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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节

    倾国 作者:smtlove

    第16节

    第二十四章

    转眼过了月余,宫中的生活安定了下来,胡璇似乎开始了自己一成不变的人生。每两三天便去庄妃那里教授她音韵琴艺,如果他不去的话,最怕的便是阮鋆芷来自己这里做客……胡珂偶尔来探望自己,除此之外的大部分时间,便是宴子桀来到他的阁里,几乎固定的时间,见固定的人,仿佛一直到死,生活就是这个样子。

    这天用过午膳,宴子桀已经命人来传话,说一会儿来他宫里。玉柳玉彬正忙著打理房间,宴子桀便向这边就过了来。

    一众人等到了院里接架,胡璇却远远望见宴子桀面色不善,心中正思量他是不是有了什麽心烦事,宴子桀已然大步流星的到了进前,也不理会跪著的胡璇,绕过他跨进了房间:“余人远远的候著,胡璇随朕进来!”

    玉柳担心的向里面瞄了一眼,可有些事情终不是自己能理得了的,心思犹疑著,随著宴子桀的仪仗队退到了阮外。心里著实不安,玉柳悄悄挪到今天当班侍候皇上的的太监身边,轻声问道:“敢问公公……我家公子……怎麽犯了龙威?皇上今天……”

    “……”管事的太监没好眼色的瞄了玉柳一眼,哼著鼻音道:“别担心你家公子了,还是关心关心你们自己的小命罢。”

    “公公这话从何说起?”玉柳心里一惊,料知事情不小。

    “……今天便只有公子主仆二人去见过庄妃,刚刚庄妃院里的公公来传报,庄妃流了产,皇上请御医过去看过了,是被人下了蓇蓉粉,这接下来的话,还用说麽?”

    玉柳错愕地站在原地,人便像被天雷劈到一般……这无妄之灾,怎麽偏偏巧落到了自己与公子的头上!

    “你给朕个解释!”房中,宴子桀坐在塌上,声音冷冽,却不高亢。

    胡璇跪在他面前,听得出他在压著火气……可是,这要从何说起:“皇上……胡璇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朕问过庄妃,她今天上午没见过任何人,除了随身的侍女,便只有你与玉柳去过,与她共进过茶点。”宴子桀声音有些颤抖:“胡璇,你给朕一个交待!”

    “……”胡璇无措,怔怔的跪在地上,良久沉吟道:“胡璇……没有做过!”

    宴子桀恶狠狠地点点头:“好……你不说,难倒真的要朕大张旗鼓的来查办你?”

    “皇上……”胡璇一边心惊,又一半无措:“胡璇当真不知情,如何向皇上禀明?”

    “……”宴子桀努力压制著自己的怒意,嗯了口唾液:“……璇,朕心里有你,你若从实招了,用心改过,朕便不与你为难……胡璇!你从实向朕招来!”

    “……胡璇无罪可招。”胡璇绝望地望著眼前的男人——你已然认定了是我吧?没有过别人见过庄妃……我不怪你……可是把罪名加给我,下毒的祸首依然逍遥为祸:“皇上,胡璇死不足惜!只是胡璇就算担下这个罪名,真正的祸首仍然逍遥法外为祸宫中……”

    “你不要觉得朕宠著你,就动不动用死来挤兑朕!”宴子桀一声暴喝,猛的站起身来,走到房门前,一脚踹开房门:“来人,给朕搜!”

    仪仗後方全身侍甲的近侍,由原拓带领了十人,迅速冲进了胡璇住著的暖玉阁,仔细翻查院中的每一厢房,每处事物,甚至是院中的亭台轩榭也不放过。

    宴子桀回身坐在胡璇面前的塌上,双目冷冷地盯著垂首不语跪在面前的胡璇,放在双膝上的手紧紧的抓扯著自己的皇袍,骨节间偶尔发出“咯”的一声轻响。

    过了两柱香的工夫,原拓带同两个侍卫、手里拿著一个小布包进了房来,向宴子桀跪过礼,便被他招到近前,打开手中的小布包,里面一张油纸,包了些黑色的粉沫。

    “皇上,这些是在厨具房外春日春燕筑的窝巢边搜到的。”

    胡璇瞠目看著原拓手中自己从未见过的事物,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又夹杂了些许恐惧,怔怔地望向宴子桀:“皇上……胡璇不知……”

    “把暖玉阁的侍人都给朕传进来!”宴子桀接过原拓手中的纸包。

    玉柳玉杉等人瑟瑟的进了来,跪倒在地。

    宴子桀挨个的观过,每个人都面呈愄色,每个人都逃不了干系,而这当中,哪一个才能知情……还是……

    玉杉抖得历害,宴子桀便指了指她:“你说!”

    “……皇、皇上……奴婢不知……不关奴婢的事……”玉杉上牙打著下牙,面色惨白。玉柳听了她这话,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你是不知,还是说不关你的事?”宴子桀捉住她慌乱中的错语,目光中闪过凛冽的光彩:“只肖你道出真相,朕不为难你!”

    “皇上……”玉杉怕极了般的瑟著身子,目光不时的在房中游移,却更多的时候停在胡璇的背後。

    胡璇只是认命地跪在地上,他的脑海中,实在对这件事情一点端头都没有。

    “说!”宴子桀恶狠狠的一声吼,吓得玉杉一个哆嗦,哇的地声哭了出来:“这……不关奴婢的事,公子的东西,奴婢不敢问,也碰不得的。”

    胡璇瞠目结舌地回过头望向跪在地上失声哭泣的玉杉。

    “玉杉,你怎麽可以这样加害於公子?”玉柳跪在边上,心中饶是害怕,可在这关头,她若不说话,便只有眼睁睁看著玉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推搪之词就要害死胡璇,是以顶著项上人头落地的危险,不顾死活地怒斥玉杉。

    “……谁也不用说了!两个都给朕拿下!”宴子桀心中一时间转过无数个想法,理智让他如此判断,命众侍卫将二女押下了大牢。

    房中只剩下胡璇静静地跪在宴子桀面前,他已然死了心,今天……就要死在他的刀剑之下了?这样也好……索然无味的生活——鸡肋之说再恰当不过……果然,逃不过的,终究是逃不过。

    “朕没回来之前,你就给朕静静的在这里等!”宴子桀冷声道。

    “……皇上……”胡璇缓缓抬起头:“如果一定要把罪名加在胡璇的头上,胡璇仍是要说,皇上日後……还是要小心宫中的恶人……”

    “你若没做过,朕会还你一个公道。”宴子桀起了身,走到他面前蹲身下来,双手捧起胡璇的脸颊:“朕愿意相信不是你。所以朕要审!你若是相信朕,就把一切交给朕……”在胡璇茫然的脸上印下一吻,宴子桀起身走出房去。

