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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羊倌(鸭头记) 作者:陌夕月

    第4节

    ☆、 第 20 章

    久久无法回神的耿天,半响才动了动双眼,收回目光的耿天看向靠在羊圈的顾老三,慢慢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大拇指翘起,“三哥,你牛。”

    完全出乎预料的夸赞让顾老三楞了一下,随即爆笑出声,扯过耿天,指了指后面的羊圈,“兄弟,咋想的说说,要啥,今个就冲你这话,三哥给你个优惠。”

    呵呵的笑了笑的耿天吐出一口气,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白云,“三哥,我啥都想要。”

    轻声吐出要求的耿天让顾老三挑了下眉梢,拍了下耿天的头,“好小子,心还不小,说吧,要多少。”

    其实耿天没说,他想要的是羊皮、羊毛、羊绒和羊奶,意外出现的绵羊让耿天想起了远方的工厂也想起了那个回到故乡的老师傅。

    十年打工生涯,耿天会啥?可以好不夸张的说,耿天会纺织,耿天所在的工厂就是专门做羊毛、羊绒产品的,可以说,十年里,最初只能是学徒工的耿天干的都是最脏最累的体力活。

    可耿天这人别看话不多,却是一个有心的,耿天入场的时候跟了一个老师傅,老师傅是老板专门聘请的老技术员,会纺织会抽毛甚至会修机器。

    耿天记得无数次,看着咣当咣当机器制作出来的羊毛品,老师傅都会叹气,一次又一次,哪怕耿天在没有好奇心,还是好奇了,有一年,没有家的老师傅没有回老家,蹲在宿舍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闷酒,身为老师傅的学徒,同样没有回家的耿天陪在了老师傅身边。

    那次,喝多的老师傅拉着耿天的手告诉耿天,其实最好的羊毛品根本不是啥国外的这产品哪种羊,最好的就是国内散养的山羊绵羊,但是产出的羊毛必须是纯手工制作,边说边拉出床底下的一个木箱子,打开后,一堆散落的物件出现在耿天眼前。

    可让耿天好奇的不是那些带着暗红色的木制品,而是老师傅哆嗦的双手,轻轻抚摸,好像陷入回忆的老师傅双手无意识的拼装起来那些让耿天看不懂的东西。

    半个小时,坐在拼装好的手工纺织机器前,老师傅动了,那一刻,耿天却傻眼了,好像瞬间醒酒的老师傅神情肃然端坐在不大的小登上,两只手快速的动着,从左到右,拉回,划过,一下又一下充满了美感,咣当咣当,带着说不清的节奏,近两个小时,一个成人的手工羊毛围巾出现在耿天眼前。

    当老师傅把羊毛围巾递给耿天的时候,入手的瞬间,耿天傻了,在工厂三年,跟着老师傅的耿天摸过无数的围巾、大衣、被子,可没有一个羊毛制作出来的围巾有掌心中的这块围巾细腻。

    闭上眼,单纯凭感觉,耿天愣是分不清手里拿到的是羊毛围巾,甚至比羊绒都要柔软细腻的触感让耿天舍不得放手。

    那一夜,带着老师傅随手丢来的围巾,耿天一宿没睡,无数次起身看着手中那条乳白色的围巾,抚摸着,感受着,回想着。

    那一夜,耿天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羊毛品,踌躇了近一个月,耿天终于还是开口了,求老师傅教他手工纺织。

    老师傅没吭声,只是上下打量着耿天,足足看了半个多小时才摆摆手让耿天出去,当老师傅再次叫住耿天时,已经是三个月后,从那天起,耿天开始了真正的学徒生涯。

    五年里,用尽全部心血的老师傅在没什么可教后,笑着撒手离开,带着老人的骨灰,耿天去了那个大山里的小山村,亲手把师傅葬在位于大山的墓地。

    手坏之后,耿天不止一次在想,是不是没有机会把老师傅的手艺传下去,可意外出现在的清泉让耿天恢复了手指的灵活,耿天高兴之余,也暗暗庆幸,没有让老师傅的心血白费。

    五年的学习生涯,其实耿天知道,一个好的纺织成手根本不需要五年,五年里,耿天除了每天两个小时的练习,更多的却是陪伴,陪伴那个孤独寂寞的老人,听老人讲述一生的艰辛,也听老人传授一辈子的经验。

    划出那么大的一块地去养羊,耿天其实有发展手工业的想法,但具体能走到哪一步,耿天心里有点没底,尤其是在羊还没有着落的情况下,耿天更是心底发憷,毕竟单指耿天一人,最多也就是个小作坊,可耿天不想,耿天不想看着双鸭屯受穷,不想看着那群从没拿他当外人的父老乡亲们过着苦哈哈的日子,也不想让人说双鸭屯全是跑腿子老光棍。

    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认真看着顾老三的耿天脸上没有了笑意,“三哥,你一共有多少羊。”

    轻声吐出话语的耿天让顾老三愣住了,定定的看着神情肃然的耿天半响没有吭声,没有错开眼神,甚至没有躲闪,耿天任由顾老三定定的看,“山羊三百七、绵羊三百。”

    皱了下眉头的耿天摇摇头,“三哥,不够。”

    耿天的话让在场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天娃。”

    惊呼出声的耿顺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耿天,缓缓吐出一口气,耿天看了看耿顺也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几个人,最后,耿天把目光落在了耿顺身上,“哥,你知道我在南方学的是啥吗?”

    木然的摇摇头,耿天笑了,转身看向片片云朵,“哥,我学的是纺织,我能把羊毛羊绒做成成品。”

    轻轻的一段话让顾老三心底突突了两下,也让耿顺傻眼了,“啥织?天娃啥意思?”

    有些没有明白耿天啥意思的耿顺眼底带着疑惑,被耿顺大嗓门惊醒的顾老三忍不住翻了个白银,“憨货,天儿的意思是他能把羊变成宝。”

    咋变成宝,耿顺不知道,但是耿顺却知道耿天是个靠谱的,这一刻,耿顺的眼睛亮了,看着眼前的一片片羊群,腿也不抽筋了,嘴也不哆嗦了,上前一步站在耿天身边,瞪大一双眼睛,“天儿,你说咋整?你说哥去。”

    瞪大双眼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耿顺顿时破坏了所有的紧绷,喷笑出声的顾老三松缓下那一刻由耿天带来的紧绷,摇摇头拍了下耿天,“天儿,进屋说吧,你咋想的,跟三哥说道说道。”

    笑着点点头,耿天跟着顾老三等人回到了顾老三家敞亮的客厅,打开冰箱,拿出几瓶饮料扔给几个人,盘膝上炕的顾老三看向安静的坐在对面的耿天,“天儿,你真会纺织?”

