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节
我只想安静地做个反派 作者:晏十日
第15节
十六点头：“我现在没办法调用神力，只能尽量压制神力。估计直到他们分出胜负，冷无心都只能趴在我身上了。你要是强行分开我们，不光是他，我也会受重伤。”
楚君逸大感不妙：“你的意思是要很久？”
“不错。”冷无心懒洋洋道，在十六的压制之下，他勉强能和菩提子神力打个平手，魔气和神力交战之中互相渗透，倒让他残损的魂魄强壮了不少，“十六，你这么舍不得我，是不是终于想通了要弃暗投明？老话说了，柳暗花明又一村，别看年轻人体力好，但他们缺少技巧……”
冷无心瞳孔猛地收缩，痛苦地喘了几口气。
十六道：“作为一个背后灵，废话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冷无心道：“好的主人。”
十六：“……”
“……”楚君逸脸色铁青。
一天两天也就算了，要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他怎么忍？！
☆、第十二章
“所以，”在徐秀才的屋子里，围坐在桌边的几人中，最睿智的后卿总结道，“琛哥儿体内的菩提子神力接触到无心体内的魔气之后，失去理智地攻击无心，不受琛哥儿的调度了。现在琛哥儿强行压制住菩提子神力，但是因为之前神力和魔气交战，无心暂时和琛哥儿黏在了一起，无法强行分开，否则两人都有生命危险。”
冷无心笑眯眯道：“就是这样。”
楚君逸道：“其实有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可以立刻解决眼前的困境。”
十六点点头。
放出被压制的菩提子神力，让它按照自己的心意斩妖除魔之后，自然会安分下来，重新听从十六的指挥。
后卿面色不变：“你要是敢那么做，我就让旱魃宰了你们。”
旱魃道：“我被他们抓住了。”
“哈哈哈！”后卿道，“我可以救你。”
楚君逸幽幽地看着十六，十六装作没看到他的眼神，看向两只魔头：“很显然，后卿，旱魃，你们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做我的打手，听我的命令。”
后卿冷笑一声，高深莫测地看着十六：“你很有胆量嘛，但恕我直言……你做什么！”
冷无心身上绿光大盛，面色痛苦。
十六道：“给你展示一下不听从主人命令的后果。怎么样，要不要做我的打手？你可以好好想想，是我干掉冷无心的速度快，还是你杀了我们的速度快。”他用了“我们”，意思是警告两只魔头，不要打用人质威胁他的主意。
后卿立刻屈从了：“主人住手！”
十六：“嗯？”
后卿：“小的请主人饶他一命。”
十六掐了一个诀，再次压制住菩提子神力，冷无心大口喘气，后卿心疼极了。
旱魃疑惑道：“你说我也只能选择做你的打手，可是我并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你身上，可以让你威胁。”
十六打了个响指：“后卿。”
后卿：“是的主人，请吩咐。”
十六：“去把旱魃揍一顿，揍到他肯。”
后卿迟疑地看着旱魃，看到十六目光飘向身后，心惊肉跳，从桌上一蹦而下，跃到了旱魃面前。
旱魃郁闷：“我们多年的兄弟，你真要动手？”
后卿沉痛地说：“兄弟你弃暗投明吧。”
旱魃说：“我身为僵尸始祖，怎能做一个区区修士的打手？你来吧，我不会屈服的。”
后卿在地上蹦了几下，跃跃欲试，正要开揍，十六叫停，问旱魃道：“你为什么不肯做我的打手？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是身具菩提子之人，只要修行不怠，迟早有成圣之日。”
旱魃想了想，看向楚君逸：“你已经有了第一、第二打手，若是我加入，岂不是第三？”
十六：“那我让你做第一打手。”
旱魃笑：“好！”
楚君逸：“打……手？”
“开个玩笑。”十六笑了笑，严肃了起来，“旱魃，你认真考虑一下。”
旱魃摇摇头：“你们连杀死我的能力都没有，我怎么甘心臣服你们？”
旱魃的话点出了问题关键。别看他现在受困缚龙绳，但实际上，真正犯愁的是十六和楚君逸。楚君逸的剑意再强，终究不是仙神之力，对魔造成的伤害实在有限。徐秀才的魔气自然也不能杀死旱魃。哪怕他们是对准旱魃的要害砍下去。
现在能杀死旱魃的力量，只有十六体内的菩提子神力。可问题是，菩提子神力和冷无心较上了劲，十六根本没办法用它。
当然，十六可以像楚君逸说的那样，不再压制菩提子神力，让神力击杀冷无心。但一旦十六那么做了，后卿绝对会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徐秀才也许也会站在他们那一边。十六和楚君逸不敢，也不能轻视一个千年魔头的必死之心。先前冷无心出手的后果，正是对他们的警告。谁也不知道千年魔头的手段。
这段时间他们看上去相谈甚欢，实际上话中处处有玄机。不过说到底，会造成十六现在如此被动局面的重要原因，是他想救冷无心——
他想了想，要是自己事先知道会出现这个意外，九成九的可能还是会救冷无心。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弱点，感情用事。这一点，两辈子都没改变过。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会要命的弱点。
但当他十分冷静地剖析自己这个弱点的时候，却并没有什么遗憾、惋惜的情绪。因为他前所未有地，明白自己的人生该怎么走。
他只需要知道，当某一刻为某种深刻的感情所动容时，他就愿意为这种感情牺牲，或是战斗。
十六心中蓦地一震，仿佛有一层薄膜在那一瞬忽然碎了，而穿过薄膜，看到的是天高海阔。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并没有人发现十六的变化。
旱魃在等待十六的回答。他也不愿意和十六分道扬镳，能不能获得永生，还要靠十六呢。但要他心甘情愿追随人类修士，也不可能。从之前旱魃对十六随意的举动来看，千年魔头根本没把十六放在和自己的同等地位来看。即使现在他沦为了阶下囚，这一心态也没有变。缚龙绳的确是个厉害的宝贝，但他真要逃脱，付出些代价，也不算太难。只不过现在还没到付出代价的时候罢了。
徐秀才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走进这间小小的堂屋，顿时香味充溢了整个屋子。徐秀才招呼大家坐下：“开饭啦。”
十六：“虽然我们在凡间，但都能辟谷了啊。”
“啊——”徐秀才舀了一勺山药炖母鸡汤。
十六张嘴，喝了口汤，面色一变。
楚君逸准备开打。
十六说：“太好吃了。鲜！”
楚君逸一听，收剑，也坐了下来。
徐秀才说：“你们先喝点汤，等我把其它菜都端上来啊。”
于是十六和楚君逸一个人拿一个汤匙，一个小碗，舀汤喝。浓郁的香味在屋子里乱窜，很快把剩下两魔一鬼的胃口都给勾引了出来。
冷无心叹气道：“可惜我没有口福啊。”
后卿已经蹦上了桌子：“你要是想吃，我跟徐秀才学学，以后也给你做。”
冷无心微笑：“麻烦你了。”
后卿撅起嘴，呈一个小漏斗状，顾不上说话了。十六眉心一跳：“你干什么？”
楚君逸飞快地掏出锦幛往桌上盖去，却没来得及，后卿猛地一吸，汤从碗里飞向后卿的嘴巴，很快消失了。
刚走进来的徐秀才只看到后卿咂了咂嘴，再看到汤碗只剩下底了，呆了呆：“喝得好快啊。”
楚君逸：“你……？”
后卿左右摇了摇，不知是在摇头还是在摆手：“不要用一般人来衡量我们，别看我这样，吃东西是不成问题的，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汤……哈哈哈！”
徐秀才把菜放下，笑：“别客气，多吃点。旱魃前辈，你要吃吗？”说着端了一碗菜走到了旱魃面前。
冷无心懒懒道：“温行，你都不关心一下我。”
徐秀才“啊”了一声，慌忙道：“可是你现在……嗯……”他为难地看着冷无心，怕实话说出来伤了冷无心的心。
楚君逸说：“你现在只是一个背后灵，别说吃东西了，动都动不了。”
