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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节

    太平春 作者:山石先生

    第23节

    张璁笑道:“所以,一切还都在您掌控之中?”

    徐秀也跟着笑道:“啰嗦。”

    ☆、第86章 弹棉花民变生

    五月本就不是一个繁忙的时节,老百姓有了更多闲余的时间。

    家长里短,喜闻乐见的事情也就有了发酵成熟的空间。由老秀才亲自安排捉刀的《江宁杂文》就这样经过江宁商会先行掏钱印刷,然后一班地痞散播了出去,效果一开始说实在话倒也不太好,毕竟读书人对这种文笔虽然不错,可谈的都是市井小人物的东西多少还是有一些隔阂和不屑的。

    无奈之下,由江宁商会出面邀请城内许多靠卖口生存的人,在各种集市,码头,茶摊去讲解,好在老秀才用词很质朴,句子读起来平仄分明,易于说书人演绎。所谓宣传阵地,你不去占领,别人就会去占领,或许如今没有明显的意识形态的较量,但徐秀可不认为潜意识里的意识形态没有,从而大方的让出去。

    舆论的力量就算不能让自己解决麻烦,也不要再带来麻烦。

    如此这头一炮,倒也算是打响。

    事情安排妥当,没有等的道理,所谓已将乘胜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说的就是这种道理。只有让对方来不及反应,才算是好的。

    今日上南门赶集的老百姓发现了头一件新奇事,就是南门这边好像在大刀阔斧的进行整改,以往的集市被搬到了城外一大块空地上,切成了一个个小方块的格子的长条街巷,好多木匠围在那里乒呤乓啷的打着一个个木头案子,听喊得嗓子都快哑掉的衙里的当差人说,以后大伙儿赶集上这儿来,大人保大家平安,再也不会有什么地痞流氓来骚扰了。

    话一出口,原先本不愿有此改变的乡民们也就乐意了起来,毕竟谁也不想有那些个臭虫来打扰到大家。

    既然如此,大家也乖乖的聚拢在那条还未完工的小巷子外面摆起了摊,各种江湖人士也都聚拢一起,杂耍,猴戏,样样俱全。

    可没等蒋山卿安排的当差人松一口气,就听人群里有人喊道:“那大人啥时候把粮食降下来啊,这还没到秋收呢,家里可没米下锅了。”

    一人带头,八方影从。

    切身利益的话一出口,甭管耳朵好不好使,在乎的话,总会听的进去。原先好多兴致起来的人就和霜打了似的蔫了下来,围在县衙当差的人周围,你一口,我一语的发表者自身的意见和不满。

    人多嘴杂,眼看人越聚越多,小差急的头冒冷汗。

    平时利索的口舌都不起作用,显得有点打转。

    人群得不到满意答复,再加上太阳慢慢升温,这情绪也就越来越急躁了起来,篮子里的鸡蛋是舍不得丢的,地上的小石头也是不少,举将起来,那就一个字,砸。

    若说没有有心人挑动,怕也无人会信。

    当差人高声吼道:“安静安静,你们是要造反吗?”

    大明的百姓可不是吓大的,这里是南门,等北边的卫所兵赶来,自己等人早就跑的一干二净,至于衙里当差的差役来拘捕,你们能有多少人?当然也不会惧怕,一听他言,立马回敬。

    何物?

    石子。

    当差人一抹额头,鲜血已经留了下来,暗地里叫了声苦也,怕是要搞砸了书吏大人的事了。

    周围整理街道的差役连忙跑来围着他,众人蹲在地上,抱头聚在一起,好不狼狈。

    心理的高度紧张,疼痛倒也感受不到多少,只怕这老百姓下手没了轻重,事态走向了不可控的一面。

    “咣!咣!咣!”

    三声铜锣,压的在场一阵安静。

    往声寻去,一身青袍官服的人往此处跑来,边跑边高声喊道:“尔等住手,江宁县在此。”

    当差人一见大人来到,安心不少,可看见只有几位衙役陪同,又担心了起来。

    急红眼的老百姓,可不会买你的帐的。

    连绵不断的高声和先前的铜锣,好歹压住了老百姓的急躁举动,可这一下,撞上枪口的可是江宁县县尊大人。徐秀看着那一双双仇视的眼神,若说怕,谁也不会指责他,可若他此时不去,事情一旦发展成不可控制,于大局而言,更是一败涂地。

    所以,能上要上,不能上,也要上。

    百姓们有些胆小的,悄悄的离着远了一些,谁也不知道江宁县到底想干什么。别看只有几个衙役,可国朝百多年下来,也没见惹了县官有好下场的平头的。

    徐秀不一会儿跑到了众人前面,捋了捋气息,不发一言。

    他需要点时间转动脑经,想想办法怎么平这场意料外的民变。由此可见,早些时候的江宁杂文,还未起到作用,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铺将开来。可一时之间又怎么能想出什么体面而又能解决掉事情的话呢?

