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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节

    太平春 作者:山石先生

    第15节

    文人的事情一旦上升到了道这么一个层次,那就变得不得了了,非常人可以捉摸。用信来辩论,用信来传道,用信来传播自身的学说,以及各种见闻的分享,若徐秀无有记错,那个大名鼎鼎的《金、瓶梅》最终得到奇书之名的地位,全靠了袁宏道在同董其昌的书信中将她一通夸赞。

    如此种种,皆是用处。好比徐秀与吴中大贤,祝枝山唐伯虎的论曲书信被祝枝山整理出版,这都是很是寻常的事情,若徐秀当时生气他不经自己同意就出版而怪罪过去,那才叫不懂得入乡随俗的道理。这文人巴不得你能够给他出咱俩的书信呢,那可都是学问,那可都是好东西,是以明人好名,如是也。

    这也算是一个途径,那就更不用说那些八卦是如何的传的出来了,好多文人们写的寓居某地杂记,时人笔记,就是那些甚莫谈狐说怪,调侃古今的话本,若真以为他们自个儿蒙头写作得来,可就是大错而特错了。若能仔细翻翻这些同时代人出的笔记之类的书本就会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这从东南到陕北,大漠到岭南的人,怎么写出来的好多故事都是那般的雷同?

    书信,由是。

    是以徐秀虽然自身的阅历不是很足,这辈子或许好一点,当了官,这家长里短的,官场学问或多或少也接触了一些,但上辈子过的那般的独,只在图书馆里安家落户,这看书的,只能长了知识,长不得阅历。但他晓得的东西却也是不少,书信圈,就和后世各种社区的圈子差不太多,若能入了,那这个圈子火起来的任何话题与事情,也就能够晓得了。

    这一,自然是文翰社,另一个,拜陆深的功劳,入了吴中文人圈,前者还好,后者可就厉害的多,接触到的东西五花八门,什么祝枝山什么时候又穿了一回女人的衣服上台表演,或许他知道的比老祝自己都还要清楚的多。若这些书信能够流传下来,后人有吃饱了没事干的学者来一个统计祝枝山一辈子穿过多少回女人衣服的论文,您也不要吃惊呐。

    那么徐秀担忧的问题就来了,男风固然情意绵绵令人羡慕,可此间浑人朝三暮四、无情寡义、唯钱是好、持色诱人、贪爱美色,都是那个比比皆是啊,歪风邪气搞得只能来一句,贵圈真乱。

    从此地也就可能看出,真是太阳底下无有新鲜事,后世贵圈不也是如此,自然也就让徐秀不安,唯恐付出了真心,得来的,却是无情的钢刀,扎的人透心凉。

    徐秀无有什么恋爱的经历,本不该如此多疑,可当官之人,入了这个名利场,不管别人怎么想,多疑好思,也就成了必然,总喜爱那个机关算尽,可世间之事又如何能算清呢,不定、无规律,才使得世界如此的多彩。

    心头五味陈杂,空有睡意却入不得梦乡,有对爱情的期盼,有对现实的担忧,化作了一个……失眠。

    自然,第二天的他只好顶着个黑眼圈示人了。

    这一出现,就让徐扬连连称奇,道:“阿牛你睡眠一直很好的,怎会如此?”徐秀瞥了他一眼,这么明显的道理都不明白吗,只有很少失眠的人失眠起来才可怕,翻来覆去,脑海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枝梅一直在“面前”晃悠,睡得着才叫见鬼。而若本身就失眠,那就是个习惯成习。

    本身长的就比常人显得白一点,黑眼圈一起来明显的不得了,徐秀打哈欠道:“思想刘家之事,难合眼。”

    徐扬给他了挑了个大拇指道:“这才是我心里的那位青天,看来小羊我在戏文里出现的可能性大大增强啊。”

    呵呵,扯了一下嘴角。

    徐扬笑嘻嘻的给他打了盘洗脸水才道:“辉少爷去了徐公爷府上,少时就来。”

    “这般快?原以为少不得要在无锡耽搁些时日。”徐秀连连点头道:“我那个兄长倒是个有能耐的人哦。”

    屋外在耍五禽戏的老秀才听了才道:“明耀可比你聪明多了。”

    这话徐秀听了吃醋的感觉就冒了出来,扔了毛巾就道:“哎哟,我的老恩师,现在与您朝夕相处的可是峻嶒,多夸夸我才好啊,徐辉哪里好了?”

    老秀才一收功架,捧起茶壶嘬了口道:“愚蠢,就是这般朝夕相处,为师才会嫌弃你。若我们天地一方,为师就会夸你好了,这道理怎么你不知道?”

    “懂,懂。”近则嫌,远则亲呐。徐秀撇撇嘴,也不敢与他再做多言。

    这师生礼节自要周全,也只有与鹤滩先生在一起,才能那般的口无遮拦吧?徐秀面色一赤,为自己当时的无礼还是有一些懊悔的,不自觉的就在心下替自己找了个借口:那时候还小呢……

    ……

    魏国公正在床上睡的踏实,就被他人扰了美梦,听得是给事中徐辉锦衣卫千户屠璋到来,也不好对他们发脾气,这怒气全撒在了徐鹏举身上,正和伏娘抱着睡觉的他只好顶着个乱糟糟的头发去了大堂。

    刚站稳打着哈欠,徐俌就怒道:“有客人在,你就这个样子见人?滚了下去,弄利落了再来。”

    吓得眼睛还半睁半合的徐鹏举一个跳步就跑了回去,可怜他也是个戴冠了的大人,被老子这么一训斥,什么话都不敢说。只在心里暗道:自家老子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徐俌出了口气,见着这两位笑道:“让二位见笑了。”

