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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魔王难养 作者:漫空

    第10节

    “我能救你。”朝闽压在叶宇身上,眼里的平静终于被后面的灼烈情感冲破,他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叶宇,就仿佛这一刻这个少年模样的男人,能化身为叶宇的神。

    叶宇不相信地看着他,鲜血在他惨白的脸上盛开,他不清楚誓言符是骗局,还是朝闽说的是骗局,疼痛成为他唯一清晰的认知。

    朝闽再次强调,一字一句都化为尖利刀锋,刻开叶宇身体,刻进他的内心,“这个世界,只有我,能救你。”

    按在叶宇腹部上的手,金色莲花再次乍然怒放,淡金化为金羽飞扬开来,美得无比圣洁飘渺。

    疼痛开始褪去,金色光点弥漫在叶宇的眼前,而在光点后面,是朝闽的脸。

    叶宇突然觉得,也许这个男人真的能救他。

    第52章 吾妻叶宇

    救他……个鬼。

    叶宇脸色极其难看地看着眼前一排身体健壮的黑衣人,为首的还是个熟人,那未笑就先有笑痕的嘴唇,白皙清秀的面孔,手里还拿着一根碧绿的笛子。不就是那个跳河自杀的船夫,原来这个家伙也是朝闽一派的。

    笛子男亲切地笑着说:“夫人,需要用完膳再启程吗?”

    夫人?叶宇表示朝闽那家伙自己弄个大喜之日,不是还承认他才是那个“爱妻”吗?要叫夫人,也是叫朝闽吧。内心经过一阵激烈的挣扎,脸色白了青了一阵,他才终于决定让自己不要在乎那个可怕的称呼。不然又要费尽口舌,水上一大堆跟剧情无关联的台词,最后落到谁也说服不了的悲剧结果。所以他秉着废话不多说,说了也没用的精神,直截了当地说:“不用,你们有什么事吗?”

    朝闽虽然神经病治不好的样子,可是也没有再想要霸王硬上弓。早上给他治疗一下肚子痛后,就将他扔到房间里,自己一个人摆着张死白脸飞出去。然后没有过多久,这群鬼魅一样的黑衣人就出现在房间里,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笛子男依然是笑容满面,手一抬起,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那请夫人跟我们走。”

    说完,那堆黑衣“施瓦辛格”哗啦地围上来,将叶宇可怜兮兮地挤在中间。

    这种黑涩会来押解无辜良民到海边填水泥的既视感为什么那么强烈?叶宇面容僵硬地跟随着这群人的脚步,走出房间,踏上高桥,看到那条蜿蜒无比的走廊再次出现,大白天的,那灯笼还点亮着,显得异常诡异。

    笛子男突然停在桥上,看着那条走廊,叶宇也只能停下脚步。

    接着叶宇看到笛子男将笛子放在嘴边,一曲欢快清脆的小曲从他嘴边跳跃而出,一时间满山满谷都是他的笛声。随着乐曲的飘远,令人震惊的一目出现了。

    长廊的灯笼一盏一盏在熄灭,长廊也跟着一截一截消失。接着另外几盏灯笼凭空出现在天空中,改变位置的长廊再次出现,一路往下延伸,灯笼也一路往下点燃。

    太诡异了,但是同时这个画面却唯美得不像话。长廊朱色,宛如空中瑰丽的奇象,一路铺开。

    等到笛子声消失,一条往下的长梯出现,一群黑衣人就这样拥着叶宇往下走。没有人吭声,死瘫着一张脸跟僵尸差不多。

    叶宇被这种死人的气氛压迫到浑身发毛,完全不清楚这群黑衣人的杀气怎么那么重。

    笛子男的笑脸跟挂着一样,他将叶宇从山崖上领下来,一台轿子放置在阶梯下面,没等叶宇有什么反应,轿子里突兀地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叶宇的手臂,抓得是那么紧,几乎是一瞬间就将他拖进去。

    叶宇头昏脑胀地被人拉进轿子里,轿子就一阵轻微的颠簸,抬轿者脚踏地面,凌空而起地往岛外飞去。

    轿子内很宽敞,靠枕,固定的小几,茶具,文艺的插花摆设无一不全。

    朝闽懒懒地靠在软枕上,手撑着头,眼半合地看着叶宇。

    这家伙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叶宇尽量往角落里坐,不想跟朝闽挨太近,就算是轿子宽大,那也是轿子。空气里有一股沉闷的花香味,混合着茶香。

    味道不难闻,就是朝闽的气势太强大,就算他动也不动,也很难忽视他。叶宇感觉自己跟个小媳妇似的,孤零零地缩在角落里。

    朝闽没有任何表情,脸色有一种倦怠之感,让他看起来昏昏欲睡。他换了身白衣,袖子宽大没有任何纹饰,只有腰带是种浅到与日光同样的淡金色,脸色白得接近透明,瞳仁黑得可怕,眉间有一丝沉郁的夹纹。

    如果忽视这个男人叫朝闽,叶宇会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个脆弱如花的少年,精致而虚幻。

    朝闽阴沉沉地看着叶宇,似乎除了他外,别的一切都进不到他疲惫的眼里。他突然轻声问:“在想什么?”

    叶宇一怔,忍不住更加警惕地缩缩双脚,冷声说:“没什么。”

    朝闽的视线凝滞在他身上,那黏腻的目光让叶宇后背发毛,他完全不习惯被人这么看着。然后叶宇就看到朝闽伸出瘦弱的手指,独属于少年的手骨总是显得过于脆弱。叶宇一时想动,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移开,毕竟轿子的空间再大也有限。

    所以很快,朝闽的手就放在叶宇的腹部上,白皙的五指揉摸着他的肚子。这个场面颇有些滑稽感,叶宇动也不动,任由他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朝闽面无表情地停顿了一会,才说:“今天它又企图想要发芽了,金莲之力毕竟不是克服它最好的东西。”

    叶宇实在是不想去看朝闽的手,这种抚摸怀孕妻子的既视感让他节操又疼了。

    可能是叶宇的表情太抽搐了点,朝闽误会了,他声音软下去地说:“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死。”

    经过朝闽早上一番威胁的狂轰滥炸,叶宇大概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就是他肚子里长了朵花会让他发狂死掉,然后誓言符也想尽法子要让他死掉,武林正道全部人都恨不得他快点死掉。到结尾总结就是,除了朝闽外,这个世界全部人都恨不得他快点死掉。

    他就是穿越来死掉的是不?