    那就用肢体语言来代替。

    徐秀郑重的擦了擦自己的乌纱帽,抖了抖象征国朝权威的官服。

    动作又缓又坚定,无须怀疑,这是一种连他自己本人都说不出为什么这么做的心理暗示。

    但又使得众人很直接的感受到了他想代表的意思。这头上是有一片天的,而本官的天,是赋予我职权的大明朝廷,汝等的天,便是我这个父母官。

    见有些人眼神有些躲闪,徐秀叹了口气道:“诸位。”

    不是马上扑面而来的责备,而是叹气,大人所欲何为?不少人心里也没有底。毕竟这位大人在江宁一年多,官声还是挺好的,也没有贪污的事情传出来,手下也约束的很严。

    一位老白发低声道:“作孽哦,作孽哦。”

    听闻此言,不少人心里,也多少有了一丝悔意。

    徐秀知道自己可以安然脱身了,自己这一年多到底没有白干。

    脑经转的差不多,时间也晾了他们差不多。

    是时候了,徐秀大声道:“本县不知道这边是否有当时围观郭竣被斩的乡民们?”

    听了这话,身后小心翼翼的当差人不由一愣,大人想说什么?

    老白发一脸羞愧的拉着自己的小孙子走了出来,颤颤巍巍的跪下道:“老妇人当日便在。”

    徐秀吸了一口冷气,连忙将她扶起。

    道:“老人家折煞我也。”

    被这样一位看上去高龄的老太太跪,徐秀绝不敢受。

    见老人家默默不语,徐秀闭了闭眼睛,认真的高声道:“还记得那时,当郭竣的人头滚落在了地上,走马村的百姓们对本县高呼青天,耗尽全族之力,为我准备了一份厚礼。当时,本县真的非常的感动,也非常的谢谢他们,可也仅此而已,这东西,本县不会去要。”

    徐秀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可是当白飞,也就是本县现在的弟弟,当他看到自己的双亲,包括他自己,从此自由的时候,他为我送上了一碗清水,这也是他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厚礼,在本县的眼中,同走马村举族送上的厚礼一样贵重。

    他说,他希望我这个江宁县父母官,能够饮下这一碗江宁县的清水,清清白白的对待自己,明明白白的对待大家。也就是在那时候起,我真正的知道了我这个弟弟是有大智慧的人,因为他让我明白了,想要让乡亲们信服。本县自身的清白,远比审几个花哨的案子来的重要,打箩筐有什么好打的?打石条凳子有什么好打的?我明白了,所以我一饮而尽,当着刑场所有围观的父老乡亲说,本县会为了江宁县民的福祉而去努力。”

    老白发连连道:“大人清廉,大人清廉啊。”

    一番讲话很有感染力,而且在场的人家,几乎都听说过郭竣的案子,自然也知道发身在刑场之后的这一段花絮,一时,也传遍了江宁,闻听江宁现在提起,除了有心人,恐怕在场已经无有多少人还有那个怨气了。

    徐秀挥舞了一下手臂道:“所以,请诸位放宽心,在容本县一些时日,必定不会允许粮食继续上涨,他们是在向数十万江宁百姓寻衅,是在向本官寻衅,是在向自己的仁义寻衅,本县必定会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老人家的小孙子听了这话道:“这些商贾这么黑心,为什么大人还不去抓他们,打他们的板子嘛。”

    周围人也连连起哄,都道大人快点把它们抓起来。

    囤积居奇是死罪,徐秀知道,包括他们自己也知道,可后面有邹望背书,邹望的背后,是四通八达势力通天的邹家,他没有那个能力去硬碰硬,如今只能智取,而非武力可成。听了这话,徐秀也只能暗暗摇头。

    徐秀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再次对众人道:“乡亲们散了吧,在坚持一些时日,本县必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这一番劝说,说的徐秀口干舌燥,可是没有办法,先前几句话能够搞定,是因为他们还能忍受,现在还能搞定,纯粹是自己给他们来了一个回忆杀,依靠着先前积累起的声望才能达成,可是名声这个东西又没办法填饱肚子,时间久了,必定不行的,所谓多难兴邦,多演穿帮啊。

    望着人群散去,徐秀对跑的气喘吁吁赶来的徐扬道:“没事了,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徐扬断断续续的道:“好…了,给陆家送去了。”

    闻言徐秀点点头,回头看着一声不吭的当差人,拍拍他的肩膀道:“叫什么名字?识字吗?”

    “小人王五,识得几个字。”王五擦了擦额头上的血渍道。

    徐秀笑道:“好,本县记住你了。你跟着蒋山卿好好干,办完南门这个差事,有大用。”

    “是。”王五激动道。

    看他充满了干劲,还想继续投入工作,徐秀连忙阻止他道:“先回去修整一下,处理一下伤口,不急于一时。”

    “不,不,没有什么大事,大人放心,小人可以的。”王五得了他的允许连忙就跑去继续跟路过的乡民解释了起来。看他如此,观察了一阵见他没什么不是,也就放下了心,暗自反省自己,别的没学好,画大饼的本事到不知不觉的学会了。

    这时才有时间回想起刚才人群中窜来窜去的闲人,徐秀喃道:“一枝梅,你在哪里啊。”