    放下手中的雪碧,抬起头的耿天认真的点点头,“三哥,不瞒你,我学了十年。”

    没有自豪没有得意,平缓的好像只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就这么被耿天吐出,耿天的回答让顾老三沉默了,许久,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啪的一下拍了下桌子,“奶奶个球的,俺就说嘛,咋咱东北人就成了傻逼哪,天儿,今个没外人,三哥跟你说句实话,你知道那帮南方老客收羊毛给俺多少钱一斤?妈了个巴子的,才他妈的三块五,老子去省城一打听才知道,人家说咱这个给不上数,货少给多了不够运费,还说这玩意,只能运到南方,北方,尤其是咱h省,压根没有能干这活的。”

    停顿了一下,喘口气的顾老三继续说道,“人家去内蒙收羊毛还分啥毛,毛不一样价格不一样,妈拉个巴子的,咋的,老子这不是毛?”

    越说声越大,伴随着啪啪啪的拍桌子声,可逮到机会的顾老三满肚子的苦水,要说这些年,顾老三在l县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在县里,哪怕到了市里,顾老三也是个人物,可离开这片土地,顾老三心里清楚,他啥都不是。

    外人怎么看呢他,顾老三不是不知道,在乎不?前些年他还真在乎过,用钱撑场子的事,他顾老三没少干,可背后咋说他,傻逼、大头,土老帽,一次次,顾老三累了也烦了,甩手走人,到了现在他还真不在乎,只要自己舒坦就成,人活一辈子哪能为了别人活着。

    沉默的看着大吐苦水的顾老三,耿天只是在顾老三说累的时候递上一杯饮料,半个小时,总算说够的顾老三看向依然沉静的耿天,秃噜下大脑门嘿嘿笑了,“天儿,你也别笑话三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三哥那些年没少挨白眼,你别看三哥在咱县挺能的,其实出去就是个卡啦。”

    呵呵的笑了,“三哥,都过去了,你看你现在过的多好,大楼房住着,大把大把钱搂着。”

    得道安慰的顾老三哈哈哈哈的笑了,“得了,咱啊还是说说羊的事,天儿,你跟哥说句实话,你想要多少?”

    没有了那点郁闷,顾老三也想起了耿天的需求,想了一下,算计一下手里的资金,耿天心里有点没底了,“三哥,现在羊的价格是多少?”

    挑了下眉梢,“天,你要是拿得多,估计这个数。”

    边说边伸出一根手指的顾老三让坐在一旁的耿顺等人倒抽一口气,“咋这么贵?”

    憨憨的张大虎吧嗒着嘴冲口而出,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张大虎,“你懂个屁,这个价格是走货多的,你要是拿的少了,人家看不少,至少一千五。”

    目瞪口呆的张大虎简直不敢相信那么点个屁玩意竟然那么贵,预料之中的价格让耿天皱起了眉头,如果长远的看,羊必须拉开等级,说白了,就是不能一勺全烩了,必须把战线拉长,这样算下来,绝对不能少于两千羊羔,两千成羊,可这么一来,地方还要扩大,而且山羊绵羊还要分开,白山羊黑山羊也要分开,手里的山林完全不够的耿天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 第 21 章

    越算计头越大的耿天揉了揉眉心后看向顾老三,“三哥,五百亩山林能养多少?”

    耿天突然的询问让顾老三想了一下,“散养?”

    点点头的耿天看着顾老三,大概算计了一下,顾老三看向耿天,“天儿,你要成羊还是羊羔?”

    “羊羔,成羊有二三十够出羊毛的就行。”

    耿天有耿天的想法,盖房子、拢羊圈,铺路、做纺织机、甚至于让嫂子们学织羊毛都需要时间,而且,还要盖库房。

    一系列的前期准备都没做,耿天希望能够多些羊羔,成羊少一些,虽然相对来说说羊毛会很少,但是时间上也充裕了很多。

    最主要的是耿天不想招人眼,修路养猪包荒山,这一切已经让自己处在风口,唯一的一点好处就是因为山是双鸭屯自己的,不经过县里暂时还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而双鸭屯的老少爷们比谁都知道藏奸,不用耿天说,也会帮着耿天把这事捂的严严实实。

    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早晚要漏兜,耿天只是希望自己的底牌在硬些,不说别的,至少能够引起县里的重视,以发展家乡副业为名给予保护。

    可具体怎么操作,耿天心里没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的耿天不希望因为步子太大引起不必要的窥测和麻烦,耿天明白什么叫做胳膊拧不过大腿,耿天不希望辛辛苦苦创下的产业最后落在他人手里,在外那些年,耿天没少见也没少听,尤其是在南方那样的快速发展城市,说白了,政府想要找你麻烦就跟玩似的,要后台没后台,要人脉没人脉,说句难听的,人家伸出个小手指头都能按死你。

    一系列未知的麻烦让耿天有些头疼,前路的艰难更是让耿天心里有些坠的慌,耿天知道自己没资格冲动也知道自己没资格去叫板,闷声发大财才是最佳路线。

    揉着眉心的耿天让人精似的顾老三转眼一想就明白耿天的担忧,说实话,耿天的担忧,顾老三能理解,时代不一样了,人心也变了。

    顾老三之所以成功一半是因为顾老三有后台,还有一半则是因为顾老三起步早,顾老三发展起来的时候,l县别说产业,就是找个万元户都费劲,顾老三的出现恰好解决了县里最大的困境,全县第一个万元户给县里带来的不仅仅是荣誉也是场面。

    正因为这样,顾老三混的风生水起,可现在不一样了,大大小小的作坊工厂也发展了不少,耿天这时候冒出来,引来的只会是勒大脖子的而不是扶持。

    看看耿天又看看好像想到什么而皱起眉头的耿顺,顾老三拿起仍在炕桌上的香烟点燃用力吸了一口,彼此沉默着。

    半响,掐灭手中的卷烟又点燃一根的顾老三看向耿天,“天儿,你信三哥不?”

    莫名其妙的询问让耿天微微楞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歪坐着叼着烟卷的顾老三,带着一丝笑意的顾老三让耿天心底一动,眨了眨眼睛,耿天笑了,“三哥,咱也别说啥信不信的,你也不用套我,你就说啥意思。”

    不疾不徐的语速,爽快的态度让顾老三哈哈哈哈的笑了,一把暗灭手中的香烟,坐直的顾老三收起脸上的笑意,“天儿,你要是信三哥,你就先别动,羊羔可以买,但是散养在山里,你需要的羊毛从三哥这里走货,三哥也不占你便宜,南方老客给三块五,你给哥两块就行…”

    “三哥。”没等顾老三说完,惊讶的耿天出声打断了顾老三的话。

    呵呵笑了两声摆摆手,阻止耿天话语的顾老三长出一口气,往后一靠,半歪在身后的被垛上,“天儿,跟你说句掏心窝子话,三哥不差钱,可三哥差事,俺顾老三这辈子上没老下没小的活到四十好几,啥都看开了,你说俺攒这老些钱干啥?天儿,你也别觉得占三哥便宜了,其实三哥发展倒现在也到了顶峰了,想要再进一步难,三哥也希望借你这个机会拉三哥一把。”

