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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强取豪夺之心尖痣 作者:南枝

    第2节

    程俊靠在宿舍楼外面不远的一棵树上抽烟,苏蕤走到他跟前,他就在树干上按灭了烟头,苏蕤看着他的动作,皱了一下眉,“什么事?”

    程俊从背上的斜背包里摸出了一瓶药,苏蕤忘了那是什么药了,味道很冲鼻子,但的确非常管用,搽了之后两天淤青就差不多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引自吴瑞卿等医生的论文《两性畸形诊治的思考》:

    1 概述

    性别是指男女之间的区别,主要是指建立在遗传基础上的解剖结构和生理活动的不同,广义而言还包括两性之间心理、行为和社会角色关系等方面的差别。

    性别是由多种因素决定的,一般包括染色体性别(又称遗传性别)、生理性别,稍长还有社会身份性别、心理性别等。

    两性畸形是指一个个体的性器官有着男女两性的表现。可分为真两性畸形和假两性畸形。真两性畸形是指在同一个体内既有睾丸又有卵巢其外生殖器与第二性征介于两性之间。染色体核型可为正常男性型、女性型或嵌合型;假两性畸形指性腺与外生殖器不相一致,如外生殖器类似女性而内生殖器为睾丸者称男性假两性畸形,相反外生殖器类似男性,内生殖器为卵巢称为女性假两性畸形。

    2 正确看待两性畸形患者

    随着年龄增长,患者对健康知识有了很大程度的认识,青春期的到来,患者的外生殖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第二性征的出现更加重了性别的冲突。这使得患者不愿意与周围同龄人靠近,以免被他人发现而感到羞辱和他人的笑话。常期以来,患者产生自卑、恐惧、焦虑的心理,导致性格孤僻,不愿意与他人交往,严重影响了患者的生活、学习、工作。

    在世俗观念的影响下,这类患者受到周围人群的异样的目光,加重了患者的心理障碍。面对患者的心理负担,我们应该正确认识疾病和对待患者,给予理解与关怀。避免对患者嘲笑、敌视,尊重患者的人格,不歧视患者,帮助患者消除心理顾虑,使其走出阴影。

    本文中,苏蕤是真两性畸形,后面章节作者有话说,也会再有一些这方面的内容。

    ☆、4第四章

    程俊递过来的药,苏蕤开始没有接,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说道,“时间晚了,要关宿舍大门了,你没什么事,我就进去了。”

    程俊很不客气地拽过了他的手,将那瓶药放到了他的手里,说,“谁说我没事,我专门来给你送药的,你要不要这样不识好人心。”

    苏蕤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道,“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好人了。好人会一天到晚闲得只知道欺负同桌?会没有一点口德?”

    程俊此时便长到一米八以上了,瘦得像个竹竿,但下午苏蕤感受过他的力气,知道他力气特别大,身上骨头更是磕得人十分疼。

    苏蕤这般说,程俊倒笑起来了,挑眉闲闲地说,“我哪里有欺负同桌,我说的是实话,我受不了肖胖子身上那股味,像是什么闷着发酵了一样,难闻死了,她只要离我近点,我就受不了。”

    苏蕤心想是你狗吗,鼻子那么灵,嘴里则说,“我怎么闻不到,你不过是无理取闹,故意欺负她。”

    程俊道,“反正事实就是这样。你鼻子不灵,不能责怪别人鼻子灵的。要不你和肖胖子换个座位,我和你都解脱了。”

    苏蕤皱眉道,“你自己换走不就行了,我为什么要换。”

    程俊便说,“那以后我再让肖胖子离我远点,你不要帮她出头。”

    苏蕤没有应,程俊就冷笑了一声,说,“你以为肖胖子有什么好么,每次有什么事就找你帮忙,背着你,就对别的女生说你是男人婆,还说你上次弯下腰,从领口能够看到肚脐眼上去,一点胸也没有,而且说你没穿内衣。”