    这两人都是客套的摆手,老徐说这话才叫一个笑话,谁敢笑话魏国公?不要命了可以试试。

    不过三五下的工夫,语言能力出众的徐辉便将这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了分明,除此并不作多言,只留屠璋与他在分说扯淡。

    屠璋抱拳道:“是奇怪就是如此,公爷需要早作打算。”

    “我等就先告辞了。”徐辉顺口就接了这一句话,时机把握的恰到分毫。

    徐俌平静的目视这两人离开,对刚刚才姗姗来迟的徐鹏举也无有什么训斥,让他很是庆幸。

    小小武靖伯也敢如此造次,可惜空口白话,魏国公还是有了些踌躇。

    徐鹏举很安静的为他提了杯茶,听了他的转述,道:“或许听一下那个屠千户的话也无不可,不过是千两银子,我们出的起的。”

    冷笑不休,老徐俌道:“慢说千两,就是万两也无多大紧要,你去备下这钱,待为父给刘瑾写一封书信送去,自然有的分说。”

    先前屠璋与他说,若公爷肯给刘瑾行上一笔重贿,这事儿自然没了要紧,徐俌也听了进去,可他不满足于花钱只顾解决自己的破事而不去找后面人的麻烦,道:“既然花钱,那就不要怕多,朱辅那老匹夫又能屁股干净?”

    徐鹏举走到他后头给其锤了锤肩膀才道:“这样子徐峻嶒会轻松许多了。且看许尚书,韩、正卿又能做些什么文章。”

    “然。”

    ☆、第55章 三世冤开堂咯

    且说罢魏国公意欲行重贿事刘瑾来作反击,姑且落一个段落。

    另一边分别几日又得以相见的两兄弟不胜唏嘘,只道这世事变化难以揣摩。清退了左右,两兄弟在屋内闭门参商,不知说了些什么。

    自打踏入江宁县衙的大门,屠璋的脖子就一阵激灵,按着以往的经验,这必是被窥视的情况,作为出色的密探,此道的高手,他对于这种刻意隐藏的视线有极大的敏感性。面上含笑不显,轻轻的丢了一块石子在地上,走了进去。

    衙门内有很大一块空地,作为审问的外堂和学子考试的场所,他刚从旁边拜了洪武爷的画像,走出来就见着懒龙独自一人站在外头扫地,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各自点头。屠璋举着手同他道:“懒龙捕头,好久不见。”

    “见过千户大人。”

    见他只是简单回礼,屠璋上下一个劲的打量,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笑道:“懒捕头我们切磋一下可好?”文人相轻,武人则是不打不相识,对他来说,朋友都是打出来的,除了对象是谈出来的,朋友只能是打。

    懒龙后退了一步正色道:“怎敢劳动千户大人切磋,不敢当。”他身子有一点紧绷,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他自然也是有的,正想怎么继续演好懒龙这个角色而不被他人看出来的他还怎么能与他切磋,纯粹多事。

    哈哈大笑,屠璋笑的很斯文,还知道用拳头挡住口型,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压低自己的脑袋道:“果然是有本事的人呢,你也感觉到了吧。这种被盯着的感觉我好不舒服,很想干掉他。”

    若说对一枝梅这么一个人来说,排第一的麻烦自然是六扇门,这第二位的,就是锦衣卫了,这两类都是他这类人的天敌,自然清楚他们的本事,如今这般相近,浑身都是不自在的,少不得有了一些尴尬。

    手挡着打哈欠道:“千户大人在说些什么?小人听不明白。”整个动作无比流畅,读唇术的本事使得他不敢大意。

    屠璋勾的更甚,低声道:“不承认就罢,你且好好当差,乱了峻嶒兄的事,我定不饶你。”退后一步就转身离去,懒龙见他如此,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领同他挥手道别,谁给我家阿秀捣乱,我整不死你。

    如是想道。

    看了一眼头顶上的乌鸦飞过,打开了门扉,不知我来也究在何处,只留一封书信言道有什么“要事”便多日不见,使得懒龙很担心,切莫要被六扇门联系上江宁县衙才好。

    屋内的徐秀一听他言就抱着脑袋一阵嘀咕,揉了揉发胀的脑门才道:“这里面怎么又多了一个什么武靖伯?赵承庆?”牵扯进的人越多麻烦事也就越多,事情也就越难以理清头绪,犹如满头虱子,无处抓的感觉。

    徐辉道:“大男的密疏已经送走了,为兄的也在准备当中,且安心。”

    闻听也安了心下计较,不过却道:“大男?”

    “屠千户。”

    “噢。”想来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哥哥还能有了一位好友,真是稀奇。

    待他走后,似是整个天气都受了这位颇有气势的家伙的影响,原本明亮的天气稍时就昏暗了下来,被厚厚的云彩挡住,压抑的人心情都不快了。徐秀见着老秀才等人落座,微微扫视了一下笑道:“若能不让案情再来什么反复,就不能给陆府尹审转的机会。”此案许进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只要你判的下来,我就有能力送到皇帝的案头让这个案子成为“例”明发天下。

    想一想就觉得美妙,就算不求名,但若真有机会,不去争取反而推辞也没什么意思,还显得做作,念其自然就好了,更何况许进年岁已大,不可能指导太久,若有了名,也算是一张看起来不太好用的护身符,聊作安慰。

    老秀才道:“所以,峻嶒你要怎么办?”

