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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2节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第42节

    他就这么看着燕三白,神色之间已是隐藏不住的痛苦和倦怠,声音也一如老人般沙哑,还带着一股自嘲,“如你所见,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今日来,便是与你做一个了结。”

    梅公子示意小荷把他扶正,先是看了看关卿辞,道:“今日请关大人来,就是为了做个见证,从今以后想来他也是用不上燕三白这个名字了,便还给我罢。”

    说着,他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嘴唇上沾着血,看着燕三白,勉力开口,“你方才问我,恨不恨你,想不想找你报仇?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其中恩怨杂生,我竟不知该如何待你。”

    梅公子甚至曾经想,若罗刹早几年从落雁谷出来,那该多好啊。

    或许那时他们背道而驰得还不算太远,或许他们早些碰面,燕三白还是燕三白,罗刹依旧是罗刹。

    那时在长安朱雀大街旁边的酒楼里,他站在二楼临窗而望,新晋的状元郎戴着花翎,打马在百姓的欢呼声中走过。一身白衣飘飘,脸上的笑容温文尔雅。

    一朵小白花就这么掉进了他心中的那片海,微微荡漾着,泛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看那多美好啊。

    那是自己?还是罗刹?

    梅公子几乎忍不住要走出去,喊住那个打马而过的状元郎。然而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捂着胸口靠在窗沿,渐渐冰凉的手脚让他迈不开步子。

    他在临街的窗户里,燕三白打马从那窗口而过,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燕三白就像他的萤火,看着美好,可是那美好还不待生根,便又把他拉入黑色的深渊。

    “所以……思来想去,既不知如何待你,不如就让你随我一起去。我们俩一起死了,让所有错乱回归正位,就当……是最后的赎罪。只要你一死,我的人,便会立刻停下所有的动作。”

    梅公子的声音意外的轻柔和缓,但落在燕三白耳朵里,却冰冷十足。关卿辞怒目而视,“你死便死,莫要作妖。”

    “作妖?”梅公子笑了,“不,他也可以选择不死,让别人代替他去死。这是诗会,前面作了五首,还剩三首,我原本打算,一首留给我自己,一首留给阿柳,最后一首,留给他。若他不死,那就必须有一个人填补这个空白。”

    关卿辞眸中的杀意已呈实质,他盯着梅公子,光是眼神就仿佛要把他洞穿。然而燕三白却拉了拉他的衣袖,上前一步站在他面前,似是早有所料,“我问你,那个替补的人,是谁?”

    梅公子道:“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谁能让这世间最乱,那就是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最能引起战乱的那个人,无非是此时此刻坐在长安城里的皇帝。

    “燕兄,不要信他妄言,这太胡闹了。”关卿辞的话里也不禁带上一丝急切。

    然而梅公子只是随手一丢,一枚玉扳指就滴溜溜的滚到了他们脚边。燕三白捡起来,就什么都懂了。这是皇帝的扳指,私人常带的那一枚。梅公子能得到他,已然可怕。

    而山高皇帝远,无论是他还是李晏,都已分·身法术了。

    梅公子似是怕他们不信,还扔了一个小拨浪鼓出来——那是燕三白卖给小粽子的。

    “李家,也没有旁人了吧。你知道我经营多年,手中势力远不止你们所看到的那些,你若不愿同我做个伴,也可以。你可以忘了今日在这里的种种,无视这世间将会因你而起的所有祸乱,像阿柳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跟李晏做一对神仙眷侣,心安理得的看着别人因为你而死。”

    梅公子说着,却又笑了起来,眼含嘲讽,“但李清河是你一人的李清河,洛阳王又岂是你一人的洛阳王?他若为了儿女私情背弃天下,弃苍生于不顾,你还倾慕于他吗?”

    燕三白的脸色,终于渐渐的变白。

    梅公子的每一句话,都像钉子一样钉在他的心上。他举目望去,秋蝉握着剑,剑刃已经在那姑娘脖子里割开一条血痕,苏志躺在地上,不知何时已瞪大着眼睛,脸色青紫的中毒而死。阿柳则失神的坐着,还活着,心却像是死了。

    关卿辞看着他,心口像是被什么揪紧了,他猛的抓住燕三白的胳膊,语气坚决,“走!马上跟我走!”