    没有暗地里的人手,诸事不便。

    ☆、第87章 弹棉花心理战

    远在南京城的邹望并不知道江宁县已经如他所料的那样,或者说,如他所需要的那样,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民变。在其看来,扼住江宁市场的咽喉早已经是胜券在握,这一点,早在扬州府之时就已经是一个故智。家中长辈,就是靠着这一手,拿捏住了丁忧的尚书。

    而自己有样学样,面对一个七品县官,没有失败的理由。

    是以重心,全放在了经营南京官场上。

    如此,才是邹家真正的安排,而江宁,不过其本人顺带手想要掌握的一个市场罢了,成为自身将来成为主家有力的一个筹码。

    邹望在定下章程后的松懈为徐秀等人争取到了一些时间,等他反应过来,却悄然发现,整个江宁都弥漫着一种怨恨的情绪,这种怨恨的情绪对的不是别人,而是城内的大掌柜们。

    被称为江宁第一米行的平粮屋的门口总已经被许多百姓围聚,不光他们一家,别的各家掌柜也是提心吊胆,生怕这些刁民一言不合就放火抢劫,也只好门板围起闭门谢客。

    徐秀只是派人在这些被围的米面行门口劝说,而非直接赶人,虽说多种压力之下,这些大掌柜们却也没有乱了阵脚,毕竟这只是一个预料的到的事情。

    掌院同邹望道:“少东爷,矛盾已经指向了那些大掌柜了。”

    邹望奇道:“你没有安排人吗?”

    “有的,市面上现在流行江宁杂文,这些小纸张写的都是老百姓的生活,还有说书人在讲解,矛头指向了商人,而非江宁县。”

    见邹望没有什么动静,掌院迟疑的道:“恐怕对少东爷的事业没有多大好处。”

    邹望摇头道:“不必担心,有些事情并不是他玩几个花招就可以解决的。”

    这也并非邹望轻敌,掌院也明白,自己这方面拥有的资源太过强大,现在说让粮食涨多少就能涨多少,换谁拥有那么大的底气和资本,定下的计策也不会去轻易的变动的,依靠惯性继续发展,是这些人的主要思维方式。

    穷,才会思变。

    正当他们为江宁县产生变化而毫无准备的时候,徐秀却大张旗鼓的带着所有衙役倾巢出动。

    他的方向只有一个,那就是位于城中繁华地段的一座常平仓。

    离真正放粮,还需要一些时间等待,但必须给人一个警告,如果这些人悬崖勒马,那一切还是有商量余地,若不能,徐秀也只好下死手,将他们能打击多大,就打击多大。

    这是徐秀第一次全副武装,戴上了全套的程仪出县衙,安静,回避的牌子打的很高,老迈的配马也被收拾的精神抖擞。围观群众自然也好看一个新鲜,不少议论纷纷,大人这样是要去干什么。谁让谁也没有见过他来之后打全套程仪的。

    好奇心驱使着他们跟随徐秀的人马前进,当来到常平仓的时候,其实不少老百姓的心中有些期待,大人是要开仓放粮了吗?

    事实是徐秀坐在马上高声道:“常平仓文吏何在!”

    先前早就安排下去,文吏上前躬身道:“职下在。”

    “命你清点所有存粮,做好一切准备。”话音刚落,徐秀等人便打道回府,一个目的已经达成,只要老百姓看到了,那就好说,至于另一个目的,那就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沉得住气。

    只留下所有人一头雾水,但其中并不包括常平仓的小吏,只听他随后嘶哑着喉咙,将声音喊到了极致。

    “大人有令,开仓盘点!”

    一袋袋两三百斤重的粮食从库房内取出,堆放在了路边的空地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常平仓附近的街道上,都被这些麻袋堆放的满满当当,高度也不低,十分震撼人们的眼球。

    随着文吏一刀切开一个麻袋,白花花的大米倾泻了出来,洒落在地上。引起阵阵惊呼。目的很是明显,看吧,江宁有的是粮食,大人心中不放粮,也是无奈的,谁都知道去年水灾,谁都知道常平仓还要供给卫所和开支俸禄,这都是造成江宁县现在无法及时行动的一个难题。

    别看整个常平仓储粮也就那么多,可落到实际效果上,还是很能唬人。

    对面的平粮屋的掌柜早就在徐秀净街来到这里后偷偷的观察着粮仓,看到这种景象他才想起,江宁百里大县,知县大人若真动用常平仓平粜,自己等人岂不是犯傻了吗?心头不由一阵嘀咕:邹家还是那么老神在在,而江宁县明显是准备平粜了,之后该怎么办?

    所谓心理战,没了有心人的关注自然就不算。

    所以徐秀需要大张旗鼓,告诉别人,我要有动作了,我要有动作了,快来关注。

    如此落入有心人的眼中,这才是徐秀的目的,由此可见,他的目的达成了。

    当绕了一圈脱裤放屁般到常平仓演了一出戏,徐秀便将江宁商会的前三位掌柜召见了过来。

    王琑、周平、丁良文。

    这三位,出了徐秀这个看不见的存在外,他们就是头三把交椅。按照出资比例,可谓是倾尽家财。

    四人落座,徐秀道:“我知道江宁商会现在资金压力也很大,但现在还不是到我们卖东西的时候,我需要三位劳力一下,安排车辆,越多越好,邹家可以东西两门连贯,我要西门码头,南门码头,同时有连绵不绝的车队进城。”

    王琑如今没了与金陵王家的别扭,也没有得过且过的思想,做事十分的用心,非但没显得老态,反而愈加的精神了,只听他道:“大人是要装粮食?”