    他说到这里,就盯着苏蕤胸前看,这时候已经是五月末了,学校里四处飘荡着栀子花的浓郁香味,天气也炎热起来了,苏蕤平常会在里面穿一件背心,外面再穿t恤,又套上校服外套,穿得严严实实,只是这时候他准备睡了,上半身只穿了睡觉时候穿的宽大t恤,一看便真是一马平川。

    苏蕤被程俊看得羞恼非常,直接推了他一把,面红耳赤地道,“神经病,你乱看什么。”

    程俊道,“我就瞄一眼,你又不是没穿衣服。”

    说到这里,他也有点尴尬了,把眼睛转开了,然后道,“我走了,今天对不住,是你先要打架,我平常不打女生的。”

    他说着就赶紧走了,苏蕤上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程俊给的药瓶子,他想扔了又没扔。

    回到寝室,他坐在蚊帐里将身上的淤青都给擦了一遍,那药油味道太重了,寝室室友都受不了了,说他,“苏蕤,你在搽什么,怎么味道这么冲。”

    苏蕤只得说,“就是散瘀的药,我把门开一会儿散一散,一会儿再关吧。”

    苏蕤睡觉的时候,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胸前,然后就深深叹了口气,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心想也许应该去买内衣穿。

    苏蕤虽然下了这个决定,但周日回家后,和妈妈一起去买菜的时候,他在超市里女性用品区看了一阵,看着那些各种花边蕾丝的内衣,他又觉得羞耻得不行,完全不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最后便也没有买,只去买了两件平常就在穿的背心。

    苏妈妈发现他去看了女性用品区,回家后就把他叫去她的房间里问了问,她盯着他的胸前打量,最后也是莫可奈何,“你怎么一点也不长呢,是不是有问题。”

    苏蕤从来不愿意去想自己有问题这方面的问题,最后也只是很羞愧地说,“我也不知道。”

    苏妈妈只好说算了,然后还道,“你这个样子,以后生了孩子,估计会好些。”

    生孩子,这个问题对于还在读高二的苏蕤来说实在太遥远了,他只是有些害羞地转身走了。

    苏蕤和苏葳并没有多少交流,苏葳是个很皮的男孩子,从小就和一群男生疯玩,到初中之后就沉迷于街机游戏,有时候没钱打游戏了,才会想起他还有一个姐姐,来找苏蕤要钱。

    苏蕤读寄读,每周只拿五十块的生活费,包括一切吃喝花用,基本上没钱给苏葳,这时候苏葳就会说,“你本来就是我们家捡的,我爸妈给了你钱,你怎么不给我一点。”

    苏蕤最初就会给他,之后看他实在不像话了,便不给了,只要苏葳这样说,他就说,“那你不要叫我姐,不要吃我做的饭,不要让我给你签字。”

    苏葳成绩不好,每次家长签字,都找苏蕤帮忙搭救。

    苏葳本性不坏,也并没有特别欺负过苏蕤,经常是说孩子话,完全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在戳人心口上的伤,他说习惯了,以为苏蕤也听习惯了,所以说得毫不介意。

    但是要是有人欺负他姐,他也是拼了命地要和人打架。

    苏蕤小学时候,学校不远有一家养了一条狗,那一天挣脱了链子跑了出来,正好遇到苏蕤,追着苏蕤咬,最后是被苏葳拿着石头又扔又打给赶走的,那时候苏葳才小学一年级,赶走狗的时候摔得磕破了膝盖他也没哭。

    苏蕤读寄读之后,和苏葳接触得就更少了,他只在每周末回家,拿换洗衣服和生活费后就又会回学校去,而他回家的这个时间,苏葳或者在睡觉,或者偷偷跑去玩游戏去了,也或者是在和同学一起踢足球。