    宴子桀回宫换了便装,探望过庄妃,本想带著她去审问二女实情,却见她哭得凄惨,终究只稍做安慰,便去了关押重犯的天牢。

    最让人意想不到、却又似乎是情理之中的,宴子桀来到天牢的时候,玉杉与玉柳竟然双双身亡。玉杉是被玉柳头上的钗子剌死的,而玉柳是撞墙自尽的。关押著两个女子的牢墙中尽是鲜血。

    宴子桀暴怒,追问看守的人为何不把二人分押,负责的人却是原拓。他向宴子桀认罪,自己是疏乎,原以为皇上很快便来提审二女,没想到玉柳竟然是这样胆大的女子……

    宴子桀心中愤怒,就算是原拓,也毫没情面的赏了他五十廷杖,打了个屁股开花拖回他府中静养。让检尸官来验尸,玉杉、玉柳死因确是如众人猜测,二女身上有撕打过的痕迹,玉杉被玉柳手中的钗子剌在喉头、心口数个致命的血洞,而玉柳确是撞墙自尽而死。但最让宴子桀介怀的是……玉柳的身上,竟然有男子的精血,换而言之……她有与男子在这之前行过房事。

    其实宴子桀一直不甘心,也不想相信是胡璇所为。胡璇不应该是个傻人,将明明已经得逞,剩下的蓇蓉粉藏在自己的宫中而不倒进院中的湖水中消毁……除非,他还要害别人。再者,上次荣妃被害的时候,胡璇离开了皇宫,那一桩案子至今毫无眉目,如果是同一人所为,那麽不可能是胡璇。

    但是看玉杉的表现,玉柳的反应,仿佛与现在的情形连在一起,倒形成了另一种结局:胡璇与玉柳有私情,玉杉知道实情,玉柳为了保护胡璇杀了玉杉……可是这样一来,只能把胡璇推入绝地而已……玉柳真的会这麽胡涂麽?还是……就算不这样做,只要玉杉活著,终究是保护不了胡璇,所以才下此杀手?

    可是若胡璇与玉柳有私情,他们两情相悦就好……胡璇又为什麽要害庄妃的孩儿……难倒是嫉妒、吃醋?那他岂不是更应该痛恨阮妃才是?而阮妃也常常来他这里小坐……

    一个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翻腾,让宴子桀心浮气燥。不知不觉的又来来暖玉阁,唯今只剩下两个太监和宫女战战兢兢地向他施礼。

    宴子桀举步入房,胡璇就如他走时一般,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直到听到他进来,才缓缓的挪转过身体,向他叩首问安。

    宴子桀没说话,走上前去将他拉了起来,不由分说的扯上了床塌,几近粗暴地扯开他的衣衫,籍由性事发泄自己心中难解的郁结。

    胡璇,就算你害了庄妃的孩儿,是因为朕偏宠了她的话,那你与玉柳的私情,又做何解?这宫中除了朕和越之,你就是最後一个男人……那留在玉柳身上男子之物,又会是谁的?

    房间中淫弥的肉体撞击声越来越频促。胡璇被宴子桀按伏在床上,下体被他抬高,几近摧残般无休无止的重复生猛的抽插动作。

    胡璇紧咬著牙关,苍白的脸上纠结著悲伤痛苦混杂的神情,他的双手扯紧绢褥已求不被宴子桀撞倒再拉回……如果一定要承受,也少受些苦处。就前几日里的温柔,已然像飘远的梦一样不真实……

    一个猛力的冲撞,胡璇忍不住、一声惨呼。

    手中紧扯著的绢褥,被宴子桀的一个凶狠的力道“嘶啦”一声撕破,胡璇人整个人倒伏在床上,宴子桀伸出大手扣著他的肩头又将他拉了回来,指尖扣住的白析皮肤上,被指甲大力的划出一条又一条血痕。

    胡璇最终无力的抱住床栏,身後的男人继续著无情的侵犯,可胡璇连发出声响的力气都没有,终於在宴子桀满足後放松了力道的时候,胡璇一个不支滚落在地上。

    很快被宴子桀拉起来,将胡璇仰平放倒在床上。他健壮有力的双手,在胡璇的双肩稳稳地按定了他的身子,不由分说的用膝盖强行分开他的双腿。

    在宴子桀阴沉的目光中,胡璇甚至连他的欲望都看不到,仿佛只有无尽的暴怒和压抑。

    “……我…没有……”打破了许久的沉默,胡璇颤抖著开口——为什麽不能相信我一次,为什麽……

    听到胡璇孱弱的声音,宴子桀停下了发泄似的动作,阴沉著双眼定定地看他悲痛的神情。此刻宴子桀的脸上,也纠结出绝无仅有的悲伤之色,声音有些沙哑:“就算害庄妃的是你,朕也不想追究……”

    “朕是伤心,可朕不想失去你!为什麽?玉柳和你是怎麽回事!你告诉朕,这宫里的男人,不是朕的,你和越之,你说、是谁?你告诉朕呐!”最後一句,宴子桀几近嘶吼,眼里充著悲愤的火焰,仿佛是一头发了狂的狮子,张开血盆大口,就要生生吞了胡璇一般。

    “我……我若是说我不知道呢?你会相信我麽?”胡璇悲哀的看著他:“……我没有……玉柳她又怎麽可能……”

    “你没有、她不可能!那谁来告诉朕是怎麽回事!玉柳杀了玉杉,在牢中自尽了。身上的伤是仵官在朕的面前验的!难倒朕一心想嫁祸你麽?难倒……你不知道……朕每想起你与别人有过的私情,都心如刀割麽?”宴子桀的声音开始颤抖。

    仿佛哽咽,又似怒极的颤音:“就算是你一时错念,朕可以以为你是妒忌害了庄妃。就算是你、就算是你做的,朕也不追究!可是你为什麽要和玉柳做出这样的事来?啊?你不爱朕麽?你不是爱朕的麽?为什麽不再把朕放在心上……却让朕……爱上了你?……”

    仿佛在哭,好像受到了伤害的人不是胡璇而是宴子桀。

    宴子桀伏在胡璇的肩颈之间,身体偶尔轻轻地颤动。

    胡璇听到了期盼许久爱意的表白,可这个时候,心里却一丝一毫幸福的感觉都没有。耳边,只有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第二十五章

    中宫传出了定案。皇上亲审,玉杉玉柳合谋争宠後宫,害了庄妃意图嫁祸胡璇,宴子桀将二人赐死。

    当夜,庄妃因伤心过度,在自己宫中用三尺白绫自缢。

    这其中自有不明不白的地方。就像害了庄流产、胡璇失宠,这两个女子就能得到圣宠麽——这种说法太过简单。

    可是深宫之中,本就有迷障重重……皇上定了案,给了个说法,偶尔有大臣稍进微词,宴子桀也一幅不愿再提的神情压了下去,让这件可以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便这麽不明不白地石沉大海、不了了之。

    安公公面色沉痛地走到宴子桀的寝塌前,声音低重而沈缓:“皇上,老奴……遵照皇上的旨意,办好了。”

    宴子桀疲惫的点点头:“朕交待你做了太多事情,这也是信任和重用你,你要好自为知。”

    “老奴忠於皇上。知道什麽该说、什麽该做……”安公公抬起苍老的脸,面上带著仿佛悲天悯人的神情:“可是皇上……这样做,真的是对皇上……最好的决择麽?”