    燕三白却摇摇头,“来不及了。”

    “是啊,我们最后一位客人,快到了。”

    穿着玄色软甲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包围了小梅园,那一点地,一转身之间,动静转换。横刀上滴落一滴水,空中飘下一片飞絮,檐角的铃铛又开始叮当作响,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在那耀眼的日光里,踹破窗户和大门,顷刻间,落地入席。

    秋蝉的呼吸一滞,手里的动作一大,那道血痕顿时又深了几分。

    “啊!求求你放开我……放开我!谁来救救我,我求求你们谁救救我啊……”姑娘惊叫着,哭着喊着,秋蝉却充耳不闻。她只看着燕三白,等他做出选择。

    梅公子亦看着他,声音已逐渐微弱,“还有最后一件事。你是暗卫统领,牙齿里也藏着毒,对不对?呵……李家的狗,终究只能有这一种死法,你还在犹豫什么呢?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犹豫什么?

    燕三白缓缓的闭上眼,他能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来了。

    可是燕三白却不愿回头,不敢回头。

    他听见李晏那不确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关卿辞沉下脸来,最可怕的场景,终于来了。

    梅公子却似目标终于达成那般餍足,道:“在说,让他为了你,为了大周去死啊。”

    李晏的身体猛的僵住,他看着燕三白,燕三白却不回头看他。

    不,这怎么可能!李晏如此想着,就想上前。然而秋蝉断喝一声,“停下!不然我就杀了她!”

    李晏的脚步蓦地顿住,梅公子在催促,“罗刹,你的时间不多了,你应该知道,就算你拒绝我,结果也只有一个。”

    伴随着他的声音,一声轰隆的巨响从外间传来,整个小梅园都不禁震颤了几下,仿佛在催促着燕三白。

    快啊,快动手啊!来不及了!

    小梅园被动了手脚,这已是真真正正的绝境了。或许谁都没有预料到,梅公子最后的目的竟会是这个,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不惜做到了这种地步。

    “你他妈给我闭嘴!”李晏已然怒火中烧,红衣染血的模样一如修罗,他看向燕三白,此刻他的眼里也只有燕三白。

    “状元郎,你告诉我,你不会轻易寻死。你答应过我的。”

    燕三白却背对着他道:“你还记得曾经跟我说过的话吗?你的名,和你的字,加起来就是——愿天下海晏河清。”

    “不……我管不了别人,我管不了!我只要你活着,那就让他们去死又如何?!”

    “可是我做不到,你也不是那样的人,清河。”燕三白说着,终于转过头看他,“大理寺的公堂之上,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而下跪吗?”

    ”砰——”又是一声巨响传来,外面喊杀声四起。

    “不……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李晏摇头,他不想记得了,那样太痛苦。然而他看到燕三白手里握着的那枚扳指,到燕三白嘴角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那是他最喜欢的,最温暖的笑意。

    所有的声息,所有的景象都逐渐拉远,李晏的眼里,好似只剩下了燕三白的脸。

    他忽然记起来,在龙门石窟,那次他跟着罗刹一路逃亡,又累又饿,终于经受不住,浑身高热。他以为自己快死了,于是想在临死前看一看罗刹的脸。

    他蜷缩在罗刹怀里,对罗刹说,“你对我笑一笑好不好?好不好?”