    当然他对朝闽的话还是保持着一份怀疑的,总不能朝闽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叶宇保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继续坐在角落里发呆,而朝闽的手一直放在他的肚子上,偶尔他会看到朝闽露出一种诡异而满足的表情。

    他突然就不敢深究朝闽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担心话题会转到男男生子上,这个所谓的武侠世界,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发生吗?

    坐了半个钟的轿子,他们又坐了船,海路走完又上了马车。在四匹白马飞驰往前的时候,叶宇终于忍不住问:“我们是要去哪里?”

    这路途也太远了,他跟朝闽已经相看两相厌了一天半。

    朝闽神色恹恹地闭着眼睛,他用手指抵着自己的眉间,似乎在压抑什么,听到叶宇的问话也没有睁开眼,只是轻声说:“你不觉得路途熟悉吗?”

    叶宇立刻去拨开马车的帘子,一条熟悉的大河出现,而他们的马车沿着河水一直往前飞奔。

    这不是昆仑长河吗?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现在这种时间应该是武林各门派高手赶到昆仑门的日子。个个都是来杀朝闽的,而现在朝闽拉着他要上昆仑门干什么?

    去将那些违逆者一窝端?别开玩笑,昆仑门是什么地方,天下正道领导者,武林第一大派,高手多到跟虱子差不多,现在加上一大堆外来高手。他们现在去昆仑门,不是给人送菜吗?

    就算朝闽是大魔王,也扛不住这么多高手的唾液啊。

    朝闽仿佛没有感受到叶宇焦躁的情绪,只是淡淡地说:“我要上天池,在昆仑门山峰最高处。”

    叶宇连忙问:“上去干什么?”洗澡?

    朝闽终于懒懒地睁开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慢吞吞地说:“给你摘朵花,养在天池里千余年,这是唯一能让代替种子的东西。我说了,不让你死。”

    种子太久停留在叶宇体内就是在扼杀叶宇,朝闽只能将手提早伸到昆仑门里。

    其实还不是时候正面对上昆仑门,他的力量没有彻底回归,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对抗昆仑门隐居不出的老不死。

    叶宇表示,听了觉得好感动。如果这家伙不是朝闽的话,他确实会很感动。因为他老觉得朝闽对他这么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他的菊花吧。

    他们没有走水路,而是一路来到万层阶梯,马车直接往阶梯上飞驰,一点颠簸都没有,白马跟长了翅膀一样。

    马车最终停到剑意石场,锋利的剑气藏在石缝下面,让人通体发凉。

    似乎对朝闽的到来有所感应,昆明大门轰然而开,数百个青色衣袍的剑者纷纷飞跃而去,长剑出鞘,剑指马车。

    朝闽似乎没有跟人寒暄的耐性,他慢悠悠地伸出手,洁白的手指纤瘦无比,给人一种孱弱的感觉。手指微微撩开帘子,朝闽声音不大,却瞬间响彻整个昆仑门。

    “我为救妻而来,拦我者,死。”

    这句话,没有半丝柔情,只有杀气腾腾。

    第53章 情非情

    昆仑门最高峰,天峰。

    云雾缭绕间,一泓飞泉水凌空碰碎在巨大的山石上,又形成清澈的泉瀑从山体环绕而下。

    在泉瀑旁的山峰半空处,建造有昆仑门的飞凌楼。楼内曲廊上,一个穿着与门内弟子同色袍衣的老叟,正闭眼用手敲着棋盘。坐在他对面的是一脸严肃的掌剑雪融,在昆仑门内,如果担任的是掌剑的职位,只要不出意外,那么就是理所当然的下任昆仑门掌门候选者。

    曲廊外,飞泉潺潺流过。

    雪融已经换了一身白衣,与发同色,加上面容冷峻,整个人自有一股肃杀冷情的气质。

    “怎么不落子?”似乎看出雪融的心不在焉,老叟又敲了敲棋盘。

    雪融冷漠地看着棋盘,“师叔,为什么叶宇还活着?身为魔门种子的容器,身为唯一的死棋,朝闽竟然还没有下手。他有什么目的?”

    被他称呼为师叔的老人无聊地睁开眼,然后看到雪融那张乏味的脸,一时更加没有兴趣。

    他上次在河边亭子里堵朝闽,结果跟朝闽斗一场回来后,这个口口声声师叔的不孝徒辈,竟然还敢在旁边对他射冷眼刀子。

    那架势就是他没有将朝闽的头提回来是罪大恶极,不可原谅的。

    以后让他掌管昆仑门,昆仑门不知道要变成什么刻板无趣的门派呢。

    老叟,也就是这一任昆仑门掌门苏镜摇摇头说:“你上次不是看到朝闽怎么对待叶宇,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很可能是朝闽对叶宇产生了……情。”

    情一字,说得又轻又沉。

    雪融立刻嗤笑,要在他冰山脸上看到一丝表情实属不易。“那个疯子也有情,对自己选中的容器?这种杀戮自己整个家族,杀死恩师朋友的怪物,不配有情。”

    苏镜倒是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棋盘,“这是唯一的答案,不然他怎么会容许自己一手好牌打成烂牌,就我所知,种子早就该发芽开花,就算朝闽不动手,叶宇也该入魔死亡。可是绿潇子为叶宇在门里留下的长命灯,却没有熄灭。”