    徐秀哈哈笑道:“当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和心脏道:“要想损失最小化,利益最大化,攻心为上远比攻城什么一字排开,你出招我接招来的好。”

    听他的语气十分轻松,周平也笑道:“大人还谦虚不会经商,依在下看,大人若经商,不出三十年,邹家就不能与您相比了。”

    其实这位周平掌柜祖上到也曾扩过,可惜在成化年得罪了南京织造的太监落的家道破落,但眼光还是有的,徐秀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人家一遇风云便化龙,不是说笑的,此时听他的客套,徐秀自家知自家事,理论或许知道一些,那也是赖信息大爆炸时代的见闻,落到实际,那可就原形毕露,不管在什么时代,业余人士还是业余人士

    摇头道:“谬赞了。”

    丁良文道:“大人,王掌柜周掌柜,客套话咱们先不说了,按照大人您的安排,这么多车辆,就算我们租下全江宁的车子也是不够的。”

    丁家,后起之辈,有野心,有能力,好控制。这种人其实是最容易利用,也正是徐秀需要的人。

    点点头,王琑也为难的道:“是啊,事实上我们也租不来全城的车子。”

    徐秀敲敲桌子道:“租一部分,买一部分,造一部分。能多少是多少。你们虽然不是什么大商户,但别告诉我你们这么多年打拼,生意场上没些朋友?江宁没有了,你们就不会去外县吗?上元县有没有?王家湖广来粮,要不要走江浦县?江浦县去租。然后陆家能解决一部分,怕的不是资金压力有多大,而是场面有多大,越大,越容易让他们有压力,他们不像我们,他们不是铁板一块,各个山头的利益虽然让邹望给暂时统一在一起,但并不是十分牢固,只要我们表现出足够的实力,就算我们知道是假的,可他们不知道,也是成功。”

    如此说来,另外三人也只能点头称是。见他们还有迟疑,徐秀宽慰道:“事情已经走到这一地步了,我们有共同的利益需要去维护,本县需要江宁的平稳,而你们要赚钱,都是无路可走的人,不去孤注一掷吓退他们,还能有什么机会吗?”

    王琑表态道:“并不是老夫迟疑,而是南门建设,采购粮食,花费的银子太多了。”

    另外两人也说,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钱。

    徐秀想了一下道:“这样,江宁县能租就租到手,其他地方,本县给你们背书写条子,你们去找大的车马行联系,让他们先行出力,完了在统一兑付,小的个人就让他们去解决,这样减少环节也可以少点成本,最起码量上去,价格必定会下来吧,这些你们拿手,本县不懂的。”

    三人都是个中好手,既然以他知县之位能够写条子来背书,这种生意还谈不下来,就乘早退股走人吧,别混了。

    纷纷表态善。

    徐秀继续道:“你们去找这么邻县的大东家,顺便推广一下我们的南门,让他们有个基本认知。”

    “善。”

    “散。”

    ……

    平粮屋的里宅坐着四位江宁响当当的粮食商人,他们都是江宁的本地巨鹿人家,自然有很多的消息来路,此时,便在互相交换着各人所掌握的消息。

    暂且先不去管真假,就是这么一个消息,就让他们产生一种难以言表的隐忧。

    平粮屋大东家姓马,听他道:“最晚三天,江宁县要平粜了。”

    另一家米面姓纪,道:“我一生意场上的朋友和我说,湖广那边有大批的粮食要南下了,就是搞不清楚具体的数量,很是保密,装粮食的不是平常的钻风船,而是千料海船。”

    “开什么玩笑,他们是要出海吗?”第三家东家姓唐。

    一共四人,最后一人姓钱,听他道:“别管是平底钻风船还是千料海船,万一他们是来江宁,而且江宁县还要平粜,那我们是怎么说?”

    纪东家道:“马东家,你和邹家走的近,那位神气活现的少东爷没说怎么办吗?”

    马东家低声道:“先前那个掌院来过,他们说的意思很明确,江宁县放出来多少粮,我们吃吃进去多少粮。”

    钱东家笑笑道:“钱呢?”

    马东家道:“自然是我们各大粮行先安排吃进,等江宁这么大的市场拿下来,以后就只有我们四家米面行,记住,只有我们四家,那什么都赚回来了。”

    纪东家啧啧冷笑,此人为人十分吝啬,此时嘲讽道:“他除了口头表示以外,还拿出过什么东西吗?他邹望进了江宁,我们的生意是好了坏了?”