    他的脑子快烧糊涂了,眼前的景象模糊一片,可知眼睛还执拗的睁得老大,就为了看一眼。

    罗刹终于伸手解下了面具,模糊一片中,李晏记得他看到他笑了,那是一张与传闻中凶神恶煞的暗卫首领完全不一样的,温和的脸庞。

    他笑着,跟现在一样。

    “不要!”李晏看着燕三白的嘴角淌下血来,暗红色的,触目惊心。

    他倒下的动作仿佛在他眼中变得无比漫长,所有的时间都变的无比漫长,生锈的锯子在割着他的血肉,每一个呼吸,都是钝痛。

    他看见关卿辞大惊失色,看见阿柳茫然无措,看见秋蝉放下剑,那姑娘流着泪,瘫坐在地上。

    他冲过去,短短的几步路,像是走过了一生。

    慌乱之中接住了他下坠的身子,李晏紧紧的抱着他,却见他满口鲜血,像是怎么止也止不住。

    滚烫的眼泪滴在燕三白的脸上,将他的意识又从鬼门关将将拉了回来,他艰难的抬手,抹了抹李晏的眼角,张一张嘴,满口的血,却说不出话来。

    清河,清河,清河……

    梅公子无声的笑着,笑声里掺杂着痛苦的咳嗽声,下一刻,仿佛也要随风而逝。若问他最恨谁,其实还是李家人罢。当初让罗刹把他掳过去的,不正是李刈吗。冤有头债有主,最后他还是报仇了。

    他说过,他不会让李晏死,他值得更好的。

    比死更尊贵的待遇,叫生不如死,爱离别,求不得。

    就像此刻,他让李晏披荆斩棘一路浴血而来,那么辛苦,那么努力,可最后呢?他只能抱着心爱之人的尸体,愤怒的,绝望的恸哭哀嚎。

    得到或者失去,不过都在眨眼之间。

    世间从无双全法。

    燕三白好像已经没了声息,而李晏的理智,他的冷静,仿佛都随着燕三白的呼吸一起,消失殆尽。他放下燕三白,再站起来,眼中已是血红一片。

    所有的厮杀声和爆炸声仿佛都成了他身后之景,他提剑朝着梅公子走去,燕歌行和秋蝉挡在前面,却根本不是他一合之敌。

    为什么?为什么他死了,你们却还活着?!

    天下苍生?苍生是谁?又关我何事?!

    ”啊——!”李晏一剑刺中了燕歌行的肚子,他愤怒,痛恨,不甘,大步往前,长剑刺入墙壁,直接将燕歌行钉在了墙面上。右手用力,长剑一寸寸的刺入。

    燕歌行往外吐着血,额上青筋暴起,只短短几招便丧失了反抗的能力。他抬眼,却在触及李晏的目光时,心中一颤。

    他们究竟放出了什么怪物?

    这种眼神,太可怕了……就像黎王,像当年的黎王!

    然而李晏没有再理会他,他松开握着剑的手,转身去找梅公子。

    梅公子已然昏倒在地上,也不知死了没。李晏掐着他的脖子拎起来,本想直接把脖子掐断的,可是顿了顿,他又住手了。

    对,燕三白死了。

    他死了……

    对,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王爷!”

    身后似乎有人在叫他。

    ”你快过来!他没死!没死!”

    谁?谁没有死?

    李晏嚯的转身,看到关卿辞怀中的燕三白,瞳孔猛的一缩。理智回笼,他踉跄着奔过去,伸手颤抖的在他鼻下一探,虽然很微弱,但还有呼吸!

    他没死,没死!

    ☆、第149章 家书泣血

    爆炸声停了,但是小梅园依旧没有停止震颤。建在水中的屋舍本就不牢固,这一折腾,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拆了,吱呀作响,马上就要散架。

    “我们走!”李晏抱起燕三白,关卿辞见暗营的人已经拉起了那姑娘,便转身去带阿柳。然而他的手刚碰到阿柳的衣袖,原本坐在地上茫然无措的女子,便忽然甩开了他的手,猛地站起来,朝前跑去。

    她踉跄着,循着想象中的路线,奔到梅公子身边。这个举动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抱住他,紧紧的靠着他,便再也不走了。

    屋宇在倾颓,燕歌行被钉在墙上已经死绝了,小荷跟秋蝉躺在地上,也生死未知。关卿辞看着一脸决然的阿柳,看懂了她的回答,终于,转身离开。

    或许,这对阿柳来说已是最好的结局。

    小梅园终究整个儿都葬在了水底,最后一块瓦砾沉下去时,水面上飘满着一幅幅字画,随着水波,逐渐飘远。

    也许在不知名的水岸,有人会捡到其中一副飘摇而来的字画,也不知那上面的诗句,是否就是梅公子写给自己的那一句。

    他终究是死了,幸好燕三白还活着,关卿辞想。

    然而情况却不容他乐观。

    燕三白一直昏迷着,李晏急匆匆的命人召集了苏州府最好的大夫,可所有人面对燕三白的病症,都束手无策。

    “王爷恕罪,不是我们不想治,而是燕大人体内情况极其复杂,并不止一种毒素,若在寻常人身上,定撑不过片刻,可燕大人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现在也不知道是个怎么回事,我们、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滚,都给我滚!”李晏坐在床边握着燕三白的手,盛怒之下,无人敢拭其锋。