    “你倒是忠心……”宴子桀干笑了声。一个老太监,一直为朕尽心尽力。可是胡璇……你倒底还爱不爱朕?就算朕相信不是你害了庄妃的孩儿,你为何要与那玉柳……

    无论这件事是谁所为,最终牵连到你。若是有人借此事弹劾你於朝堂之上,朕当如何自处?就算为了你、为了朕吧!朕压下庄妃这件事,你可能领会朕对你的一番心意?

    朕是在拿江山的安危……在赌你对朕的情意!

    一转眼过去两天平淡的日子。

    这日宴子桀正在书房批阅折子,安公公来报说原拓求见。

    依宴子桀所想,原拓挨的那顿板子,至少也该十天八天下不得床,他即然无法朝事,张劲的秘件又是直传於自己,如果不是西砥的军事,那就该是为胡璇的事来的。

    几乎是反射性地听到原拓求见便点点头,示意安公公让他进来,心底却老大的别扭。思量的时间仅仅是一瞬间,宴子桀忽然叫住安公公:“安总管!”

    “老奴在。”安公公忙停下正退著的步子,又挪到宴子桀桌前。

    “去把韩越之给朕传来,越快越好!”

    “是……”安公公有些不明所以,还是依旧应著。

    “一会儿不用让他报,直接让他进来!”宴子桀交待了一句,摆摆手:“让原将军进来吧!”

    “老奴遵旨。”

    安公公才退下去,原拓便支著两根竹拐、几乎是一步一挪蹭地来到宴子桀面前。

    吃力的跪礼,到宴子桀准他平身,几乎耗了半柱香的时间。宴子桀没免了他的礼,原拓自是心中有数,这是皇上在整治他失职之过,痛得头上冒出老大颗汗珠,也不敢哼一声。

    “原卿不在府中休息养伤,急著见朕,为的是何事?”宴子桀半垂著眉眼,微微晃著头,一幅安闲又冷漠的神情。

    “臣……有疑惑,向皇上表奏,求皇上为臣明示……”

    “哦……”宴子桀挑起眉头,靠在龙椅上:“原卿想不通的事?朕以为,原卿、是朕的心腹,朕所想,该是原卿所望才是!”

    “若以国事论,臣自问,忠君爱国。”原拓一字一句的应对,并不因宴子桀的神情影响到他任何情绪,只是身体尚虚,听来有些勉强之音。

    “原卿是朕的朝臣,自当为朕打理朝事。至於其它的事情……原卿还是有不能涉足的限度才是吧?”

    “原拓面圣为的自是国事。”原拓抬起眉眼,正视宴子桀。他虽体弱,却目光炯炯——这男儿沙场上的豪情,无论在何处,都能让宴子桀心中一亮,仿佛有他与张劲这样的忠勇之将在左右,天下便是囊中之物。

    “皇上……”正这时,韩越之一身大紫花豔青底儿的袍子闪在正殿门前,移著莲步,微微向宴子桀施礼,用他那十年不变宴子桀早就看惯了的柳枝摇曳般的步子挨到了宴子桀身边儿。

    “让朕等得好急。”宴子桀全然不理原拓是幅什麽神情,将韩越之的纤腰一揽入怀。

    韩越之是有些惊讶。平日里他要是这幅步相,宴子桀就算不责罚管束他,也会皱起眉头来训斥他两句,今天怎麽就这麽亲热起来?

    韩越之低头看著宴子桀眼中扑朔迷离的光彩,脑子里微微转了转弯,当下就顺著他的意,向他怀里一依:“越之要来见皇上,自是精心打扮,怎麽晓得皇上这般急……不过知道皇上这麽想念越之,真是让越之打从心里快活。”

    两个人在原拓面前眉来眼去旁若无人,让原拓皱了皱眉头,厌恶地望向一边。

    “原卿,你的事呢?朕一向当你是朕的左膀右臂,朕的心腹。你有话直说。”宴子桀还不忘了原拓在场,转头向他道。

    “臣所奏之事,是有关於另一位公子胡璇,皇上以为,在韩公子面前说道此事亦无妨的话,原拓自可一一禀明。”

    “但说无妨。”原子摆摆手,全然不在意,回手还在韩越之的小脸上捏了一把,向他调笑道:“上次荣妃没打烂你的小脸儿,这会儿越长越白净了。”

    “皇上……”韩越之麻痒痒地往宴子桀身子里拱了一记蛮腰,声音亦麻得人一身鸡皮疙瘩——原拓就想不通那征战沙场、铁马金戈打天下的勇夫到了哪里去,现在天天看著这些娘娘腔的男人软了骨头……只一个稍稍得宠的韩越之便媚成这幅雌鸟儿样,那得宠的胡璇岂不是……

    “臣想请皇上明示,为何胡璇与玉柳勾搭成奸淫乱後宫、涉嫌毒害庄妃的龙种,皇上不将他处以极刑,任由他现在逍遥後宫?”打消自己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原拓正色向宴子桀说道。

    “他勾搭成奸?毒害龙种?”宴子桀脸上的阴沈之色终是掩示不住,一瞬闪过即逝:“玉柳是朕新宠的女子。庄妃之事你也会说胡璇只是涉嫌,早就有人在胡璇离宫之时毒害过荣妃,原将军为何如此肯定胡璇就是祸首?”

    原拓当场瞠目结舌,不可至信的望著宴子桀:“皇上……您、您……您就这麽信得过那胡璇?玉柳……是皇上的新宠?”