冷无心微笑，把头枕在十六肩膀上，做了一个“睡觉”的口型。要不是十六可以辟谷，晚上也可以打坐，他和十六之间还不知道要发生点什么呢。
“……”楚君逸永远也没法在情敌那占到上风，一时颇觉失意，再香的菜都吃不香了，无精打采地低下头，看到面前的碗里多了很多东西，香菜、生姜、大蒜……
他看向这些东西的来源。
楚君逸：“……”
十六：“……”
十六挑起最后一根香菜扔到楚君逸碗里，笑：“好了，吃吧……”
楚君逸默默低下头，把那一堆东西吃掉了。
冷无心：“……”于是冷无心最后一点心思全部收了起来。
旱魃就着徐秀才的手吃了口鱼香肉丝，叹道：“多少年了。我之前在地底下躲着，吃的东西都是酸臭味，很少有新鲜的。”
徐秀才：“你在地底下吃些什么？”
旱魃示意他再来一口，说：“还能有什么，死尸、蘑菇、臭老鼠……”
徐秀才：“……”
十六抹抹嘴：“旱魃，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反正你要出海，我们也要出海，而且你肯定要跟着我。你要是答应了，以后徐秀才天天给你烧各种美味，大丈夫不拘小节，别怕丢脸嘛。”
徐秀才诧异地看了一眼十六，十六眨眨眼，徐秀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旱魃眯起眼睛，探究似的看向走过来的十六。
十六又道：“你无非觉得我不够格，但你仔细看看，我这位打手够不够格？”他说着，把楚君逸拉了过来。
楚君逸不明所以，但他不会拆十六的台，十六让他过来，他就过来，站在旱魃面前。旱魃见十六神情认真，似乎不在玩笑，运气覆目，上下打量了楚君逸一番，忽然眉头一紧，神情变了。
☆、第十三章
十六见他神情变化，先对徐秀才说：“菜不够吃吧。”
徐秀才忙站起来：“好再炒的，稍等一会。”
十六说：“现在就去吧。”徐秀才说着“好的好的”，走出了堂屋。
十六支开了徐秀才，问旱魃说：“看得如何了？”十六隐隐察觉到，灌彡教给他的观气术，应当是一种极其高明的观气术，是能直接将人的命运告诉你的。因而十六想着，以旱魃的能力，约摸是不能看到那“主角光环”几个字，但他能看到那紫色的气运。气运者，大红大紫，上佳也。
不过若是仅仅是气运，十六倒还不会有这样的自信。虽然楚君逸身上那样好的气运非常罕见，但要是放在旱魃眼中，恐怕也不值一提。最重要的是，十六不仅想要借旱魃之力为己用，还想用旱魃的眼睛来确认自己的推断。
既然楚君逸是化解大劫难必须之人，身上一定有某种能够在短时间内激发的，非常强大的潜力。
十六现在从旱魃的眼中，看出了这潜力的无限可能。
旱魃问道：“他和你，什么关系？”
楚君逸支起了耳朵。
十六见他认真，收起了玩笑心思，道：“实不相瞒，这位是我的道侣，修界昆仑山少掌门，楚君逸。”
估计现在给楚君逸装个尾巴，大家就能看到他直摇尾巴的样子了。
旱魃说：“你若能保证一直和他在一起，我便追随你。”
这话自然有点瞧不起十六的意思，不过十六没觉得如何，楚君逸却脸色瞬变，上前一步，十六抓住他往身后一塞，笑眯眯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楚君逸，给人家松绑。”
等缚龙绳脱落，旱魃站起来，十六便伸出手，取走了旱魃手里抓着的头骨。旱魃面色微变，却是忍住了，没有阻拦，然而十六肃然道：“你若真想长生不死，还是离这个东西远一点。”说着抖开一块布，将头骨严密地包了起来，放入了纳虚袋中。
旱魃道：“怎么说？”
十六轻嗤：“莫非你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我在你洞府之中短短片刻，就瞧见你，眼珠子黏在这头骨上掉不下来了。你再想想，发现头骨不见之时，你心里是如何焦急？你本是千年魔头，情绪这么容易变化，竟也不觉得异常吗？”
旱魃皱着眉考量他说的话，后卿佐证道：“是啊，这段时间，旱魃你脾气坏了不少。”
十六道：“你想想，你和你的兄弟们，赢勾，将臣，没有在这片土地上搜寻过长生不死的方子吗？为什么之前你找不到，如今却寻到了这么一只头骨，那头骨竟还能对你提出要求。他要你找天生阴体，要你出海……海外有什么，你知道吗？他要带着你，带着我，走去的是永生，还是……死亡？”
旱魃迟迟没有说话——
他无法反驳十六的每一句话：“我没有告诉你我要找天生阴体。”
十六：“我说错了吗？”
“没有……”旱魃踟蹰了，他看着这位自己勉强奉为主人的秀致少年，感觉屈尊人下的感觉似乎不那么难受了，“你知道什么？”
十六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和后卿在徐秀才这儿待着，等到出海的日子，我会来找你。”
十六和楚君逸离开了。
走出几里路后，楚君逸才问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十六把洞府里发生过的事跟楚君逸讲了一遍，然后说：“刚才说的那一套，都是我蒙他的，我也不知道这个头骨是什么。但要是把这个东西留在他手上，要是他哪天想不开，又把我抓走，准备偷偷溜出海怎么办？海域辽阔，说不定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有只背后灵道：“喂我都听到了。”
楚君逸：“师兄，要不……”
十六面上冷意一闪：“有道理，现在解决他，到时候随便编一个理由糊弄一下后卿就行了。”
冷无心：“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
楚君逸偷偷地冲冷无心得意地笑了一下，又忧郁地执起十六的手：“师兄，是我没用。”
十六笑：“知道就好啊。”
楚君逸愈发忧郁：“师兄，我修为不济，其实也有想办法的。最近我寻到了一种快速提高修为的办法，就是需要师兄的配合。”
十六甩袖便走。楚君逸讪笑跟上。
“师兄，双修之法，对身体和心境都很有帮助……”
在楚君逸的声音中，太阳渐渐西斜，橘红色的夕阳的光打在两个人身上，在两人身后打下两个斜长的一道的影子。
两道影子本来相距有五六步，走了一会，渐渐靠到了一起。
顾清宁在沈家等他们，看到十六背后的冷无心，着实惊讶。不过十六和楚君逸把事情告诉他后，顾清宁就不再插手了。她先前说的话虽然有真有假，但要为了凤羽灵出海的事，倒是真的。因而顾清宁很快向他们告别，一个人离开了此地。
其实十六和楚君逸也要离开了。十六背后有个冷无心，自然不能在这里久待。他从窗缝里，悄悄看了眼这一世的娘，他娘正在灯下，给他纳鞋底。
楚君逸捏了捏十六的掌心安慰他，十六回到房间里，取出三样防御的法器放在桌上，留下一封信，和楚君逸悄然离开了沈家。
他很想陪在娘身边。娘说那个人会回来，他愿意和娘一起相信，愿意陪她一起等。本来，他是这么想的。
可是顾清宁带来的消息告诉他，他不应该再在这里等下去了。他在这里是无所谓的，可他把楚君逸也牵在了这里，是对楚君逸的不负责。本来两个人在一起，各自做自己的事是没什么的，可是楚君逸不敢去。十六知道原因。现在两个人好像都没什么了，打打闹闹的，要用夫妻间的一个词来形容，大概可以说是恩爱。可是在楚君逸心里，一直有很重的忧虑。前一世，十六是死在他的怀里的啊，他怎么忘得了那锥心的一幕呢？
又哪里有人，能看着自己所爱之人死去，而能忘怀的呢？
唯有这件事，十六不能怪楚君逸，甚至都，都不敢提及。
他有时候也会想，当初那个决绝的沈十六，是何苦呢？
可想也没用，事情早已发生，无可更改。因而十六，只有把楚君逸的责任，当作自己的责任一样扛起来了。
昆仑山那，楚君逸一直瞒着消息，什么都不说。但十六是知道的，轩辕、掌门已带人出海，天衍阁神算子几次推算，都是落在楚君逸身上。那么十六，不能在这里久留了。
他既已做了一同出海的打算，自然要为此多做准备，因而才费劲心思，收服后卿、旱魃。要出海到那天之尽头，须得穿越数千万里的茫茫海域。海外对他们而言，是全然陌生的地方，危险，也是全然陌生的。有两位大能耐的魔头相随，大概能保证楚君逸到天之尽头了。
冷无心的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十六就让后卿教了冷无心隐匿之术——后卿藏在罗盘上几十年，都没让冷无心发现，这方面的法术自然十分高明。只要不让别人发现，倒也没什么。不能动用神力，也不是没办法了。十六让楚君逸给他做了不少特别的箭支，在箭头上抹好毒，一样能克敌制胜。
