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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节

    乱世天下盛世烟花 作者:三木李子

    第24节

    ☆、清丽的天人

    念兰泽醒来的时候,路途颠簸,颠得头疼!

    摇了摇头,清醒了一点,察觉到了不对,猛然坐了起来。

    “谁?”念兰泽迷茫的说道,掀开帘子,闻到尘土飞扬的气味。

    他能听到马车滚过的辘辘倾轧声音,路边行人疲倦的声响,战火纷飞丧失家属的哭喊声!

    这场战争弄得民不聊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大战!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看那一场真正的盛世烟花!

    乱世天下,盛世烟花!

    乱世烟花,马蹄践踏!

    “七公子,您醒了?”

    乌苏依旧扬鞭,马车辘辘的疾驰,带过尘土飞扬,他没有回头!

    “乌苏,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念兰泽诧异!

    以他的睿智,他发现了什么,可是就算发现了,那又该如何?

    听着来往行人的只言片语,他也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

    乌苏从来不会骗人,他是个冷面将军,面对萧妄顷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是!”。

    他只会服从,连质疑都不会!

    念兰泽毫无疑问是睿智的,他的聪明几乎无人可以企及!

    乌苏骗不了他,如今只好冷着脸不说话。

    乌苏重重的扬起马鞭,马车颠簸了一下,念兰泽跌回马车里。

    “萧妄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念兰泽焦虑道:“我们立刻回去!”

    “七公子,我们不能回去,夜城已经被柳一鸣给封了,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温润的七公子有史以来第一次吼人:“就算是死,念兰泽也不能背信弃义!就算是死,乌苏将军你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七公子?”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无论萧妄顷给你下达什么命令,如今,我的命令就是赶紧回去!”

    “末将只听从主子的命令!”

    “乌苏将军,我知道你也担心他,你总不能看着他连收尸的人也没有,对吧?”

    乌苏犹豫了一下,没有听念兰泽的话,飞快的驾起马车。

    只要将念兰泽送到了萧季末世子殿下手里,他平安了,那么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之后,他可以回到夜城,可以回到夜城救他的主子。

    无论到时候来得及,来不及,他没有违背自家主子的命令!

    军人,就是要服从,这便是足了!

    念兰泽也知道乌苏的个性,萧妄顷的话就是天令,就算天塌下来,他也得服从。

    可是柳一鸣这次发动兵变,一看就知道这不是那么简单,没有人给他撑腰,他没有兵权也不敢轻举妄动。

    唯独一个可能,就是萧鸿征将萧妄顷手里没有敢死军兵权的事情泄露出去,怂恿乐刖的部将以报仇为名发动兵变,包围夜城,夺得真正的兵符。

    可是,兵符在他的手里,萧妄顷将乐刖的兵符放在了他的身上!

    甚至还有他的印章,如果萧妄顷不在了,有了这兵符印章,他日后半生也是无忧的。

    他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护他一生无忧,他怎可背信弃义?

    念兰泽没有细想,直接在马车上跳了下去!

    乌苏见状,不得不勒紧马,马蹄朝天,踏起大片的尘土!

    念兰泽平衡感一向都很好,落地虽然踉跄了一下,可是还是牢牢的稳住了身形。

    “七公子!您?”乌苏上前,手停留在半空中,最后还是缩回手:“您没事吧?”

    “没事!”念兰泽淡淡道,“我必须要回去!”

    乌苏不敢苟同,他的任务就是将念兰泽送走,送走之后他才可以回去。

    “走,走,据说已经杀了好几个乐师了,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路边有两个行色匆匆的人在说话。

    “发生了什么事?”念兰泽拦住他们。

    “夜城新来了一个将军,喜欢听丝乐声,可是没有一首曲子是让他满意的,只要不满意,就全部都杀了,已经死了好几批乐手了?”

    “新城主?”念兰泽顿了一下:“那旧城主呢?”

    “不知道,八成是不在了!”

    “谁说不在了,今天上午不是在莒南地区大打一仗吗?只不过败了!”