    没有熄灭代表,叶宇没有生命危险。朝闽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心血,忍下多少痛苦,才会这么摧残自己的能力,将种子硬生生打压下去护住叶宇的命。

    种子越是有活力,就代表朝闽的能力越强悍,也代表叶宇越容易死。

    而叶宇没有死,朝闽是豁命在自残啊。

    雪融两眼如冰地看着苏镜,冷酷地说:“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有了情,杀人者偿命,难道一句他有情,就可以抹杀他过往所做的一切?做错了,就要罚。杀人了,就要死。”

    苏镜被这个小辈瞪到真想叹气,他师兄那么风趣幽默的人,怎么就养出这么苦大仇深的孩子。

    “我的意思是,只要他产生情,那么就是一个巨大的弱点。”

    雪融完全不买账,他冷声说:“我不需要邪门歪道的法子来打败他,对我而言,叶宇这个人早就在毁灭种子失败的时候死亡。现在他还活着,只代表肉体活着,因为我不能确定叶宇是否还有原来的神志,或者他只是一具被朝闽控制的木偶。朝闽对他是否有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苏镜无奈地用手撑着头,这么死脑筋,将来要怎么当掌门,看到犯罪分子就直接冲过去砍砍砍,这样下去昆仑门在下一代要折损多少优秀的弟子。

    这样的雪融,对上朝闽,别说武力值的问题,朝闽阴都能阴死他。

    苏镜恨铁不成钢地伸手点着棋盘上的白棋,忍无可忍地说:“如果叶宇没有死,也没有被朝闽操控,最重要的是朝闽如果真的对叶宇动情,那么我们就一定会赢。别忘了叶宇是谁的徒弟,绿潇子,我那个脑袋跟木头疙瘩一样硬的老友。他看上的徒弟,肯定无法忍受朝闽的杀戮成性,更别说还有师仇未报。只要确认朝闽无心变有情,那么叶宇就是无法感化他,也有机会杀了他。”

    苏镜没有半丝怜悯,只是那么简简单单地说出来。

    雪融无动于衷,“我就能杀他。”

    苏镜摇头,“他现在武力值不到巅峰的一半,都能将你弄死,就算峰内的几个师叔祖全部出山,要将他斩下也要付出血的代价。更不要说,他那手操控人心的魅惑之术,小余霖还不是被你封在冰里出不来。”

    说起余霖,雪融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苏镜老成持重地劝导,“你说你学什么不好,学那绝情剑法学成冰块疙瘩,幸好余霖继承的是大道剑法,你无情到极致才能感悟情,他是情到深处才能感受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在一起双修,可以事半功倍。”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如果不是掌门,如果不是掌门……雪融霍然而起,手里拿着那断剑,背身而去,只留下一句,“荒唐之语,请师叔自重。”

    苏镜拈着白棋,一副好心没有好报的模样,“我们武林之人肆意潇洒,你就是个死脑筋。如果朝闽娶了叶宇就好了,让绿潇子老头的徒弟感化魔道的首领,这样的朝闽才比较好杀。”

    有时候觉得这个掌门比邪魔歪道还要邪魔歪道,雪融再一次让自己忍耐,不要一时冲动而同门相残。

    苏镜突然顿住,抬头往曲廊外看,浑浊的目光瞬间清明起来,甚至是尖锐。

    雪融也停住离开的脚步,白发因为自身气机的牵引,而微微飞扬而起。他转头往外看,寂静的空气里,杀机遍布如大网,朝整个昆仑门笼罩而来。

    “朝闽。”雪融沉声说,“他这个时候到昆仑门干什么?”

    话语一落,朝闽的声音已经响遍整个昆仑门。“我为救妻而来,拦我者,死。”

    苏镜手指白棋一落,疑惑地掏掏耳朵,“救妻?”

    还在讨论他有没有情,怎么这就成上亲了?

    雪融狠声说:“魔头的妻子也是魔,一起斩杀了。”说完,手里的剑一阵兴奋的抖动。

    苏镜抬手刚要制止雪融,结果手是抬了,人却瞬间消失在他眼前。

    这么急性子,到底是像谁呢?苏镜将手里的白棋轻轻放在棋盘上,本来凌乱不堪的布局骤然改变,虽然还没有真正的胜负,但局面已经开始明朗起来,并且迸发出无限的生机。

    放完棋子,苏镜双手往后一背,踩过廊栏杆,整个人跳落千米高的悬崖飞泉,他笑着说:“这妻难道是叶宇?老友徒弟的婚事,怎么也要送上礼物啊。”

    泉水潺流依旧,只空余一盘残棋。

    剑意石场,杀气剑气直指马车。因为朝闽来得突然,那些来参加联盟的高手虽然都到昆仑门,可是并没有住在昆仑门内,也就来不及一起来围堵朝闽。

    出来的全是昆仑门的子弟,个个如临大敌。

    叶宇没有立刻反应回来,妻是哪个妻?

    结果朝闽直勾勾地盯着他瞧,沉默了一下,才沉稳地说:“吾妻叶宇。”

    这句话,同样传遍了整个昆仑门。

    叶宇……一口老血反咽下去,伸出手指抖抖抖地对着朝闽,跟他拼命的心都有了。

    这种被迫倒插门,还插得全世界都知道的憋屈事,就不要到处宣传可以吗?

    而且以前被正道追杀不清楚原因,以后被追杀也不用原因了,都朝闽的老婆了,杀你还需要理由?

    朝闽这是要将他往死里逼啊。就算他侥幸不死,以后除了留在这个家伙身边,根本无路可走。

    “别激动,它又要生出来了。”朝闽伸手捂住叶宇的肚子,感受到里面种子的蠢蠢欲动。

    虽然这句话没有响遍昆仑门,可是马车外哪个是耳朵不好使的,别搞得他像是孕妇!