    说到最后,秃噜着大脑门子的顾老三还哈哈的笑了,可就是这番大气的话语却让屋内的耿天等人心底感觉到了一丝温暖,尤其是耿顺,耿天或许还不了解顾家坡顾老三,耿顺却了解,在l县,提起顾老三就没有不知道的,在外人眼里,不单单因为顾老三有钱,也因为顾老三蛮横,可耿顺知道,顾老三不单单蛮横还义气,前些年,刚刚开门做生意的张大虎因为人实诚不缺斤少两很快在县城站住了脚,可因为这,张大虎也引来了同行的不满,被砸了摊子的张大虎还被找来的小混混打进了医院,急的满嘴大泡的李美丽没办法求到了难得去县里卖羊的顾老三身上,二话没说的顾老三伸手拉了张大虎一把,也是从那时起,张大虎两口子实实在在的跟顾老三交上了朋友。

    外人怎么看顾老三,别说顾老三不在乎,真正了解这个男人的人也不在乎,无论是耿顺还是耿天都知道,眼前这个看着没个正行的男人要伸手拽他们一把。

    默默的看倒现在的耿顺起身走到了耿天身边,“三哥,啥也不说了,俺替天娃和双鸭屯的老少爷们谢谢你。”

    一本正经的耿顺让顾老三又是哈哈哈一笑,摆摆手,“拉倒吧,谢啥啊,我这是给自己找后路。”

    停顿了一下的顾老三随即看向耿天,“天儿,咋样?”

    低低的笑声从耿天口中吐出,“三哥,大话俺耿天不会说,咱们后看,就照你说的办。”

    拍板的耿天让顾老三蹭的一下坐起,伸出大手秃噜一把耿天的头顶,“好小子,是个汉子。”

    瞬间袭来的轻松让屋内几个人都笑了,耿天又跟顾老三商量了一下进羊羔的事后才离开顾家坡,临走时,耿天诚恳的邀请顾老三参加后天的宴席,笑着点头的顾老三看着几个人坐着四轮子突突突的离开。

    当四轮车彻底离开了顾家坡,顾老三才回到自家屋里,重新盘膝上炕,靠在被垛上的顾老三缓缓吐出一口气,对于耿天,顾老三是见过的,不是现在而是耿天十了岁的时候,那时候,顾老三已经发展的很好,一次县城新年大集,刚刚从市里回来的顾老三回到空荡荡的家,寂静的空间让顾老三心底烦躁不已,没待上一个小时,顾老三就离开了。

    东转悠西转悠,不知道咋就转悠倒县城大集,在哪里,顾老三第一次见到耿天也第一次见到了耿二生,背着已经算是半大小子的耿天,低垂眼帘的耿二生眉目间的温和和父子之间任何人都插不进去的牵绊深深吸引了顾老三,父子之间的温情也让让自知一辈子不会有娃的顾老三羡慕。

    不知道是孤单太久还是实在无聊,顾老三凑到了俩人身后,跟个小偷似的悄悄的跟着,一路上,温和的耿二生自始至终的包容让从小就没享受过啥叫温暖的顾老三异常嫉妒被耿二生背在后背的耿天,跟来跟去,等到差点没跟回双鸭屯的顾老三惊醒时,一天的时间已经过去。

    咕噜咕噜叫嚣着的胃没有影响顾老三的好心情,带着说不出的美,顾老三颠颠的回家,美滋滋的顾老三给自己拌了个花生,刺溜刺溜的就着回忆喝起了小酒,第二天一早,说不清啥感觉的顾老三去了双鸭屯,提着一脚猪肉装作走亲戚的顾老三转悠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找到了耿二生的家。

    站在院子外,看着背着耿天啪啪的劈柴火的耿二生,顾老三突然不敢上前,记住位置,顾老三跑了,直到离开双鸭屯回到家里,顾老三才放下突然紧绷的心,那时起,好像着魔的顾老三开始打听耿二生,这一打听,顾老三沉默了。

    耿二生最出名的不是长的多好多能干活,而是对亡妻的深情,媳妇没了十多年,别说相亲,就是提都不能提,只是守着亡妻留下的娃沉默的过日子。

    耿二生的深情固然让人敬佩,可顾老三同样知道,这样的人固执不说还容易钻牛角尖,顾老三不是啥好人,可他也不是牲口,压下那点刚刚升起的小心思,顾老三继续自己的悠哉的小日子,不过也从那时起,下意识不想再鬼混的顾老三真正的空床了。

    隔个三五个月就悄悄去看一眼的顾老三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年,不知道是注视的太久还是已经习惯了,即使压下了所有的小心思,顾老三还是悄悄的把耿二生划到了自己的羽翼下。

    今天,耿天出现的那一刻,别看顾老三拽了吧唧的,可只有顾老三自己知道,看到耿天认出耿天的那一刻,他有多紧张,顾老三有种感觉,他要转运了。

    顾老三有着怎样不被人察觉的小心思暂且不提,总算喘了一口气的耿天等人却觉得异常的轻松,原本耿顺还担心顾老三起坏心眼,可张大虎却摇头,一口咬定顾老三不会,想想顾老三那份大产业又想想啥都没发展起来的双鸭屯,耿顺挠着脑袋笑了,暗自唾弃自己多心的耿顺绝对不会想到,在其后的人生中,顾老三带给他怎样的惊悚,就连此时得道喘息的耿天也绝对不会知道,今日的拜访会把自家老实头的爹搭进去,当然这时后话暂且不提。

    回到双鸭屯,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几个人甚至等不及耿二生做饭,抓起碗柜里的凉馒头大口啃着,边说边手舞足蹈的耿顺还把今天的顺利讲了一边,双手快速的动着锅铲的耿二生呵呵的笑着听着。

    ☆、 第 22 章

    时间飞逝,一天时间转眼划过,不知道是耿天悄悄洒进井里的清泉起了作用还是张栋眼光独到,仅仅几天的功夫,大大小小三百一十头黑猪顺利在双鸭屯安家落户,不仅仅没有出现不适,甚至很快恢复精神。

    每天早晨,天还没亮,小猪娃子们就开始哼哼,经过两天的适应,甚至不需要刻意引导,猪娃子们已经知道在白毛的带领下撒欢的在划分好的猪场内奔跑玩耍。

    这样的好现象把张栋乐的直拍巴掌,也让提心吊胆的耿天等人放下一直不安的心,欢实的黑猪娃子更是吸引了耿朝福等几个人双鸭屯的老人没事上山转悠转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满脸皱纹的脸上会在不自觉中露出让人心情愉悦的笑容。

    日升日落间,期待已久的宴席终于在太阳又一次露出笑脸的时候开始,一大早,天刚亮,双鸭屯的男女老少就开始忙活,村委会的大院里更是早早燃起了点点炊烟,架在空旷的大院内四口大锅已经放上了事先剃好的大骨头,虽然还没有冒气,可淡淡的白沫子已经出现。

    王美凤、姚大荔、赵梅等几个年轻的媳妇在周冬至的带领下或是忙碌着切菜或是着手准备蒸大馒头,人数虽然算不上多,但是笑声却不小,充满喜悦的笑声让刚刚走进村委会大院的耿顺笑了。