    零丁赶紧让人都出去,他腿上伤也还没好,走路一跛一跛的。他虽然关心燕三白,但此刻也不敢跟李晏待在一个屋了,关门出去看到守在外面的关卿辞,才算找到了知己,“关大人。”

    关卿辞朝他点了点头,“马车已经备好了,即刻启程吧。”

    既然此处无人能治,那便只有换个地方了。他们原先是想看能不能先稳住燕三白的伤势,却没想到寻常大夫连个药方都根本不敢开。那就只有尽早回长安了,越快越好。

    一路上,所有人都变得很沉默。

    燕三白的毒,拖一天,就深一些,谁也不知道他那微弱的呼吸什么时候就断了,也就不知道绷在李晏头脑里的那根弦,什么时候会断。恐怖威压之下,仿佛连马儿都跑得更快了些。

    而与此同时,长安城皇宫内。

    依旧是柔弱书生模样的殷停步履匆忙的走过御书房,穿过拱门进入后宫。身后汪敏和楠竹拎着药箱和其他物什,神色凝重。

    行至两仪殿外,重重把守的大内侍卫看见来人,连忙分开一条道来。

    走进去,药王谷主殷仲已经先一步抵达,正坐在龙床边,皱着一张老脸把脉。

    “爹。”殷停看了一眼面色蜡黄的皇帝,“怎么样了?”

    殷仲摇摇头,“虽然中毒很浅,下毒之人最后放弃了杀死陛下的念头,但……陛下的身体本就已是强弩之末,这一点点毒也能造成极大的破坏,只怕……”

    谁都没有想到跟随皇帝身边多年的大太监明安会下毒谋害皇帝,正如谁也没有想到,明安又会在最后一刻收手,没要了他的命。

    幸好燕三白和李晏早有准备,一早便将殷仲殷停父子接到了洛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父子俩交换着意见,不多时,皇后进来了。

    皇后的眼眶红红的,但看得出来这是一位坚强的女子,皇帝一出事,立刻将后宫戒严,抓捕凶手、稳定朝野,端的是干脆利落。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看着心爱的夫君躺在床上,也一如寻常女子那般柔弱可怜,“殷谷主,陛下……到底怎么样了?”

    殷仲实在不忍心打击她,但事实又容不得他隐瞒,最后只叹息一声,道:“皇后娘娘,有我们父子在,陛下暂时还不会有事。但……人有旦夕祸福,还请催促洛阳王早日归京吧。”

    皇后聪慧,哪里不懂他的意思。顿时捂住嘴,泪眼滂沱。

    八百里加急,家书泣血。

    李晏紧攥着书信,快马加鞭,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至长安。

    猩红的披风一如红云,宫门口的戍卫兵远远的看到洛阳王的身影,就不由大喜出声,“洛阳王殿下回宫——开门!”

    哒哒的马蹄没有片刻停歇,直入后宫。李晏下马,披风包裹着燕三白抱在怀里,大步流星的走进殿内。

    殷停先一步收到了消息,早早的便候在外面,迎上去掀开那披风看见燕三白的脸,眉头顿时皱成了一个川字,“快抱他进来。”

    不一会儿殷仲也来了,太医院的一众元老也都从皇帝那边过来,但一看到燕三白这情形,也都直摇头。一个个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晏的脸色,噤若寒蝉。

    此间唯一最有希望的殷仲,检查了许久,道:“此毒,难解。他的身体我知道,此前便有岁月花之毒潜伏体内,这种毒蛮横霸道,所以造成了百毒不侵的假象。但藏于他牙齿中的也是一种剧毒,两相冲突之下,岁月花的毒素被完全激发,原本他必死无疑,但这两种毒素恰好形成了以毒攻毒的局面,是以阴错阳差之下,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那现在该怎么办?”李晏急切的问。

    殷仲抚了抚胡须,“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想要救他,只有把两种毒都彻底解了。”

    说着,他又问:“国师大人可在回来的路上了?”