    “……”宴子桀闭上眉眼,微微点头。可是连韩越之此刻都不可置信般地在宴子桀没看到的时候怔了怔神——玉柳那姿色……怕是连宴子桀最不出彩的庄妃都比她强上那麽一两个来回……

    “皇上,您这是在回护胡璇!”原拓冷声道。

    宴子桀猛的向原拓一挑眉眼:“你又为何如此肯定?莫不是……”宴子桀没说下去,几乎没这种可能,原拓就算讨厌胡璇,可他指掌的是侍卫,就算有机会入了後宫巡视,也没什麽机会下毒害庄妃……而宴子桀也相信他不会来害自已的孩儿来达成陷害胡璇的目的。

    “臣……连臣……皇上也信不过?”原拓一向刚毅的脸上,现出扭曲的悲痛神色。

    “原拓,朕没有信不过你!朕相信你。”顿了顿,宴子桀盯著原拓的双目,一字一句的道:“在沙场上,你有多少个刀口是为朕挡下的,朕心中有数……”之後的目光中有些神往,痴痴的道:“每个人被冤枉的时候,都有这种神情。你有的——他也一样有。”

    “可此人毕竟是皇上的心腹大患。臣以为,这次是个好时机,就算是借口,也是个好借口,皇上您……”

    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态度,宴子桀将韩越之拉进了怀里,掐了掐他的小脸,斜了一眼原拓,漫不经心的道:“只要不是他,朕为什麽要找借口去害他?朕现在,还对他中意得很。”

    “……皇上,机不可失。”

    “原拓……”宴子桀拥著韩越之,抬起他的小脸给原拓看清楚:“你告诉朕实话,光看这眉眼脸蛋儿,你说、他美不美?”

    “……”原拓侧头垂眼,却没说话,一种默认。

    宴子桀笑了笑,正身而坐,接著把韩越之搂进怀里。韩越之就像个美丽的人偶,任他摆布,又软软地依进他怀中。

    “这一张美丽的脸,陷些被荣妃给打毁了。只因为美丽、朕偏宠而已。”宴子桀正色道:“原将军以为,除掉朕的男宠,草草结案,那足可以至朕於死地的西砥巨毒,就可以销声匿迹,从此再不出现於後宫之中麽?”

    “……”原拓依旧垂著眉眼:“皇上是铁了心,不除此人?”

    “……他没犯错,朕就不会伤他分毫。”韩越之看著宴子桀那冷俊的脸,全然想像不出这是宴子桀可以为一个人说出口的话……如果曾经是胡璇一头热的话,久经烟花地看遍人情的韩越之可以肯定,如今的宴子桀,已今非昔比,爱上了胡璇——那他自己清楚自己的感情麽?做到这个地步来回护他……他还不清楚麽?

    “……臣却以为,他是一根暗剌,应及早拔除。”

    “朕答应你,若他有错,朕依法处置!”宴子桀向前坐了坐,正视原拓:“原卿,你还信朕不信?”

    “臣明白!臣不敢有疑皇上。臣只请皇上记住今天皇上所说,天子一言九鼎,决不可反悔。”

    “朕答应你!”

    原拓向他跪了礼,又一步一挪地出了大殿。

    宴子桀缓缓长出一口气,拥著韩越之的手也放了开,紧闭眉眼,眉头间纠结著一抹烦燥之意:“越之,给朕捏捏颈子,朕有些疲累。”

    第二十六章

    宴子桀前日的狂暴让胡璇吃不消,这两天举步为艰。

    韩越之坐在他床边,由侍奉胡璇的太监手中接过汤碗汤匙,一口一口地喂胡璇吃午膳。

    玉柳的事,宴子桀看样子是当真了。现在胡璇的宫里就剩下四个小太监,一个宫女也没有。

    胡璇无力,也许子桀也是如此吧?就算他不想相信,一切看起来又都太过真实。

    韩越之来探望自己,对自己讲起宴子桀在原拓面前力保自己的种种。就算绝望於宴子桀不信任自己,可他把玉柳的事揽在了他的头上,那却是为护著自己……但是胡璇知道这不是真相,没有人比胡璇更清楚宴子桀以为这件事是自己所为,让自己吃了多大的苦处。

    不甘心。

    玉柳,就算不是为了你,为了子桀,又怎麽能任由那祸首随著庄妃的自缢在宫中隐匿?

    “璇哥,你安下心来,好好养伤。”韩越之语重心长的道:“皇上这般爱护你,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不能无视皇上对你这一份心意呀。”

    胡璇转眼看看韩越之。

    这次才真真的仔细看他,与在桐都重逢的时候印像不同了。

    身高窜出了许多,几乎快与自己一般的高低了。原本精灵美丽的小脸儿,如今成熟了起来,一张白析尖削的瓜子脸上,微微扬起的杨柳眉下,水汪汪的凤目中流露出他特有的豔美神彩。嘴角含著温存的笑意。

    仅仅是这麽一打量,竟被他日趋成熟的美豔迷了心一般,胡璇都不由得在心里念了声:好美的人。

    见胡璇不说话,韩越之接著道:“璇哥,你心里,可是恨我麽?”

    “……”胡璇抬眼又看看韩越之,摇摇头:“你多心了。我只是觉得事情太过巧合,好意说你一句,我心里,原本也不愿意看到再有人受伤害。无论是皇上,还是你。”

    “我知道了。那天我太激动了。”韩越之低下头,像认错的孩子一般皱起眉头呶起嘴,眼中的流波更多了些水气,眩然欲滴的泪水让他原原本本的豔美又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神态:“……我怕你恨我。我怕你恨我早就知道你对皇上的心意,还去勾引皇上……”

    “……我没有。”胡璇低下头来,心里寻思著:就算不是你,也一定会是别人,他的心和人,又哪里会只属於一个人?

    就算是会属於一个人,那也是娇美乖巧的叶纳或是美豔无双的越之,像我这样的人……我若因为这样恨下去,不知要恨多少个了。

    “没入宫以前,只有璇哥真正待人好。越之见了你那一天,就觉得咱们投缘。”韩越之轻轻探身,伏在胡璇的床边,依旧低头,声调里几分哭腔的道:“後来听说你做了官,越之便想沾些光彩。哪知道……哪知道……”说到後来,韩越之越发的哽咽。将手里喂到胡璇一半的汤碗往桌边一放,竟然抖著肩头,伏在胡璇的床塌边呜咽哭泣:“……我开始不想的……璇哥,你不能怪我……不能怪我……我没有办法……”他哭得越发凄惨。

    胡璇不愿往坏处去想人,可是他经历了太多,早便看尽了人情冷暖。

    或许越之他真的只是想有荣华富贵,这时候,是不是子桀真如他所说——胡璇自己也感觉得出,这次回宫来,宴子桀是对自己远好过从前……或许是真的被自己感动,他蒙生了情义……越之这个时候来接近自己,只是不想竖敌难做吧?