    “老纪你少说几句吧,不然呢?我们上了邹家这条船,不跟着继续干,难道现在放手?别说江宁县放不过我们,邹家也不会放过我们的。”钱东家劝道。

    马东家道:“不管如何,现在我们能做的,一是压住手上的粮食一粒都不许外出,二是等江宁县平粜后大肆吃进。别忘了去年水灾我们虽然干的隐秘,但在隐秘,一旦被发现,江宁县也绝对不会容我们,与其到时候两面不讨好,还不如现在一门心思跟着邹家走,就算江宁县反应过来,他也拿我们没办法。”

    纪东家不客气道:“你这个江宁第一大粮商怕什么江宁县?别说你,就算我们三家也不会怕他,哪个新知县敢和我们作对?”

    马东家哼道:“别的知县不敢,是因为他们忌惮我们的能力,而这个江宁县,却是个一心想做清官的疯子,疯子还是少惹为好。”

    钱东家道:“行,我就不信常平仓能有多少粮食,既然邹家已经有了指示,那我们就等吧。”

    马东家道:“可惜江宁县现在做事都不和典吏商量,害的我消息都不知道。”

    唐东家冷眼旁观,见他们看事情讨论了差不多,全程只说了一句话的他便道:“行了行了,散了吧。”

    众人想来也是这个理,就看江宁县怎么出招了。

    ☆、第88章 弹棉花计划外

    “再等等,再等等。”

    徐秀在县衙踱着步子,口里念念有词,身后的老秀才和张璁对于他此时的表现,一时都没有什么话可以劝解,也只能默默注视。

    他知道老百姓快要到极限了,天还未亮的时候,十几位年迈的里正便找上了县衙,这些在乡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无助的哀求,恳请大老爷开仓平粜,这些话犹如针刺一样,扎的徐秀的心里很不好受。

    农耕文明安定的最重要基石,也是最后最关键的一道关卡,就是每个里正管辖的里仓。

    现在,里仓已经快要见底,一旦里仓没了粮食,离秋收还有那么多的时间,谁都无法保证农民们不会乱,也就是到那时候,农民们逃荒,反而成了徐秀他,能够祈祷的最好结果。

    一番苦口婆心,一番自信却又无法打包票的言辞,将他们劝走。

    徐秀便在拷问着自己的良心,他知道自己应该动手了,可是,消息迟迟没有到位,粮船还在江面上急急赶路,所有一切的未知,感叹古代消息传递的慢,都重重的压在他的肩膀上,面对里正们的恳求,也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时间。

    也只有心思单纯的老人家,才会在得到江宁县表示决不放弃的情况下,才会在没得到确切时间的情况下,才会接受这个事实。

    当官一任,造福一方,如若不能如此,这个官当的就是失败的。

    眼下,是为了将来的谋划,忍一忍,全面贯彻自己的谋划,还是拼着事后乌纱帽不保,先把老百姓家里的米缸装满,是个艰难抉择。

    不久后,徐秀重重的捶了自己手心一拳,对看着自己的老秀才等人道:“秀无法在继续任由百姓遭受煎熬,开仓放粮别无选择。”

    此天不助徐秀,非战之败。

    张璁叹息了一口气,湖广的粮食因为要等陆家的船队一起,便耽搁了几日,现在也不知道粮船到了哪儿。

    当一个艰难到似乎难以决定,却又最终做下那个决定的时候,反而会透着轻松,徐秀拍了拍头上的乌纱帽,心底默默为自己念了一句好运。

    平静道:“凡事无规矩不立,所以,怎么个放粮是个问题,若按照过往放粮的经验,重复领取的现象很是严重,我们要确保这些粮食最大限度的送到老百姓的手里,而不是那些商人的手里。”

    白飞思考了一下道:“要不要定额定量?”

    虽然很满意他帮助自己思考,但徐秀还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身后的张璁替他解答道:“不能定额定量,东家如果想要继续攻心,就必然需要不定额,一旦定额定量,便直接告诉他们我们的粮食不多,那就完了。”

    徐秀道:“如果我们有足够的粮食,采用定额,将他们步步引入我们的挖的坑里,倒也是可以的,可惜啊,我们只有这些粮食。”

    是啊,这也是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湖广的粮食,甚至是车队进城,才好放粮平粜的根本原因,等到那么多车队进城,码头边还停着巨大的海船,自己再来一把不限量,不限人数的购买,梭哈!诈住他们的可能性十分的高,然而眼下……

    徐秀的心底却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定额定量,只要我写上一份辞官的文书递交上去,然后在定额定量的放粮,一切就解决了。

    看着自己的学生徐秀强忍着遗憾,可面上反而透着平静,老秀才安慰道:“峻嶒真正长大了。你能做出这个决定,为师十分的自豪。”

    徐秀对老秀才鞠躬道:“学生学识不够,待回了华亭,必当日夜侍奉先生身边,用功学习。”

    “谁要回华亭呢?怎么探花郎还要继续学习呀?”