    叶宇从来没有觉得,吞一口血,会吞得这么艰难痛苦。

    朝闽指尖开出一朵金莲,按入他的体内,才对叶宇温和地说:“你先坐在这里,我出去一下再回来。”

    这模样,如果不是才十几岁,活脱脱就是一副国名好老公。

    叶宇感觉体内因为金莲的进入而舒适起来,又看到朝闽嘴角含笑,低头那一瞬间的温柔。

    一时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第54章 不堪入目

    朝闽下了马车,宽袖长袍,十几岁的身材单薄,脸色苍白,山顶大风吹拂而过的时候,他还会弱弱地咳嗽两声。这哪里有一代魔头的气势,比居家的纯良少年还要纯良。

    叶宇坐在马车里,头伸到马车外,看到的就是前面几百把寒光凛然的长剑指着,还有几百双冷酷毒辣的眼睛狠狠地看着一个可怜的孩子(……)

    为什么,朝闽看起来那么可怜无依,而前方正派昆仑门看起来那么的……大反派。

    叶宇都快要忍不住想过去将朝闽拉回来,要他别那么不要命地过去给人剁。

    朝闽伸出手指摸摸了自己的嘴唇,好像在压抑胸腹内的咳嗽,他毫无杀气,平静得可怕地看着前方挡路的几百人,轻声说:“你们要拦着我吗?我只是路过,想上天峰摘朵花而已。”

    说得是那么无辜,那么的有诚意。

    昆仑门弟子集体在内心里狂吐槽,天峰就是他们昆仑门最重要的地方,是历代掌门的居住地,个个一来都要路过天峰,当他们昆仑门都是死人啊。

    朝闽等了一小会,他表情似乎带着某种迷惘,看起来精神涣散无比。风再次扬起他白色的衣袍,让他看起来轻薄得快要被风席裹而去,他似才反应回来地自言自语,“那我就杀人了。”

    话落,人已经出现在最前面的青衣弟子面前,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朝闽伸手夺下一把剑,转瞬剑起剑落,站在最前面一排弟子十来人就感觉到剑气袭来,脖颈一凉。

    这个动作太快了,快到根本看不到朝闽在动。只是突然间就发现他换个位置,手里拿着一把剑,那些被割裂的头颅还没有掉落,只有一丝血腥味突然出现,骤然间,血腥味变大,乍然爆裂开,十来颗头全部摔下,血溅了一地。

    风冷,血更冷。

    朝闽只是轻轻咳嗽一下,声音轻柔地说:“叫你们别耽误我的时间。”

    什么单薄瘦弱,什么无依无靠,什么脸色苍白,都被血水泼过去。叶宇两只眼睛里只有那十来颗咚咚咚滚落的人头,浑身僵硬。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朝闽这个男人的残忍。还残忍得特别淡定,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一丝杀人后的情绪,比呼吸还自然。

    朝闽迈开一步,低头看着手上这把不怎么样的长剑,因为动作过快,上面没有残留下一丝血气,前方的昆仑门弟子本能地往后退开。

    石场上形成一个很诡异的画面,一个少年低着头,仅仅只是向前一步,就吓退一大群人。

    叶宇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内心是什么感受,他觉得自己该害怕,可是害怕只占一小部分,剩下的感受很陌生,他愣愣看着朝闽的背影,心跳慢慢在加速。

    “朝闽,你竟敢杀我门徒。”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昆仑大门里飞跃出一个白色的身影。

    叶宇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看到那个从门里飞出的男人站在朝闽对面,整个人肃杀无比,满头白色的长发激动地跟着主人的动作而扬起。

    白毛神经病。是昆仑门的人。

    也就是说正派要杀他这件事情妥妥是真实的。叶宇捂着肚子,他肚子里真的有花?

    朝闽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说:“借道而过。如果不借,那么以血开道。”

    雪融废话不多说,手蹭过剑鞘,直接断剑出鞘,空气霎时冷凝起来,连风都凝固在这一刻的杀意中。

    叶宇坐在马车里,不仅心跳,连手指都在抖动着。他专注地看着朝闽跟白毛的对峙,总觉得蠢蠢欲动。腹部传来撕裂一样的剧痛,可是他没有吭声,任由这种疼痛啃食他的血肉。

    他跟朝闽差太远,跟白毛也差太远。要是没有自保的能力,叶宇第一次想明白,如果没有力量,那么就算能退隐也无法活下去。

    朝闽皱下眉头,似乎察觉到什么地回头,接着脚一踏整个人凌空往马车这边快速飞来。身后是雪融冷声的喝斥,“休走。”

    断剑一斩,竟然硬生生掀翻了石头,裂开了石场,霸道至极的一剑,直追朝闽而去。朝闽头也不回,手里普普通通的长剑往后一横,剑光撕碎了可怕的攻击,长剑出现裂痕,朝闽看都不看就将剑往下狠插,长剑直直插入石场中央,拦住了雪融剩余的全部暴动剑意。

    叶宇只觉得眼花,朝闽整个人已经扑入他的怀里,然后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脸凑近低声对叶宇说了声,“别动,我来压抑它。”说完,头一仰起,含住他的唇瓣。

    嘴唇上微凉而湿润,叶宇惊讶地瞪大眼睛,朝闽却趁机将自己的舌尖探入他的牙关,深入他的嘴里。

    这个吻不算强硬,可是却无法躲开。

    朝闽的眼睛没有闭上,就跟叶宇那双瞪得快要掉出来的眼珠子正面对视着。

    叶宇看到朝闽眼里的冰川化为柔情的温水,潺潺地想要流进他心里,不带暴戾与杀意,仿佛刚才满手沾血的魔头只是一个幻觉。

    腹部的剧痛随着这个温柔的吻而慢慢停歇,叶宇不敢挣扎,任由朝闽坐在他怀抱里仰头吻着他。胸腔内的心脏加速搏动着,呼吸缠绵间叶宇突然就分不清心跳跳得快的是他还是朝闽。

    因为抱得太紧,紧得像是融为一体。

    石场上一片寂静,只有冷风呼啦啦吹过。雪融终于忍无可忍地对着马车里那对狗男男大骂,“光天化日,简直伤风败俗不堪入目,不堪入目。”