    念兰泽沉重的踉跄了一下被乌苏给扶住,只要活着,就还好!

    事实证明,这柳一鸣确实与萧鸿征有勾结。

    “乌苏将军,我去夜城取柳一鸣的人头,擒贼先擒王,你去莒南找萧妄顷,让他后天晚上子时开始偷袭夜城!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这一仗,我想萧妄顷知道该怎么打了……”

    “可是七公子……”

    “没什么可是?你难道不相信我?”

    一支曲便退了千军万马,没有人不信,也没有人不敢不信!

    他的睿智便如他手中的曲,无人能敌!

    “不是,我留下保护你!”

    “这样太显眼了!”

    “七公子,柳一鸣知道您与主子的关系,对您可是恨之入骨,如果让他知道你的身份……”

    念兰泽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进马车里,不一会儿出来,已经是一身红衣如血,长发披散,宛若天仙入凡尘。

    乌苏有点不敢相信,这个就是那个决策千里的七公子,这样清秀透净的绝世美人居然是个男的。

    长发飘绻,无半点珠钗,

    红衣泣血,容华昭载。

    “世人都知道念兰泽是男子,世人都知道七公子穿白衣,却不知道我就是念兰泽!”

    “七,七公子,您?”乌苏一向冷面,如今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甚至不能接受曾经仰慕的七公子一瞬间化为天人。

    朝夕相处,他从来不知道念兰泽穿上红装长发缱绻竟是这样的好看!

    “你现在去莒南,我去夜城!记得让萧妄顷回来……”

    乌苏只得遵命,他只有遵命的份。

    萧妄顷还在营帐中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何曾这么窘迫过,被人逼着四处逃窜。

    萧鸿征已经对他下手了,他如今失去了敢死军的军权,失去了乐刖军队的人心,没了天时,失了地利,弃了人和。

    萧鸿征怕是在笑他一败涂地了吧!

    如今,被逼到这样的境地,带着匆匆的几千人在夜城逃出来,他有时候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命大!

    鬼马面匆匆的进了营帐,“主子,乌苏将军回来了!”

    萧妄顷怔了半晌,然后大步踏向帐外。

    带着希冀,带着渴望,带着愤怒!

    他的兰泽,要回来了吗?

    他做这么多只是为了保他平安,如今他却入了虎穴!

    他看到乌苏,却没有看见念兰泽,有一丝疑惑。

    “主子,七公子已经入了夜城,他让您后天晚上进攻夜城!”

    “什么?我不是让你把他送走的吗?”

    “七公子他不愿意走,他说他在夜城等您回去,若胜了,就回家,若败了,他给您陪葬!”

    萧妄顷的手紧握成拳,不待反应,立刻冲进营帐,部署军事。

    念兰泽是在拿自己的命在逼他——

    逼他胜利,只有胜利,他才能回家,只有胜利,他才能见到他。

    当初他因他而疯狂,大败北漠与东夷的联军,如今他只能再疯狂一次!

    紧握拳头,一瞬间长成运筹帷幄的少年元帅!

    远目眺望,目光更加坚定,这次,他不再是一个人!

    活着,有人等他归来!

    死了,有人为他陪葬!

    生不离,死不弃……

    此生……足矣!

    看来当初念兰泽不让他杀乐刖也还是对的,至少事情也不会发生到今天这个局面。

    至少,至少乐刖的部将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念兰泽一路来到夜城,路边皆弥漫着烽火之后的臭味。

    尸骨堆积如山,新坟添了臭尸!

    杂草比往年更加肥了,花儿比以往更加红了!

    殊不知这花草下埋了多少尸骨!

    生死牵绊,人生太多无奈,说不清道不明!

    以他的琴艺,很快就见到柳一鸣!

    可是柳一鸣眼直勾勾的盯着念兰泽看了半晌,他不相信,这世间还有如此清丽的人。

    那人立在漫天火光中有一股摄人心魄的美。

    繁贵地毯,姹紫嫣红的烛火像是一种宣誓!

