道为什么,被捕后晏子殊反而松了一口气,他不想为黑帮卖命,不想被这些混蛋打死。现在,他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但是……未来是什么,在晏子殊心里仍然是一团迷雾,没有一丝光亮。

    破坏公共设施,聚众斗殴,吸毒,还有退学记录,青少年监狱局派出的警员,在调查和研究了晏子殊的案件的背景材料后,决定判他入狱十二个月,即时执行。晏子殊的母亲和继父都没有来,连律师也没有为他聘请,看来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他,更想要再生一个孩子了。

    晏子殊被送去的青少年监狱叫伊诺霍斯青少年感化中心,是一所私营监狱,收教着九百多名二十岁以下、十二岁以上的青少年,罪名大多是暴利犯罪、团伙犯罪以及贩卖毒品,虽然罪犯的年纪都不大,但都满身戾气,拉帮结派,已经是黑道上的老手了。

    入狱的第一个月,晏子殊基本上是独来独往,不理会任何人。青少年监狱和成人监狱不同,监管没那么严格,以教育为主,白天少年们除了去工厂劳作以外,就是上课。

    为了使迷途的孩子们能够重返社会,找到工作,在这里可以接受正规的中等教育,如果「囚徒」的学业成绩达到毕业标准,那么便由教育行政部门统一颁发毕业证书,并对他以往的犯罪行为不做记录,这样,考上大学或回归社会的孩子就不会受到歧视了。

    但是,这里绝大部分人对学习都不感兴趣,他们有的连自己的名字都拼不好,哪里听得懂中学课程?晏子殊对此也意兴阑珊,他的成绩本来就不怎么样,勉强合格而已,但是,他更讨厌和别人打交道,所以就把全副精力放在学习上。

    他那么努力拼命念书只是因为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而在那群坏孩子眼里,晏子殊就是一个想摆脱他们,想讨好警员的叛徒,到了第三个月,冲突终于爆发了。

    「乒!哐!」

    晏子殊被一个高出他半个身躯的黑人少年扔向工厂窗户,高高的落地窗玻璃应声爆裂,但是晏子殊并未从三楼掉下去,因为这里的每一扇玻璃上,都焊有铁丝网。

    「打他!打他!」

    一众犯人在旁边起哄,煽风点火,晏子殊却不想还手,因为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狱警正拨开闹哄哄的人群,朝这边赶来。

    他不想再被追加刑罚了,二十四小时和这堆废物在一起,忍受着汗臭、偷窥和性骚扰,让他觉得这里比街上还要糟糕!

    黑人少年伸出比成年人还要粗壮的,布满汗毛的胳膊,紧紧扼住晏子殊的喉咙,同时另一手飞快闪出一把自制的剃须刀,其实就是削薄的铁片,但是这样简陋的武器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黑人想划花晏子殊的脸,因为它像小猫一样漂亮,而他就是想破坏漂亮的东西,这让他非常兴奋!

    「……」眼见刀片逐渐逼近了自己的脸孔,晏子殊却握紧了拳头,闭上了眼睛。

    但是,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周围突然一片寂静,晏子殊困惑的睁开了眼睛。

    他的面前,一个黑发青年用手紧紧地握住了刀片,手背都鼓起青筋,好像要把刀片捏断一样。鲜血就这样涌了出来,滴滴答答地淌到地上,但是黑发青年好似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就那样直瞪着黑人。

    「是杜邦云!」

    犯人们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非常吃惊,黑人也吓了一大跳,松开了手臂,晏子殊摔到地上,狱警们冲了过来,举起电击棒猛敲黑人和杜邦云的脊背!

    「跪下!全部都跪下!」

    杜邦云和黑人跪了下来,其他少年也纷纷双手抱头,就地跪下,不敢说一句话。

    一会儿后,黑人和杜邦云就都被狱警带走了,估计是要被关进拘禁室里,那可不是一个让人好过的房间,又黑又冷,只容一个人在里面站立,别说吃喝了,连上厕所都不行,活生生把人逼疯!

    因为晏子殊没有还手,所以不属于参加斗殴,他没有被狱警处罚,平安无事的回到了牢房里。

    三天后,在监狱的室内篮球场里,晏子殊再一次见到了杜邦云。

    他的左脸颧骨高高的肿了起来,眼皮发紫,几乎睁不开,嘴角也破了皮,在流血,看来他被狱警狠狠「教育」了一顿,而且,大概也有三天没吃饭了。

    杜邦云穿着蓝色囚服,走起路来有些有气无力,但是他一出现,立即有许多囚犯像欢迎英雄一样拥了上去,与他打招呼。

    晏子殊前日才知道,原来杜邦云是这里的头目之一,华裔和拉丁美裔的人都跟着他混,他很会打架有讲义气,似乎在入狱前,就是某个帮会的老大,脸黑人那边都不敢得罪他。

    在那危急的时刻,第一次有人为他出手,晏子殊站在篮球架下面,很想和别人一样,过去和他打招呼,说一声谢谢。但是他却很紧张,感到很不好意思,因为在沉着干练的杜邦云面前,他就像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孩子。