    “不过是两点。”徐秀拿拳头砸了砸桌子道:“一是白飞,二是刘家人,搞定这两家,后面的事情就是许公他们的事情了。”

    “开堂前,我还要办一件事。”徐秀拱了拱手便走。

    他要去牢房,这个地方除了上任第二天来视察过之就再也不想来,这时候白飞已经移交过来,正在那里面关着。一进大门徐秀就不好了,捏着个鼻子,只因这里昏暗暗阴沉黑霾,熏惨惨恶臭难闻,条件不可谓不恶劣。

    原本在这里胜过活阎王的牢头,比小鬼还可恶的狱卒们通通夹紧了尾巴,拿下了头上的铮角见着大老爷要多乖有多乖,化为了小猫,一个个端茶递水掸席扫凳的,忙的不亦乐乎。

    徐秀道:“找个干净亮堂的屋子把白飞带过来。与他问话。”只可惜郭竣不在收监的范围之内,用陆珩的话,就是此案有了罪恶他在没有审问分明的情况下自是无罪的,也只好让他回家。

    “是,是。”

    牢头的效率很高,徐秀刚刚坐定还未喝上一口清茶白飞就被带了进来。他是第一次见白飞,原本尚好的心情此时也不知不觉的有了改变,说不清是何种滋味,只见他脸上明白无误的稚嫩模样很令人吃味,翻看卷宗才知他一十六岁,这可是十六岁的孩子啊。

    让他坐下答话,徐秀调整了一下心情,冷静道:“与我说一下情况。”

    闻言抬头对视,白飞瞧了瞧他低声道:“老爷不在审案之时询问,现在询问罪民是何道理?”

    手指点着桌子,徐秀不解的问道:“且问,你且说就是,何来诸多他言?”

    见他面色不改很显平静,徐秀继续道:“这是杀头的罪过,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视线无有了对视,白飞低着脑袋道:“罪民罪有因得。”

    “不要一口一个罪民,本官未判,上官未复,你哪里有什么罪?那么,你且与我说说,你的罪到底是什么,你是如何做的。”

    徐秀的耐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消失殆尽,这孩子就是抱着不合作的态度,关键的问题就是不开口,同张璁耳语了几句,徐秀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在逼你,等到开衙的时候再和我说吧。”

    两人离去,白飞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嘴角自嘲一笑。

    一到门外,原本从容的徐秀就换了一个人,拉扯着张璁摇摇晃晃,生气的道:“你说这些是什么人啊?拿个十六岁的孩子去顶罪,这种事也干得出,真是禽兽、败类,混账东西。”张璁的领口收的有点紧,他一拉一扯之下有了点窒息的感觉,索性徐秀还有理智,没把他勒死。

    两人边走边说,回到了县衙也还在说,数落着这些人丧良心的破事。

    眼瞅着大家准备的都差不多,也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徐秀抬了下胳膊晃动道:“差人去唤,少时升堂。”

    “是。”

    江宁县这边做好了开衙的准备,郭竣这边又怎会不去做些准备,只听一人道:“只要郭乡绅您找的那位替罪羔羊不翻供,这事就不会攀扯到您的身上,至于江宁县询问,有在下,且安心便是。”

    郭竣笑着拍了拍手道:“那个徐秀可是有机变的名头,很是难对付的。”

    “机变?少不得三言当做两语,与他说道说道。”

    外人道:“老爷,江宁县差人来唤。”

    “走吧先生,有劳了。”

    “请。”

    ……

    案台后面的堂官英姿飒爽,玉树临风,看的堂下众人不管立场如何,一句好相貌的评价终归还是能给的。开得大堂,满场无声,似是都在等候大人落下那个惊堂木言一句开场白。

    徐秀打量了一下众人,但见表情各异。

    麻木的刘家人,平静的白飞,皆是人间面孔,平常的郭竣,入了他的眼睛却像是鬼蜮魔头,心下暗道:郭竣啊郭竣,看你还能逍遥几时。

    开口道:“升堂。”

    水火棍捶在地面,口喊:“威武。”衙役中气十足。

    “白飞何在。”就是明明白白的站在那里,徐秀都要来上这么一句,起个话头。

    话音未落白飞利索的跪倒在地,道:“罪民在。”

    “将你所犯之事如实道来。”十六岁的孩子在满堂衙役的注目下无有一丝惧色,滔滔不绝,连绵不断的进行着诉说,道出了具体详情,内容徐秀早就清楚,此时再听,除人名与具体的细节稍有不同以外,都是一样。

    对比先前应天府卷宗,那可真是一模一样,连一个字都不差,换歇的地方也无不同。徐秀听的心中好笑,这般背下来的,真是滑稽。

    打断了他,逐条辩理,将里面明显不合适的地方着重摘了出来,如何与刘节相识,缘何会与刘节有了怨恨,要残害他人性命,郭家告欠银一事清白无误,这条怎么洗?

    然而似乎早有预料,对他答道不外乎是贪恋刘兰美色,说完这句白飞还对郭竣怒目相视,看得分明。

    徐秀暗道:全是做戏。

    这样子扯总归越绕越乱,徐秀不想与他再费什么口舌,做些什么计较,当下道:“带了下去,接下去询问其他人就是。”

    ☆、第56章 三世冤宋世杰

    底下的郭竣看了身后那人一眼,其便心领神会的站出来拱手道:“大人不审问罪恶,事实明确无误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徐秀瞥了他,冷淡的道:“你是何人?”

    “在下是什么人不重要,大人对如此明确无误的案情还要多般生疑,搅弄是非,难道是我们郭老爷太过方正的性子无有给您送上那么份好处,使得您怀恨在心吗?”洋洋洒洒的话连绵不断,口齿清晰无误。

    徐秀拿起一支木签点了点他,同左右道:“掌嘴。”

    承受了十个掌刑,嘴巴一张,带有血丝,还笑着看着徐秀,那人跪下道:“大人为何对这般无误的案子多疑呢?”