    第55章 爱不爱

    昆仑门是传说中的魔道清洁夫,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出了名的童子鸡一大堆……

    看到两个男人抱在一起亲亲,大家一时间都不会动了。

    雪融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要被这刺眼而下流的画面给扎烂,他这个人半生都扑在绝情剑道上,练得一股冰清玉洁的剑气在心中,哪容得朝闽这魔头在昆仑门前这么淫秽不堪。他手里提着剑,身姿凌然,怒发瞪眼地往前冲过去,恨不得将马车一劈两半,顺便将魔头跟魔头男宠也劈碎了。

    被朝闽抱着吻了吻,舔了舔,叶宇本人还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朝闽自己眼尾都带出一丝浅红,这种颜色清浅,却透露出一种渴求的欲望。

    叶宇顿时有一种自己在猥亵未成年的罪恶感。猥琐完了,还发现有一大堆人在围观,这要是还没穿越,他分分钟上微博头条被人肉,然后就可以去吃牢饭了。

    朝闽手放在叶宇的腹部上,脸靠在叶宇的肩膀上,黑发顺着他的手臂往下落,然后叶宇就听到他轻声问:“还痛吗?”接近耳侧的呼吸微凉,声音却是没有经历过变声期的软绵,恍惚听来几乎不分雌雄。

    叶宇感觉鼻腔一热,连忙伸出手指堵着,冷脸冷声地说:“不痛。”

    说完不痛,抬眼就是雪融不断放大的脸,顺便放大的还有那把杀气霸道的断剑。

    断剑撕扯开空气,带来一股斩灭空间的力量。

    叶宇只有一种感觉,好想挖个坑将这个白毛神经病给埋了。

    朝闽慵懒地靠在叶宇怀里,眼神几乎不变,手已经往后一伸,宽袖一甩破开那可怕的剑气,而袖口里伸出的手瞬间拈指为金莲。

    以硬碰硬,金色莲花碰碎了断剑的凌厉攻击,金色的光点四散而飞。

    雪融动作一滞,剑收人往后退。

    而朝闽靠在叶宇身上,脸上的疲惫更加明显,他深深地闻一下叶宇身上的味道,叶宇身体里的种子之力飞快地流窜回他的身体里,缓解了他脸上的倦怠之感。

    朝闽突然冷笑一声,“让苏镜来,你还不够格。”这话说得高傲不屑,足以让在场所有人脸色铁青。

    雪融眼神变了,由冰冷转为冰裂,一股怒火涌上来,身上的冰冷褪去,四周空气都嘶嘶作响起来。眼看他就要跟朝闽拼起命来,一声咳嗽声响起。

    简简单单的一声,就压下雪融的怒火,驱散他的杀气,苏镜已经转瞬来到雪融身后,伸手拍住他的肩膀说:“你这个性子就该改改,真是冰疙瘩,脑子都冻住了。”

    跟随苏镜而来的是六个灰衣的老人,他们安静地站在青衣弟子中,冷冷地看着朝闽,一种沉稳的压力来自他们身上。

    朝闽总算是肯回头,他露出一个稚气而温和的笑容说:“久闻昆仑门乐善好施,我今携妻而来,只是为了借道救治他的不治之症,如有打扰之处,还望海涵。”

    海涵你个头,杀了人家那么多弟子,一转眼就全不认了,涵不涵都是你在说。

    叶宇几乎能在昆仑门那些人眼里看到深刻的怨念,个个恨不得冲上来将他们剁成肉酱包饺子吃。总觉得在朝闽身边呆久了,迟早会被天打雷劈,自从他经历穿越后,就开始信神了。

    苏镜颓着双肩,看起来干干瘦瘦,笑起来与农民伯伯一样憨厚,眼尾的皱纹可以夹死蚊子,和蔼无比。可是他说的却是,“我不借道,你又能怎么样,就算你教中十二门神都到齐了,我这边也可是各门派高手磨刀恻恻等着。更别说你现在是一人上昆仑门,就你如今的状态,就是我,也能将你打下昆仑门。”

    叶宇很想说,他不是人吗?

    朝闽笑眯眯地看着苏镜,苏镜同样笑眯眯地看着他。

    一阵冷风吹过去,雪融脸色又铁青了,这两个人笑得忒恶心,虚伪至极不堪入目。

    朝闽还是懒洋洋地靠着叶宇,双手抱着他,就如同在抱住自己最珍贵的财宝,接着他脸蹭一下叶宇的肩膀,才甩袖飞出一个盒子直冲着苏镜的脸面而去。

    苏镜运气自如,将盒子暗藏的杀意化个干净,接着伸手捞住盒子,打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朝闽得意地笑起来,似乎觉得苏镜的表情很可笑,他将脸藏在叶宇的衣服里,笑得有点神经质。

    叶宇反射性地伸手给他摸后背,怕他笑岔气,等到醒悟回来自己在干什么时,他恨不得剁手。

    木盒里是一把扇子,扇面泛黄,看起来有些年代。苏镜小心地将扇子拿出来,扇面大部分留白,只有相思二字放在扇尾,平生一相思,相思声声乱。

    朝闽的手指慢慢地缠上叶宇的手,他无视苏镜的表情,只是看着叶宇莫名其妙的侧脸笑着说:“相思扇,愿天下有情人皆不为相思苦,这是昆仑门上代掌门江城子所留下的物品,当年江城子与怜清风相恋,所画下的相思扇,只要持此扇就能为自己的爱人求昆仑门一件事,昆仑门众徒不得违背。”