    门外的一声,吸引住了众人的眼睛,徐秀奇道:“子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原来是魏校。

    魏校给了他一个浅浅的拥抱,不用说,这个习惯仅仅是文翰社众人之间受徐秀影响才会如此的。

    见着徐秀的老恩师在此,也恭谨的行了一礼。

    回头一脸埋怨的道:“峻嶒你有难,怎么光找子渊兄呢?我也在南京,却没见你来和说过啊。”

    徐秀连忙赔罪道:“当然不是,只是此间事忙,待此事完结,小弟做东,自罚三杯。”

    “停停,算了,我也不是来和你怄气的。”魏校紧紧的绷着脸道:“此次前来,是为了助峻嶒一臂之力。”

    徐秀拱手道:“洗耳恭听。”

    “峻嶒你的事情子渊都和我讲了,我魏家虽不如上海陆家那般豪富,但一些粮食,还是拿得出来的。”

    魏校绷不住严肃的面孔,笑道:“离城五十里,两千石走陆路的粮食已经快要进城了,你看看我的身上,可是风尘仆仆的啊。”

    虽说两千石远远不够,但这足以体现了他的一片同年之情,徐秀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感激道:“有劳子材兄了。”

    “没完呢。”魏校继续道:“另有万石粮食,正和陆家船队一同来往江宁,明早,便可停泊,王家的船也在一起。”

    听了魏校的话,徐秀才明白,自己在江宁这般劳心劳力,远在上海的陆深也同样压力不轻,为了说服自家长辈他可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更是说出了徐秀当位极人臣,此时不助,更待何时的话语,而陆家也没办法至家族最有出息的陆深的要求于不顾,便在徐秀不完全知情的状态下鼎力相助。

    更明白了他联系魏校,通过昆山大地主魏家,紧急安排的一万多石的粮食,其中两千石走陆路,车马不歇披星戴月的赶往江宁。

    老秀才适时的道:“有此情谊,峻嶒之福,切莫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好心。”

    徐秀自然都将所有感激的话放在了心里,这份情谊,记一辈子,深深对魏校一拜道:“徐秀谨记在心,必不辜负二位仁兄大恩。”

    魏校摇了摇脑袋道:“我十分羡慕峻嶒你秉公断案的行为,我这颗心,也是有为生民立命的决心。”

    徐秀郑重道:“共同努力。”

    ……

    送走了魏校,徐秀对张璁道:“真是天助我也,秉用你别说,徐秀我运气真是很好。”

    正当自己为了不留遗憾放粮的时候,事情却又有了明确的转机,最晚明天一早,所有的先决条件便全部到位,舆论也造了差不多,心理战也表现的很好,最起码各个常平仓轮流在盘点,一堆就是堆整条街。

    有点脑袋的人都知道,江宁县在做最后警告,压力在徐秀这里,同样也在他们那里。

    “人不自助,天也难住。”张璁道。

    “或许吧。”徐秀知道自己其实运气很好,虽然也有主观谋划,可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没有这等良师益友,自己恐怕再有才智,也解不开必死之局。

    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张璁双手拉住他肩膀道:“峻嶒,你可不要有这等心思,若不是你这些时日日夜在谋划,在安排,就算老天爷帮你,又能怎么帮?所以,不要去想什么运气不运气的事情,做好自己的,全力以赴,而不是等着老天爷来帮你。”

    徐秀哈哈大笑,指了指他道:“秉用啊,你太小瞧我了。我自然知道这种道理的,只有不断去思考,去实际行动,才有可能创造机会,机会不是等来的。”

    “善。”

    “还有一天,明天一大早,便是决定胜负的时候。”徐秀道:“如今有了明确的时间,也好让我放心,原先把握不定粮食究竟什么时候到,而造成百姓混乱,现在,一切都好说了。”

    “去把葛班头傅班头找来”徐秀冲着门外喊道。

    当葛班头和懒龙不在,代理他职位的傅班头都来了之后,徐秀对众人安排道:“原本为了粮食最大限度的进入老百姓的家里,所以打算另行安排,现在无所谓了。所以,明天一切照常,去年水灾怎么安排的,明天就继续怎么行动,发动所有的衙役,包括各房书吏,全城动员,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整个江宁的粮食,我承包了。”

    等到他们散去,徐秀恢复平静道:“虽然我们有十二万石的粮食,连续几天敞开了放也放不完,但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旦连续多日,他们还没有行动,我们该继续采取什么样的办法?或者说,一旦他们不吃我们的虚张声势,届时,该怎么办?我想听听先生和秉用的意见。”

    他还没有被眼前的顺利给冲昏了头脑,凡事两手准备,都不会坏事,心中也有了一些想法,但此时,徐秀还是想听听,这两位给了他无数帮助的人的见解。

    老秀才道:“所谓刚柔并济,届时恩威并重,将平粮屋这些大掌柜召集前来,接下去,并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徐秀笑道:“鸿门宴。”

    张璁道:“大人可以安排一些人手,专门紧盯那些各大米面行出来的伙计,但不要打草惊蛇,暗中那捏住了证据,到时候依大明律办事,什么都不怕。”

    徐秀表示赞同,他明白张璁的意思,若没有明天那场声势浩大的放粮便直接拿人,是不可行的,但若有了明天那场放粮行动,却又可行了。

    这里面的道理解释起来或许相当复杂,可若,想得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却会恍然大悟,简而言之,就是一个人心所向的问题,气势的问题,挟满城百姓的气势他可以无所畏惧,满城老百姓的人心,可以帮助他弥补先前硬来找死,之后硬来他们死的差距。