    眉头一皱,不好对付,他是从郭竣那里站出来的,想必是什么证人。

    道:“堂上有你说话的地方?退了下去。”

    那人咧嘴,表情有些怪异,十分渗人。

    道:“亲亲相顾,不是亲者不能相顾,是亲者不能不顾,在下与郭竣是表兄弟,在这大堂之上如何不能说话?更何况小民也是证人,哪一条律法言说小民不能说话?大人教我。”

    好一个亲亲相顾,若真要对《大明律》提什么意见,徐秀别的不懂,他没什么法律知识,但这一条,明显是坑官员的东西最好还是能改掉,一旦涉及人伦纲常,这就要了人命。堂官甚是难办。

    心思一转,他这么一说自己十分不好办,其实说的都在点子上,这么一个罪犯认罪,人证俱全的案子为什么还要多疑?你是什么心思,传出去不正是江宁县不满郭竣不给好处吗,那官声还要不要了。若真一板一眼去纠正了他,也就着了他的道,顺说下去乱了算计。

    张璁与他耳语几分,徐秀便怒道:“你想与他包揽词讼?”

    “怎说是包揽词讼?小民不过是为亲相顾,难道就不能在公堂之上说些话吗?”

    这些个讼师最是可恶,十分不好对付,徐秀板着脸看着他,只道是好一个最怕太平唯喜事多,颠倒黑白,操弄口舌之利的狂徒。大明没有这方面代理人打官司的制度,所以官员可操纵的余地还是挺大的,让不让讼师出庭都行,然而就算自己不许,他如今得了一个证人的名头出庭也是麻烦。

    几番争锋之下,眼见自家东家没有占到便宜,张璁连忙耳语道:“暂且退堂,另作计较。”

    想来也可以理解,这些讼师大明律倒背如流,嘴巴又是尖利,对付徐秀这样的年轻官员自然是无有多大压力的,只可惜徐秀胸中气结,早知道刚才就多打他几十个嘴巴……这一下倒不好再动手了,传出去不好听,说什么恼羞成怒的话,还要不要活了。

    “啪、啪。”打了两下惊堂的徐秀道:“退堂。”说完扭头就走,那个混蛋讼师的立论十分简单,就是一个什么都明白的案子你要搞什么鬼?然后就是是不是受贿了?是不是恼恨我家老爷不给你钱?

    “真是其心可诛!”不自觉的就说了出口。

    摘下乌纱帽,抱在怀里,猛的灌了一大口凉茶徐秀有点生气,玩阴谋诡计玩不过这票古人也就算了,口舌之利也被市井讼棍诘问的哑口无言,这算什么事,自己根本就没小看过古人,还落了这么一个田地,谁再和我说能够玩死古人的,穿越众就开挂的,我非得啐他一脸唾沫,你行你上啊,如是想到。

    见他们都来了,徐秀道:“不行不行,还是要找白飞,看来不把他搞无罪了,郭竣这混蛋我还碰不得了?”

    张璁点点头道:“就是,明显就是欺负东家年轻没有经验。”

    听了这话徐秀一脸黑线,上辈子不算的话,那是真年轻,可上辈子三十来年也无有白过啊,真是悲哀。甩甩头就出门,他要再去牢房。

    看着暴躁的徐秀,懒龙的心情也是不快,受到了他的影响。

    可惜兴冲冲而来的徐秀注定败兴而归,照样无有什么效果,白飞打死不说。

    徐秀抖着腿道:“烦,那个郭竣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为他卖命?为了他送命?”

    得来的自然是不言语,不合作。

    不好的事情从不会单独来,这边徐秀还打算慢慢来感化白飞,那边陆珩的催命文书就来了,言说尽快。“催催催,催你个鬼。”徐秀道。

    不管如何,到底还是上官,这种东西还是有用处的,徐秀满屋子乱窜,心都快乱了,知道这些讼棍无良,为了钱可以把良心都卖给五殿阎君。

    门外的张璁看着徐秀乱窜,连忙拉着要进门的人,低声道:“先生,我家东主现在情绪上头,您可不要刺激他。”

    这人抿着嘴巴伸了伸脖子,看着里面的江宁县知县连连点头,道:“晓得晓得,我晓得的。”

    张璁一进来,徐秀就看到他,拉住他一阵碎碎念,什么这些人太可恶了,什么这些人通通去死之类的昏话,轻喝了一下,“东家,冷静。”

    徐秀一怔,才坐下道:“是了是了,想办法解决就是,多谢秉用了。”

    “无妨的。”张璁道:“东家,我帮您找了一位讼师。”

    这可真是个荒唐事,徐秀没好气的道:“我堂堂一县父母,审别人的,你让我找讼师?”脸面何存。

    笑道:“刑事幕友啊。”张璁道:“不见得讼师就要帮您打官司。”

    这才点头释然的道:“对。”一般县官都会请好些个幕僚帮助自己,钱粮与刑名是最常见的,但请了这些人朝廷是不给钱的,全靠自己掏腰包,才有了幕僚称他们为东家而不是大人的话。请了老秀才与张璁已经开销很大,张璁说是不要钱,饭量却贼大……哪还有余地去请别人。

    “家里的情况你不是不晓得,冬天吃咸菜,夏天吃瓜皮。难办难办那个咸菜炒肉丝。”不自觉的就带出了扬州口音,他自己都有些奇怪。

    张璁好奇道:“大人是扬州人士?”