    再美的景比不上这么美的人。

    “将军,你不信如此清丽的人居然在这小小的夜城吧,其实我也不信,更加不信的是,她居然是个哑巴,瞎子!”

    “哑巴?瞎子?”柳一鸣疑惑,念兰泽此刻还是有点心慌的,面色沉入水,与世隔绝。

    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仿佛这世俗的一切与他无关。

    他不属于这个俗世,也不属于这样的红尘之中!

    他是这世界上最后的一抹净,净得让人自惭形愧。

    “可惜了!”柳一鸣说完,阴险的狂笑:“这样也好,反正这么清丽的人在这儿?”

    念兰泽坐在高台上弹着琴,一开始人群混闹,可是琴声响起来了,大家都止了呼吸,针芒落地可闻。

    那样的曲配上那样的人,总有一种让人感觉下一刻这人就会乘风归去。

    曲散了,人也就去了!

    “报,将军,萧妄顷夜袭夜城?”

    “手下败将!”柳一鸣吼道,念兰泽琴声戛然而止,神色微微变了一瞬。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念兰泽又恢复了一派闲雅从容的模样,嘴角含着笑。

    笑意若有若无,明灭绝世!

    “美人儿,继续,再弹一曲……!”

    念兰泽听罢,开始徐徐弹起来。

    ——锦瑟五十弦,残暮思华年!

    ——凝血战火起,史册多浮沉!

    一派的从容优雅,没有什么不适,这战争仿佛与他半文钱关系也没有。

    他只不过来世界上任意的走一遭——

    “让他们给我死守,等我听完这一曲就来!”柳一鸣吼道。

    将士军前半生死,美人帐下犹歌舞!

    这柳一鸣迟早要败的。

    才半晌,柳一鸣猛然推开念兰泽手边的琴,古琴落地划过沉闷的响声,他一把将他抱起,往着内室走去。

    念兰泽握了握腰间的匕首,须臾,才感觉自己被放到床上。

    “别怕,美人儿,别怕!”

    柳一鸣凑上前来,迫不及待的解着自己的衣服,一脱完,便压上念兰泽!

    才一亲到脖子,就瞪大眼睛,捂着自己的脖子翻倒在地。

    血液在指尖源源不断的冒出,鲜血的血浆往出涌。

    腥风涟涟,肆意的撩拨人的咽喉!

    柳一鸣瞪大双眼,眼珠子仿佛要凸出来,喉咙艰难的发出一个单音节:“你……”

    念兰泽站起身,冷笑:“我不是哑巴,我是念兰泽!”

    柳一鸣瞪大瞳孔,痛苦的全身颤抖。

    念兰泽扬起匕首对上他的心脏,狠狠的刺了下去!

    柳一鸣死不瞑目的看着上方,眼睛最后定格的是念兰泽清冷的脸!

    那血溅了念兰泽一身,他随意擦擦。就像做了一件非常平凡的事。

    摸了很久,摸到了令牌,手一回转,将柳一鸣的人头割了下来,用一块布一包,摸索着往外走去!

    他推到烛台,大火迅速弥漫,今夜的风尤其大,整个营账在一片火光中。

    “将军被杀了……”

    “将军被杀了……”

    “着火了……”

    “快救火……”

    帐中声音此起彼伏,一声声的吵吼嘶吠。

    “快,快杀了那贱人,为将军报仇!”

    念兰泽来的时候刻意记了方向,不管人群怎么混乱,他不能乱了自己的方向,如今只能乘着混乱离去。

    他骑上马,冲出重围,本来火光滔天,人群就混乱,营账衡量坍塌的坍塌,火烧得人不得不四处逃窜。

    还有各处嘶吼的声音,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已经骑上马!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对不起这么晚更新,谢谢一直支持此文的读者,情牵一世,他终是为君负尽天下!