    “这是说啥了,老远就听见你们几个老娘们的哈哈声。”

    边笑着询问边快步走到王美凤身边的耿顺看了一眼大锅,实诚的大骨头已经放在锅里,“顺子,你一会绕到二丫家,让他们去天娃家、乔福家、和国军家把米饭端来。”

    挥舞着大菜刀砰砰砰的剁菜的周冬至扯着大嗓门交代着耿顺,哎了一声的耿顺笑呵呵的走到周冬至身边,顺手捡了一块酸菜心仍在嘴里,入口酸爽让耿顺眼睛一亮,“婶子这是你家酸菜吧,咱屯子就你家酸菜香。”

    耿顺的夸奖让周冬至哈哈哈的一笑,“你家美凤酸菜腌的也不赖,不过想吃只能等上秋了,这是最后的十颗都让俺拿来了,今个让大家伙好好尝尝俺周婆子的手艺。”

    拐弯自卖自夸的周冬至让赵梅等人轰然大笑,甩甩胳膊的姚大荔把手中的面团翻个个放在一旁,转头看向周冬至,“婶子,咋样,今年出出血,让俺们也跟你学学你这手绝活?”

    带着笑意的调侃惹的周冬至呸了一口,“死妮子,啥时候不让你们学了,尤其是你姚大荔,年年都是跑俺家大岗里自己拿,俺家四缸酸菜你得吃一缸。”

    哈哈哈的笑声再次想起,呵呵的笑着的耿顺看着嬉笑的老娘们们心底一动,虽然耿天没有细说,但按照耿天的说法,以后这些手脚麻利的老娘们要抗大旗了,想到这里,耿顺眼珠子转了一圈,把屯子里所有的老娘们过了一遍。

    除了乔刚媳妇是个慢性子,基本上都差不多,虽然有个别有点小心思,有点抠门,可要论坏心眼,还真没有,这么一想,耿顺脸上的笑意加深,双鸭屯穷归穷,可各家找的媳妇却个顶个的好。

    就在耿顺帮着老娘们们把柴火啪啪啪的都劈出来时,早晨四点就开始忙活着做捞饭的耿天已经蒸出一锅米饭,实实诚诚的装在大盆里用盖子盖好才继续下一锅。

    大大小小三百多人,除了蒸馒头还需要十锅米饭,耿天包了五锅,剩下的赵国军家两锅,后院乔福家三锅,而前院的赵晓乐家则包揽了今个宴席上所需的豆腐,无论是干豆腐还是大豆腐,赵晓乐家出了。

    东家出干菜,西家出碗筷,别管多少,每家都努力的想要做些什么,有几家甚至因为出米出面的多少争的脖子粗脸红,这让头天下午从村委会回来的耿天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耿天不是差那点东西,而是觉得一番辛苦至少得到了肯定。

    昨天晚上就送到家里的两袋大米是沉默寡言的陈福海兄弟送来的,四十多岁的陈福海陈福江哥俩同样是老光混,不过这哥俩一个腿脚有点毛病一个说话乌拉乌拉的不清楚,老哥俩年纪不大身体又有点残疾却极其的能干,家里的几亩地是屯子里伺候最好的。

    送走寡言的老哥俩,回到屋里的耿天在看到张栋的时候突然心底一动,仔细想想陈福海哥俩的情况,耿天征求了耿朝福的意见,决定宴席结束让耿大生去找老哥俩,问问陈福海哥俩是否愿意去猪场做工。

    就在众人的期待中,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过,当太阳高高升起时,满屯子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一晚上没睡好,早晨五点就开始折腾着穿啥的顾老三七点就离开了家门,一路疾驶,一个多小时就赶到了双鸭屯路口。

    停下车,上下打量一下,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把身材高大魁梧的顾老三称的越发的精神,新剃的头发透着一股子利索劲,左看右看,确定一切都挺好的顾老三深吸一口气,一脚油门,黑色的本田越野车驶上了双鸭屯新修的大路。

    没有颠簸的大路在阳光的照射下带着幽深的黑,忍不住心底替耿二生高兴的顾老三脸上有着不自知的笑容,一直关注着耿二生和双鸭屯的顾老三很早就知道双鸭屯修路的事,而且顾老三还知道这修路钱是耿天的补偿金,乍一知道时,顾老三不是不担心,可悄悄赶到双鸭屯,看到耿二生的第一眼,顾老三就知道耿天没事,别的都可以作假,唯独耿二生眉目间一如往昔的温和和平顺是无法造假,这让担忧不已的顾老三松了一口气。

    悄悄的看了半天才离开的顾老三随后的时间里一直关注着双鸭屯,耿天包山了,耿天修路了、耿天买猪了,一系列的大手笔让顾老三暗暗心惊,别人不知道县委那些狼啥德行,可顾老三清楚啊,第一时间把耿天他们留下的尾巴扫干净后,直奔县委找到了县里那些吃干饭的。

    一顿丰盛的晚宴,顾老三隐晦的点出因为欠人情,大家都离双鸭屯远点,双鸭屯以后归他顾老三看顾,都是人精的老货们哈哈哈的笑了,虽然不知道顾老三所谓的人情是咋来的,但在场的各位都是明白人,清楚的知道顾老三这顿鸿门宴是啥意思,没必要因为一个穷山沟而得罪榔头一样的顾老三,点头的同时也越发的不去注意那个还是印象中的穷山沟。

    仔细琢磨耿天的大手笔,走南闯北的顾老三隐约觉得耿天所谓的赔偿是真,但绝对拿不出这么多,也算看着耿天长大的顾老三更是清楚耿天这笔钱不会是脏钱,那么只剩下一个解释,彩票。

    多了不敢想,按照顾老三的估计,一巴掌是绝对有了,想到以后耿二生会不在那么劳累,大半夜的,顾老三咧着大嘴嘿嘿的笑了,漆黑的夜晚,空荡的房间,嘿嘿的笑声虽然有着喜悦可也透着渗人,当然,顾老三自己不觉得,空荡荡的家更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熟门熟路的找到耿天家,刚刚挺稳的越野车惹来撒欢在屯子里跑来跑去的野小子们注意,呼啦一下围上来的淘小子让下车的顾老三笑了,站在门口闻着淡淡香味,顾老三眼睛都笑眯了,“兄弟,找谁啊?”

    听到门外响起喊声的耿二生脸上还带着汗珠子从灶房走出,边快步往门口走边笑着招呼着,眼底闪烁了一下的顾老三插在兜里的手忍不住抓了下裤兜,“大哥,这是不是耿天家?”