    “咳,不不,所以说没钱,请不起的。”

    外头的那人高声道:“不用钱的,打抱不平的宋士杰不要为民做主好官的钱,给口饭吃吃就好啦。”

    “抱歉啊,请回吧。”徐秀想都不想的回话,我自己有能力解决。

    不过细想了一下,到是对这个名字很有些耳熟,道:“宋士杰?”

    “正是在下。”

    “传说中说不倒的宋士杰?”

    “大人谬赞了。”

    这下可把徐秀震的不轻,就是见着历史名人也没那般震撼,这可是传说中的状王啊,连忙将他迎了进来,见其三十上下,个子不高,一双眼睛却很大,似有正气。

    拉过张璁道:“你哪里找来的?”

    宋士杰的耳朵动了动,直接插话笑道:“在下在水西门外摆了一个书摊,混口饭吃,看到这位张先生在仓颉会门口转悠,暗想此人必是要寻个讼师打打官司的,恰好在下在信阳州也当过讼师,遂自告奋勇了。”所谓仓颉会,讼师的组织。

    “好嘛。”张璁尴尬道:“原以为是个混混。”这话听的宋士杰眼睛一翻,连忙又道:“不料这位先生很是熟悉律法,出口成章,便带来相荐。”

    既然是状王,怎么可能不熟悉律条,徐秀很自然的道:“您是信阳州人士,怎得来了南京?”

    宋士杰很好奇他怎么会知晓自己的,自己不过是在老家有那么个薄名,不见得南京也会知道自己吧,但还是先回答了他的话,道:“小民的义子在南京水西门,来探亲的。”又道:“大人是怎知道小民的?在下的名声不至于千里路途都知道吧?”

    机变说的是个怎么回事,就是看在这种情况下一本正经说假话的能力,怎么将他圆过去,徐秀小腹一收,举着茶碗的空档轻笑了才道:“我那好友同年,正在你老家附近当差。”

    “董玘董大人吗?”宋士杰的脑袋转的很快,不过片刻就筛选出了一人,这大人年纪轻轻,与他同年又是好友的,想必年龄自是相差不多,又能在书信中提到自己的,看来只有这人。

    “哦?你认识他嘛?”随口一说,不想还真瞎猫碰上死耗子,徐秀微微有些得意。

    宋士杰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的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道:“是,董大人是个好官。”徐秀却不知道,董玘很多次都想在书信中好好的写上那个让他痛苦不堪的魔鬼讼师,令他烦不胜烦,只怪他自己多嘴,来了一句不禁讼师,可又不好让徐秀笑他,只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死活不说。

    三人交谈,张璁徐秀你一嘴我一语,便将事情说的清清楚楚,很快宋士杰就明白了这里面的情况,他笑道:“在下出了正月就要回乡,这段时间也无有别的消遣,我那义子嫌弃我唠叨,这段时间,就有劳大人了。”

    “不妨事。”徐秀道:“晓得了这里面的情况,您有什么可以教我的吗?”

    “大人直接按应天府的结案卷宗送去给大理寺卿即可。”

    听了这话,徐秀嘴角一抽,难不成传说中的状王这般水?道:“这可使得?”

    宋世杰笑道:“差人告知韩、正卿,请他不断打回重审就是了,一来可以破了那个讼师在面的谣言,二来让陆府尹无话可说,大人要让这些个烦恼事找别人替你背。有上面顶,您又何必自己扛?”

    对啊,自己头疼那个混账讼师乱说干什么?心道:韩公啊韩公,您扛第一回也是扛,扛着第二回也是抗,就有劳你了。

    徐秀挑了个大拇指道:“好主意。”

    “至于当堂对付那个讼师,大人交给在下就是。”

    “以什么名义?”

    张璁道:“幕友,或者大人可以直接让宋先生当一下刑房书吏,自是无碍的。”

    “如此甚好!”

    以茶代酒,徐秀敬了他一杯。

    ☆、第57章 三世冤觉醒了

    这次徐秀没有让人把白飞带出来,直接打开那间牢房,坐在了那些明显发霉的稻草上。

    就算这里没有光亮,就算臭气熏天,也是顾不得许多,能够尽快搞定白飞,比什么都重要。

    收起先前官样文章的伪装,他要用本心去与白飞交谈。

    几番寒暄,多次安慰,这孩子倒是开口了,说的与堂上一般无二,无有什么其他的话,徐秀盘了盘腿,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点,这才好笑道:“刘节、刘玉山,你怎么下的去手的?说些实话我听听啊。”

    白飞平静的道:“我恨他们入骨。”

    晃了晃他的身子,徐秀有些生气。

    道:“你知不知道,再这么下去坚持原供你会死的,你才十六岁,我知道你喜欢读书,我知道你会写字,你喜欢圣人的学说,你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去读书,你可以有大好的机会去游览山河,若是这么死了,你不替自己惋惜,我比你大不了几岁都替你不值得。”

    喝道:“你就这么想死?”

    回答他的是一番装聋作哑的神情,徐秀有了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吼道:“回答我。”

    许久,才得来一个轻的不能再轻的,“对不起。”徐秀醒了醒鼻子松开他道:“我还会来的。”

    离去的背影似乎有一些疲态,白飞倒头就睡,眼角滑过了一行清泪,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又怎会不惜命。

    ……

    徐秀不开庭审问,陆珩的催促书信一来便按原先的论据送到了大理寺被韩邦文打回,这就为他争取到了可贵的时间,每每到用餐的时候,徐秀就会咬着牙看着瘦弱的荷包心疼,他要买一些好东西,十几岁的孩子正在长身体,吃牢饭又怎能好的了,他要带进去同白飞一起吃。