    苏蕤回到学校,没过几天,老师就让他和肖萍换了位置,之后果真就解决了程俊欺负肖萍的问题。

    高中三年,在苏蕤的记忆里并没有什么可以回忆的,似乎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没时间做别的。

    只是慢慢地和程俊之间关系倒是好了,程俊有时候会找他询问问题,但他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无论怎么给他讲,他都不会做。

    高三苏蕤要高考的时候,苏家发生了一件很悲伤的事。

    苏妈妈被检查出了乳腺癌,本要送去省城医院里做手术治疗的,但是还没转院过去,苏妈妈就过世了。

    苏妈妈死的时候,苏蕤刚高考完几天,而苏葳还没有中考。

    活生生的一个人,在一个月内就很快没了,苏蕤也完全懵掉了,苏葳就更是受不了打击,哭了好几天,之后整个人就消沉了。

    苏爸爸也消沉了下来。

    苏爸爸在好几年前就下岗了,之后便在舅舅家里开的一家连锁超市里当司机,收入不高,苏妈妈的收入在家中占据了很大一笔。

    苏妈妈的后事办完后,苏葳也不愿意去参加中考,还是被苏蕤拉扯去参加的,但是结果很不理想,他没考上高中,县城里最差的高中也没考上。

    家里找关系想让他去读,他也不愿意,说不喜欢读书。

    刚出了苏妈妈的事情,家里又闹腾他的事。

    最后还是舅舅找了关系,决定送他去省城里读一个稍微好些的高职。

    因家里的事,苏蕤没有参加高中的毕业会,班级的几次活动他也没参加。

    虽然苏蕤高考时,正是苏妈妈病最重的时候,但苏蕤依然考上了第一志愿的s大,s大是国内排在最前列的几所学校之一,他没有想过自己不去读书,不过苏妈妈突然过世,也让他茫然了,不知道怎么向爸爸要学费。

    八月初时,那一天特别热,程俊跑到他家来找他。

    苏蕤去开了门,看到是他,很是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家?”

    程俊满头满脸汗,道,“向老女人要的。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外面热死了。”

    苏蕤想了想才让他进屋了,苏爸爸上班去了,苏葳去了舅舅家里没在,苏蕤不喜欢走亲戚,舅舅家姨娘家里,除非非去不可,不然他不会去作客,即使作客,也从不留宿。家里只有他一人,他不大想邀请一个男生进屋。

    程俊嘴里的老女人不用想是指班主任,当面叫“姐”,背后就叫“老女人”。

    程俊在客厅木沙发上坐下了,苏葳去为他倒了水,又洗了苹果摆在他面前。

    而程俊已经自己调了电风扇对着自己猛吹,然后才说苏蕤,“这么热,你们家怎么不开空调。”

    苏蕤则道,“开空调太费电了,再说,我也不觉得热。”

    程俊看苏蕤在家里也穿着长袖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也扣得紧紧的,下面一条长裤,就非常诧异,“你还真是不怕热呢。”

    苏蕤没接话,只是问道,“你来什么事?”

    程俊将一张烫金的帖子放在了茶几上,苏蕤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拿了帖子看,原来是程俊的高考谢师宴的邀请函。

    苏蕤这才看了程俊一眼,问,“你上了哪所学校?”

    程俊不好意思地道,“我是亲自送帖子来,你可不要笑话。就是s城政法大学,学校很差,和你的s大不能比。”

    苏蕤略微诧异,心想s城政法大学可不差,程俊那万年吊车尾的成绩,从来不学习的做派,居然能上这所学校。

    大约看出了苏蕤的神色怪异,程俊就更是不好意思了,手在膝盖上搓了搓,有点心虚地说,“我当然不能和你这种年级前几名比,我就是找关系给钱上的。”

    苏蕤不知道怎么接话好了,只是道,“那个,我可能没法去你家祝贺了。”

    程俊诧异又生气地道,“嘿,我们同桌了一年多,因为我不是自己考上的大学,你就不恭喜我?”