    微微楞了一下的耿二生点点头,“天娃,天娃。”

    便招呼着顾老三进屋边喊着还在灶房忙碌的耿天的耿二生把顾老三迎进了自家的大平房,虽然没有顾老三家气派,虽然仅仅是普通农家的摆设,可这一刻,因为身边站着耿二生,顾老三还是觉得这个家异常的温暖。

    笑着接过耿二生递来的水杯,不小心碰触到的指尖让顾老三温热的心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勉强稳住差点跟着颤抖的手,顾老三看向站在面前笑呵呵的耿二生。

    黑了、瘦了,可却精神了,那种从内散发的喜悦和精气神让一个多月没看到耿二生的顾老三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想念,这个人过的很好,低垂下眼帘,掩下眼底的那份想念,听到脚步声的顾老三看向门口。

    扎着围裙走进的耿天让顾老三露出了笑容,“天儿,你们屯子这是做啥好吃的了,一进屯子这香味就上来了。”

    “三哥。”笑着招呼顾老三的耿天站在了耿二生身边,而耿天的招呼声也让耿二生楞了一下,看看四十上下精精神神透着一股子利索劲的顾老三又看看身边二十郎当岁的耿天,耿二生不知道该咋称呼了。

    单心思的耿二生那点纠结耿天虽然没看到,但顾老三却清清楚楚的瞧到,都不用想,顾老三就知道二生想的是啥,仔细一想,还真是挺为难,顾老三随即哈哈的笑了,伸出大手秃噜一下耿天湿哒哒的脑袋,“傻小子,介绍一下。”

    顾老三的提醒一下子让耿天想起忘了介绍身边的老实头爹,嘿嘿一笑,搂着耿二生的肩膀,“三哥,这是俺爹、耿二生。”

    说完转头看向耿二生,“爹,这是顾家坡的顾三哥。”

    额了一下的耿二生汗差点没下来,叫大侄子?耿二生怕给人家叫老了客人生气,可要是不打招呼怕让自家天娃没面子,为难的耿二生让顾老三心底一紧,哈哈两声拍了一下耿天,“天娃,你可别叫我三哥,我才发现你爹竟然跟我差不多岁数,得了,你还是叫我三叔吧”

    顾老三的提醒顿时让耿天明白要是这样介绍,自家老爹没法称呼,这又不像村里排辈分,顾老三咋的也轮不到让自家老爹叫侄子,嘿嘿一笑的耿天随即点点头,“三叔。”

    这下子,完全没了为难的耿二生松了一口气,也让暗暗紧张的顾老三咧着大嘴哈哈哈的笑了,这一激动,顾老三弯腰面对面直视耿二生,“二生。”默默在心底喊了十年的称呼终于在这一刻吐出弯下的双眼带着独属于耿二生的温和,哎了一声的耿二生同样露出了笑容。

    ☆、 第 23 章

    不提终于走进耿家走近耿二生的顾老三有着怎样的激动和淡淡的涩,双鸭屯期待已久筹备已久的宴席终于在上午十一点准时开始。

    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站在村委会门口场地的乡亲们脸上堆满了笑容,孩子叫大人笑,把个本来挺宽敞的场地弄的有些拥挤。

    拥挤的人群中,淘小子东出溜一下,西陶登一下,没一刻老实时候的捣蛋却没有引来一声呵斥,好像下意识的不想去破坏这一刻的喜悦。

    看看桌上已经摆好的两个凉菜,耿顺蹭的一下跳倒凳子上,边吆喝着大家伙坐下边抻着脖子往村中小路看去。

    “大家伙啊,都找地方坐下,今个啊,无论大人孩子只要是咱双鸭屯的人都有位置,孩子们,谁家也不行给俺喝儿楞,大喜的日子,谁要是把孩子给俺整叫唤了,小心俺收拾他。”

    耿顺的话音刚落,第一次在如此正式宴席上有位置的小子们嗷嗷嗷的叫嚷起来。

    “大爷,俺们也是爷们。”

    “大爷,你真牛。”

    “顺子叔,俺是成人了。”

    七嘴八舌的叫嚣声引的站在一旁的老少爷们又好气又好笑,可看到端坐在凳子上,小腰板溜直的孩子们,没有一个人去说些什么。

    孩子是啥,不单单是延续,也是双鸭屯的希望,不管是丫头还是小子,都是双鸭屯的希望。

    交代完的耿顺再次抬起头,当终于看到拄着拐棍的几个人老人出现在村委会门口时,耿顺笑了,蹭的一下跳下凳子,几个大步走到了耿朝福、卫德胜等人的面前,跟着耿天、赵国军、乔刚、赵晓乐一起在乡亲们的招呼下扶着老人走倒了正中间的位置。

    按坐好老人,耿顺看向周冬至,“冬至婶子,上菜。”

    扯着脖子的吆喝声中,堆满笑容的周冬至、王美凤等人端着一盆盆热气腾腾散发着香气的菜肴走进人群。

    第一道,东北特色菜,酸菜炖大骨头,淡淡的油花,散发着酸爽的酸菜,上面还铺了一层张大虎特意带来的血肠。

    紧随其后的小鸡炖粉条、扒肘子、红烧排骨、红烧肉、猪皮炒韭菜、炒干菜、鸡蛋炒葱段、酸爽大白菜、红烧鱼。

    十道菜,在手脚麻利的周冬至等人手中一一摆放在圆圆的大桌子上,足足二十桌,不到十分钟全部摆满,当周冬至、姚大荔等人把蒸好的白面大馒头端出时。

    耿顺笑着看向耿天,微微点头中,耿天笑着起身,拿起摆放在桌子上盛满60°散白的酒杯,带着一丝感激和一抹说不清的感动,“猪场竣工了,路也修上了,俺天娃虽说出了点钱,可俺知道,要是没有各位叔叔大爷婶子大哥嫂子们的帮助下,别说一个来月,就是三个月,俺家的猪场也盖不上,今个,俺代表村东老耿家敬各位一杯,一是感谢,感谢老少爷们的帮忙,二是,二是祝咱双鸭屯的日子越过越好,在座的很多叔叔大爷们都是看着天娃长大的,天娃不会说啥大话,但是今个,天娃敢说,只要俺耿天有能力,俺不会忘了咱双鸭屯的老少爷们们。”

    越说越激动的耿天看着那一双双鼓励的眼神和挂满笑容的脸,不知道为啥,眼眶有些热,坐在耿天旁边往位置的耿顺看出耿天的激动,赶紧起身,同样举起酒杯,一双牛眼扫了一圈,没有耿天脸上的笑容,此时的耿顺板着脸,一脸的严肃,“大家伙都知道,咱屯子的路是天娃出的大头,要是没有天娃,别说修路,咱连垫石头都抄楞不起,天娃又是修路又是建猪场,为了啥,在座的心里都有数,今个啊,俺把话撂这,谁也不行拖后腿,要是让俺知道谁拖咱双鸭屯的后腿,俺耿顺轻饶不了他。”

    唱白脸的耿顺让耿天闭了闭眼,耿天明白,有些话耿顺能说,爷爷能说,他不能说,对于屯子里的老少爷们,耿天有感激,可耿天同样明白,财富动人心,耿天不怕带着大家伙发家致富,可就怕真有那起了二心的使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话倒啥时候都管用,而不单单耿天明白,耿顺也清楚。