    苏镜苦巴巴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扇子,这玩意真不知道朝闽哪里刨出来的。

    说到上代掌门,也就是他那个天杀的师兄,真是赫赫威名都喂狗吃了,为了一个怜清风是要生要死不要脸。人家好姑娘一开始看不上他,他竟然死缠烂打,泼皮耍赖缠了人家整整十一年,那是偷窥狂跟踪痴汉深夜采花贼加地上打滚街上泪嚎集一体的蛇精病,怜清风是倒了八辈子霉才遇上那个衰神。

    而江湖上对于昆仑门的上代掌门评价,只有两个字,呵呵。

    最后怜清风终于是跟江城子在一起,苏镜怀疑怜清风根本是被他师兄给缠怕了。而他那个不要脸的师兄在成亲当天对所有人说,他写下相思扇,就是为了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眷属个鬼,他们昆仑门是月老门吗?身为掌门不好好当掌门,整天当那宵小跟在女人屁股后面就算了,最后还不忘卖昆仑门一把,他们昆仑门是欠他多少钱。

    他花了多少年才维护住昆仑门摇摇欲坠的正义牌匾,结果这扇子又跑出来了。

    当初江城子可是对这天下人说,只要是双方相爱,却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在一起,拿着相思扇就可以请求昆仑门解决相爱之间的障碍。

    例如你是魔派,他是正派,没事,拿相思扇到昆仑门,昆仑门帮你砍死阻碍你们的反派,还帮你们压下正派的不满。

    例如你爱人要结婚了,新郎不是你,没事,拿相思扇到昆仑门,昆仑门帮你抢亲附带帮你洞房。

    例如你爱人肚子长了朵花,必须要到天池上拿药治疗,简单简单,昆仑门立刻上天池摘来给你还免费。

    凭什么有那么好的事情,这可是朝闽,杀了多少正派人士,跟昆仑门杠上多少回的生死大敌。这都一个人送上门来了不围殴死他,还得给他让路,给他采药,给他好脸色。

    他们这是昆仑门,不是圣母门!

    苏镜脸色是白了又青,青了又红,红到最后脸都要冒烟了。相思扇在手里,就跟烙铁差不多。违背道义弄死魔头,遵守承诺让路,真是纠结到他头发秃了一半。接着苏镜脑子闪过什么,抬头看向叶宇,这可是绿潇子的徒弟,看起来一表人才,就是完全没有习武人的气息,一身根骨都被种子毁得差不多。苏镜目光流露出一丝惋惜,然后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叶宇,一字一句地说:“你是否爱朝闽。”

    相思扇,只能为相爱的人让路。相爱,而不是单相思。

    只要叶宇说不爱朝闽,他立刻冲过去,死磕也要让朝闽死在昆仑门,而叶宇只要能撑过朝闽死去的那段时间,他会立刻上天池与神兽搏斗取下药来给他吊住命。

    这句话同样响彻整个昆仑门,叶宇只觉得胸口的血气又在翻涌了。他爱不爱朝闽?

    叶宇眼珠子转一下,看到朝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可是那双黑色的眼睛又开始染上红色,那些红色一丝一丝,就像是铺染什么地涌上来,热烈而疯狂。

    朝闽的手指终于完全缠住他的手,十指交缠如囚牢。

    温热与冰冷,在叶宇掌心交织成一种奇异的感受。朝闽终于有表情,他嘴角微微往上一勾,眼神透亮,似乎整个人都带着阳光的气息,可爱得让人心颤。他的手缓缓抚摸上叶宇的后背,红眸如烈焰般地将叶宇整个身影烙进眼瞳深处,“你爱我,是不是。”

    这句询问,仿佛不是询问,而是事实。

    叶宇爱着朝闽,叶宇爱朝闽。叶宇都快陷入他呓语般的催眠下,他幽深而炽烈的感情里,勉强捞回一点理智,叶宇艰难地动动嘴唇,“不……”

    石场上顿时杀气沸腾,苏镜手握成拳看着叶宇,只等着他的答案一出来,就立刻冲过去给予朝闽重创。

    叶宇停顿住,因为朝闽露出讥讽的笑容,似乎早就知道他的答案,他低声地凑到叶宇耳边说:“只有我能救你。”

    他的话语极轻,轻到叶宇以为自己并没有听到。

    叶宇抬头看向昆仑门,看到前方所有冰冷的眼神,杀气腾腾的表情,还有那个白毛神经拎着剑站在最前面,似乎随时都想要冲过来将他斩于剑下。

    这家伙是昆仑门的人,他穿越过来后天天念叨着要上昆仑门求救,却发现这一路追杀可能都是正道人士,其中就包括昆仑门。

    朝闽似乎看穿了叶宇的迷惘,平静地抚摸着他的背部说:“那人是昆仑门掌剑,也是下一代掌门人选,这个世界早已经与你为敌,你无路可退。”

    昆仑门下代掌门来追杀他,就代表整个正道都跟他有仇。叶宇顿时憔悴了,整个人空荡荡的,就跟稻草人一样干瘪。

    而朝闽趁机在他耳边蛊惑,“你爱我,叶宇。”

    说爱他,就可以让昆仑门解决一件事,就可以上天池,就可以让自己活命。

    叶宇在昆仑门可怕而冰冷的眼神下妥协,他转头就对苏镜干巴巴地说:“我爱朝闽,嗯,爱他。”

    如果昆仑门要杀他,那么现在他也只能先相信朝闽。

    朝闽的手指缠得更紧,紧到让叶宇觉得痛,侧眼看向他,叶宇突然顿止了。他无法理解朝闽的表情,他在笑?