    苏蕤赶紧说,“不是。”

    他些许忧愁地看向了一边,那里正放着他妈妈的遗照,苏妈妈虽然已经五十来岁了,也到了要退休的时候,但到死的时候,她都还保养得不错,挺漂亮,遗照更是选的一张很漂亮的,看起来一点不像遗照。

    程俊也看向了那张遗照,说道,“哦,你是说你妈过世的事吗。你还请节哀了,但是这并不影响你去参加我的谢师宴嘛。”

    作者有话要说:  正确选择患者的性别:

    患者的社会性别和心理性别需要从小培养,如果两性畸形患者在年幼时就进行手术,家长再按照手术后的性别进行抚养,孩子长大后将有正常性别心理。

    对于早期发现的外生殖器异常的新生儿,应当尽早做出明确诊断,根据染色体核型、性腺类型、内外生殖器类型,认定一个性别,争取所认定的性别与其自身遗传基础、解剖结构、生理功能相一致或比较接近。以使在以后的抚养过程中性别心理和性别角色的形成与生理发育一致或比较接近,也为以后的其他治疗提供基础便利。但是,在多数情况下,早期对性别畸形做出准确的诊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些性别畸形在新生儿和幼年时表现不明显或未被家长注意和认识,有些畸形是到青春期才表现出来甚至到结婚时才发现;也有些家长耻于孩子的畸形状态,设法掩盖,并指定某个性别抚养,延误治疗,直到青春期或成人时才来就诊,此时患者已经形成性心理和性别角色。对于成人或有正常行为能力的青少年,面临对性别的再次认定,尽管要考虑检查结果所得出的染色体性别、性腺性别、生殖器性别和激素性别等,但在很大程度上还要考虑患者自己的心理认同。

    患者对于性别的选择与其年龄、文化背景、职业、经济条件和既往抚养性别等多种因素有关。在治疗时应尽可能满足其正常的性生活,符合患者的心理愿望为宗旨。实际上,绝大多数患者选择保持原来的抚养性别或社会性别,而原来的抚养性别也往往得到外生殖器形态的支持。

    对于两性畸形患者的性别选择,最基本的原则就是患者心理性别没有形成,一定要遵从生理性别优先。假如患者过了七八岁,通过测试心理性别已经形成,就要以心理性别优先,尊重患者个人的想法,生理性别忽略不计了。

    以上依然是吴医生的论文中内容,我觉得他写得很好,所以自己并没有对其做修改和加工。我想,他是一个非常在乎患者感受的医生。以后苏蕤也会遇到一个这样的好医生。

    ☆、5第五章

    苏蕤没有看程俊,低声道,“不是,我可没有去参加的礼金,我家里最近有点困难。”

    程俊静静看着苏蕤,苏蕤很安静,皮肤很白,黑眼睛如同一潭幽深的井水,这么热的天,他也没有出一点汗,他静静坐在那里,身上是淡淡的哀愁。

    程俊那时候很想将他拥抱住,而他也真的这样做了。

    他欠身将苏蕤给抱住了,这把苏蕤吓了一大跳,飞快地将他推开了,程俊被他推得后背撞在木头扶手上,痛得皱了一下眉头。

    苏蕤更是恼怒地站了起身来,指着门道,“你干什么,出去。”

    程俊看他发这么大的火,随着苏蕤面红耳赤,他也红了脸,虽然他拉不下面子,嘴里还是说道,“我就是看你刚才很难过,想安慰一下你而已。”

    苏蕤板着脸说,“不用,你快出去。”

    程俊进退两难,道,“我的谢师宴,不收礼金的,你一定要来。”