    动之以亲,晓之以礼,说之以情,这般三番五次的坚持,就是铁石心肠之人,都会被感化。

    样子已经看不成了,徐秀挠了挠头发,打掉杂草,对牢内的环境也适应了下来,见白飞吃着吃着放声嚎哭,他知道,机会来了。

    温柔的怀抱总是那样的温暖,徐秀将他一把抱入,在他耳边道:“不要害怕,不要畏惧,有什么事情由哥哥来帮你解决替你承担,说出来,把一切都说出来,全部告诉我。”自打看着这么一个的孩子被无情的拿出来顶罪,他就起了爱心,这么一个要强的孩子,就是做他哥哥,也是自己的福气。

    白飞推开他,带着哭音道:“为什么对我这般好?大老爷,大老爷我对不起你啊。”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说出来就有了办法,不要自己扛下,让我来。”

    安慰了他的情绪,这般的温柔,让站在门外守候的懒龙也在心中叹气,自己什么时候可以享受到他抱我?可是听了白飞的话,一点其他的心思都没有了,咬紧了牙根,心不停的往下沉。

    到底是一个苦孩子,爹不疼,娘不爱,受尽了苦楚。

    白飞笑了,昏暗的环境,一张脏兮兮的脸,也挡不住他自身本身的阳光,很是可爱,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徐秀第一次品尝到了回天无力的感觉。

    他道:“小子非常感谢大老爷的厚待,坚持原供我会死,如不坚持,那我的爹娘也会来骂我,打我,他们得了卖我的钱快活潇洒,可是终究还是花完了,欠了那个赵老爷一大笔银子,我翻供就要还赵老爷的钱,害得爹娘没了活路,出去也会被他们打死,抵罪是死,翻供也是死,还不如顺了爹娘的意。从小到大,我一直做不好事情,总是惹他们生气,最后的最后,能给爹娘来一个交代,也算是我尽孝了吧,不如顺了他们的意去死。就此别了,白飞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大老爷视我为弟弟的恩情,来生再报。”反手给了他拥抱。

    只是徐秀怔怔的看着墙壁,手脚冰凉,不自然的拥住了他,清晰的骨头,瘦弱的身躯,那般无助却很是坚强,笑对绝路,有几人能够作的到?

    回天无力了吗?徐秀双眸睁圆,发狠了的道:不!

    大声道:“既然我认了你这个弟弟,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去死。”站起身来,徐秀冷道:“赵老爷?赵老爷?是武靖伯赵承庆吗?”见他默认,徐秀对他轻声的道:“放心,一切都交给我。”

    攀着牢房门,徐秀道:“给他换个干净的号子,怠慢了他,我要你们的脑袋。”吓得一干狱卒连连点头哈腰。

    徐秀道:“我先走了,你且安心。”

    那一声轻“嗯。”的出现,已经是他走了许久了……

    天色暗了下来,徐秀回得县衙就匆匆的对老秀才道:“先生,拜托您明天一早去找一下我那个哥哥,让他带着屠千户来一次,有要事相商。”见老秀才应允下来,才挥了拳头道:“这破事不搞死那些个浑人就不行?搞死!”

    这就是权力,徐秀第一次在心里烧起了一通怒火,他想要上位,他想要权力,他想要管上这些在眼皮底下出现的不平事,他想要还这个世界一个太平春,竭尽全力。暗道:仗着手里有钱有权就胡作非为,我要搞死你们,不择手段的为民请命!

    老恩师见他如此,抿着嘴连连点头,心中很是宽慰,这个学生,总算是可以出师了。虽然是一位中正平和的老先生,可也和徐秀说过那句为民请命不择手段的话的,足以说明他不是那些个腐朽的老学究。

    “秉用。”这话又急又冲,吓得张璁立马站起来,就听徐秀又道:“联系那些马户,你与他们一同去走马村做刘家人的工作,郭竣能够逼迫他们改口,我们也可以逼,不择手段,我要他们站回来。”

    “是。”

    “停……还是不要给他们太过绝望的心思,不要有太过的负担,你且注意好分寸。”

    “好的。”张璁笑的很开心,自己果真是没看错人,跟着他,此生的抱负,绝对能够如愿。

    换做旁人,或许来一句人家正主家都不追究了,你还起个什么劲?徐秀绝对不会允许,话是这么说的吗,话能这样讲的吗?不行,不能,眼看罪恶继续逍遥法外,眼看着一个坚强的少年就要当了人家的替罪羔羊,搭上一条无辜的人命,这如何能忍,徐秀的三观,不用质疑。

    钱鹤滩出品,傲骨峻嶒。

    “懒龙。”徐秀的眼中有了杀气,对他严肃的道:“我可不可以信任你?”

    懒龙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的点点头。

    “好。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让南京城市面上的所有人都在谈论一件事,那就是成国公二子朱麟弑母,残害郭氏。”

    这话说的在场的众人通通一愣,徐扬轻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好让自己不叫出来。

    徐秀打量了一下他们,表情有些狰狞,他道:“不择手段,我要断了成国公府继续在这个案子搅风搅雨的能力,朱麟,出局了。”

    又道:“懒龙,能做到吗?”

    懒龙连连点头,笑的合不拢嘴,我的峻嶒果然不是一般人,这般的果决,道:“能。”

    “拜托你了,千万不要让人知道是我们传出去的。”

    “是。”

    徐秀眯着眼睛暗道:就让你们这些土包子好好见识一下流言的威力,成国公啊成国公,几次三番的折腾,我要不回敬一下,岂不是太软弱了?