    笑得像是个孩子,完全无一丝他原来那种阴暗的扭曲,纯粹干净得就如同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叶宇愣愣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就是突然觉得这样的朝闽,很好看。

    而昆仑门一众,站在凄风中,沉默地看着眼前这对狗男男深情对望,完全不知道要不要违背道义冲过去群殴。

    雪融转身就走,袖子一甩,实在是忍不下去地怒斥,“伤风败俗,邪魔歪道。”

    第56章 告白

    实在是狗眼被闪瞎了一大半,苏镜手指用力,将相思扇给碾啊碾成灰烬,随着风茫茫飞向天空。

    然后憔悴地背着手转身,他是昆仑门掌门,所以必须要为他那个不要脸的师兄收拾烂摊子,他们是正派不是反派,所以不能说违背承诺就违背承诺,毕竟昆仑门是门内多少师祖的心血,门匾不能说砸就砸。

    现在砍死了朝闽,隔天朝闽那边的邪魔歪道举着昆仑门不义的大旗杀上来,他们的老脸也别想要了。

    更可能会造成昆仑门江湖地位不稳的恶性后果,没有道义不顾承诺的门派,到底是立不住脚。

    苏镜苦脸一张,抬头望天,想起那个退隐多时的师兄,突然很想去问候他,顺便将他哔哔哔了。

    掌门都让路了,别的徒子徒孙只能面面相觑,最后不甘不愿,一脸愤怒地收剑跟着往后退。

    朝闽对于这种现象,没有露出任何得意欣喜的情绪,他握住叶宇的手,然后眉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地闭上眼,靠在叶宇怀里。

    叶宇真是一时间抱着他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总不可能才刚刚说爱朝闽,现在就一甩手将他踹开吧。

    马车又开始飞驰起来,穿过昆仑门的众弟子时,叶宇感觉那些已经回鞘的长剑还在嘶嘶地放杀气,扎得他浑身不舒服。

    昆仑门大门彻底为他们打开,马车如履平地的冲上险峻的环绕形状的山路。叶宇觉得这几匹马有灵性得可怕,不用人驾驶都可以在这种路上狂奔。

    天峰是昆仑们的最高峰,高得又陡峭又危险,就连掌门的住所飞凌楼都只能建在半山道上。天峰顶处是天池,据说池水寒凉刺骨,可以塑造武骨。天峰常年往下流泻的瀑布就是天池的泉水,可见天池绝对不是一小汪。

    马车穿过飞凌楼的大回廊,就直接进入到天峰最垂直的道路。说是路,叶宇表示自己根本没有看到路,就是一面垂直的峭壁,除非马车长出翅膀飞上去,不然他们只能开始攀岩了。

    朝闽在马车停下来的时候,终于睁开眼。他握住叶宇的手,走下马车,因为两只手互相握住太久,朝闽手掌的凉意被叶宇给暖得一塌糊涂。

    叶宇也不知道朝闽要将他牵到哪里去,只能跟着他走。走过一个转角,一条蜿蜒的石梯出现,石梯曲折而往上蔓延。

    叶宇觉得天气变阴凉,抬头看向天,天阴沉沉,不一会,竟然开始飘起小雨来。他们走上石梯,雨水打湿了头发跟衣服,朝闽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雨水的黏糊,步伐的节奏完全不变。

    石梯渐缓,最后变成小路,路上都是被雨水打下来的山花花瓣。而在路尽头,叶宇满脸雨水地看到一层白色的雾霭在阴天里非常明显地漂浮着。越是走近,白色的雾气越是浓重,而在雾气中,飞散着类似萤火虫的金色光点。

    他们漫步进白雾里,光点轻飘飘地四处散着。叶宇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天池前,入眼就是看不到边际的水面,上面全是红叶白莲的植物,这种似莲非莲的植物在雨水中散发出一种白朦的光线,将整个水面包括四周都照亮。他以为的白雾,其实只是这种花的光。

    朝闽牵住叶宇的手突然用力,往上一跃,凌空往湖中央飞去。叶宇的轻功根本不足以支撑他这么长距离的飞跃,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不用出力,身体自然被对方的劲力所缠绕跟着腾空而去。

    他们落到湖中央最大的一片红叶子上,叶子有几米宽,叶片厚实。踩在上面就跟踩在船板上一样可靠。

    “在这里等我。”朝闽松开他的手,转身一头就扎入水中。

    “喂……”叶宇蹲在莲叶中间,呆呆地看着水面。那些从莲花上抖落而散的光点在雨水中飘荡,围了他一身。

    天池的水,凉得将四周的温度都给拉下来。叶宇根本不清楚,就这样一头扎入水里有多刺骨。

    其实他现在才感到混乱,誓言符是个催命货,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不靠谱,昆仑门更是恨不得将他剁成十块八块,好不容易勾搭上的小朋友其实是个糙老爷们。

    他的生活已经变成一个大悲剧,最悲剧的是他发现,到最后朝闽才是最可靠的那一个。

    穿越者混成他这种惨样,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穿越的。

    叶宇为自己抹了把酸辛泪后,才发现时间过去非常久,他算算时间,朝闽跳水的时间够正常人死好几次,就算是会武功也不能这么憋气,难不成……这家伙根本不会游泳?