    苏蕤把他赶了出去,最后也并没有去参加他的谢师宴。

    苏蕤从小就不是很喜欢别人的触碰,当发现自己的秘密之后,他就更是不能容忍别人的触碰了。

    大约是这一年二月份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下身有点奇怪,这才在浴室里自己观察了,似乎是一边有些发肿,有了点凸起,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但是因为这个变化是出现在那隐秘的地方,他实在不好回家同妈妈说,只好隐瞒了下来,以为之后就会消肿,没想到事情完全不像他所想的那样,下身产生的变化反倒越发明显了,反而有点像男孩子该有的那样。

    他很是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发现自己的正常生活并不受下身的变化的影响,他就先好好复习参加高考了,准备等高考完后再和妈妈说,但是,没想到苏妈妈竟然得了乳腺癌过世了,这下,苏蕤完全不知道该将这件事同谁说。

    他看着房间里苏妈妈的遗照,心里很彷徨,他从小虽然并不和苏妈妈太亲,但这个家里,他却也只和苏妈妈稍稍亲一些了。

    要是是对爸爸,或者是对弟弟,他就更没有办法讲出自己身上的问题了。

    毕竟他是女孩子,怎么好和爸爸说自己下半身的问题。

    苏蕤毕竟有自己的办法,他在高考前就偷偷去网吧里查过自己这种情况,得到的答案是可能是两性畸形,他小时候显出的是女性生殖系统,现在开始男性外生殖器显现出来了。

    他也很多次对着自己的颈子看,并没有发育喉结,也没有长胡子,声音也没有变得很男性化。

    他为自己的身体深深忧虑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做鸵鸟也没有用处,这一天苏爸爸不上白班,中午他睡午觉起来,苏蕤就去切了西瓜给他,看苏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也坐了过去,对苏爸爸说道,“爸爸,我在家里每天只是做点家务,闲着也没事干。要不,你给舅舅说,让我去他们超市里做收银员吧。”

    苏爸爸看了他一眼,道,“你马上就要上学了,你去做什么收银员。再说,你舅舅只是一个小股东而已,安排你去上班,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就算的。”

    苏蕤就说,“妈妈走了,我怕我学费太贵,给家里增加负担,想着自己能够赚一点钱也好。”

    说到这里,想到苏妈妈说没了就没了,他就鼻子一酸,几乎要哭了。

    苏妈妈病死那会儿,他没怎么哭,不知道为什么,不怎么哭得出,就像是懵住了,外部世界和自己隔着很厚的一层东西,没法因为外界的事发泄出情绪。

    当时他还听到外婆那边的人说他不孝顺,白养了这么一个女儿,妈死了都不哭。

    苏爸爸道,“供你读书的钱还是有的,你不要多想了,过几天也该买去s城的火车票了。”

    说到这里,他就看了苏蕤一眼,笑了一下,“s大很好,大家听说我女儿考上s大了,都艳羡得不得了,说你成绩好,能读书,将来有大出息。你弟弟是不行的了,他就知道玩游戏,在你舅舅家里,你舅妈说是见天守着电脑不挪窝,她都不好骂他了。以后你出息了,要多帮扶你弟。”

    苏蕤含着感动感激的眼泪点了头。

    苏爸爸和苏蕤的交流很少,也许是因为苏蕤是养女,又出落成大姑娘了,他不好和她太过亲近。

    苏蕤在这一年八月末坐上了前往s城的火车,经过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硬座,他到达了这一座繁华的大都市,成了这座机会和欲望之城里千万人中的一个。