    缓缓伸手,拍拍韩越之的肩头:“……别哭了。我不会怪你,我自己,又何偿是随著自己心意,一步步走到今天呢?有些事情,不是你我之力所能改变……越之,我真的不怪你。”

    “璇哥!”韩越之抹抹眼泪,却好似还忍不住激动一般,复又环住了胡璇倚在床头的腰身,继续拉咽不止。

    这倒反过来成了胡璇安慰韩越之,天近傍晚,安公公传话说皇上要来胡璇的暖玉阁了,韩越之才抽抽咽咽的带著两只哭得红肿的眼睛离开。

    宴子桀进门的时候,胡璇早早被侍从扶著跪在地上候著他。

    宴子桀沈默著,走上前去,伸手把胡璇扶回塌上。

    房间里很静默。两个人并排坐在塌边,双双低著头,良久没有一句话。

    宴子桀微微侧目看胡璇恭谨的垂头不语,幽暗的烛光不安的跃动,看不清他的表情。

    “璇……朕……是在强留你麽?”宴子桀强作镇定,可他隐隐的听得到自己发自内心的颤抖夹杂在声音中。

    从什麽时候起,看著胡璇沈默不语无助的神情的时候,就开始让宴子桀心头阵阵的抽痛……那永远温柔如春光般明媚的笑容是什麽时候渐渐离自己远去的?那心甘情愿守在自己身边的温暖,是从何时起一日日化得微弱,最终消失无踪的?那朝夕相处的人,又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变得咫尺天涯般不可捉摸……

    胡璇的头埋得更深了。

    很多时候,就是他这种沈默让宴子桀难耐,脾气不由得狂燥起来——焦急,却又放不下姿态,宴子桀如履针毡:“其实朕早该知道……你这次回来之後,心已不在朕的身上了。”

    我没有……我的心里,怎样才能容下别人,连自己都想知道。

    可是真的可以再说出来麽?

    曾经还可以算是一个平常人的自己,或许可以因为长久以来的肉体关系,讲出口,但是现在呢?那个时候的自己被你轻贱如厮,如今又把自己至於何地才能向你讲我……爱你。

    说了,又如何?我能得到我真心期望的麽?我最好也不过是你喜欢的人当中的一个……一个连信任都不足取的肮脏男人。

    “璇。你倒底想怎麽样?你告诉朕呐!”宴子桀转过身来,握住他的双肩将他扳向自己,微微摇晃他:“你是不是……想离开朕?你的心,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朕喜欢你……朕想挽回,你告诉朕一个办法好不好?你不要……”宴子桀的声音开始剧烈的颤抖,他将看似毫无反应的胡璇拥进怀里:“……你不要再让朕伤心……朕心很痛!很久以前,朕就知道,你的背叛……会让朕心痛……”

    “胡璇没有背叛皇上。”无力地伏在他怀里,胡璇被痛苦与柔情交杂的情绪不断的侵袭:“……为什麽皇上不能相信我?哪怕只有一次……皇上为什麽不能相信我?”

    “朕相信你。庄妃不是你害的,对不对?你不会害朕的孩儿,对不对?”

    “……那玉柳……皇上那样对我,为的其实是这件事。”胡璇哭笑不得:“胡璇在皇上心里,就算不是阴险狡诈,也一定有如水性杨花?”

    那样对胡璇是牵怒,甚至不可否认,宴子桀确是以为玉柳的男人,一定是胡璇。可现在被他当面问出来,宴子桀又不好意思承认了——必竟自己口口声声喜欢他爱他,却不能相信他。

    “皇上……玉柳的冤,就请皇上为她讨个公道。”胡璇抬起头,坐正身子,定定的看向宴子桀:“胡璇确与她没有私情。这接二连三的事,皇上不觉得可疑麽?”

    “胡璇听说过现在禁宫防守森严、巡哨频繁、加派弓箭手,全因上一次荣妃被害、宫中闹剌客所至。宫中御厨房尽数换成宴国家有老小的御厨,甚至皇上用膳都要用银针一一试过……而这次庄妃龙儿遇害、胡璇被嫁祸。两件事唯一的相同之处,便是要害皇上或是皇上的龙儿,皇上,您不这麽觉得麽?”

    宴子桀沈著脸点点头,这两天,自己又何尝没想这些:“是又如何?”宴子桀低声道:“半点端倪都没有。朕在想,上次荣妃遇害那天宫里闹剌客,这次嫁祸於你,还有玉柳的死……”此刻即然要使胡璇认为自己相信了他的清白,那自然玉柳的死便归在庄妃遇害的事是同一批人所为:“朕在想,能在宫中如此神通广大,自由出入禁宫的,倒底是什麽样的人。朕也有想过你说的话,考虑过你说过认识越之那个姓万的男子,但是他面孔生疏,若是长久伏於禁宫,不可能没被侍卫发现,若是再有武功如此高强之人,便是荆云……”说到荆云,宴子桀心头猛然划过一道阴猩的影子,仿佛是胡璇的梦呓,又仿佛……是掠过脑海中一个呼之欲出的领悟。

    “怎麽可能会是荆云?他哪里会做这样的事。必竟你们君臣一场。”胡璇的声音扰乱了宴子桀头脑中还未升腾清淅的念头。

    回过神来再想努力去想自己刚刚想起什麽,却是一片空白了。宴子桀浅笑了一下:“宫里的人都识得他的样貌,所以朕也觉得出入天牢、禁宫,又不让人起疑的,只有原拓。但是……”

    “如何?”

    “他不会害朕!”宴子桀脑海中映现的,是沙场上一幕幕浴血的画面。

    “此一时,彼一时。”胡璇轻声道。心下却思量:那时候江山未定,而如今……又怎可同日而语。

    “不会!”宴子桀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若是原拓真有心害自己,没必要拼著屁股开花劝自己杀胡璇。倘若自己如今不是为胡璇所沉迷,胡璇这样的身份,是决计不会让他留命。

    又倘若是原拓加害庄妃龙种嫁祸胡璇就更没道理。原拓掌有兵权,宴国刚定,他只肖起兵造反,却没来由的不害自己而转这麽大个弯子……怎麽想都不是道理。

    暗自嘲笑自己,对宴子勇这样的血亲尚存了几分戒心,对张劲与原拓,却是生里来死里去的信任……若是胡璇也能让自己这般放心,那有多好。

    回头看看他沉默不语,宴子桀不由得回想:这麽长久以来,却也许不是他不值得信任,只是由於他特别的身份,自己无法给予的信任……这样,害得他一天天疏离自己。

    “璇。”宴子桀拥他入怀:“朕相信你。朕一定相信你!你不要离开朕!”

    “……”你说的几分真话?