    ☆、逆天的三拜

    一声马蹄嘶吠,踏碎这漫天火光。

    一根横梁塌下,正好砸在他的腿上,横梁上的凸物刮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撕心裂肺的疼蔓延全身,冷汗涔涔,他只能拉紧马鞍,保证自己不落下马,扬起马鞭,策马离去。

    好想睡,不能睡!

    千万不能睡!

    他只能拖着受伤的腿一步步的踏上城墙。

    现在城墙下两军会战,城墙上居然空无一人,他都有点怀疑柳一鸣是不是乐刖的步将,连这样照顾好后方的行军之道都不会。

    冷风涟涟,空气稀薄连呼吸都被禁锢!

    他甚至怀疑萧鸿征到底会不会打仗,连收了这样的一个废物他都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迎风而立,站在城楼上,红衣缱绻,在冷风中撕扯中优显艳烈。

    长发在风中乱舞,风干了额角的细汗。

    绝世而独立,饮着血雨腥风,他温柔不减!

    强支着身体,登上城墙,如同一尊睥睨天下的王者,立在苍穹之上!

    他拎着柳一鸣头发,在空中将人头的面目提了出来。

    “尔等头目已死,还不速降!”

    然后将令牌一举,道:“将军令牌在此,立刻投诚者,过错不论,执迷不悟者,格杀勿论!”

    萧妄顷此时已经看到了城楼上睥睨天下的念兰泽。

    他从来没想过念兰泽会穿上红衣,更不知道谁能把红衣穿得这样好看。

    念兰泽确实有做王者的风范,那样瘦弱的一个人在冷风中就像秋季瑟瑟的黄叶一般,他依旧可以让人仰望,倾倒天下。

    没人怀疑那样铿锵的声响那样震慑的气魄会在这样文弱书生嘴里吐出来。

    甚至那修长白皙的手此刻提着一颗人头,人头的狰狞与念兰泽的绝世形成鲜明的对比!

    萧妄顷做梦也不会想到一向温润善良的七公子手里竟然提着一颗人头。

    如果可以,他宁愿替他受一切苦难。

    那样绝世天下的身姿会这样姚烨的闪现在城楼上,只怕一个恍惚,他会在城墙上摔下来。

    兰泽啊,

    兰泽啊,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真的让人害怕,你知道不知道这样的你最让人心疼!

    萧妄顷立刻符合道:“乐刖将军确实不是死在我的手里,我当时也没看清是谁杀了乐刖将军,但我能保证的是,乐刖将军死而无憾。”

    混乱的人群开始寂静下来,念兰泽将柳一鸣的人头往城楼下一丢,说不出的冷然寂寥。

    红衣潋滟,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

    “兵符在此,这是乐刖将军心甘情愿交出来的,此人柳一鸣本来就是太子殿下的耳目,他不是希望您们为将军报仇,而是希望两败俱伤,坐收渔利!”

    萧妄顷一笑:“你们应该知道乐刖将军当初就是因为得罪太子才被发配边疆,如果你们愿意投诚,本殿可以既往不咎,将来定会为你们将军讨回公道。对于你们将军死在本殿属下手里的这件事,本殿深感抱歉!”

    萧妄顷跳下马,走到士兵人群中,就地一跪:“我愿意给你们将军磕三个响头赔罪!”

    说完,便磕着三个响头,每磕一下,便看一下站在成楼上的念兰泽!

    莞尔一笑:“如果你们觉得还不解气,可以打我几拳,绝不还手……”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称雄称霸的绝世男子会在敌军面前这样下跪?

    谁也想不到睥睨天下的王者会有这样低的姿态。

    士兵心里暗忖:明主啊,遇到了可以礼贤下士的明主啊!