    苏蕤没让人送,他没太多东西需要带,提着一个箱子就到s大报道了。

    苏蕤因为自己身体原因,只想过学习医学,填报志愿的时候,苏妈妈又正好病了,他填报医学专业,家里都很支持。

    不过他分数没能上到临床八年,反而被调配去了基础医学专业。

    寝室和高中时候一样是四人间,不过好在是上面床铺下面桌子衣柜,故而个人的空间比较明显。

    苏蕤一过去,就将自己的床上挂上了蚊帐,并且拉上了一个专门缝制的布帘子。

    他因为自己身体原因,突然变得很自卑,不知道自己应该与女生为伍,还是应该与男生为伍。

    也在杂志上翻到过和他同样情况的人的报道,说一个女孩子初中时候体育十分优秀,被推荐到省队里面去,进去之后,他就开始发育喉结和变声,下身也有了变化,去医院检查后,确定他是男生,他便被省队里退回去了,因为要是是女生那般成绩便是十分优秀,要是是男生,那就很是平平了。他回到原来的学校,大家都知道他是从女生变成了男生,于是以前同寝的女孩子们都羞愤不已,不愿意再接触他,他被同学们排斥,最后只好休学远走他乡,不知道去了哪里。

    所以现在苏蕤很怕别人知道自己的情况。

    基础医学的课程非常繁重,学习很是辛苦,同班大部分同学,都是除了上课便是上自习。

    大一时,实行高年级学长学姐带新生,学长学姐们的话大多都是,基础医学不好找工作,或者考研,或者现在就转专业。

    于是本来憧憬的大学生活,从刚入校就带上了阴影。

    学校对临床医学的学生要求十分严格,实行末尾淘汰制,这就给了其他相关专业同学机会,在大三前,因为基础医学院和临床医学院的课程几乎完全相同,所以允许基础医学院的同学转入临床医学院。

    但每年只有两个名额,想要转临床的,大家都盯着这两个名额,除了努力学习,没有别的办法。

    至少在苏蕤的心里,事情便是这样的。

    他周一到周五都是早早起床去跑步,吃早餐,上自习,上课,然后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会回寝室,不独是他,寝室其他同学都这样。

    本来都是天之骄子,来到学校,就发现自己和别人都在一样的起点上了,除了努力只剩下努力。

    苏蕤和寝室的同学都是点头之交,和班上同学,关系就更淡。

    班上也有组织一些活动,为了省钱,他很少参加。

    于是一学期下来,就被标上了傲慢孤僻的标签。

    周六周日,他几乎都在做兼职,做家教,做礼仪小姐,发传单,在大二的时候,也找到了一个去职业学校做老师的兼职,待遇稍稍好些,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本科时候打了多少份工,他不仅要赚生活费和学费,更要赚看病的钱。

    自从读大学,他就对自己身体的情况有了更加清楚的了解,他知道自己是属于真两性畸形患者,因为乳房不发育且一直没有月经现象,便知自己没有女性方面的生育能力;而男性/器官也发育得很不好,他又一直担心自己身体内隐睾会产生癌变,必须要进医院去好好检查,说不定马上就要做手术。

    他需要这笔钱,而且还想将这件事保密,不让别人知道。

    大学生活对于苏蕤来说,从不觉得是在象牙塔里,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忙碌,不在担忧。

    大一时候的两个转临床的名额,被同班的一个女生和另外一个班的男生夺走了。

    转专业,不仅需要笔试,而且需要面试,这里面就有很多可操控性。

    苏蕤笔试只考了第三,面试的时候,又觉得自己英语说得很差,所以没上,他便很坦然地接受了结果,但大二上学期的时候,班上的同学就在说那个女生是找关系转的,还给辅导员包了三千块的红包。

    这些话一传,整个专业都不淡定了,最后甚至闹到了校长办公室,是有人拿集体签名来让苏蕤签的时候,苏蕤才得知这件事。

    苏蕤没有特地打听这件事的结果,据说转过去的两人并没有被重新考察,但是大二这一次的名额,便采取了期末考试综合评分的方式,大家觉得这个公平很多,一共有十几门课,没有谁能够将大部分老师都收买给打高分。