    如果这么做,谁也无法指责他的不对,到了那个时候,一切螳臂当车的歹徒,都是自寻死路。

    与心中所想一结合,徐秀道:“若他们识相,也还罢了。”转眼毫不掩饰的咬着后槽牙道:“可若还是看不明白局势,那不光是打邹望这头大老虎了,这些苍蝇,一个也跑不了。”

    若说先前隐忍,是因为成长的关系,此时的毫不保留,却又是真性情的表现,人,都是这般矛盾。

    老秀才欣赏的看着自己的学生,不觉同当年那个四岁的小娃娃重合了起来,有些怀念,有些感慨,思及其先父,不由暗道:“有子如此,可瞑目矣。”

    看来自己要多在他身边待几年,多看看他能成长为一个怎样的人。

    ☆、第89章 弹棉花降降降

    徐鹏举的消息来的十分是时候,徐秀读罢书信,对二位道:“看来先前说的那句话起到了作用,徐公子来信说,邹望还在江宁。”

    老秀才道:“到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事不宜迟,峻嶒你写一封书信,拜托徐公子拖住邹望,不要让他回到江宁。”

    张璁补充道:“时间越久越好。”

    徐秀也明白里面的道理,没有什么比老虎不在窝更好的事情了,一封书信写罢,刚回头,就见着跟着自己这些日子没怎么休息好的徐扬,却又开不了口了。

    徐扬察觉到了自家少爷的情绪变化,径直拿起了书信晃了晃笑道:“老爷,这活儿只有我来干。”

    揉了揉眼角,徐秀掩饰的笑道:“小羊,辛苦你了。”

    “没事。”

    看他往后院小毛处跑去,徐秀暗道:自己何其有幸,良师、益友、兄弟、爱人、伙伴,一个不差全部到齐,还有比这个更有幸的事情吗?

    自当立誓,这辈子若做不出什么大事业,枉活一生,愧对上苍的厚爱。

    ……

    当一切条件都按照既定的安排呈现之时,答案,已经无须有多大的怀疑。

    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车队,连绵不断,西门、南门外围聚着数不清的乡亲们议论纷纷。

    昨天傍晚,江宁县贴出告示,言道明日一早开仓平粜。虽说时间够晚,但传播的速度可不慢,所有人都等着江宁县的动作,如今一出来,自然就格外的引人注目。不识字没关系,县衙内饿肚子不光老百姓,穷秀才也比比皆是。到了此时,自然会有他们身影充当解说员。

    天公也做美,早上晴空碧蓝,能见度很高。城外的车队虽说不是很整齐,各种牲畜都有。驴车、马车、牛车、甚至人力独轮车都有。一眼望不到头,犹如逃难大潮涌入江宁,营造的气氛也是不错。

    徐秀站在城楼上,下面的车队,少说连绵十里,气势汹汹,使得他胸中颇有一点指点江山的豪情。

    轻哼道:“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虽说无有金戈铁马,但人数过了万字这个数量级,营造的场面,也很是热血。

    徐秀手指虚空的点了点城下道:“王掌柜,都安排好了吗?外面看,看的出差异不?”

    王琑道:“放心,陆家给的棉布都是和装粮食差不多的麻袋。”

    听得此言,徐秀也就不在多作言语。

    既然要演戏,不演全了也就不是个好戏,沿街的衙役在锣鼓的节奏下,齐声道:“粮食进城,闲人回避。”

    正在这时,一头牛似乎受了惊吓,满满当当的一车瞬间摔倒在地上,这些麻袋也不知道是否装的太多,撑的紧,还是其他原因,破裂了开来,粮食倾泻而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视觉冲击,徐秀安排到了极致,他需要这个效果。

    不管五粮液摔没摔过酒瓶,茅台摔没摔过酒瓶,那都是传说,但此时的江宁,一车粮食倾倒在地,是现实。

    起了风,远处有了一线尘土,人们更加难以看到车队的尽头,有顽皮的小孩一辆一辆的数着进城的车马,只知道时间很久很久,而自己数了一遍又一遍,都没有数清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最后一辆从南门进城的车马进城,所有的老百姓都在齐声呼喊,喊的什么已经不太重要,也没什么人能够听的清楚,但谁都知道,这么多粮食进城,困扰大家这么多时间的粮价问题,必然改变。

    “平价平粜,不限购买。”

    价格回到了涨价前的粮价,各个常平仓门前,都排起了长龙,县衙的人手必然不够。就是江宁商会的算账先生都通通的请了过来。

    这种场景,去年水灾的时候就发生过一次,但那时候的粮食不要钱,取了就能走,这次,要一个个算,效率自然不比以往,但这也是徐秀需要的,效率低,才可以多放些日子,对城内粮商来说,压力自然更大,犹如生锈了的钝刀,一来一去的摩在他们的脖子上,难受,难受。

    徐秀坐在县衙大堂,日常的工作还需要处理,现在,他只需要静候时间这颗稻草,慢慢的压弯这些骆驼的背,就行。

    自然,四大粮行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当徐秀昨夜贴出告示,他们这些人一夜都没有睡安稳,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进城的车队上,谁都没有说话,都在默默的计算这些车马到底装载了多少粮食。

    然而这时徒劳的,这么庞大的车队,很难靠心算去预估的出来。

    可商人的嗅觉告诉他们,这个量,足以让他们倾家荡产。

    钱东家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紧张的道:“老马,怎么办,收还是不收?”