    丑话说在前的耿顺明白有些话,老耿家真都不能说,唯独他来,耿天做的一切,耿顺看在眼里,别的帮扶不上,可维护,全心全意的去支持,耿顺自认能做到。

    板着脸的耿顺话音刚落,同样跟耿天等人坐在一桌的赵国军、乔刚彼此对视一眼,同时起身,“顺子的话也是俺们的话,今个俺赵老冒把话也放着,咱不说帮忙,可也不能去拖天娃的后腿,谁要是起了二心,小心俺烧你家柴火墩子。”

    你一句我一句,这哥俩一个比一个狠,那份维护的心耿天感动,可耿天也知道,再往下说就过了,赶紧踢了一脚坐在右侧的张百利。

    呵呵笑着的张百利起身拿着筷子照着赵国军、乔刚一人一下子,“小瘪犊子,还烧柴火墩子,小心老子扒你裤子。”

    笑骂的张百利话音刚落,紧绷的气氛松缓下来,轰然大笑随之响起,上一刻略微有些不舒服的心好像瞬间消失了,看着再次挂上轻松笑容的乡亲们。

    沉吟了一下的张百利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都是双鸭屯的老人,国军的话呀,虽然不中听,可天娃又是修路又是盖猪场的图啥啊,有这钱,人家进城舒舒服服住着大楼房不好吗?为啥回咱这穷山沟?还不是心里憋着劲,这些年,咱双鸭屯过的啥日子,俺百利不说,大家伙也知道,提起双鸭屯,说的最多的就是一群跑腿子老光混,咱差啥?缺胳膊还是少腿?脑子子比人少根弦还是咱缺鼻子少眼?咱啥都不缺,咱豁出命的干,可就是脱不了这穷根,你们咋想,俺百利不知道,可俺百利不服气,凭啥啊,俺们双鸭屯要人有人,要好东西有好东西,咱凭啥就脱不了这穷根。”

    一声高过一声打动人心的话语让笑声消失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这样那样的苦涩,是啊,无论他们怎么干,就是脱不了这穷根,好像产生共鸣似的,有的甚至眼窝都红了,“书记,你别说了,俺们懂,你放心,要是有一个拖后腿的,俺们都饶不了他。”

    粗哑的嗓音,呼的一下站起一个人,梗着脖子,瞪大一双牛眼,顺着声音看去,张百利楞了一下,李军、双鸭屯唯一的一个浑人,倒不是这人有啥坏心眼,但绝对不属于好人,今个偷只鸡明个抓个鸭,得罪我了,踩你家菜苗。

    可李军这人却从来没祸害屯子里一草一木,定定的看着李军,张百利等人没有吭声,而同样知道李军的耿天笑了一下,“军哥,俺天娃谢谢你。”

    同样没有多说什么,但一句谢谢却让李军一顿,不是屯子里对李军不好,李军永远不会忘记,要是没有屯子里这些大爷大娘们,凭着他一个跟着远方大姨在外村混的孤孩子,凭啥长大成人,可他李军也是快三十的人了,他也需要肯定,一次又一次,李军有的时候都不知道他需要肯定的到底是啥,可他知道,他老李家的根在双鸭屯,他李军是双鸭屯的人,这些年,外人咋说他不是好货,他都不在乎,可屯子里老少爷们每一个说过他,虽然有叹息虽然有无奈,可却没有一个人指指点点,一年又一年,随着年纪的增长,李军厌倦了,厌倦在外耍横的日子,他想好,真的想要,想有家,一个跟屯子里老少爷们一样的家。

    想到这里,李军赤红着双眼,用力拍着胸脯,“天娃,你放心,只要有俺李军在,外人不敢来,俺李军卸他腿,好好干,有事吱声,俺不要钱。”

    说完,李军率先把手中的酒杯干了,半响,轰的一下,“李军,好样的。”

    “李军,你小子别惹祸,你好好干,娶个媳妇就中了。”

    “军子,你可懂事了。”

    一声声在耳边响起的话语让低头坐下的李军鼻头有点酸,为啥酸李军不知道,可他知道,他喜欢这种酸溜溜的感觉。

    彼此对视一眼,张百利、耿顺悄悄松口气,以后啥样虽然不敢保证,但这一刻,整个双鸭屯的心终于拧在了一起。

    “三爷、大,开席?”

    收回目光的耿顺松缓紧绷的五官,露出笑容看向耿朝福等人,笑呵呵的点点头,拿起桌上的酒杯,耿朝福与身边的耿胜子、卫德胜碰了一下酒杯,纯60的大散白顺着喉间缓缓流淌,带着炙热也带着希望。

    一顿拧紧了整个双鸭屯的聚餐持续了近四个小时,孩子的叫,大人的吆喝,让人为之一振的笑声感染着在场的所有人。

    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顾老三默默的坐在耿二生身边,看着那一张张黝黑苍老的面孔,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意与渲染终于让孤家寡人的顾老三明白为啥耿天会选择回到这个全省都闻名的穷山沟。

    ☆、 第 24 章

    宴席结束,借着三分醉的顾老三留在了耿家住进了耿二生的房间,满脸潮红的顾老三躺在炕上,鼻息间满是被子晒后的温暖气息,好像做梦一样的顾老三舍不得睁开眼甚至舍不得挪动一下身体。

    静静的躺在炕上,轻轻动了下脖子,脖颈传来的触感让顾老三缩了下脖子,翻身趴在了炕上,埋在枕头下的脸颊露出了不为人知的笑容,越来越大的笑容下,紧闭的双眼挡住了眼底的那丝刺眼的神采。

    熟悉而陌生的脚步声,下意识屏住呼吸的顾老三紧绷肌肉等待着,“大庆?大庆?”

    温和的呼声让顾老三心都不会动了,不是俗称的顾老三,不是献媚的三哥,不是慈爱的三儿。这是二生对他的称呼,顾老三知道自己自作多情,可哪怕只有一刻,顾老三还是希望这份自作多情能久一点在久一点。

    “爹,三叔睡了?”

    门边响起的低语让顾老三呼吸一滞,微微动了下脑袋,小呼声随之响起,抬起头看向门口的耿二生笑了一下,“睡了,天娃,你也没少喝,赶紧歇会。”

    边说边上坑的耿二生小心翼翼的把身材高大的顾老三翻了个个,不再让喝多的顾老三趴着睡,被子盖到胸口调整了下枕头后,耿二生悄悄的离开房间,晃荡的门帘挡住了耿二生的身影,也挡住了顾老三睁开的双眼,摸着身上的薄被,顾老三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没有知道这一刻顾老三想了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顾老三做了什么决定,只是在其后的日子里,火力全开的顾老三好像一下子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倾其所有把双鸭屯左侧连接着顾家坡的所有山地收入囊中,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虚掩上房门的耿二生随即走进对面的房间,相同的格局,不同的人,四仰八叉躺在炕上呼声震天的耿大生满脑袋的汗,洗了毛巾给耿大生擦了把脸调整好耿大生的耿二生才彻底甩手离开。

    回到耿天房间,看着坐在炕上不知道想什么的耿天,耿二生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虽然耿天啥都没说,耿二生还是知道,自家娃有压力,可耿二生同样知道他是孬的,帮不上忙,虽然这个事实让人沮丧,不过耿二生毕竟不是个喜欢纠结的人,走到耿天身边,坐在炕上搂住了耿天的肩膀,“儿子,咋了?”