    这一个案子已经从单纯的审问变成了幕后的对决,这边徐秀觉醒了为民请命不择手段的理念,一部二十五史,吃人的历史,既然这般选择,那就要坚持到底,行事手段,都是工具。

    另一边的陆珩等人又怎么会轻而易举的就少了谋划,全部让他出招?斗争的黑暗程度,还在后头。

    且说傅海这人被许进落了一个下等,诸事不顺,此时听从了陆珩的话,借着去往江西公干的由头,找上了宁王府,代表陆珩前来,心腹人就是跑腿的人。

    宁王朱宸濠接待了他,几番客套寒暄,傅海便直接入了主题,他笑道:“王爷,陆大人请您上疏弹劾韩邦文,作为交换,陆大人将以您马首是瞻。”话一点就透,就您对着文官集团撒钱的力度,我们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也不想知道您想干嘛,但多面下注,总是不亏。政治家的承若,能信?空口白牙,说说又何妨,自然陆珩也不会去在意。

    朱宸濠生得丹凤眼,模样倒是称得上一句英武,双眼一转才笑道:“本王也是听皇帝的,有什么好马首是瞻?哈哈哈。”

    也不提弹劾韩邦文的事情,足以明了。

    傅海听了权当他是屁话,陪笑道:“弘治十四年,江西王武起事造反,巡抚江西的韩邦文受命清缴,扰的江西民不聊生,王爷也多有损失,多被诘问,此仇焉能不报?”

    宁王翘着腿歪头打量了一下他,笑道:“噢,那么陆大人想我要怎么做?”

    “会有言官上疏弹劾韩邦文,宁王只需要随后上一本,言说他在江西镇压时杀民充匪,即可。”傅海杀气的腾腾的话,听的宁王一阵点头。

    道:“好的好的。”

    送走了他,宁王摇着脑袋同身边人道:“你瞧,这文官斗争多狠?这可是要挖断那个韩邦文的根基呢。”

    身边人笑道:“那韩邦文杀了王武,乱了王爷的大事,死不足惜。他一直说这是他这辈子干了的唯一的一件大事,风光无限呢,不料这陆珩倒是个狠人。”

    宁王摆了摆手,慢悠悠的离开,道:“就是这样的狠人,才能为我所用,你去准备吧。”

    “是。”

    ☆、第58章 三世冤谈允贤

    自那日身处刑部六扇门偏院,晓得了此间厉害。我来也这几日一直在这附近游走,期望能够晓得更多的信息,为了安全起见也不敢回去江宁县衙,万一把祸事带过去可就得不偿失。

    接连几日,到底还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被他听了风声,察觉到了谋划。

    此时的他正吊在一棵树上,身上披着白帐融入了环境之中,吹着寒风,大半夜的也不敢松了警惕。揉了揉眼睛的我来也顿时把头一低,目标果然出现,一行三人走出了六扇门,形色匆匆。

    我来也翻身就跟了上去,然而跟着跟着,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大,怎得是那个许进许尚书的落脚处?

    借着黑夜我来也就在房上紧紧关注着院内的六扇门,见不到通天,他的胆子大了许多。

    正在屋内看书的许进不知道外头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人,他行事坦荡自然也不愿意去了解这些龌蹉的东西,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只道天色将晚该休息了的他被破窗而入的一支毒箭扎在了手臂之上,骤得呼吸一停,猛得头眼昏花,不过少时片刻,就摔倒了尘埃。

    手指用力想要攀附起来,却是失了意识。

    房上的我来也不可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强迫自己不要紧张,可真谓是一个谋杀朝廷命官的大事啊,许进堂堂尚书,加官加到从一品的朝廷大员,就这么被六扇门放毒箭弄死,六扇门,你们忒狠心了。眼见着他们离去,我来也翻身几个纵步就入了许进的屋内,鼻尖轻嗅,满室的刺激味道,他也不敢大意,屏住呼吸。

    手指一搭他的颈动脉,心头一跳,貌似还未死去,附在胸口也有跳动,长舒了一口气,暗道:还好,老祖宗出手的话应该还是能救的。

    不在做什么迟疑,将许进扛在肩膀连忙就走,脚步生风,飞快的奔走在黑夜里,却不知道身后有一人望着他的远去暗自点头。

    不过是几分钟,我来也便落得个满头大汗,转角不起眼的一间小屋,他的目的地就是这里,推门而进便也不顾夜深人静的时候吼道:“老祖宗救命。”

    迎面而来的是一位中年女子,举止雍容,平静的摸了一下许进的脉搏才道:“老祖宗睡下了,这人怎么被毒的这般厉害。”随即几枚银针便插在了他的身上,转身离去道:“且放在那张床上。待我制备些草药。”

    我来也小心的放下了许进急道:“这是穿心莲,您可不要小瞧了,劳烦老祖宗出手吧,还有大婶你谁啊。”自然知道这位许进对徐秀是何等的重要,如今是他的最大依靠,若是有了三长两短,一枝梅不得找自己拼命?

    那位女子眼睛斜了他了一眼,“咚。”手里的药杵敲了敲桌子,凤目圆睁,冷笑道:“穿心莲?大婶?小子,莫要小瞧我啊,信不信我让你生不如死?”配合上那有气势的眼睛,我来也舌头都有了点打结,不敢再做多言。

    门口斜靠在房门咬着杂草的小伙子慵懒的道:“那是我娘,你且安心吧,若我娘救不回来,老祖宗恐怕也难以救他。”淡定的挑了一个大拇指道:“家母在太医院干了十四年哦。”

    我来也轻轻来到他旁边低声道:“濂子,你娘怎么称呼?”

    “真是够了,快与我去烧水捣药。”老妈出声凶狠的不得了,吓得两人都不自然的站的笔直,又道:“我知道你想些什么,老身谈允贤,皇帝家的女眷都是我看的,你满意了吗?”