    这一夜宴子桀难得的温柔,只拥著胡璇、仿佛呵护一个稚儿一般,拥著他入睡。

    韩越之静静坐在窗栏前。

    娟儿见他良久不语,轻声探问:“公子,可是有心事?”

    韩越之微笑:“娟儿,我曾对一个人动过心……也曾有一个人……为了我,把性命丢在了那吃人的大漠……你说……是不是,每一个人,为自己真心爱的人,都心甘情愿的付出许多……”就好像宴子桀,连江山社稷,都可以拿来赌。

    “……”无语看著心仪以久的主子,他这番话,好像敲到娟儿心底不敢说与人知的私恋上:“……是啊,公子,情这一个字,误了多少人的一生呐。”

    “无论谁也逃不过麽?”韩越之淡淡地笑:“说的也是,我也逃不过……”他拿过娟儿拖盘里的小酒壶,掀开壶盖,颇有豪气地喝了一大口,然後望著远处的明月,幽幽含笑,美豔的唇扯出一抹血红的豔色,让娟儿看著、不由得痴了。

    第二十七章

    “贵妃娘娘……”安公公的声音在阮鋆芷的寝宫前响起:“皇上让老奴来传话,一会儿皇上来探望娘娘,娘娘准备接架吧。”

    阮鋆芷目光里几分愠怒,抬著杏眼向殿门前望了望:“劳安公公进来,本宫有话想问问安公公。”

    殿门“吱呀”的打了开,夜风清清冷冷的吹了进来,掀动纱帐重重。安公公迈著有条不紊的步子出现在阮鋆芷面前,微微抬眉眼,打量了下她阴郁的神色,忙垂下头、恭恭敬敬地跪礼。

    “庄妃的事就这样了了?”阮鋆芷沉声问道:“……就只是两个侍女争宠?”

    “回娘娘,皇上是这麽说的。”安公公仍旧跪在地上。

    “……”阮鋆芷沈吟著:“这样一来,像我这样怀了龙儿的,不是要千万小心……”说著,神色诡异地看看自己微微胀起的小腹。

    “娘娘,皇上也是太过操劳……”安公公静观其色,小心翼翼的答道。

    “安公公服侍过前宴、胡国、今天的天子身侧……怎麽说也是守过三代国朝,如今是服侍天子身边的人,就算为了皇上……安公公为什麽不向皇上进言?”

    “娘娘的意思是……”安公公抬起头,脸上是寻问的意味:“……请娘娘明示,老奴……愚顿啊。”

    “宫里的事情,公公也会不懂?”阮鋆芷的面色越发阴冷起来,有些质问的神色,纤手也不由地紧紧撕扯著袖前的柔纱:“还是……公公心里本就有别的打算?”

    “娘娘!”安公公一脸惧色,慌张跪地叩首:“……圣意所决,决非老奴的浅薄之言可以改变!老奴年迈,只求安渡晚年,娘娘开恩哪!这话让皇上听去了,老奴怕是要白赔上一条老命呐……娘娘!”

    阮鋆芷越发怨恨地盯紧安公公:“这麽说来,公公也是觉得有什麽地方有疑处了?”

    安公公依旧五体投地地跪著,只微微抬头,望向阮鋆芷:“娘娘盼望的,又是什麽结果呢?”

    坐正了身子,阮鋆芷冷笑一声:“本宫能有什麽盼望?本宫嫁给皇上的时候已是他人妇,有人会听本宫的愿望,而为本宫鞠躬尽粹麽?”眼中流露的,却是憎恨与渴求的贪婪之色。

    被这阴郁的表情剌到了心头,安公公忙低下头:“老奴但求一条老命安渡余生,只要娘娘有差遣,定为娘娘效尽犬马之劳。”

    “……”微微笑著点点头:“本宫就等公公这一句话。”阮鋆芷的神色即刻活络了些:“……他日本宫若有出头之日,好处定也不会少了公公一份。”

    “奴才不敢存这份心思,只要皇上、娘娘、主子们开心,老奴便再无所求啦。”

    “嗯。”阮鋆芷点点头:“皇上护著的人,怎能成天下母!终是有尽头。公公也得为自己,选条後路。皇後娘娘母仪天下。公公是照应皇上的人,该劝劝皇上以国体为重。公公不能只为了皇上一时开心,落得皇上将来的责怨,本宫这番话,公公凭心说,是不是为著公公好?为著皇上好?”

    “娘娘说得是!老奴白添了满头白发,老奴知错了。”安公公跪在地上,哪敢说半个不字。

    眼前这个女人,就像是……就像是一面镜子,浅显的镜子。虽然照不出太沉深的东西,却好像把浮华的表像尽数呈现一般……倒底是什麽东西,如此相似?

    “璇哥,嗯!”韩越之拿起拖盘中的玲珑包,面上尽是天真美豔的笑意,递在胡璇面前。

    “我自己来就好了。”胡璇接过他手中的小包子,放入口中,韩越之也随手抓起一个丢进自己嘴里。

    最近一个月里,韩越之常常来陪伴胡璇,求著他教自己多读些书、学些音韵,胡璇打发无聊日,感觉与韩越之也亲近了好多,便似在桐城艰苦的日子那时候一般。

    近来太平,胡珂也常常进宫来探望自己,可以说这是宴子桀攻入宴都以来,胡璇最平静的日子。

    玉柳的死是个迷、未能杀得了雷延武是胡璇的遗憾,再有……就是阮鋆芷的探望让自己颇感不自在。

    这麽久在宫里住下来,不能习惯的男宠之冠早便扣在头上挥之不去,好在人都是有适应力的,如今仿佛一切都安定下来,胡璇只每天与越之聊笑渡日,也算自在。

    算起今天倒是第五天没有见到弟弟了,他平时最多两三天也总要来探望自己,想到这一层上,胡璇的心思便不安起来。

    “璇哥,我不多扰了,快近晌午了,皇上下朝就过来了,我这就回去了。”韩越之起身向他告辞,胡璇也不便多留。

    最近宴子桀倒算专情於他,虽然也有偶尔翻牌宠幸宫女,多时还是只到胡璇这处来,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韩越之退去没多久,宴子桀便到了。

    胡璇迎了他,陪他吃过午膳,小做消遣,宴子桀便柔柔腻腻的又哄他行那事。

    这小子倒当真精神得很。

    胡璇偶尔也拿自己来比较。想自己与阮鋆芷大婚那年二十出头,就算自己原本对女色不感兴趣,偶尔情潮涌起之时,满脑子宴子桀的影像,一个人悄悄的在房里解欲,虽是羞人之事,却也少之又少。自己记忆中,也就只有那麽三五次……这个家夥,天天粘、日日要,仍然每天生龙活虎。