    温和的询问声打断了脑子乱糟糟的耿天,扭头看着眉目舒展眼底却带着淡淡担忧的耿二生,耿天笑了一下,好像小时候那样蜷缩着身体头枕在了耿二生腿上,“爹,俺想让福海叔和福江叔去猪场,你说咋样?”

    轻声吐出琢磨了一天的事,闭着眼休息的耿天没有看到眼底越发柔和的耿二生上扬的嘴角,抚摸着耿天柔软的发丝,“福江、福海虽然有点残疾,却是个能干的,这些年别看哥俩没出去打工,可日子却过的不差,前年,两间大瓦房也起来了,虽然比别家慢点,可毕竟还是凭着自己的能力盖起了两间大瓦房,天娃,你没进福江家,你进去就知道,家里收拾的干净,一点都不比有媳妇的人家差。”

    停顿了一下,耿二生嘴角的笑意加深,“天娃,你可能不知道,你福江叔,曾经在养殖场干过,虽然养的是鹿,可爹寻思着,这牲口都差不多。”

    意外的转折让耿天腾的一下睁开眼,“福江叔在养殖场干过?啥时候?”

    惊讶的耿天让耿二生呵呵的笑了,拍了拍耿天,“就是前些年,大概有七八年吧,福江在养殖场干了四年,要不是福海病了,福江没准回不来。”

    没有想到这个结果的耿天揉了揉鼻子笑了,仰起头看向耿二生,“爹,找时间问问福江叔和福海叔,去猪场中不中,不过要说清楚,晚上要在哪住的,吃饭就在咱家,一个月1800,要是成手了,咱给加到2500”

    按说耿天给的这个价格是真不高,不过守家带地,不用出远门,既能照顾家也能在闲暇收拾地,耿二生估摸着差不多,点点头的耿二生也没在说什么,等到酒意上来的耿天睡着后,耿二生直奔后院陈福海家。

    半敞开的远门,坐在院子里的陈福海拿着刨子呼啦呼啦的打木头,淡淡的木香也随着靠近而袭来,“二生来了。”

    打声招呼的陈福海指了指身后的凳子,“二生,坐后面,这埋汰。”

    边说边收拾一下刨出的木头渣子,“二……”

    勉强能发出乌拉声的陈福江从屋里端出一杯水递给耿二生,笑呵呵的耿二生接过水拉着陈福江坐下,“七哥,你俩能去猪场干活不?一个月1800,不过要在猪场住……”

    带着笑意的耿二生话音刚落,陈福海手中的扫帚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完全没有想到老耿家会让他们哥俩去猪场干活的陈福海、陈福江不是没想过去找找二生或是耿朝福,可老哥俩看看自身的条件,又看看村里那些健全的,老哥俩苦笑一下把那丝异动压了下去。

    愣神的陈福海、陈福江让二生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心底有些犯嘀咕的二生不知道闷不吭声的老哥俩是啥意思。

    工资低了?住房条件差?活累?巴拉来巴拉去,也没想明白的耿二生挠挠头皮抬头看向陈福海,“七哥…”

    就在耿二生琢磨来琢磨去时,回过神的哥俩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的感激和苦涩让老哥俩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微微点点头的陈福江悄悄的吐出一口气。

    “二生,俺俩不去了,你看看俺俩,一个不会说话,一个腿脚不好,咱屯子里不少能干的,你去问问他们吧。”

    沉闷的回答让耿二生楞了一下,可随即细心的耿二生发现老哥俩眼中的那抹苦,仔细一想,耿二生就明白俩人咋想的,心底热乎乎的耿二生拽住了心底难受想要进屋的陈福江,“九哥,等会。”

    停顿了一下的耿二生再次看向陈福海,“七哥,咱都一个屯子住着,你跟九哥啥样,俺二生知道,咱不说别的,你就说想不想去,要是嫌弃工资低,哪二生啥也…”

    “二生。”

    耿二生的话音还没落下,满脸涨红的陈福海大声打断了耿二生的话语,低垂了下眼帘的陈福海闭了闭眼叹了口气,“二生,不是工资的事,俺们是怕给你家找麻烦,你家哪猪场盖起来不易,这要是因为俺们哥俩在惹点麻烦,让大家伙不乐呵,俺们哥俩不成罪人了。”

    嘟囔着把担忧吐出的陈福海让耿二生呵呵的笑了,摇摇头,“七哥,你说啥哪,猪场是俺家的,俺雇人还需要跟大家伙打招呼,别的不说,就说猪场那活又脏又累,工资还不高,谁乐意去…”

    别看耿二生心思少,其实耿二生有自己的想法,猪场找眼不?找眼,可真要是让个年轻的去,还真没人乐意,四十多岁的,基本上是家里顶梁柱,就猪场给的那点工资不好干啥,一把力气要是能行谁不乐意多赚点,也就陈福海哥俩因为残疾才留在了双鸭屯。

    掰开了揉碎了,把屯子里这些老少爷们分析了一遍的耿二生让陈福海哥俩眼睛越来越亮,仔细琢磨一下,可真是,虽然猪场干活守家带地,可现在四十多岁的谁不想着多赚点赶紧给孩子娶媳妇,他们哥俩是没孩子,再加上身体残疾不乐意出去,这要是有孩子,早出去挣命了。

    不管心底有着怎样的忐忑,到底在耿二生的劝说下,接下猪场的陈福海、陈福江定好明早搬到猪场住,送走笑呵呵的耿二生,老哥俩带着纠结和复杂赶紧收拾行李。

    暂且不提一大早先行赶到猪场干活的陈福海,一夜好眠,吃过早饭的顾老三离开了双鸭屯,临走时,顾老三拽着耿天嘀咕了半天,嘀咕了什么,外人不知,就连耿二生等人也不清楚,只是知道,耿天的表情有点复杂。

    渐渐甩在身后的双鸭屯彻底消失在视线内,不在时不时的注视着倒车镜的顾老三抽出仍在一旁的软中,点燃夹在指缝的香烟,敞开的窗户袭来阵阵凉意和清新。

    飞奔的越野车没有阻断顾老三快速转动的大脑,仔细推敲想了半宿的主意,回到家的顾老三拿出压在炕柜里的银行卡离开了家门。

    一走就是两个月的顾老三,再次出现在耿天面前时,已经是入夏时分,头顶炙热的太阳,完全傻眼的耿天、耿二生在咩咩咩的叫声中看着穿着大裤衩大背心脚蹬自行车还带两狗的顾老三半响回不过神。