    大二的转专业的人中依然没有苏蕤,他忙于兼职,在别的同学周末也从早到晚泡图书馆的时候,他在外面忙忙碌碌地赚取生活费和医疗费,根本考不过那些学霸。

    而且他们班在这一年出了一个平均分在九十五的牛人,让所有人都叹为观止,苏蕤看到自己才八十九点多,只得默默地叹了口气。

    大三时候,不能再转专业了,班上的学习氛围反而为之一松,不少同学便开始找实验室做课题了,特别是希望出国的同学,更希望能在本科时候就发表sci论文,这样能增加申请好学校的砝码。

    苏蕤则是对自己的将来茫然起来,他没想过出国,而他们专业本科的就业前景又实在不怎么样,本科毕业去药品研发公司,进好的公司,才能拿三五千块钱,在s城,这点钱,堪堪够一个人糊口。

    读研已经是势在必行的选择。

    大四时候,班上准备考研已经成风。

    每年暑假苏蕤都没回家,留在学校做兼职,只在寒假回老家去。

    眼见着弟弟一直不成器,爸爸又日渐衰老。

    苏爸爸已经年近六十了,但是还在做体力活,苏蕤每每看到他黑发里夹杂的白发,手心里厚厚的茧子,就心痛难忍。

    他虽然上大学之后,就几乎没怎么向家中要过钱,甚至拿出过奖学金给爸爸买过一件好衣服,给弟弟买过一支手机,但他依然无法简单对爸爸说出口,说自己想要读研。

    大四的寒假,一家人去舅舅家里拜了年,舅舅不断在说行业竞争大,利润越来越低,又说家里两个孩子不争气,什么工作也不想做,花钱却如流水,继而把话题转到苏蕤的身上来,说他读书好,问将来有什么打算,苏蕤支支吾吾,没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苏妈妈过世后,家里和几个姨娘家关系就淡了,只是因为苏爸爸是在舅舅手下讨生活,关系才保持得好一些。

    从舅舅家里回到家,苏蕤去热水给苏爸爸泡脚,苏葳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不知怎么着,两父子就吵起了架来。

    等苏蕤从厨房里出去,两人差点要打起来。

    苏蕤把两人拉开,才听苏爸爸说苏葳,“你看看你,除了玩游戏,你还会什么。到时候你要做什么工作?”

    苏葳道,“我自己知道要怎么办,不要你管。”

    苏爸爸更是气得扔了拖鞋在他脑袋上,“不要我管,我不管你,你就要去犯法吃枪子。”

    苏葳又开始反驳,最后苏蕤只好把苏葳给攘进了卧室里去,家里才静一点。

    苏爸爸坐在沙发上连声叹气,这才来问苏蕤,“你舅舅问你毕业了要怎么办,你是怎么想的?”

    苏蕤坐在另外一个沙发上,好半天才回答,“我想读研究生。”

    苏爸爸愣了一下,苏蕤赶紧解释道,“读研究生可能会有奖学金的,可以减免学费,我自己也可以做些兼职。”

    苏爸爸便说道,“你自己有想法就好。要是要用钱,家里还是能够拿一些出来。只是你弟弟不争气,我现在看到他就满肚子火。”

    苏蕤只好说是苏葳还小,等他再长大一些就好了。

    苏蕤为爸爸并没有太过在意他要读研而松了口气,这个家,虽然待在这里时,总觉得有各种问题,但远离了这里,他又只会想这里。

    自从去读大学,他就再也没有想过亲生父母的事情了。

    小的时候,觉得苏家不是他的家,但现在对于他,这里便是他真真切切的家。

    老父在这里,弟弟在这里,童年少年的所有回忆都在这里。

    ☆、6第六章

    自从上了大学,苏蕤几乎就和原来的人际关系相隔离了。

    他再没有和高中同学有任何联系,当时考到s城的同学,也是四五个之多,但他在这里四五年了,却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