    萧妄顷心里偷着乐,他这样的三拜是拜向念兰泽的。

    没有什么巨大的礼仪,全部尸骨成堆,他心里默念一拜天地……

    虽然兰泽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睥睨一切,虽然他与他隔着很远,虽然他看不见他的虔诚与认真。

    可是,这三拜确实拜向念兰泽。

    他穿着红衣,烙在他的心上如朱砂,他穿着白色的铠甲,早已被鲜血染红。

    没有苍天为证的誓言

    没有十里红妆的壮阔

    没有执子之手的缠绵

    没有高堂亲朋的祝贺

    有的,

    只是这万里江山血染的苍凉

    有的,

    只是这烽火蔓延九州的悲壮

    有的,

    只是这一站一叩首的负尽天下

    有的,

    只是这碧落黄泉伴你过的呓语!

    兰泽啊……你知不知道萧妄顷在与你拜天地啊!

    兰泽啊!

    他默念行此大礼,他只愿意与他行此大礼!

    除了念兰泽,没有人可以配得上他惊世妍妍!

    除了七公子,没有谁可以配得上千古一帝!

    这样的三拜,注定了一生相守。

    那些士兵看到他的虔诚,不由得低下头:明主啊……明主啊!

    只有萧妄顷心里知道,他这样的三拜,就像一个许诺,无论将来如何,他愿意与他行此逆天大礼。

    他愿意为了他负尽天下。

    两个绝世男子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对着这群士兵进行人心洗礼。

    就如念兰泽崇尚的得人心者得天下!

    得人心者,得天下,萧妄顷确实有得天下的气魄!

    ——铛,铛,铛!

    ——吾等誓死追随大殿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武器坠地声音,接二连三的声音响起,士兵郑重的许诺声。

    人潮自动退开退路让萧妄顷进城。

    萧妄顷登上城楼,念兰泽靠在城墙上温柔的笑。

    萧妄顷慢慢的走近,将人看得真切:念兰泽穿红衣的样子真好看!

    他居然会为了他披上红衣,他从来不敢相信那个一直穿着白衣的七公子穿上一身红衣会是什么模样。

    如今他知道了——这样子真好看。

    萧妄顷站在念兰泽的面前,将被风吹乱的丝发捊到而后,温柔的说道:“兰泽,我回家了!”

    ——念兰泽在夜城等着你,若胜,就回家,若败,念兰泽给你陪葬!

    生死一朝笑王寇,睥睨天下拥九州!

    兰泽,我回家了!

    兰泽,我回家了!

    天底下有什么比这一句更加暖入人心呢?

    念兰泽没有说话,只是在温柔的笑,笑的很美,天地都变得悠远。

    “兰泽啊,你穿上红衣的样子真好看,正好,我也穿着红衣,要不咱俩拜天地得了!”

    萧妄顷吊儿郎当的话,属下不由得暗自偷笑:主子明明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白色的铠甲,褐色的战袍,除了染上的血,就没有一处是红的了!

    他的属下对于萧妄顷调戏念兰泽也见怪不怪了,只要有念兰泽在的地方,他家主子非要调戏好不可。

    念兰泽一愣,没有说话,红衣之下的腿已经麻木,就算靠在城楼站着也费力,不由得往地上载去。

    萧妄顷牢牢的扶住他,此刻他才注意到念兰泽的腿有一处很长的口子,已经被鲜血粘住,脚下更是一片血污。

    他前所未有的惶恐抱起念兰泽就走,在接触萧妄顷耳际的一瞬,念兰泽温柔的一笑:好!

    他答应了他,所以才说好。

    他已然答应,或许将自己交给他的时候,他已经答应。

    萧妄顷,我答应了!

    ——好!

    ——萧妄顷,我答应了!

    这样一个好,不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决心。

    他的倾世光环也许会被绝世妖人所代替,他的惊才艳艳也许被以色事主代替!

    他舍弃的,是那么多!

    如果此情无法求得一个圆满,他也不求圆满,只想糊涂一下!

    七公子当真任性了!

    他的顾忌,他的爱恨,他的名誉,

    ——他已然为了一人放弃了!

    ——莫提爱恨,遑论对错!

    只有我愿意——一切随风而过!