没想到的是，仗义人间的徐秀才，真的要和他们一起走。这下，十六和楚君逸，可真是彻底地和魔修为伍了。
做好一应准备，他们就要出发，先找到最近的传送阵，用三枚极品灵石开启阵法，先传送到海外小岛，再从那里坐上巨灵船，开向大海另一边的天之尽头。灵石方面，楚君逸那里要多少有多少，不用担心。
这几天，沈家派出许多人来找十六，沈母走遍了镇子，脚上都起了泡，她不知道，心心念念的孩子，就在距她不到一丈的地方，偷偷看着她。
到了出发的日子，楚君逸说：“原来说好了，等爹回来了，我们再走。我们一走，丢下娘一个人，她该怎么办？”
十六摸着手里的那双鞋，因为身体的年纪小的缘故，由风一吹，身子在宽大的袍子里显得尤其的伶仃，下颔尖得突出来，微微透青，在风中，就像打着旋的杏叶似的颤着。他不是渴望大鹏展翅的游子，却一向是个眷恋家和娘的怀抱的幼童。可现在，他要自己远离这温暖了。
“走吧。”十六最终转身对楚君逸说，却忽然地，听到身后传来了莫名的锣鼓喧天。
沈母在风中迷茫地停下脚步，看到一行人由远及近地过来，中间是一个清俊的官老爷，骑着高头大马，当头的官差高唱：“状元还乡！行人躲避！”
然而那骑马的官老爷看到沈母后，微微睁大了眼睛，竟不顾仪态地从马上翻身而下，飞奔过来，大庭广众之下，紧紧搂住了沈母。
十六微微一笑，眼角有些晶亮，但很快消失了。他终于释然地转身了。
☆、第十四章
东海上有座东英岛，岛上入口，有个传送阵，东英岛在传送阵上盖了个小木屋，一直派人守着，这天，阵法大亮，霎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守卫看见，立刻报了上去。
所以当十六几人在阵法中站稳身形的时候，迎面，就是一排排手持长戟的士兵。狭小的木屋里，一排长戟尖子上，闪烁着毒辣的光。
几人一头雾水。他们只是根据说好的流程来的，这个岛叫什么，只是用个传送阵，为何如临大敌？
叫你们岛主来！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初来乍到，眼前一抹黑，先听听人家怎么说，才决定接下来怎么走。是直接一双拳头打天下，还是玩智夺路线……
等等，他们只是借个路而已吧……
看岛上气象，是修道的，不过十六提前让他们隐藏魔气了。这些士兵为什么如临大敌？莫非此岛将有强敌来袭？
十六正要跟楚君逸说句话，忽然胸中一悸，整个人就像挨了一记闷锤似的，胸口竟血气翻涌起来。
而纳虚袋中，包在布中的头骨竟传来某种强烈的意识。
去那里！
十六一把抓住楚君逸的手，楚君逸一惊。士兵立刻紧张地举起了长戟，戒备地看着忽然异动的对方。
十六压制头骨，用力越来越大。
楚君逸反手握住，心中焦急，面色冷峻异常，突然跨前一步，不问对面的是什么人，也不问对方为何拦在此处，冷冷道：“安排你们这最好的房间，送最好的丹药来。”
那些士兵自然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楚君逸哪有耐心和他们周旋？当下手一翻，取出灵剑，斜歪歪一画，一道剑气冲出去，倏地便将这一二十士兵轰出去，径直推倒了屋子。然而木屋坍下来时，几人是没有躲的，楚君逸轻甩剑尖，左脚上步，瞬息间使出一招“横搅乾坤”，青龙剑嗡鸣一声，剑气四溢，多如牛毛，木屋在眨眼间，灰飞烟灭。
一灰衣士兵堪堪跳将起来，正要叫骂，看到此景，哑了火。楚君逸伸手一抓，将他抓到身前，问：“刚刚说的听到没有？”
灰衣士兵瞪圆了眼睛，楚君逸抓着十六的手，感到他内息非常紊乱，想到他体内不受控制的神力，心惊肉跳，直接一把甩开灰衣士兵，将他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来。
灰衣士兵清楚地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
“你来。”楚君逸抓住另一穿蓝衣的士兵道，“听到了没有？”
蓝衣士兵眼睁睁看着长官被砸到地里去，一哆嗦：“是……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蓝衣士兵将他们带到了岛上最高等级的客房，这客房里外足足布下了七重禁制，对他们来说合适非常。蓝衣士兵以为办完事便能离开，谁知到了地方，却让人拎了进去。
楚君逸半抱着十六走进房间，旱魃拎着蓝衣士兵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坐在了桌边，徐秀才把禁制关闭，拿走令旗，关上门。
前脚才做完，后脚，就有许多人往这来了。
徐秀才忧心忡忡，安慰蓝衣士兵道：“你不要怕，我们不会随便杀人的。”
蓝衣士兵见他说话斯文，稍稍松了口气，不那么抖了，结果就看到紧跟着，这书生模样的人取出了一根漆黑发亮的法器，明明是法杖，却魔气森森，杖身有的地方却是红的。
徐秀才见他看着降魔杖，温吞吞解释道：“这上面红的地方，是血浸多了，去不掉了。”
“……”蓝衣士兵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楚君逸握着十六的手想强行为他疏导神力，十六摇了摇头，冷无心显出身形来，竟也是几乎不支的模样。看样子不是他动了手脚。
十六不敢说话，一张口，就要压不住翻滚的力量。他一拍纳虚袋，取出头骨，抖开布，霎时，头骨上放出的冷白光芒充溢了整个房间。
旱魃面色一变，几步上前。楚君逸厉喝一声：“坐着别动！”
旱魃却似听不见，依然往前走，后卿从旱魃怀中弹出来，猛地跳起来拍到旱魃脸上，当头棒喝：“我的兄弟！”
旱魃猛地一僵，而那边，楚君逸已经取出了锦幛，抖开来，将头骨重重叠叠地包裹了进去。锦幛上的法力压制住头骨中的邪气，房间内一暗，旱魃甩头，扶住了桌子。
十六吐出一口血。
楚君逸手一紧，十六反手紧握：“我没事，好了。”
后卿焦急：“无心！”
冷无心有气无力道：“我也没事了。”
楚君逸轻轻地替十六擦去唇角鲜血，想亲一亲，抱一抱，可冷无心……楚君逸压下心中杀意。
“要不是我，今日十六凶多吉少。”冷无心看出楚君逸心中想法似的说，“你可要感谢我，楚君逸。”
楚君逸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十六指了指楚君逸手里抓着的头骨：“我一上岛，就感觉岛上有股力量召唤它。神力要诛杀它，遭它反噬，若不是冷无心牵制住了部分神力，神力为诛它不顾一切，而它更疯狂反噬，我的身体能让它们撕裂了。”
楚君逸下颔紧绷。两股奇异而强大的力量将师兄的身体视作战场，他想象得出其中凶险。
后卿问道：“那头骨力量果然强横，如你所料。它能引动你体内的神力，是不是跟之前你在头骨上沁血有关系？”
十六点点头：“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楚君逸阴沉地看着旱魃。旱魃无奈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这么说，这座岛和头骨有关系？看今天这样子，要是我真的一个人带着琛哥儿来这里，肯定要落入某个陷阱里。”
楚君逸一掌劈碎了桌子：“你是人吗？”
旱魃投降：“不错，我不是人。”
十六勾着楚君逸下巴亲了一口安抚说：“现在怪他也没用，还是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事，有空了再揍他。”
楚君逸神色勉强。
旱魃郁闷道：“我现在都是你们的人了，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楚君逸冷冷道：“你是人吗？”
旱魃：“我不是。”
徐秀才忽然说：“你们先别说那些了。”
“有人来了？”十六问，刚才楚君逸闹了那么一出，估计这会，这岛上的实权人物就得过来了。
徐秀才指了指外面。
几人过去，从禁制中留下的一个观察外面环境的机关上往外看，一名披挂完全的大将，带着身后近千名士兵，齐整地站在门外。