    我来也低着头乖巧的道:“见过前辈。”

    “还不去烧水。”

    “是。”我来也马上就去打水烧水,看来这位女医不太好惹的样子,得罪不起。

    谈允贤摇头同儿子道:“你这朋友怎么知道我们家的?”

    杨濂有气无力的捣着药,闻言道:“啊。是啊,他怎么知道的。”谈允贤一把就掐在了他的腰间,听他跳脚道:“哎呦,先前老祖宗见他伤情严重,就帮他治疗,这人倒是个有感恩心的,便一直在咱们家帮忙啊。”

    “哼,打一棍子才知道说。”

    经过名医谈允贤的治疗,许进的一条老命总算是得以保全,虽说还处于昏迷状态,可是也无多大的碍处了。

    不觉天色大放光明,一夜未得合眼的谈允贤道:“毒性太大,且放宽心,总是无碍的。”

    我来也长长松了一口气,鞠躬道:“多谢先生相救。”

    ……

    一大早,徐辉就跟着老秀才带着屠璋来到了江宁县衙,茶水还未送入口中,徐秀就提起了正事,道:“兄长,屠千户,恳请你们助我。”

    徐辉没有回答他,茶杯放在桌上,只是转头看向了屠璋,自己当仁不让的要帮助弟弟,义不容辞,可这位屠千户却不好多说。

    屠璋对他眨了眨眼睛,同徐秀道:“峻嶒兄,有何事你只管说来就是。”轻轻的拍了拍胸口,他弟弟的事就是他的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拍胸口,又怎样?

    “我想请求屠千…兄,帮我整一整赵承庆。”徐秀严肃的道。

    眼皮跳了几下,屠璋笑道:“这有什么问题?魏国公已经下手了,大手笔的重贿送到了刘公…贼那里,自然无碍的。”

    “不够,不够。我要快。请屠千户设计一下陷落赵承庆,我要他三日之内倒下。”

    “怎的这般急?”不说屠璋好奇,就是徐辉也很好奇的看着他。

    徐秀将他的谋划一五一十的全部告知于了这两人,屠璋表情诡异,连连称奇道:“看上去这般正人的峻嶒兄不择手段起来也叫人不敢置信啊,真是厉害。”

    而徐辉则很平静的接受了弟弟这样的选择,带有笑意的嘴角很好的表明了自己的心情,同他道:“不择手段为黎民,吾弟当为人杰。”

    被这么一通夸赞,徐秀也有点受不了,连忙摆手谦虚道:“陷害这个赵承庆下马,绝了白飞的后顾之忧,再扰乱成国公的视线,折断朱麟在这个案子里面搅风搅雨的爪子,使他们自顾不暇,这样白飞的翻供就无有后顾之忧,再讲刘家人争取回来,郭竣就可以当堂具结,交于韩公一切都可以结束了,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啪、啪、啪。”屠璋拍着手转头看向徐辉笑道:“明耀兄,令弟好可怕。”

    “呵呵,干得好。”这样的弟弟才是好弟弟,徐辉如是想到。

    被锦衣卫这么说,徐秀的脸上也有点尴尬,说到底还是应了一枝梅的那句话:正常手段用了十成十,没有用呐。

    徐秀道:“屠兄,你有什么法子可以快速的搞掉赵承庆的吗?”

    “虽然我不是锦衣卫内搞这种构陷他人的人,但锦衣卫的手段或多或少都是知道的,自然有的是办法可以神不觉鬼不知的搞定,峻嶒兄不必担心。”说完哈哈大笑道:“不过这次到是用在了正义上了?”

    拱了拱手,徐秀道:“有劳屠兄。”

    搞定屠璋这里后,兄弟两人的说话就简单了许多,无外乎身为科道言官的徐辉天然的有那个风闻而奏的权力,靠他可以很好的将自己这边的诉求表达出去,朝堂上有杨公,或许会好一点吧。

    “有劳兄长了。”

    “无妨,我们先去准备。”

    “请。”

    “不送。”

    看着他们离去,徐秀呼了口气端起茶碗一饮而尽,见着懒龙走进来,道:“有你们的帮衬真是好啊,那两位连个早饭都不曾吃就这么急急忙忙的赶来了。”暗道:若无有这般好伙伴们的相助,自己可谓是举步维艰啊。

    “大人的品性值得我们帮助,更遑论人要自助别人才能相助,大人也不要妄自菲薄。”

    听的徐秀心底一暖,暗道:他到是个会说话的人。

    道:“那事办的怎么样了?”

    懒龙近前来低声道:“流言已经放了出去,就等起效的时候了。”

    “嗯。”郭氏去世在他看来本身就是疑点重重,利用一下也无多大干系,错了就错了,你们成国公府多次与我不对付,忍你们这么久,良心所在了都。

    正当二人交谈的时候,门外懒虎还未曾进门就高声了起来,见他神色匆匆,徐秀只张望着他,倒要看看有什么事情这般急。

    懒虎刚刚踏进屋内,懒龙就一拳送了过去,道:“这么久了,你到哪里去了?”这般久无有音讯,害得他也提心吊胆,只怕我来也入了六扇门手里。

    懒虎硬吃了这一拳忙道:“大人,许尚书遇袭,昏迷不醒。”

    话一出口就震的徐秀杯子落了地,碎了一地。

    “什么?”这时候许进出了这事怎不叫他不急,徐秀一听连忙站了起来,攀上了他的双肩摇晃道:“说个明白。”

    懒虎道:“性命无忧,正在方兰堂医治。”

    “走。”

    听得性命无忧,徐秀姑且好受了一些,喘着粗气一步当先,只道这该死的斗争竟然涉及到了身家性命身上?还有无有底线可言?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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