    但宴子桀对自己仿佛情人般的宠溺温柔,胡璇也日渐感到。性事中了解的好处也渐渐多了起来,想想每次自己都不到虚脱无力他才不罢休就觉得可怕,可是精神状况还好的时候被诱惑,怎麽说也是个正值旺年的男子,心里也是窃窃思欲著就了他的意。

    就像日子久了,两人相处得和顺了,宴子桀仿佛儿时的脾气也回了来。便是胡璇印像中一般的,任性、孩子气。可是只要顺著他的意,给他说些顺耳的话,再容许份围内提些小小的要求,他也都随著自己的意。

    胡璇这边情迷意乱的想些有没有的,宴子桀早在他身子上忙得一塌胡涂。二人的衣衫不整,宴子桀温热的大手在他的衣襟里大行其事,急切之余也不忘爱抚来引诱胡璇的情欲,在他身子上吮吻啃啄无所不施。

    “……皇上……”胡璇双手环上他的腰,轻轻为他边解开腰带,眼里含著迷蒙的湿意,轻声道:“珂儿好几天没来探望我,若是明天还不来,我怕他病了或是惹了什麽乱子,想去探看他……”

    “……朕命人带他来宫里……嗯……璇……”浓厚的吻带著他男性的气息在胡璇的唇舌间辗转,生怕让什麽事打扰了这香淳的欲意。

    “……他若是病了,皇上……呃……啊、啊……”宴子桀不疾不徐的抚住他的下身套弄,唇齿啃啄胡璇胸前诱人的一点淡淡粉红,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身,将他的身体微微抬起。

    早已习惯了被他撩拔,胡璇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迎合著他的步调升温,很快就要降服,宴子桀却坏心眼地停了手,由枕边拿起备好的润油,在自己早已勃然震跃的硕物上擦抹一番,便又扑回胡璇的身子压住他,这才心满意足的长驱直入。

    “……他若是病了……呃、嗯……”宴子桀吃力的念著快不成句的话音,接著胡璇刚刚的话:“……朕准你去……快去快回、不……嗯,不准留宿……”

    “……知……道了,皇、上……”胡璇微微点头。两个人都结束了心里挂著的事,便再也抵不住迷乱的情欲,在满屋春色中翻云覆雨。

    宴子桀派人来通报胡璇,说命人去定祥候府上探看过,定祥候重病不起的时候,酉时已过。

    胡璇挂心胡珂的身体,急不待天明,便连忙遣人到宴子桀寝宫去请求出宫探望弟弟。

    宴子桀虽然不愿胡璇深夜出宫,却知道他心念弟弟,不让他去看一眼,这一夜怕是他都无眠,便命一队侍卫换了便装随胡璇出宫,还特别传了御医随後到定祥候府,临行前千叮万嘱胡璇快去快回——这二人恩恩爱爱的日子,宴子桀便是生生霸著他的气势,恨不得把胡璇关进笼子才好。

    胡璇心中感激也无时多言,当下向他谢了恩、换了衣装带一众人出了宫直赴胡珂的住处。

    一进了定祥候府,官家安排众侍卫在大厅吃些酒菜,等待胡璇。

    胡璇急勿勿地随仆人进了胡珂住著的厢房。房中汤药之气甚是浓重。

    胡璇心中饶是急切,却怕胡珂已然入睡,此时又不敢吵醒了他,轻手轻脚走到胡珂的床边。

    直到天至子时,不只胡璇没回来,连派出去的一众侍卫也没一个人回来,御医更是不用说了。

    宴子桀心里本就带著几分不安,不愿让胡璇去探望胡珂,心里总像罩了个影子,觉得自己最不愿面对的事情仿佛就要发生。

    越想越心燥,终於挨不得这一刻,由床上猛然坐起,大喝一声:“更衣!”

    “珂儿,你吓死三哥了!”胡璇微微用力在顽皮的弟弟头上敲了一记,拿起手边的茶水又喝了一口:“以後不许这般胡闹。我好不容易才出宫来,有一不能有二,你这样装下去,下次我想出来看你就难上加难了!宫里又不是不准你去,你这是干什麽?”

    “三哥……没有下次了!”胡珂顽皮的神情黯淡下来,有些委屈地看著胡璇:“……可你还念著下次、你就没想过……要离开那色胚宴小儿?”

    “……”胡璇面上微微一红:“珂儿,三哥……不是同你讲过心里话……”

    清清楚楚的记得胡璇说过“……我心里……其实是……”他是没说得完,胡珂知道,眼前这人的心,完完全全装的全是那全天下胡珂最恨的人。

    胡珂还记得那天,他这看似平淡无奇、甚至是没说完的半句话,伤得自己万念俱灰一般。一切……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又被逼无奈的改变了。

    “你不要再说了!”胡珂低下头,房中的灯火微弱了下来,他的表情沈郁得让胡璇没来由的心头一紧,收了口。

    “我知道你不会甘愿离开他。但是,三哥……”胡珂复又抬起头来,面上尽是坚决不可动摇的神色:“他的皇宫不是你能安安稳稳呆下去的地方。今日他贪恋三哥你貌色、他日人老珠黄呢?先是荣妃,然後是庄妃,接著就是对你的弹劾……我是宁愿让你恨我,也决不让你的命一点点损磨在那宴小贼的手中!”

    “珂儿!不要胡闹!这话被人听去是杀头的罪!”胡璇狠狠的拍了拍胡珂的头壳:“你若不想三哥有麻烦,就早早成家立业、娶一房好妻氏,安享荣华快乐终老,三哥便再无它望!”胡璇觉得有些疲惫,临行前宴子桀也千叮万嘱要自己尽早回去,时间拖得长了,让人知道胡珂装病终是又有麻烦,看看天色不早,起身道:“以後不许这样了,有空来宫里看看三哥……”

    话没说完,这麽一起身,头脑一片晕眩,几欲昏倒,只觉得天旋地转,伸出手想扶什麽东西,却眼花得什麽也看不清,耳边只听到胡珂的声音回响在耳畔:“三哥……我不会让你回去他身边儿了!”