大将身披猩红色披风，身体板直，下盘沉稳，面冷似铁，目光如炬，沉声道：“里面的客人，请出来一聚，岛主有请！”
后卿“哈哈哈”大笑：“这等雕虫小技还以为我们不知道，他分明是要骗我们出去，将我们一网打尽。”
十六说：“你这话说得我们像逃犯似的。”
刚醒来的蓝衣士兵：……难道不是吗？
十六一下子注意到了他，招招手：“这人是什么身份？”
大将在门口道：“里面的客人！再不出来，休怪我等先礼后兵！”
蓝衣士兵一看腿就软了：“这……”他咽了口唾沫，“这是我们岛上第五高手，藤大将军！”
冷无心：“噗。”
蓝衣士兵登时恼了：“你笑什么？现在藤大将军来了，看你们……”
冷无心变脸跟变天似的，淡淡瞥了蓝衣士兵一眼：“嗯？”
蓝衣士兵哭了：“大王饶命。”
楚君逸没心思再听下去，他对徐秀才说：“你把禁制开一条缝，让我一个人出去。”
十六：“你出去干嘛？”
楚君逸抽出青龙剑，青龙剑灵在剑身隐隐闪现。十六看他这样：“自己去吧。”
冷无心笑：“你不陪他？”
徐秀才正在努力揭开一条缝，闻言道：“你阿想出去？我好开大一点的。”
十六摇摇头，对徐秀才说：“我在这放冷箭就行了。”
徐秀才尴尬：“这个……就不用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了吧。”
楚君逸满脸寒霜地走了出去，徐秀才如释重负，关闭禁制。十六目光紧随楚君逸，冷无心嗤笑：“你现在还跟他别扭什么？担心他不如和他一起去，或者大家一起出去。”
十六说：“闭嘴！”
冷无心立刻痛得满脸扭曲，说不出话了。后卿蹦到十六脚边抗议，十六一脚踹飞了它。
十六取出弓，抽出了一支箭。
他本来该是即将飞天的潜龙，却实在是忍耐太久。一柄蒙尘的宝剑，久不能出鞘，再不让它饮血，就要折在剑鞘中了。剑是如此，人也是如此。
十六自己，拿不成剑了。巍峨的昆仑山，白茫茫的雪山之顶，已经在记忆中封存了。
楚君逸却是要在剑修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的。
剑修，该是骄傲的。
楚君逸执剑，走出了布满禁制的房间，一腔怒意已经化作了最为原始的战意，看向藤将军，道：“你是此岛第五高手？”
藤将军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对方似乎捉了自己一名士兵。
藤将军沉声道：“你是何人？叫你们的人都从房间里出来！你们伤我东英岛士兵，岛主已经知道了，现在岛主要见你们！”
楚君逸仗剑疾行，藤将军冷哼一声，却是早有准备，手心一晃，取出一双大锤，猛地一合，要将楚君逸刺来的一剑夹在中间，然而锤一碰到灵剑，便感到一阵巨震，双锤片刻后化成齑粉，而那剑气竟还力有未逮，直朝他两臂逆卷而去！
“啊啊啊啊——！！！”藤将军倒飞出去，身后士兵急忙上前要接住他，却受不住余力的冲击，往后倒了数十人。藤将军一双臂上，竟是血淋淋的，有的地方，露出白骨来。
抬眼再看，那冷面修士已经回到了原地。
楚君逸看到最后面有小兵飞奔出去报信，心下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第十五章
楚君逸心里清楚，一开始，他打了那几个士兵，已经跟岛主结下了梁子。更别说十六身体里的神力，跟岛上的东西不对付。与其花大力气和岛主和谈，不如直接用武力让人臣服。那么，一开始就要展现出压倒性的实力。
“原来如此。怪不得楚君逸打了那个藤将军，还要嚣张地说，‘你不行，找你们第一高手来’。”听完十六的解释，后卿恍然大悟，旋即又疑惑道，“照你这么说，楚君逸没做错什么啊，那你干嘛……额……”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印着一个鲜红巴掌印的楚君逸。
这时楚君逸身上的戾气已经消散了，笑呵呵说：“师兄是担心我。”
十六冷笑：“担心？我是怕你丢人！”
楚君逸：“是是，师兄，我表现怎么样？”
“尚可。”
楚君逸：“既然如此……”
咳嗽声此起彼伏。楚君逸冷冷扫了一眼后卿、旱魃、冷无心。
后卿忧伤地蹦上了桌子：“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味……”
冷无心微微一笑：“你难过什么？”
后卿呆了呆。
旱魃不满地说：“喂你们，注意一下我和徐秀才两个孤家寡人……”
徐秀才说：“两个人怎么能说孤家寡人……”
他只是纠正措辞，然而……
十六：“……”
楚君逸：“……”
后卿：“……”
冷无心：“……”
几个人目光诡异。
旱魃忽然觉得汗毛倒竖：“你们看什么？我和徐秀才都没说过话。”
“我们不看什么啊。”十六说，“徐先生，你喜欢旱魃还是冷无心啊？”
旱魃：他问出来了！
不对，我紧张什么？
我和徐秀才没说过几句话吧。
旱魃是个大大咧咧的实心眼汉子，这时候小媳妇似的，偷眼瞧了一下徐秀才，认真看，小秀才长得挺俊的。
旱魃：“……”
后卿暴躁地滚来滚去：关我家无心什么事！
徐秀才看了一眼门外，抹了抹汗：“琛哥儿，好像是岛主来了。”
“没事，先摆摆架子，晾着他。”十六说，“你是不是不好意思？”
“没有。嗯真要说的话，我跟无心更亲近些，和旱魃认识的时间比较短。”徐秀才说，“以前没想到琛哥儿你，这么喜欢开玩笑。还有上次，在集市上看到你们，原来你们是在……”
十六说：“岛主来了，我们来讨论一下怎么办。”
众人乜他。
一行人站在了门外，藤将军撑着身体一边吐血一边汇报情况。
楚君逸虚咳几声：“师兄，我出去吧。”
一股庞大的压力倏地笼罩住了众人。几人互相看看，眉头微皱。来者不善，实力颇强。
十六想了想：“你和旱魃、徐秀才一块出去，记得像刚刚那样，越嚣张越好，但是不要动岛主，我们还要在这里坐船走，有很多用得到岛主的地方。”
楚君逸点点头，旱魃跟着楚君逸是没意见的，而徐秀才，只要对面没有凡人，让他打架或者打脸，都不是问题。十六自己待在房间里，是因为他没法使用神力，出去了要拖后腿。
临走前，徐秀才习惯性回头看了一眼冷无心，结果对上的是后卿的白眼。徐秀才感觉到后卿隐隐的杀意，愣了愣，只是羞涩地笑了笑，露出两颊两个小小的酒窝，然后瞥了一眼冷无心，就走了。
十六重新关上禁制。后卿闷闷不乐地躺在地上，安静地看着头顶房梁。
十六扭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沉默的冷无心。冷无心眯了眯眼，凑在十六耳边说：“你是故意的。”
十六唇角微动，浮上一点俏皮的笑意，但很快泯然，只是道：“你应该快下来了。”
原来经过刚才的事，菩提子神力颇为受挫，大部分力量都沉寂了下来。现在冷无心只要再休整一会，就能和十六分开了。
这次意外，不光是让冷无心的魂魄得以充实，基本能维持在稳定的状态，而且更重要的是，让十六对菩提子神力的掌控更上一层楼。
譬如说，十六现在已经能在有个“背后灵”的情况之下，调用部分神力，凝出神箭了。
冷无心微闭双眼，为最后的分离做准备。
十六透过禁制观察房间之外的情形。来的人中间却并没有岛主，为首之人据说是东英岛第一高手秋元——
告诉十六的蓝衣小兵，已经面色灰败了。
十六心生疑惑。到现在为止，他们并没有怎么为难这名士兵，可他却脸色越来越绝望。
十六也不免想一想，是否自己长得凶神恶煞，吓坏了这小兵，正在这时，便看到外头那藤将军，从秋元手中接过一柄战刀，双手握住刀柄，将刀内扣，倏地一下插入了自己腹中，雪亮的刀子进去，红艳的刀尖从另一头出来，犹滴着血。
而藤将军身后的士兵，虽是面色惨淡，却有种习以为常的样子。习以为常之外，又有些物伤其类了。
岛上第五高手，没死在敌人手下，倒自杀了，还是上头的命令。
十六一开始以为这是东英岛人意欲和谈，为了表示自己诚意的手段，可再看秋元，却全不是这个意思。
而在外面的楚君逸等人，更是清晰地看到，藤将军的魂魄都没能留下。那把好刀，竟是特制，狠辣无匹，杀人夺魂。