    心里一惊,叶宇立刻朝水里大喊:“朝闽?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突然从水里冒出来说自己是恶作剧,心脏猛缩,叶宇扑到对方跳水的叶片边缘,低头想要去看黑漆漆水面下有没有浮尸。

    “朝闽?小鬼!”叶宇感受到一种由担心引起的恐惧,他甚至来不及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恐惧朝闽被淹死。

    没见回应,也看不见水面下的情况,叶宇正打算一头栽到水里捞人,脸都凑到水面上时,清脆的破水声响起,白得干净利落的脸孔,黑得浸透湖水的黑眸,在水里冒出来,正好与要下水的叶宇面对面地相遇上。

    似莲非莲植物所散发的光雾照亮又模糊了四周的一切,叶宇趴着靠近水面的脸几乎要与他的脸孔贴在一起,鼻尖都是对方带来的湖底寒气。叶宇从来没有看过谁的眼睛能黑成这样,带着一种冷淡而清澈到底的剔透,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它。

    朝闽知道叶宇在这里,可是没有防止他脸都快要凑到水里。青年似乎还不了解自己多接近死亡,眼底带着几丝懵懂的纯良,傻愣愣地看着他。就这样专注而没有丝毫惧怕地看着他这种人,有时候真想伸手拧断他的骨头,让他眼睛染上与自己同样的黑暗。

    泡在水面下的手慢慢伸出来,水珠从手指尖滴落,带着一种隐隐的锋锐寒气,朝闽的心魔又动了,煞气暴涨。伸出的手快要触摸到青年的脖颈时,叶宇完全没有想过这是一次带着恶意的攻击,反而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黑着脸说:“你就不能应一声吗?”

    如果朝闽挂了,他估计能想象自己的悲惨结果,不是被昆仑门的蛇精病砍死,就是因为不知道要怎么解开自身的催命符,而活生生痛死。

    朝闽指间的寒气消散,心底那种时不时就出来肆虐的怒躁,竟是被对方一句疑似担心的话语压下去。

    “你不是一直很希望我死吗?”朝闽突然笑起来,这话说得异常平静。

    叶宇被他这么直白的话噎住了,他先前真是日日念念不忘要干掉朝闽,现在知道弄死他后没有什么用,被袭击未遂后也当做被狗咬一口大度不计较了,所以造成现在他对朝闽的感情真是矛盾而纠结。

    现在让他说出一个杀死朝闽的理由,他一时真是无法清晰而坚定地说出来。至于惩奸除恶除暴安良什么的,昆仑门不是还在峰下虎视眈眈地等着吗?叶宇一点都不想跟他们抢工作。

    叶宇实在是说不出“我现在怕了你实在不敢对你动杀念”这种打脸打得啪啪啪响的话。只好抬头假装看风景,顺便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甩雨水,一副完全不尴尬的模样。

    朝闽低头,他从水里跃出站在莲叶上,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失望并没有让人看到。刚才叶宇说爱他的时候,他内心深处那种狂喜汹涌而出,那一瞬间,他仿佛觉得自己如浮萍有了根,身体里巨大的空洞被填满,翻滚的黑暗被救赎般驱散。他才发现,他竟然对叶宇又那么深刻的执着。

    着魔了,朝闽嗤笑自己一声。

    叶宇甩干了外套,又用内力烘干一下。斜眼就看到朝闽低着头,浑身湿漉漉,天池水寒凉得可怕,他都能看到朝闽身上的雾气。他犹疑了一会,终于是将外袍披在比自己还矮的朝闽头上。

    朝闽瞳孔紧缩一下,抬头讶异地看向叶宇,衣服刚好可以将他连头带身体包围起来,挡住不少雨水。

    “雨下得真大,呵呵。”叶宇尴尬而僵硬地转移话题,将袍子披出去,才知道后悔,卧槽,眼前这个大魔头可不是那个无害又可怜的小鬼,而是杀戮成性的恐怖制造者。可是要现在将袍子重新讨回来,叶宇又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朝闽被叶宇的衣袍盖住眼睛,只觉得嗅觉视觉触觉都是这个人的味道,真是一种温暖到令人窒息的气息。缓缓将盖住眼睛的衣袍往上推一下,他并不感到冷,冷是什么?从他一出生就存在的东西,比空气还自然地钻入到他的身体里。

    朝闽甚至觉得,他连骨头都是冷的。而现在他终于能清楚地感受到暖的温度,这种温暖的来源竟然只有一个。

    叶宇诡异地觉得朝闽看他的表情不对劲,眼角微垂,眸光柔软,就好像他因为一件袍子而非常感动。

    朝闽终于收敛起自己脸上的情绪,接着伸出手,轻缓地摊开自己的掌心,向上的手掌里,躺着一颗小得可怜的珠子,覆盖着一层白朦,在夜雨中莹莹发光。

    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能代替自己力量种子的花朵。

    朝闽的手指摊开,珠子似乎是终于挣脱开他的禁锢,开始旋转起来,每旋转一圈就变大一圈,珠子变成花心,薄得透明的花瓣舒展开,一片一片,片片叠起,最终一朵开得极其轻盈丰盛的冰花在朝闽手掌上绽放。

    花之美,美到极空,极灵。

    朝闽将这巴掌大的花朵放在自己嘴边,轻轻一吹,盛开的透明的花瓣竟然比蒲公英的种子还要没有重量,在雨水中纷纷都脱离花心飞扬上天。

    一时间,那些薄成光羽的花瓣上百片地漂浮起来,融进白色的光点中,围绕在叶宇与朝闽四周。

    叶宇只觉得自己是梦境里,这种梦幻的景色实在是见所未见。

    “不要碰它们,有毒。”朝闽对这些乱飞的花瓣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地提醒叶宇一句。

    叶宇连忙缩回想要去捞一片花瓣的手,担心立刻毒中身亡。

    将手里这颗“冰茗”里的毒液都逼出来后,冰茗的药性开始散发,朦胧的花心在散开,想要逃离朝闽手心,变成光点往四处逃散。

    朝闽微微垂下眼睫毛,眼底红光一闪,掌心的光点又被逼着聚拢起来。

    “张嘴。”

    朝闽习惯下命令,而叶宇并没有听明白他语气里的不同之处,他还在神游地看着那些漂浮的花瓣。等他意识到朝闽说什么时,一只手已经拍到他肩膀上,一股坚韧的力道从肩膀穴道往上窜,拉开他的嘴,接着朝闽另一只手按住叶宇的嘴巴,手里的“冰茗”立刻冲到他口腔里,变成一股暖气流遍叶宇的全身。

    叶宇打了一个激灵,突如其来的暖流刺激让他发抖。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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