    萧妄顷微微的一愣,心中莫名的害怕,念兰泽已经失去了眼睛,倘若他的腿再出点什么事……

    他已经不敢想,无法想,反正他不能让他出事。

    军医剪开念兰泽的衣物,一条长长的口子还在往外渗着血。

    血液呈现乌黑色,念兰泽早就疼出一身的汗。

    “这血?”萧妄顷十分的诧异,下一刻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军医不要说。

    军医点了点头,开始搽伤口上的血,装入旁边的器具里。

    念兰泽脸色苍白,却始终咬着牙,不肯示弱,也不愿意示弱。

    他一向都是坚强的,怎么可以示弱呢?

    他是坚强的,怎么会示弱,不能示弱!

    萧妄顷见念兰泽将嘴唇咬出了血,便递给念兰泽一块毛巾:“兰泽啊,你咬它吧!”

    萧妄顷背后也中了两箭,可是他没有拔出箭头,一直看着念兰泽,他此刻也没有多少力气去管其他的。

    “主子,我……”乌苏找了其他的军医,想要帮着他将肩上的箭头给□□!

    萧妄顷立刻示意他们不要出声,他不想让念兰泽知道,更不想让他担心。

    他轻微的点了点头,拉着念兰泽的手,笑道:“兰泽,我可以压着你吗?这样你不会动了……”

    这样,我也不会痛了!

    才清理好伤口,念兰泽已经虚脱的不想说话,他的腿一直被人按着,动不得,可是缝合的时候也容不得他动。

    他点了点头,道:“好!”

    萧妄顷立刻剪掉自己的衣服,露出肩头,两个血窟窿,还在往外冒着血,他压在念兰泽身上,只让他露出受伤的小腿,将他缓缓的抱紧。

    军医立刻上来给他清理伤口,准备着割破血肉取出箭头。

    他很庆幸念兰泽没有抱他的习惯,要不然,他此刻一定会抱住他的。

    念兰泽已经疼得没有一点力气,如今被萧妄顷一压,他连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

    “兰泽啊,你千万别动,你一动,我就会很疼!”萧妄顷附耳笑道。

    念兰泽的耳力极好,他怎会不知道萧妄顷已经受伤了,他趴在他的身上疗伤呢?

    无论痛成什么样子,只要感受到对方的心跳,那么也就够了!

    就算是停止呼吸,那么我也要感受你心脏停止跳动时的频率!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将心与心靠的近一点……

    再近一点……用你心跳的频率来测试我是否活着?

    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对方还在身边!

    整个过程,念兰泽保持着自己不动,萧妄顷也有好几次疼得闷哼出了声,可他感到异常的满足,最起码,他们同患难,共甘苦。

    这就像一个证明。

    晚上,所有人都退出去,就留下这两个伤号!

    念兰泽出了一身汗,他讨厌这个汗味,萧妄顷身上也是一身汗。

    萧妄顷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一直抱着念兰泽。

    “兰泽啊,今天你说的话,是真的吗?”萧妄顷肩上被缠了很多纱布,可是并不妨碍他用手去摸念兰泽头上的细汗。

    “你猜?”念兰泽笑道。

    “今天我们已经算拜过天地了,你知道那三拜,我拜的是谁吗?”萧妄顷嘻笑不止:“我拜的是你,一拜天地,二拜自己,三拜兰泽!”

    “那些士兵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一丝窃喜拥上心头:“你怎么会穿红衣?”

    “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颜色的,我是个瞎子,不知道你说的红是什么红?那衣服是钟离春的,他走的时候留下来,我帮他收着,哪知道那天没什么别的衣服换,只得穿了他的戏服,哪知道那衣服本就不是戏服,而是当初乐刖送给他的红衣,真是阴差阳错!”

    “这是上天注定,注定你是我的,今晚就入洞房吧!”

    “萧妄顷,你又胡闹。你莫不是想伤上加伤?还是想死?”

    “怎么?七公子还打算谋杀亲夫?”萧妄顷调笑一声。

    如果不是腿受了重伤,念兰泽一定会一脚把他踹下去。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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