秋元反手拔出藤将军腹中插的刀，鲜血猛地溅出来，藤将军睁着眼睛直挺挺地往后一倒，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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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十六点头：“我现在没办法调用神力，只能尽量压制神力。估计直到他们分出胜负，冷无心都只能趴在我身上了。你要是强行分开我们，不光是他，我也会受重伤。”
楚君逸大感不妙：“你的意思是要很久？”
“不错。”冷无心懒洋洋道，在十六的压制之下，他勉强能和菩提子神力打个平手，魔气和神力交战之中互相渗透，倒让他残损的魂魄强壮了不少，“十六，你这么舍不得我，是不是终于想通了要弃暗投明？老话说了，柳暗花明又一村，别看年轻人体力好，但他们缺少技巧……”
冷无心瞳孔猛地收缩，痛苦地喘了几口气。
十六道：“作为一个背后灵，废话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冷无心道：“好的主人。”
十六：“……”
“……”楚君逸脸色铁青。
一天两天也就算了，要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他怎么忍？！
☆、第十二章
“所以，”在徐秀才的屋子里，围坐在桌边的几人中，最睿智的后卿总结道，“琛哥儿体内的菩提子神力接触到无心体内的魔气之后，失去理智地攻击无心，不受琛哥儿的调度了。现在琛哥儿强行压制住菩提子神力，但是因为之前神力和魔气交战，无心暂时和琛哥儿黏在了一起，无法强行分开，否则两人都有生命危险。”
冷无心笑眯眯道：“就是这样。”
楚君逸道：“其实有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可以立刻解决眼前的困境。”
十六点点头。
放出被压制的菩提子神力，让它按照自己的心意斩妖除魔之后，自然会安分下来，重新听从十六的指挥。
后卿面色不变：“你要是敢那么做，我就让旱魃宰了你们。”
旱魃道：“我被他们抓住了。”
“哈哈哈！”后卿道，“我可以救你。”
楚君逸幽幽地看着十六，十六装作没看到他的眼神，看向两只魔头：“很显然，后卿，旱魃，你们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做我的打手，听我的命令。”
后卿冷笑一声，高深莫测地看着十六：“你很有胆量嘛，但恕我直言……你做什么！”
冷无心身上绿光大盛，面色痛苦。
十六道：“给你展示一下不听从主人命令的后果。怎么样，要不要做我的打手？你可以好好想想，是我干掉冷无心的速度快，还是你杀了我们的速度快。”他用了“我们”，意思是警告两只魔头，不要打用人质威胁他的主意。
后卿立刻屈从了：“主人住手！”
十六：“嗯？”
后卿：“小的请主人饶他一命。”
十六掐了一个诀，再次压制住菩提子神力，冷无心大口喘气，后卿心疼极了。
旱魃疑惑道：“你说我也只能选择做你的打手，可是我并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你身上，可以让你威胁。”
十六打了个响指：“后卿。”
后卿：“是的主人，请吩咐。”
十六：“去把旱魃揍一顿，揍到他肯。”
后卿迟疑地看着旱魃，看到十六目光飘向身后，心惊肉跳，从桌上一蹦而下，跃到了旱魃面前。
旱魃郁闷：“我们多年的兄弟，你真要动手？”
后卿沉痛地说：“兄弟你弃暗投明吧。”
旱魃说：“我身为僵尸始祖，怎能做一个区区修士的打手？你来吧，我不会屈服的。”
后卿在地上蹦了几下，跃跃欲试，正要开揍，十六叫停，问旱魃道：“你为什么不肯做我的打手？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是身具菩提子之人，只要修行不怠，迟早有成圣之日。”
旱魃想了想，看向楚君逸：“你已经有了第一、第二打手，若是我加入，岂不是第三？”
十六：“那我让你做第一打手。”
旱魃笑：“好！”
楚君逸：“打……手？”
“开个玩笑。”十六笑了笑，严肃了起来，“旱魃，你认真考虑一下。”
旱魃摇摇头：“你们连杀死我的能力都没有，我怎么甘心臣服你们？”
旱魃的话点出了问题关键。别看他现在受困缚龙绳，但实际上，真正犯愁的是十六和楚君逸。楚君逸的剑意再强，终究不是仙神之力，对魔造成的伤害实在有限。徐秀才的魔气自然也不能杀死旱魃。哪怕他们是对准旱魃的要害砍下去。
现在能杀死旱魃的力量，只有十六体内的菩提子神力。可问题是，菩提子神力和冷无心较上了劲，十六根本没办法用它。
当然，十六可以像楚君逸说的那样，不再压制菩提子神力，让神力击杀冷无心。但一旦十六那么做了，后卿绝对会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徐秀才也许也会站在他们那一边。十六和楚君逸不敢，也不能轻视一个千年魔头的必死之心。先前冷无心出手的后果，正是对他们的警告。谁也不知道千年魔头的手段。
这段时间他们看上去相谈甚欢，实际上话中处处有玄机。不过说到底，会造成十六现在如此被动局面的重要原因，是他想救冷无心——
他想了想，要是自己事先知道会出现这个意外，九成九的可能还是会救冷无心。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弱点，感情用事。这一点，两辈子都没改变过。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会要命的弱点。
但当他十分冷静地剖析自己这个弱点的时候，却并没有什么遗憾、惋惜的情绪。因为他前所未有地，明白自己的人生该怎么走。
他只需要知道，当某一刻为某种深刻的感情所动容时，他就愿意为这种感情牺牲，或是战斗。
十六心中蓦地一震，仿佛有一层薄膜在那一瞬忽然碎了，而穿过薄膜，看到的是天高海阔。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并没有人发现十六的变化。
旱魃在等待十六的回答。他也不愿意和十六分道扬镳，能不能获得永生，还要靠十六呢。但要他心甘情愿追随人类修士，也不可能。从之前旱魃对十六随意的举动来看，千年魔头根本没把十六放在和自己的同等地位来看。即使现在他沦为了阶下囚，这一心态也没有变。缚龙绳的确是个厉害的宝贝，但他真要逃脱，付出些代价，也不算太难。只不过现在还没到付出代价的时候罢了。
徐秀才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走进这间小小的堂屋，顿时香味充溢了整个屋子。徐秀才招呼大家坐下：“开饭啦。”
十六：“虽然我们在凡间，但都能辟谷了啊。”
“啊——”徐秀才舀了一勺山药炖母鸡汤。
十六张嘴，喝了口汤，面色一变。
楚君逸准备开打。
十六说：“太好吃了。鲜！”
楚君逸一听，收剑，也坐了下来。
徐秀才说：“你们先喝点汤，等我把其它菜都端上来啊。”
于是十六和楚君逸一个人拿一个汤匙，一个小碗，舀汤喝。浓郁的香味在屋子里乱窜，很快把剩下两魔一鬼的胃口都给勾引了出来。
冷无心叹气道：“可惜我没有口福啊。”
后卿已经蹦上了桌子：“你要是想吃，我跟徐秀才学学，以后也给你做。”
冷无心微笑：“麻烦你了。”
后卿撅起嘴，呈一个小漏斗状，顾不上说话了。十六眉心一跳：“你干什么？”
楚君逸飞快地掏出锦幛往桌上盖去，却没来得及，后卿猛地一吸，汤从碗里飞向后卿的嘴巴，很快消失了。
刚走进来的徐秀才只看到后卿咂了咂嘴，再看到汤碗只剩下底了，呆了呆：“喝得好快啊。”
楚君逸：“你……？”
后卿左右摇了摇，不知是在摇头还是在摆手：“不要用一般人来衡量我们，别看我这样，吃东西是不成问题的，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汤……哈哈哈！”
徐秀才把菜放下，笑：“别客气，多吃点。旱魃前辈，你要吃吗？”说着端了一碗菜走到了旱魃面前。
冷无心懒懒道：“温行，你都不关心一下我。”
徐秀才“啊”了一声，慌忙道：“可是你现在……嗯……”他为难地看着冷无心，怕实话说出来伤了冷无心的心。
楚君逸说：“你现在只是一个背后灵，别说吃东西了，动都动不了。”