    这样和原来的人际关系圈完全割离,让他感觉安全。

    他不希望周围的人知道他只是父母的养女,或者即使他现在身体的秘密暴露了,现在认识的人,也不会将这件事传播给他过往生命中的人知道。

    不过一件事却打破了原来的平静。

    苏蕤的专业本科是五学年,在他读大五的时候,其他非医学类的高中同学,都大学毕业了。

    有几个同学考了s城的研究生过来读研,又有几个过来工作,加上本来就在这里的,在远在异乡的s城,竟然聚集了近十个同学。

    苏蕤最初完全不知这件事。

    程俊组织了这次同学会,希望大家能在一起联络感情。

    苏蕤为了做兼职比较方便,在大一时配了手机,乃是当时诺基亚最经典的那款直板,用了五年,依然没坏,而且看着还很新,大约是他很少用的缘故。

    手机里只有很少人的号码,没有一个是高中同学或者老师的。

    不知道程俊是从哪里找到了他的电话,打给他。

    苏蕤本准备考研,到大五的时候,算了成绩和活动分数——活动分数几乎全来自于在校礼仪队做礼仪,竟然稳稳排在前列,有保研资格,他没有想过去外校,故而经过仔细思考,就去找了一位做肝癌的老师,想要读他的研究生,这位老师正是s大附属医院里肝癌方面最出色的专家,不过苏蕤不是去跟着他做临床,而是去做基础研究。

    这位老师姓刘名瑞贞,虽然他是十分出色的临床大夫,奈何现在学校要求老师们必须发基础研究的论文,他临床是一把手,对分子细胞类基础研究正是一抓瞎,故而他正差人给做基础研究,苏蕤去找他,便一拍即合,两人相见甚欢,刘老师当即表态,只要他做得好,给他发三千块一月的工资。

    苏蕤松了口气,他正是为此而来。

    刘老师财大气粗,对为他做基础研究的弟子都十分豪爽,不仅是做基础研究的,他的临床弟子,正是苏蕤认识的一位师兄,在他手下读博硕连读,刘老师每月许他五千块,算是一众硕博学生里最高的。

    苏蕤正是被这位师兄说动,才找了刘老师。

    其实按照苏蕤本意,他是想去学院另一个做分子遗传学的导师手下,因为这位导师是做j□j畸形的专家,他自己还有一个专门做出生缺陷和遗传病的医院。只是这个老师很抠门,基本上不给学生发钱。

    苏蕤在大三下学期时在他的实验室去做过项目,一共做了一年多,就是在他的实验室,苏蕤暗地里查了自己的染色体,为46xy,应该是男性,不过他的外在却更多表现出女性的特点,他猜测自己可能有雄性激素不敏感,不过更具体的检查都要到医院去才行。

    其实他已经存够了检查,更甚者做简单的手术的钱,他缺乏的只是去医院检查的勇气。

    虽然他自己便是学医,但他依然无法去将自己的身体的隐秘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之下。

    也许正因为是医学院的学生,所以他知道,医生也是人,特别是学院里以及临床那边很多人认识他,说不得他去检查做手术后,便有认识他的人将他的事传得人尽皆知。

    想到这个,苏蕤就觉得会很难堪,他便抵触去做检查。

    s城的冬天要比家乡冷,十二月了,校园里的很多树都落了叶。

    程俊给苏蕤打电话时,苏蕤刚吃完晚饭往实验大楼里去。

    刘老师并没有自己的研究室,所以苏蕤做他的研究课题,便被寄在循证医学林老师的大实验室里做。

    苏蕤从保研确定之后,就先到林老师的手下开始做事了。

    苏蕤接到程俊的电话时,并不知道是他,“喂,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对方笑着说,“哈,你的声音比以前温柔了太多,你猜猜我是谁?”

    苏蕤觉得莫名其妙,将身边的所有人都筛选了一遍,然后把电话挂了。

    他身边的人,都是严肃认真的学院派,在实验室里喝水都会被批评,谁会没事说出“你猜猜我是谁”这种浪费时间的话。

    程俊被苏蕤挂了电话,他握着手机愣了一下才又再拨了一次。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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