    “大约还有一日的路程。”

    “那便好,现在两种毒势均力敌,恰好维持安定。除非有一定的把握,最好谁都不要再动他,待国师回来商量之后,或许会有更好的办法。”

    殷仲这么说,那便是当下唯一的办法了。李晏只得沉默着接受了这个结果,叫零丁和楠竹他们好生在旁边照看着,转身去见皇帝。

    那背影决绝,孤挺如青松,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倒下,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告诉他——现在,整个大周,都在他的肩头了。

    皇帝难得的醒着,他看到自己的侄儿进来,看到他冷肃的脸色,忽然间,就像看见了自己的大哥。他微微愣神,随即想起刚刚皇后跟他说的话——燕三白出事了。

    这绝不是一个好事情。

    待与李晏说完话,交代完事情,皇帝拍拍李晏的肩,让他先出去休息。等李晏走了,他转而又把殷仲和皇后都叫到了病榻前。

    “一定要尽全力救治燕三白,必要的话,朕的病可以放一放。”

    “陛下!”皇后睁大着眼睛,里面满是震惊和不安。

    皇帝摆摆手,疲累的躺着,“朕终将逝去,早死一天,晚死一天,已无多大差别。但是李晏不同,若朕死了,朝野上下便无人能再牵制于他,他会把大周带向哪里,还是个未知数。朕知道他对皇位没有想法,但治国之道,艰难晦涩,有制衡,方能太平。所以燕三白,一定不能死,不然晏儿那孩子,该如何是好……”

    殷仲默然,皇后暗自垂泪,过了一会儿,才终于闭上眼,道:“臣妾知道了。”

    皇帝听着心疼,艰难的握住了发妻的手,“不要伤心,朕的侄儿是个好孩子,他会替我好好照顾你们的。告诉小粽子,日后一定要孝顺。”

    皇后回握住他,温柔的拍着他的手背,“是,你放心,小粽子最喜欢他晏哥哥了。”

    殷仲看得心伤,坐不住,便起身告辞,让他们两个人再多待一会儿。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但许是李家出自民间的缘故,家中男丁也只得寥寥数人,其中牵挂羁绊,比之寻常人家更深得多。

    走着走着,半路遇到小太子。

    小太子依旧粉嘟嘟白嫩嫩的像只剥了壳的小粽子,走起路来像个小大人,严肃得可爱,看见殷仲,还主动停下来,“殷伯伯好。”

    “太子殿下去看燕小兄弟吗?”

    “嗯。燕哥哥跟父皇一样生病了,我要去看他。”

    于是殷仲就陪着他一起去,小家伙进了门,远远的看到燕三白躺在床上,就把矜持和严肃都忘了,蹬蹬蹬蹬跑到床边,小短腿踮得老高,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看着他。

    “燕哥哥。”他小声的喊了一句,可没有回应。

    小粽子有些伤心了,眼眶倏地红了起来。燕哥哥也跟父皇一样呢,肯定很疼很疼。

    “燕哥哥你快好起来呀……”小粽子抓着燕三白的手,在自己肉嘟嘟的脸上蹭了蹭,“太奶奶说小粽子是小福星,我把我的福气分给你哦。”

    燕三白还是没有反应,小粽子也不气馁,又拉着他的手跟他说了很多话。最后站得累了,零丁就过来帮他把鞋脱了,抱到床上。

    等李晏回来,就看到小粽子乖巧的趴在燕三白身边,支着下巴跟燕三白说话,叨叨叨的,像个小话唠。李晏心里不禁划过一丝暖意,因为燕三白的昏迷而冷凝的表情,也终于有了一丝缓和。