冷无心微笑，把头枕在十六肩膀上，做了一个“睡觉”的口型。要不是十六可以辟谷，晚上也可以打坐，他和十六之间还不知道要发生点什么呢。
“……”楚君逸永远也没法在情敌那占到上风，一时颇觉失意，再香的菜都吃不香了，无精打采地低下头，看到面前的碗里多了很多东西，香菜、生姜、大蒜……
他看向这些东西的来源。
楚君逸：“……”
十六：“……”
十六挑起最后一根香菜扔到楚君逸碗里，笑：“好了，吃吧……”
楚君逸默默低下头，把那一堆东西吃掉了。
冷无心：“……”于是冷无心最后一点心思全部收了起来。
旱魃就着徐秀才的手吃了口鱼香肉丝，叹道：“多少年了。我之前在地底下躲着，吃的东西都是酸臭味，很少有新鲜的。”
徐秀才：“你在地底下吃些什么？”
旱魃示意他再来一口，说：“还能有什么，死尸、蘑菇、臭老鼠……”
徐秀才：“……”
十六抹抹嘴：“旱魃，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反正你要出海，我们也要出海，而且你肯定要跟着我。你要是答应了，以后徐秀才天天给你烧各种美味，大丈夫不拘小节，别怕丢脸嘛。”
徐秀才诧异地看了一眼十六，十六眨眨眼，徐秀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旱魃眯起眼睛，探究似的看向走过来的十六。
十六又道：“你无非觉得我不够格，但你仔细看看，我这位打手够不够格？”他说着，把楚君逸拉了过来。
楚君逸不明所以，但他不会拆十六的台，十六让他过来，他就过来，站在旱魃面前。旱魃见十六神情认真，似乎不在玩笑，运气覆目，上下打量了楚君逸一番，忽然眉头一紧，神情变了。
☆、第十三章
十六见他神情变化，先对徐秀才说：“菜不够吃吧。”
徐秀才忙站起来：“好再炒的，稍等一会。”
十六说：“现在就去吧。”徐秀才说着“好的好的”，走出了堂屋。
十六支开了徐秀才，问旱魃说：“看得如何了？”十六隐隐察觉到，灌彡教给他的观气术，应当是一种极其高明的观气术，是能直接将人的命运告诉你的。因而十六想着，以旱魃的能力，约摸是不能看到那“主角光环”几个字，但他能看到那紫色的气运。气运者，大红大紫，上佳也。
不过若是仅仅是气运，十六倒还不会有这样的自信。虽然楚君逸身上那样好的气运非常罕见，但要是放在旱魃眼中，恐怕也不值一提。最重要的是，十六不仅想要借旱魃之力为己用，还想用旱魃的眼睛来确认自己的推断。
既然楚君逸是化解大劫难必须之人，身上一定有某种能够在短时间内激发的，非常强大的潜力。
十六现在从旱魃的眼中，看出了这潜力的无限可能。
旱魃问道：“他和你，什么关系？”
楚君逸支起了耳朵。
十六见他认真，收起了玩笑心思，道：“实不相瞒，这位是我的道侣，修界昆仑山少掌门，楚君逸。”
估计现在给楚君逸装个尾巴，大家就能看到他直摇尾巴的样子了。
旱魃说：“你若能保证一直和他在一起，我便追随你。”
这话自然有点瞧不起十六的意思，不过十六没觉得如何，楚君逸却脸色瞬变，上前一步，十六抓住他往身后一塞，笑眯眯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楚君逸，给人家松绑。”
等缚龙绳脱落，旱魃站起来，十六便伸出手，取走了旱魃手里抓着的头骨。旱魃面色微变，却是忍住了，没有阻拦，然而十六肃然道：“你若真想长生不死，还是离这个东西远一点。”说着抖开一块布，将头骨严密地包了起来，放入了纳虚袋中。
旱魃道：“怎么说？”
十六轻嗤：“莫非你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我在你洞府之中短短片刻，就瞧见你，眼珠子黏在这头骨上掉不下来了。你再想想，发现头骨不见之时，你心里是如何焦急？你本是千年魔头，情绪这么容易变化，竟也不觉得异常吗？”
旱魃皱着眉考量他说的话，后卿佐证道：“是啊，这段时间，旱魃你脾气坏了不少。”
十六道：“你想想，你和你的兄弟们，赢勾，将臣，没有在这片土地上搜寻过长生不死的方子吗？为什么之前你找不到，如今却寻到了这么一只头骨，那头骨竟还能对你提出要求。他要你找天生阴体，要你出海……海外有什么，你知道吗？他要带着你，带着我，走去的是永生，还是……死亡？”
旱魃迟迟没有说话——
他无法反驳十六的每一句话：“我没有告诉你我要找天生阴体。”
十六：“我说错了吗？”
“没有……”旱魃踟蹰了，他看着这位自己勉强奉为主人的秀致少年，感觉屈尊人下的感觉似乎不那么难受了，“你知道什么？”
十六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和后卿在徐秀才这儿待着，等到出海的日子，我会来找你。”
十六和楚君逸离开了。
走出几里路后，楚君逸才问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十六把洞府里发生过的事跟楚君逸讲了一遍，然后说：“刚才说的那一套，都是我蒙他的，我也不知道这个头骨是什么。但要是把这个东西留在他手上，要是他哪天想不开，又把我抓走，准备偷偷溜出海怎么办？海域辽阔，说不定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有只背后灵道：“喂我都听到了。”
楚君逸：“师兄，要不……”
十六面上冷意一闪：“有道理，现在解决他，到时候随便编一个理由糊弄一下后卿就行了。”
冷无心：“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
楚君逸偷偷地冲冷无心得意地笑了一下，又忧郁地执起十六的手：“师兄，是我没用。”
十六笑：“知道就好啊。”
楚君逸愈发忧郁：“师兄，我修为不济，其实也有想办法的。最近我寻到了一种快速提高修为的办法，就是需要师兄的配合。”
十六甩袖便走。楚君逸讪笑跟上。
“师兄，双修之法，对身体和心境都很有帮助……”
在楚君逸的声音中，太阳渐渐西斜，橘红色的夕阳的光打在两个人身上，在两人身后打下两个斜长的一道的影子。
两道影子本来相距有五六步，走了一会，渐渐靠到了一起。
顾清宁在沈家等他们，看到十六背后的冷无心，着实惊讶。不过十六和楚君逸把事情告诉他后，顾清宁就不再插手了。她先前说的话虽然有真有假，但要为了凤羽灵出海的事，倒是真的。因而顾清宁很快向他们告别，一个人离开了此地。
其实十六和楚君逸也要离开了。十六背后有个冷无心，自然不能在这里久待。他从窗缝里，悄悄看了眼这一世的娘，他娘正在灯下，给他纳鞋底。
楚君逸捏了捏十六的掌心安慰他，十六回到房间里，取出三样防御的法器放在桌上，留下一封信，和楚君逸悄然离开了沈家。
他很想陪在娘身边。娘说那个人会回来，他愿意和娘一起相信，愿意陪她一起等。本来，他是这么想的。
可是顾清宁带来的消息告诉他，他不应该再在这里等下去了。他在这里是无所谓的，可他把楚君逸也牵在了这里，是对楚君逸的不负责。本来两个人在一起，各自做自己的事是没什么的，可是楚君逸不敢去。十六知道原因。现在两个人好像都没什么了，打打闹闹的，要用夫妻间的一个词来形容，大概可以说是恩爱。可是在楚君逸心里，一直有很重的忧虑。前一世，十六是死在他的怀里的啊，他怎么忘得了那锥心的一幕呢？
又哪里有人，能看着自己所爱之人死去，而能忘怀的呢？
唯有这件事，十六不能怪楚君逸，甚至都，都不敢提及。
他有时候也会想，当初那个决绝的沈十六，是何苦呢？
可想也没用，事情早已发生，无可更改。因而十六，只有把楚君逸的责任，当作自己的责任一样扛起来了。
昆仑山那，楚君逸一直瞒着消息，什么都不说。但十六是知道的，轩辕、掌门已带人出海，天衍阁神算子几次推算，都是落在楚君逸身上。那么十六，不能在这里久留了。
他既已做了一同出海的打算，自然要为此多做准备，因而才费劲心思，收服后卿、旱魃。要出海到那天之尽头，须得穿越数千万里的茫茫海域。海外对他们而言，是全然陌生的地方，危险，也是全然陌生的。有两位大能耐的魔头相随，大概能保证楚君逸到天之尽头了。
冷无心的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十六就让后卿教了冷无心隐匿之术——后卿藏在罗盘上几十年，都没让冷无心发现，这方面的法术自然十分高明。只要不让别人发现，倒也没什么。不能动用神力，也不是没办法了。十六让楚君逸给他做了不少特别的箭支，在箭头上抹好毒，一样能克敌制胜。