    马东家没有说话,姓纪的粮行东家道:“怎么收?他这么做,明显是告诉我们,有本事就来买,看是他的粮食多,还是我们的钱多。”

    听了这话,钱东家着急道:“我们哪里来那么多的钱,一时半会儿吃进来没什么问题,可他这样放个十天半月,我们那里还有钱?都积压在那些货上了,到时候流水转不过来,头寸调不过来,不用他来搞我们,我们自己就死了。”

    纪东家生气道:“还能怎么办,找邹家调头寸。”

    说完这话,这几人都看向了马东家。

    唐东家道:“老马,邹家怎么说?”

    马东家阴沉着脸道:“邹家少东爷还在江宁,还没有消息过来。”

    这话一出口,纪东家生气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泡在江宁?江宁将来或许只有我们四家,但是现在这情况,更可能的情况就是将来没有我们四家米面行!”

    起身就要离开,马东家拦住他道:“老纪,别冲动。难道你现在收手,江宁县会放过我们?”

    纪东家不屑道:“搞不搞得定江宁县是我的事情,但如果在这么坐以待毙,没了根本所在,我拿什么去自保?更何谈将来的利益?”

    “鼠目寸光。”

    “不识时务。”

    马东家生气道:“再等等,消息已经送过去了,邹家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一番口舌,总算安抚住了纪东家,这四人坐在一起却一时沉默无言。

    如今的商业,没有多大的花哨手段,有渠道,有资源,肯去费心费力的经营,可以。但现在众人的身家全部压在了粮食上面,一旦时间久了,流水断了,各种地方的出项补不进去,唯一的手段就是放弃。

    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伙计,低声在马东家的耳边说了几句便退下。

    众人示意他给个说法,马东家道:“西门那边,王琑家的布庄重新开业了,规模很大,有很多小商户都加入进去,卖的是松江布。”

    钱东家道:“不会吧。”

    松江布很有名,但再有名,市面上也很难看到,出了苏松两地,其他地方很少见,价格也没有什么优势。

    唐东家平淡的道:“你们忘了江宁县是松江府人吗?”

    经他提醒,众人才明白里面可能存在的合理性。

    马东家认真道:“我们先静候邹家的消息,先不去收粮。”

    “好。”

    这边粮行参商完毕,另一边布匹行的三位东家们却没那么统一的思想。

    江宁布,多为山东等北地的货源,这些地方的货品,按理说王琑那个老匹夫是没那个本事去拿来的,邹家发话,谁敢不给面子?

    可如今王琑也的确没拿北地的布,而改成了松江布,这让江宁的布商很是头疼。

    李东家灌了一口凉茶,刚压下去的火就被另一个西门四东家之一的吴掌柜点燃了,只听吴掌柜口气冲冲的道:“现在好了,王琑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去搞来了松江布,连带着平时我们看都不看的小商户也有货源,价格比我们便宜,还是大明顶顶的松江布。现在怎么办?老李,你要给个说法。”

    原来邹望插手布匹,最终打击王琑的行为,基本都是李东家从中牵线,逼得另外两家加入进来,如今眼看自身受损,矛头自然指向了他。

    李东家闻言反呛道:“你管我要说法?邹家发话,你们还不是紧紧的跟着去干?要我的说法没问题,很简单,就是继续加压,他卖多少钱,我们一律比他便宜两成,难道诸位没那个胆子?”

    吴东家可不怕他,大家都是西门这边混的,你别以为抱上了邹家的大树就可以随口话乱讲。

    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道:“老李,你是不是糊涂了?他现在的价格就是之前的价格,再降,就不赚钱了。”

    李东家冷笑道:“等江宁布匹行业就剩下我们几个的时候,什么钱赚不回来?鼠目寸光。”

    另一个东家姓齐,暗自摇头道:“不识时务。”

    三位东家不欢而散,眼看着王琑的布庄重新站立起来,身后更是多了好些个小布庄在摇旗呐喊,当然,更明显的一点,这些商户打的招牌,却是一个先前听都没听说过的江宁商会,只有在这个大招牌底下,才有一个原先的名字。

    就连王家布庄,也放在了大招牌的下面,一时之间,江宁商会的牌子,算是打了出去。

    布匹的价格压了下来,粮食的价格也恢复到了先前,老百姓的脸上,又有了笑容。

    徐秀心中很是欣慰,接下去,就是图穷匕见。

    不听话的商贾们,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第90章 弹棉花最终章

    粮食的进城,虽说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民众需求的压力。

    但三座常平仓能够提供的窗口又十分有限,如果一个个排队,不说耗时如何,光连绵不断的长队,就十分影响整个江宁县的生产效率。

    徐秀及时要求各里正统一乡民们的需求,一次性由里正出面购买,这样就可以确保农活有人干,各项劳役可以不受影响。

    第2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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