    晏子殊把手里的篮球丢给队友,然后走到没有人的角落,蹲坐了下来。没想到,和别人寒暄过后的杜邦云,径直朝他走来。

    晏子殊顿时感到全身关节都僵硬了,既兴奋又紧张,心脏咚咚直跳!但是他的表情任是那么冷漠,好像看不起杜邦云似的。

    「香烟,要吗?」

    杜邦云却很自来熟似的,或者说已经看透了晏子殊的伪装,紧挨着他坐下,屈起左腿,并把一包开封了的骆驼牌香烟递给他。

    「空腹抽烟,对身体不好。」晏子殊哑声说道,突然觉得自己是个蠢蛋,两颊都烧热了。在监狱里,没有零食可以吃,错过了午餐时间,就只有偷偷抽一根烟了。

    杜邦云却笑了,什么话都没说,把烟盒收了起来,然后仰头靠着木板墙壁,眺望着高耸空旷的天花板。

    「你……为什么要救我?」漫长的沉默后,晏子殊首先开口,心里满怀着感激、疑问和忐忑。

    「那么漂亮的脸,毁了就可惜了。」杜邦云喃喃说道,依旧仰望着灰沉沉的天花板,好像从那里能看见天空似的。

    「他们说……你是唐人街三合会的头头?」面对再次陷入沉默的杜邦云,晏子殊试探性的问道。虽然听说三合会的头目都是些老头子,但现在是群龙争霸的年代,年龄和资历已经不能再说明什么了。

    「你信吗?」杜邦云转过脸来,注视着晏子殊。虽然他的脸庞伤痕累累,但人是那样英俊,极富男性魅力,让人惊艳。

    「不知道。」晏子殊仓促的转开视线,蹙起了眉头。

    「我不是三合会的头目,只是一个爱打架、又不小心被警员看到的笨蛋而已。」杜邦云说道,抬起手用力揉搓了晏子殊的头发,温柔地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我不混帮派!」晏子殊立即拒绝。

    「不是帮派,傻瓜,是保护自己。」杜邦云看着他,认真的说,「别以为独来独往、不反抗就不会有事,你会被整死的。」

    「我很会打架,我能自保!」晏子殊倔强地说,总之,他就是不想被杜邦云看扁。

    「那为什么我救你的时候,你的表情看起来……像要哭了一样呢?」

    ——冷漠只是晏子殊一直以来的伪装,因为无论他有多害怕、多孤独,都不会被人认真地对待。幼年时期,他的诉求一直被父母无视,生活在完全没有爱的家庭里。

    七岁,母亲离婚,他更是直接坠入了地狱,每日忍受着非人的折磨。痛苦与恐惧深深笼罩着他,可是,他的害怕却没有被任何人理解,人们把他的反常、暴躁、破坏行为解释为「儿童躁动期」,不相信他的话,因为他的继父是一位腰缠万贯的大慈善家,不可能虐待孩子,哪怕是继子。

    两年后,他的母亲才发现他遭受虐待,但是为了维持婚姻,母亲没有问一句他的感受,就把他送进了全年寄宿制学校。在那些骄傲跋扈的白人富豪子弟中间,晏子殊又成了被欺辱排挤的对象,久而久之,他的心就筑起了一道冰冷的高墙,不再相信任何人。

    但是,冷冽的眼神背后其实渴求着人们的关心,他羡慕着那些有着美好家庭的同龄少年,一点都不想在街头流浪,而杜邦云,是第一个看穿晏子殊的人。

    「我会照顾你的。」像一个温厚可靠的兄长一般,杜邦云再次摩挲了晏子殊的头发,而晏子殊紧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就真的哭了出来。

    那日之后,杜邦云就一直带着晏子殊,在工厂就教他怎么使用焊接工具、制作汽车模型,在教师就教他数学。物理和其他一些中学课程。杜邦云是一个既博学又能干的人,晏子殊从他那里学会了很多东西,而且由于有杜邦云罩着,晏子殊就再也没被人打过,在监狱里的时光,竟成了晏子殊最幸福快乐的日子。

    但是,每当看到有人拎着行李出狱的时候,晏子殊的心里也充满了对自由的渴望,可是,出去以后要做什么,他却不知道。重新找一条黑帮横行的街道混日子吗?那没过多久,他就会回到监狱里的。也许还会染上更重的毒瘾,或者性病什么的,在监狱里,十三岁就感染艾滋病的囚犯,都不罕见。

    「想要改变,就去做警员吧。」一日,看到晏子殊又坐在天台的长凳上发呆,杜邦云突然说道。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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