    ☆、 第150章 结局

    “晏哥哥,你去睡吧,小粽子可以帮你照顾燕哥哥哒。”小小的孩子拍着胸脯,仰头看着你,大大的眼睛里像装着繁星。

    “小粽子乖。”李晏摸摸他的头,入夜的殿宇里烛火昏黄,周围一派安静祥和。

    李晏把小粽子抱过来,让他卧在自己怀里睡,小粽子伸手搂着他的脖子,眼睛还时不时的看燕三白。

    “晏哥哥,燕哥哥什么时候醒过来啊?他睡了好久好久了。”

    “他会醒过来的。”李晏说着,眸光描摹着燕三白脸庞的轮廓,流露出一丝暖意,“到时候,再带你去街上玩儿,好不好?”

    “嗯!”小粽子重重的点头,“燕哥哥还会给我讲故事呢。”

    “你喜欢他吗?”李晏问。

    小粽子偷偷瞄燕三白,红着脸把头埋在李晏肩窝,“喜欢~”

    “那我们以后都在一起好不好?”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真的。”

    小粽子很开心,他觉得这是他这几天听到的最让人开心的话了。小孩子闹了一会儿,就困了。先前信誓旦旦要帮忙照顾的人,此刻躺在李晏怀里沉沉睡着,白玉般的小脚丫子露在外面,时而还踢李晏一脚。

    李晏把他放下,盖好被子,转身抚摸着燕三白的脸颊,俯身印上一吻。

    会醒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翌日,马蹄惊扰了长安的清晨。

    栖微道长披星戴月,终于赶至皇城。

    三堂会诊,燕三白的身体拖不得,越早救治越好。

    而比燕三白的病情更让人着急的,便是如今这大周朝堂。素来勤勉的皇帝数日不临朝,早有小道消息说不日江山就要易主。

    这不,洛阳王急急归来,朝堂之上风起云涌,全看这位王爷要如何做。

    但洛阳王的心情似乎不大好,谁也不敢触他的霉头。

    结果,上朝第三日,国子监的校舍就塌了一角,伤了几个学生。下面原先是把这事儿压下来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传到了洛阳王的耳朵里。

    这校舍可是开春新建的,国库里拿的钱,现在为什么塌了呢?洛阳王大发雷霆,该贬的贬,该流放的流放,揪起一根藤,拎出一长串。

    然后责令京兆尹裴宋,带着这些‘罪臣’,拿起锤子扛起铁钎,去给国子监的学生修校舍。

    这可真是长安一景啊,每天都有无数的百姓慕名前来观看。看着平日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爬个梯子都气喘吁吁,可真是笑到肚子疼。

    几天下来总结出两点:户部侍郎董文礼的木匠活儿最好,礼部侍郎张俭的屁股最翘。

    群臣为此心焦焦,更加不敢轻易得罪洛阳王。

    与此同时,殷仲和栖微那边终于有了结果。

    以目前商讨出的结果来看,要同时祛除两种毒,难度很大,不得不担很大的风险,对人本身造成的危害,也是很严重的,最差的结果无法预知,或许,到时候燕三白一身功力都要散去。

    但凡有一线希望,李晏都不愿轻易放弃。然而就在他们都准备妥当之时,殷停却忽然避过其他人,把李晏拉到一边,道:“有件事我需得提前告诉你。”

    “什么事?”李晏心知肯定是有关于燕三白的,神色不禁严肃起来。

    殷停又问:“你知道岁月花的毒解,意味着什么吗?”

    不待李晏回答,殷停就自问自答道:“那意味着,被岁月花封印在他身上的时间,会全部回到他的身上,甚至,会变本加厉。”

    这就像是一个戏法,既然是戏法,终究会有戳破的那一天。别看现在燕三白仍旧是唇红齿白俏郎君的模样,一旦毒解了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而李晏会怎么办呢,谁也问不出口,于是殷停就来当这个恶人了。

    “如果你不能确保自己接受事实,那我宁愿不救他。”殷停说的很坚定,让人毫不怀疑,他真的会这么做,这或许就是他保护友人的方式。

    然而李晏的眼中几乎毫无波澜,他其实早有所料,但那又如何呢?