    “珂儿……你、你……”胡璇翻然醒悟他给自己下了迷药,却连话还没说完,便沉入无底的黑暗之中。

    第二十八章

    阴暗的夜空中雷雨交加。胡璇坐在马车中,无力的身体随著马车的疾驰颠簸。

    胡璇想不到,胡珂竟然还是与肖刚朝暗中结集,准备反宴起事。醒来到现在,他怕胡璇离开,竟然强行给他灌了两次迷药。

    其实就算是不被灌下迷药,现在胡璇又怎麽可能离胡珂而去?他是亲弟弟,如今即然不是自己昏倒那天,想必宴子桀必然发现胡珂不在城中,定会断定他是谋反了。自己现在离开弟弟,也只能眼睁睁看著他与子桀势成水火……无论是亲人、还是自己爱的人……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胡璇抱紧了身体——为什麽这麽孤独,仿佛所有的人都离自己远去。

    帘帐开启,一身蓑衣的胡珂矮身进来,将蓑衣置在篷口,然後挪近胡璇:“三哥,过了前面的山路,再走上不到百里路,就会有肖将军的人接应咱们了。”

    “……”胡璇抬眼看看胡珂:“为的是什麽?你竟然是这样想做天下主,那如果今天坐在皇位上的是我……你又会如何?”

    胡珂没回话,转头掸掸自己沾湿了的袍角。

    “……”胡璇复低下头:“你也会造三哥的反?那你当初又为什麽肯放弃吴城归降。”

    “你知道不会!”胡珂面上几分愠火:“归降是三哥所望。胡珂也无心理那什麽皇权江山。”

    “你现在与肖将军汇合,还说图盼的不是这个?”

    “我说不是就不是!”胡珂藐著帘帐的一角淅淅漓漓落下的雨水:“他要麽杀了咱们,要麽放咱们走。他把你囚在宫里……我咽不下这口气!”

    “……”胡璇沈默,低下头去:“……原来是为三哥。你把所有人流血牺牲的罪担下,却要三哥在心里背一辈子。”

    “……我不管三哥怎麽想,我管不了那麽多!”胡珂挑眼看胡璇:“你和他在一起,我活著一天,就不能容!你得跟我走!”

    “……”胡璇惨淡一笑:“我让你这麽抬不起头,你干什麽不一刀杀了我?”

    “我没有!”胡珂一声断喝,握住胡珂的手臂:“你是这世上唯一重要的人,我就是不能眼睁睁看著你被他糟蹋!”

    “……”胡璇无力垂下眉眼:“……那咱们离开就是,你又何苦做乱?”

    “他肯放咱们一起走麽?”胡珂冷笑道:“若不起事一搏,这辈子你就要被他禁在那宫里,直到有一天他厌你如弃履。三哥,难倒你心里不清楚?咱们就算只是一起离开,也会被他追到天涯海角,一样是没安生日子过!”就算是我,也不愿意被他困在皇城,眼睁睁看著你守在他身边——可胡珂心底的这点私念,却不敢对胡璇直说出来。

    胡璇目光有些茫然,胡珂所说不假。

    宴子桀早就明明白白说过,兄弟两个人,要麽全留下,要走只许走一个。珂儿不允自己留下来,可他只身留在皇都,不也是自己的牵挂麽?珂儿想与自己一起离开的心,确是比自己来得急切吧?可若一起走……今天这个地步,又成了预想中的必然,

    正这麽思量时,杂乱的暴雨中传来渐渐接近的马蹄声,胡珂探头出帐看了一眼,忙转身披上蓑衣出了去。

    胡璇勉力撑在帐蓬的窗口前向外看去。只见雨中一骑极快的单骑与胡珂会了面,二人说些什麽,却全然听不清。

    胡璇看自己随行的一批人马,竟是马多人少,看来是以备日夜兼程赶路换力拉车的马匹。

    胡珂与那接头人说完话,便转头高喝一声,立时又响起三四声夹著雨水拍击出清脆的鞭响,胡璇只觉得身子向後一晃,摔坐回蓬子里,马队的速度,又快了些许。

    这样颠簸急剧的一直行进,却在不到一盏茶工夫,听到仿佛千军万马的马蹄声。

    这样的暴雨,能听到声响必然距离不会太远,胡璇慌忙再探头去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竟是怔了神,离自己马队不过一里的後面,被马蹄激飞的雨水与空中落下的交集相撞,形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那雾气之中,黑压压的一片,仿佛是宴军的铁骑,正势不可当的急速接近。

    “三哥!坐回去!”胡珂来到窗边,面上已然有了怒色。

    “珂儿!”胡璇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道:“留下这马车和多余的马匹,三哥骑马与你们一同走!拉车终是太慢,会被追上!”这时候胡璇也想不了太多,心里只担心若真被追了上,自己身首异处也就算了,可胡珂却万万不能落在宴子桀手中!

    “你的身子怎麽能骑马!”胡珂一听他肯与自己走,心里豁然开郎,但那迷药,却是自己给胡璇下的:“坐进去吧!咱们只管尽力跑就是!他出不了多少人,前面山路狭窄,入了那里他们便赶超不了咱们,出了山路,肖将军听到声迅必会派人接应,大不了就是在这里拼一仗!”胡珂仿佛精神抖擞,用湿漉漉的手抚了胡璇的脸一把,按著他的肩将他推进军篷里。

    茫然地抚著自已脸上残留下的雨水,胡璇就觉得胡珂的动作哪里别扭同,却又想不明白个所以然,心中又担心後面的追兵、对将兴起的战事也难免挂怀。原本以为平淡终老的人生,不知道又要面对什麽样的变数。

    马车越来越颠簸,雷声隆隆,南方国土冬日里的暴雨阴冷而沉重,压得人仿佛不能呼吸。那在雨中渐渐接近的马蹄声亦有如轰鸣般地让人心惊。

    胡璇的心脏都仿佛要跳出心口一般,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倒低是在为弟弟担心、为子桀伤怀,还是为自己左右为难的命运悲叹。

    就在这时,猛然间战马的嘶鸣声划过天际,撕破暴雨沈重的气息,让胡璇由打心底起了个冷颤。也就在这时,疾行的马车嘎然急止,胡璇一个斤抖撞在篷壁上,险些没这麽就冲出篷帐摔到外面去。他心中的惊忧已然支撑著还中著迷药、虚弱的身体迅速的扒住车门,掀开车帘向前处望去。

    兀突的山群黑压压的就在面前不远处,大雨滂沱的夜里看来阴森可怖,只是比这让人更为心惊的,便是山路之前早便有一队乌甲骑兵拦路而驻。

    胡璇回头,後面的兵马也井然有序的围住了自己的小马队。

    胡珂的战马希溜溜的呜鸣著打转。

    “胡璇,你给朕出来!”宴子桀沈重有力的声音响起,胡璇的心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口。

    若是途中还为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一点点温情、被弟弟这样生生扯断的事而多少有些遗憾的话,那现在他更害怕面对他……但是不知道什麽力量,让胡璇撑著篷壁,走下车来。

    胡珂提马来到身边,一俯身将胡璇扯了住,用力向上提。

    胡璇本就没什麽力道,又被下了药,就这麽软棉棉的被胡珂提上了马。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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