没想到的是，仗义人间的徐秀才，真的要和他们一起走。这下，十六和楚君逸，可真是彻底地和魔修为伍了。
做好一应准备，他们就要出发，先找到最近的传送阵，用三枚极品灵石开启阵法，先传送到海外小岛，再从那里坐上巨灵船，开向大海另一边的天之尽头。灵石方面，楚君逸那里要多少有多少，不用担心。
这几天，沈家派出许多人来找十六，沈母走遍了镇子，脚上都起了泡，她不知道，心心念念的孩子，就在距她不到一丈的地方，偷偷看着她。
到了出发的日子，楚君逸说：“原来说好了，等爹回来了，我们再走。我们一走，丢下娘一个人，她该怎么办？”
十六摸着手里的那双鞋，因为身体的年纪小的缘故，由风一吹，身子在宽大的袍子里显得尤其的伶仃，下颔尖得突出来，微微透青，在风中，就像打着旋的杏叶似的颤着。他不是渴望大鹏展翅的游子，却一向是个眷恋家和娘的怀抱的幼童。可现在，他要自己远离这温暖了。
“走吧。”十六最终转身对楚君逸说，却忽然地，听到身后传来了莫名的锣鼓喧天。
沈母在风中迷茫地停下脚步，看到一行人由远及近地过来，中间是一个清俊的官老爷，骑着高头大马，当头的官差高唱：“状元还乡！行人躲避！”
然而那骑马的官老爷看到沈母后，微微睁大了眼睛，竟不顾仪态地从马上翻身而下，飞奔过来，大庭广众之下，紧紧搂住了沈母。
十六微微一笑，眼角有些晶亮，但很快消失了。他终于释然地转身了。
☆、第十四章
东海上有座东英岛，岛上入口，有个传送阵，东英岛在传送阵上盖了个小木屋，一直派人守着，这天，阵法大亮，霎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守卫看见，立刻报了上去。
所以当十六几人在阵法中站稳身形的时候，迎面，就是一排排手持长戟的士兵。狭小的木屋里，一排长戟尖子上，闪烁着毒辣的光。
几人一头雾水。他们只是根据说好的流程来的，这个岛叫什么，只是用个传送阵，为何如临大敌？
叫你们岛主来！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初来乍到，眼前一抹黑，先听听人家怎么说，才决定接下来怎么走。是直接一双拳头打天下，还是玩智夺路线……
等等，他们只是借个路而已吧……
看岛上气象，是修道的，不过十六提前让他们隐藏魔气了。这些士兵为什么如临大敌？莫非此岛将有强敌来袭？
十六正要跟楚君逸说句话，忽然胸中一悸，整个人就像挨了一记闷锤似的，胸口竟血气翻涌起来。
而纳虚袋中，包在布中的头骨竟传来某种强烈的意识。
去那里！
十六一把抓住楚君逸的手，楚君逸一惊。士兵立刻紧张地举起了长戟，戒备地看着忽然异动的对方。
十六压制头骨，用力越来越大。
楚君逸反手握住，心中焦急，面色冷峻异常，突然跨前一步，不问对面的是什么人，也不问对方为何拦在此处，冷冷道：“安排你们这最好的房间，送最好的丹药来。”
那些士兵自然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楚君逸哪有耐心和他们周旋？当下手一翻，取出灵剑，斜歪歪一画，一道剑气冲出去，倏地便将这一二十士兵轰出去，径直推倒了屋子。然而木屋坍下来时，几人是没有躲的，楚君逸轻甩剑尖，左脚上步，瞬息间使出一招“横搅乾坤”，青龙剑嗡鸣一声，剑气四溢，多如牛毛，木屋在眨眼间，灰飞烟灭。
一灰衣士兵堪堪跳将起来，正要叫骂，看到此景，哑了火。楚君逸伸手一抓，将他抓到身前，问：“刚刚说的听到没有？”
灰衣士兵瞪圆了眼睛，楚君逸抓着十六的手，感到他内息非常紊乱，想到他体内不受控制的神力，心惊肉跳，直接一把甩开灰衣士兵，将他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来。
灰衣士兵清楚地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
“你来。”楚君逸抓住另一穿蓝衣的士兵道，“听到了没有？”
蓝衣士兵眼睁睁看着长官被砸到地里去，一哆嗦：“是……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蓝衣士兵将他们带到了岛上最高等级的客房，这客房里外足足布下了七重禁制，对他们来说合适非常。蓝衣士兵以为办完事便能离开，谁知到了地方，却让人拎了进去。
楚君逸半抱着十六走进房间，旱魃拎着蓝衣士兵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坐在了桌边，徐秀才把禁制关闭，拿走令旗，关上门。
前脚才做完，后脚，就有许多人往这来了。
徐秀才忧心忡忡，安慰蓝衣士兵道：“你不要怕，我们不会随便杀人的。”
蓝衣士兵见他说话斯文，稍稍松了口气，不那么抖了，结果就看到紧跟着，这书生模样的人取出了一根漆黑发亮的法器，明明是法杖，却魔气森森，杖身有的地方却是红的。
徐秀才见他看着降魔杖，温吞吞解释道：“这上面红的地方，是血浸多了，去不掉了。”
“……”蓝衣士兵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楚君逸握着十六的手想强行为他疏导神力，十六摇了摇头，冷无心显出身形来，竟也是几乎不支的模样。看样子不是他动了手脚。
十六不敢说话，一张口，就要压不住翻滚的力量。他一拍纳虚袋，取出头骨，抖开布，霎时，头骨上放出的冷白光芒充溢了整个房间。
旱魃面色一变，几步上前。楚君逸厉喝一声：“坐着别动！”
旱魃却似听不见，依然往前走，后卿从旱魃怀中弹出来，猛地跳起来拍到旱魃脸上，当头棒喝：“我的兄弟！”
旱魃猛地一僵，而那边，楚君逸已经取出了锦幛，抖开来，将头骨重重叠叠地包裹了进去。锦幛上的法力压制住头骨中的邪气，房间内一暗，旱魃甩头，扶住了桌子。
十六吐出一口血。
楚君逸手一紧，十六反手紧握：“我没事，好了。”
后卿焦急：“无心！”
冷无心有气无力道：“我也没事了。”
楚君逸轻轻地替十六擦去唇角鲜血，想亲一亲，抱一抱，可冷无心……楚君逸压下心中杀意。
“要不是我，今日十六凶多吉少。”冷无心看出楚君逸心中想法似的说，“你可要感谢我，楚君逸。”
楚君逸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十六指了指楚君逸手里抓着的头骨：“我一上岛，就感觉岛上有股力量召唤它。神力要诛杀它，遭它反噬，若不是冷无心牵制住了部分神力，神力为诛它不顾一切，而它更疯狂反噬，我的身体能让它们撕裂了。”
楚君逸下颔紧绷。两股奇异而强大的力量将师兄的身体视作战场，他想象得出其中凶险。
后卿问道：“那头骨力量果然强横，如你所料。它能引动你体内的神力，是不是跟之前你在头骨上沁血有关系？”
十六点点头：“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楚君逸阴沉地看着旱魃。旱魃无奈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这么说，这座岛和头骨有关系？看今天这样子，要是我真的一个人带着琛哥儿来这里，肯定要落入某个陷阱里。”
楚君逸一掌劈碎了桌子：“你是人吗？”
旱魃投降：“不错，我不是人。”
十六勾着楚君逸下巴亲了一口安抚说：“现在怪他也没用，还是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事，有空了再揍他。”
楚君逸神色勉强。
旱魃郁闷道：“我现在都是你们的人了，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楚君逸冷冷道：“你是人吗？”
旱魃：“我不是。”
徐秀才忽然说：“你们先别说那些了。”
“有人来了？”十六问，刚才楚君逸闹了那么一出，估计这会，这岛上的实权人物就得过来了。
徐秀才指了指外面。
几人过去，从禁制中留下的一个观察外面环境的机关上往外看，一名披挂完全的大将，带着身后近千名士兵，齐整地站在门外。