    “我只要他陪在我身边。”

    在李晏眼里,无论是什么样的燕三白,都是最美的。红颜枯骨,于他又有何分别。

    事不宜迟,殷仲立刻为燕三白施针解毒。殷停在一旁打下手,栖微护法,四个人待在房里,屏退了所有人,包括李晏。

    小粽子牵着李晏的手在门外,他能感受到李晏的掌心一片凉意,甚至紧张的在出汗。日光将他的人影逐渐拉长,他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三四个时辰眨眼而过,门开的时候,恍若隔世。

    李晏快步走进去,急切而匆忙,那一刻,夕阳的光辉恰好越过枝桠,爬过窗户,照进屋内。

    病榻上的人动了动手指,眼睛被那光芒唤醒,睁开来,却毫无光彩。

    “状元郎?”有人在轻声叫他,带着不确定和祈求。

    他转过脸,却什么也看不见。眼前黑茫茫一片,仿佛还沉浸在噩梦里。

    然而一个温暖的怀抱将他拥住,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身边。

    还活着,我还活着,就在此时此刻,依旧在他的身边。

    听到他说,“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只要还活着,很多事情便算不上什么大事。

    比如燕三白一身武功去了七成,比如他的眼睛看不见了,但李晏心里反而有些庆幸他此刻看不见东西,也就看不到自己的变化。

    李晏知会了所有人,没有谁对此多提一个字。反正人救回来了,洛阳王心情转好,后花园里繁花似锦,再好不过了。

    殷停开了调养的方子,一是为了填补燕三白亏损的身体,清除余毒,二是为了治疗燕三白的眼睛,每日三顿,苦得让小粽子光是闻见了都直皱小鼻子。

    他时常很心疼的看着燕三白,然后抓一大把粽子糖送给他吃。

    燕三白能下地行走,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李晏帮他穿衣梳洗,燕三白坐在镜前,任李晏拿着檀木梳子帮他梳理着头发,日复一日,青丝变成了白雪。

    岁月无情,寻求长生不老终究是逆天而行,所以降下惩罚。不论是不断变白的头发,还是眼角慢慢长出的细纹,都像日升月落,无法阻止。

    李晏起初还很担心,不过殷停说,这只是自然的变老,燕三白的身体并没有因此出现不可挽回的衰退,他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了回去。

    这样也好。

    他低头亲吻着燕三白那最终变得雪白的头发,顺其自然便好,否则他总担心有一天还会出什么事。

    庆幸的是,自从燕三白的头发全白之后,那衰老的趋势就好像停了下来。皇后娘娘不让小粽子老去皇帝面前晃悠,怕他伤心,也怕染着病气,于是小粽子就每天跟在燕三白身边,大眼睛一直盯着燕三白的头发,神奇得像是看到了观音菩萨。

    这一日燕三白能自如行走之后,零丁就带着他去御花园转转,老是闷在屋里,怕给闷坏了。至于李晏,最近总是很忙,皇帝的病情不容乐观,现在什么事都压在他肩上,旁人也压根帮不上什么忙。

    小粽子自告奋勇的在前面牵着燕三白的手,把他带到凉亭里,‘这里是台阶呀’‘这里是凳子呀’一样样的告诉给燕三白听。稚嫩的童音萦绕耳畔,清风徐来,花香满院,叫人好不欢喜。

    不多一会儿,关卿辞来了。

    乍见燕三白如今的模样,关卿辞愣了愣,这才有点燕三白确实比他们都年长的实感来。

    但是,一如从前的御赐侠探那样讨喜,他依旧是承蒙上天眷顾的吧,这银发如瀑,白衣胜雪的模样,足以叫百花失色。就连眼角新长出的沧桑细纹,都像是时光镌刻的礼物,笑起来,温文尔雅,雍容大气。

    关卿辞是来辞行的,梅公子死了,但燕三白还活着,他的旧部不可能这么轻易的缴械投降。所以北边依旧乱着,这次关卿辞是领了皇命,前去协助平乱的。

    “那关兄还会来吗?”燕三白问。

    关卿辞点点头,他也想通了,“等北边平定,我便回长安来,继续在大理寺任职。”

    “那你呢?”关卿辞又问。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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