大将身披猩红色披风，身体板直，下盘沉稳，面冷似铁，目光如炬，沉声道：“里面的客人，请出来一聚，岛主有请！”
后卿“哈哈哈”大笑：“这等雕虫小技还以为我们不知道，他分明是要骗我们出去，将我们一网打尽。”
十六说：“你这话说得我们像逃犯似的。”
刚醒来的蓝衣士兵：……难道不是吗？
十六一下子注意到了他，招招手：“这人是什么身份？”
大将在门口道：“里面的客人！再不出来，休怪我等先礼后兵！”
蓝衣士兵一看腿就软了：“这……”他咽了口唾沫，“这是我们岛上第五高手，藤大将军！”
冷无心：“噗。”
蓝衣士兵登时恼了：“你笑什么？现在藤大将军来了，看你们……”
冷无心变脸跟变天似的，淡淡瞥了蓝衣士兵一眼：“嗯？”
蓝衣士兵哭了：“大王饶命。”
楚君逸没心思再听下去，他对徐秀才说：“你把禁制开一条缝，让我一个人出去。”
十六：“你出去干嘛？”
楚君逸抽出青龙剑，青龙剑灵在剑身隐隐闪现。十六看他这样：“自己去吧。”
冷无心笑：“你不陪他？”
徐秀才正在努力揭开一条缝，闻言道：“你阿想出去？我好开大一点的。”
十六摇摇头，对徐秀才说：“我在这放冷箭就行了。”
徐秀才尴尬：“这个……就不用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了吧。”
楚君逸满脸寒霜地走了出去，徐秀才如释重负，关闭禁制。十六目光紧随楚君逸，冷无心嗤笑：“你现在还跟他别扭什么？担心他不如和他一起去，或者大家一起出去。”
十六说：“闭嘴！”
冷无心立刻痛得满脸扭曲，说不出话了。后卿蹦到十六脚边抗议，十六一脚踹飞了它。
十六取出弓，抽出了一支箭。
他本来该是即将飞天的潜龙，却实在是忍耐太久。一柄蒙尘的宝剑，久不能出鞘，再不让它饮血，就要折在剑鞘中了。剑是如此，人也是如此。
十六自己，拿不成剑了。巍峨的昆仑山，白茫茫的雪山之顶，已经在记忆中封存了。
楚君逸却是要在剑修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的。
剑修，该是骄傲的。
楚君逸执剑，走出了布满禁制的房间，一腔怒意已经化作了最为原始的战意，看向藤将军，道：“你是此岛第五高手？”
藤将军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对方似乎捉了自己一名士兵。
藤将军沉声道：“你是何人？叫你们的人都从房间里出来！你们伤我东英岛士兵，岛主已经知道了，现在岛主要见你们！”
楚君逸仗剑疾行，藤将军冷哼一声，却是早有准备，手心一晃，取出一双大锤，猛地一合，要将楚君逸刺来的一剑夹在中间，然而锤一碰到灵剑，便感到一阵巨震，双锤片刻后化成齑粉，而那剑气竟还力有未逮，直朝他两臂逆卷而去！
“啊啊啊啊——！！！”藤将军倒飞出去，身后士兵急忙上前要接住他，却受不住余力的冲击，往后倒了数十人。藤将军一双臂上，竟是血淋淋的，有的地方，露出白骨来。
抬眼再看，那冷面修士已经回到了原地。
楚君逸看到最后面有小兵飞奔出去报信，心下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第十五章
楚君逸心里清楚，一开始，他打了那几个士兵，已经跟岛主结下了梁子。更别说十六身体里的神力，跟岛上的东西不对付。与其花大力气和岛主和谈，不如直接用武力让人臣服。那么，一开始就要展现出压倒性的实力。
“原来如此。怪不得楚君逸打了那个藤将军，还要嚣张地说，‘你不行，找你们第一高手来’。”听完十六的解释，后卿恍然大悟，旋即又疑惑道，“照你这么说，楚君逸没做错什么啊，那你干嘛……额……”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印着一个鲜红巴掌印的楚君逸。
这时楚君逸身上的戾气已经消散了，笑呵呵说：“师兄是担心我。”
十六冷笑：“担心？我是怕你丢人！”
楚君逸：“是是，师兄，我表现怎么样？”
“尚可。”
楚君逸：“既然如此……”
咳嗽声此起彼伏。楚君逸冷冷扫了一眼后卿、旱魃、冷无心。
后卿忧伤地蹦上了桌子：“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味……”
冷无心微微一笑：“你难过什么？”
后卿呆了呆。
旱魃不满地说：“喂你们，注意一下我和徐秀才两个孤家寡人……”
徐秀才说：“两个人怎么能说孤家寡人……”
他只是纠正措辞，然而……
十六：“……”
楚君逸：“……”
后卿：“……”
冷无心：“……”
几个人目光诡异。
旱魃忽然觉得汗毛倒竖：“你们看什么？我和徐秀才都没说过话。”
“我们不看什么啊。”十六说，“徐先生，你喜欢旱魃还是冷无心啊？”
旱魃：他问出来了！
不对，我紧张什么？
我和徐秀才没说过几句话吧。
旱魃是个大大咧咧的实心眼汉子，这时候小媳妇似的，偷眼瞧了一下徐秀才，认真看，小秀才长得挺俊的。
旱魃：“……”
后卿暴躁地滚来滚去：关我家无心什么事！
徐秀才看了一眼门外，抹了抹汗：“琛哥儿，好像是岛主来了。”
“没事，先摆摆架子，晾着他。”十六说，“你是不是不好意思？”
“没有。嗯真要说的话，我跟无心更亲近些，和旱魃认识的时间比较短。”徐秀才说，“以前没想到琛哥儿你，这么喜欢开玩笑。还有上次，在集市上看到你们，原来你们是在……”
十六说：“岛主来了，我们来讨论一下怎么办。”
众人乜他。
一行人站在了门外，藤将军撑着身体一边吐血一边汇报情况。
楚君逸虚咳几声：“师兄，我出去吧。”
一股庞大的压力倏地笼罩住了众人。几人互相看看，眉头微皱。来者不善，实力颇强。
十六想了想：“你和旱魃、徐秀才一块出去，记得像刚刚那样，越嚣张越好，但是不要动岛主，我们还要在这里坐船走，有很多用得到岛主的地方。”
楚君逸点点头，旱魃跟着楚君逸是没意见的，而徐秀才，只要对面没有凡人，让他打架或者打脸，都不是问题。十六自己待在房间里，是因为他没法使用神力，出去了要拖后腿。
临走前，徐秀才习惯性回头看了一眼冷无心，结果对上的是后卿的白眼。徐秀才感觉到后卿隐隐的杀意，愣了愣，只是羞涩地笑了笑，露出两颊两个小小的酒窝，然后瞥了一眼冷无心，就走了。
十六重新关上禁制。后卿闷闷不乐地躺在地上，安静地看着头顶房梁。
十六扭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沉默的冷无心。冷无心眯了眯眼，凑在十六耳边说：“你是故意的。”
十六唇角微动，浮上一点俏皮的笑意，但很快泯然，只是道：“你应该快下来了。”
原来经过刚才的事，菩提子神力颇为受挫，大部分力量都沉寂了下来。现在冷无心只要再休整一会，就能和十六分开了。
这次意外，不光是让冷无心的魂魄得以充实，基本能维持在稳定的状态，而且更重要的是，让十六对菩提子神力的掌控更上一层楼。
譬如说，十六现在已经能在有个“背后灵”的情况之下，调用部分神力，凝出神箭了。
冷无心微闭双眼，为最后的分离做准备。
十六透过禁制观察房间之外的情形。来的人中间却并没有岛主，为首之人据说是东英岛第一高手秋元——
告诉十六的蓝衣小兵，已经面色灰败了。
十六心生疑惑。到现在为止，他们并没有怎么为难这名士兵，可他却脸色越来越绝望。
十六也不免想一想，是否自己长得凶神恶煞，吓坏了这小兵，正在这时，便看到外头那藤将军，从秋元手中接过一柄战刀，双手握住刀柄，将刀内扣，倏地一下插入了自己腹中，雪亮的刀子进去，红艳的刀尖从另一头出来，犹滴着血。
而藤将军身后的士兵，虽是面色惨淡，却有种习以为常的样子。习以为常之外，又有些物伤其类了。
岛上第五高手，没死在敌人手下，倒自杀了，还是上头的命令。
十六一开始以为这是东英岛人意欲和谈，为了表示自己诚意的手段，可再看秋元，却全不是这个意思。
而在外面的楚君逸等人，更是清晰地看到，藤将军的魂魄都没能留下。那把好刀，竟是特制，狠辣无匹，杀人夺魂。
秋元反手拔出藤将军腹中插的刀，鲜血猛地溅出来，藤将军睁着眼睛直挺挺地往后一倒，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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