    黝黑锃亮的肌肤下,咧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的顾老三扫了一眼羊群,又看了看傻啦吧唧的爷俩,到底没忍住,哈哈哈哈的笑了。

    ☆、 第 25 章

    “天娃、天娃。”

    略带焦急的喊声让凌晨三点才爬上炕的耿天勉强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爹。”

    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瞅了一眼,迷蒙的双眼眨了眨才看清,六点,抹了把脸,坐起身的耿天看向眉目间带着一丝不安的耿二生。

    “爹,咋了。”

    打着哈欠的耿天又搓了把脸,拉住耿天的手臂,“天儿,你跟爹来。”

    边说边拉着耿天的耿二生冰凉的手指让耿天打了个激灵,瞬间没有了睡意的耿天套上大短裤下坑,穿过弥漫这淡淡香气的院子直奔后院的耿天刚一走进后院就傻住了。

    只见前几天顾老三赶来的十几头绵羊已经围在了一起,一个并不规整但能清晰看出的圆圈出现在眼前,咩咩咩的羊叫声还伴随着丝丝血腥味。

    紧缩眉头的耿天把顺手揣在兜里的手机塞给耿二生,“爹,咱没养过羊不知道咋回事,你给三叔打电话,让他务必来一趟。”

    哎哎答应着,耿二生赶紧找顾老三的号码,而耿天则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刚刚踏出一步,耿二生一把拽住了耿天,“天儿,别去,咱家的羊不对劲,俺刚刚过去,它们要顶俺。”

    早晨五点就起来的耿二生收拾完院子又把早饭做好才提着水桶绕到后院,刚刚走进,就发现羊群已经围城了一个圆圆的圈,不知道发生啥事的耿二生刚准备上前,就被唯一一头长角的公绵羊顶了回来。

    啪啪啪的踹地声随即响起,突然暴躁的羊群把耿二生吓了一跳,虽然羊群进入自家后院的时间不长,可这几天一直照顾这十二头绵羊的耿二生却从来没有遇见这种情况。

    看看围在一起的羊群又闻着渐渐浓郁的血腥味,耿天皱起了眉头,这些羊是顾老三精挑细选从外面运回来的,虽然送来的仅有十二头,但却是顾老三跑了好几个地方给耿天找来的种羊,个大不说,产毛量更是不容小瞧。

    钱不钱的先不说这要是出点啥事,还不得心疼死,想到这里,耿天拉开耿二生的手,“爹,让俺去看看,没事,你赶紧让俺三叔过来。”

    紧紧抓住手机的耿二生看看慢慢靠前的耿天又看看手机,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小心翼翼的走到耿天身边,“天儿,爹跟你过去。”

    边小声说道,边拉住耿天挡在了耿天前面,小心翼翼的耿二生让耿天有些无奈,可不知道是耿天的出现还是羊群需要帮助,随着俩人的靠近,圈成一团的羊群慢慢撒开。

    散开呈半圆状态的羊群中,唯一的那头带角的大公羊站在中间,旁边的草堆上还趴着一头身材相对矮小一些的母绵羊,淅淅沥沥的血迹从母羊的身下流淌着。

    而血迹中,一只羊脚还在外面,眼前看到的一切顿时让爷俩傻眼了,这羊啥时候带崽子了。短暂的停顿,耿天赶紧推了一把耿二生,“爹,你去山上叫福江叔,看看福江叔会不会接生,这羊是要下崽子,顺便给三叔打电话。”

    惊醒的耿二生掉身就往外跑,咚咚咚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咩咩,两声虚弱的羊叫声中,耿天边警惕的看了一眼明显焦躁的公羊边蹲在了母羊身边,伸手碰了下羊肚子。

    咩咩,轻微的碰触传来,转头,耿天微微顿了一下,眼角带着湿润的母羊动了下身体,湿润的眼神好像在恳求耿天救救它的孩子。

    束手无策的耿天手指发凉,别看耿天在农村长大,还真没给牲口接过生,可从山上下至少要半个小时,人能等,虚弱的一直在流血的羊是否能等到?

    咩…洪亮的羊咩声响起,肩膀的背心带被拽住的耿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大公羊拽到了血迹旁,顿了一下,碰的一声闷响,耿天眼睛腾的一下瞪大。

    只见那头好像牛犊子似的大公羊两只前蹄弯曲跪在了耿天面前,抿着双唇看着眼前的血迹和那双弯曲的双蹄,耿天深深吸了一口气。

    扫了一眼四周,耿天的沾染了一丝血迹的手心里出现一捧清水,捧到母羊面前,“俺也不知道行不行,你试试,喝完俺给你接……”

    话音还没落下,从始至终一直温顺的母羊好像知道耿天掌心的清水对于它是救命的东西,低头把耿天掌心里的清水喝下,转身挪动身体来到血迹旁,耿天看了下眼带湿润的母羊,“你坚持下,我把羊羔拽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耿天觉得身边的这两头绵羊能够听懂,说完,耿天小心的把手放在了母羊乳头。

    抓着探出的羊羔腿推回母羊体内,右手刚刚探进母羊体内,母羊颤抖了一下,大公羊走到母羊身边趴下,一下又一下舔着母羊的脸颊,完全没有接生经验的耿天短短的一分钟,汗下来了。

    越来越多的血迹让耿天头发发麻,窄小的空间,摸索了半天总算摸到两条羊腿的耿天试探的往下拽了一下,咩……,叫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虚弱的声音夹杂这一丝痛苦。

    手指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抻着脖子微微颤抖的母羊耿天抿了下唇,没在犹豫拽着羊腿往外带,一点点,顺着右手出来的两只羊腿抖了一下。

    叫声一声高过一声,血迹越来越多,不敢再耽搁的耿天一下子把小羊羔拽了出来,哗啦一下,喷射出的红色液体喷了耿天满头满脸,血腥味膻味和一丝臭味让耿天干呕了一下。

    憋着气把手中的小羊放在母羊旁边,耿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勉强喘口气,挪动身体的耿天掌心再次出现一捧清水,洗洗手,换上水的耿天把清水递到母羊面前,又一次干净的掌心,总算生下小羊羔的母羊伸出舌头舔着软塌塌的小羊羔。

    一下又一下,软塌塌身上的毛发还黏糊糊的小羊羔才发出一声稚嫩的咩叫,总算发出声音的小羊羔让担心了半天的耿天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耿天还真怕小羊羔让自己给拽坏了。

    咩…洪亮的响声响起,耿天脸上的笑意还没消失,背心的带子再次被拽住,有些无奈的耿天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边的大公羊,拍了下羊头,“你媳妇没事了。”

    咩…又是一声叫,眨了眨眼看着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大公羊,耿天没明白啥意思,你看我我看你,彼此对视了半响,大公羊低头碰了下耿天的手。

    这个动作让耿天心底一动,看看公羊又看看小小的羊羔,试探性的捧出点点清水,咩…好像瞬间腾升的喜悦让耿天哭笑不得。

    又一次被咬住的背心带子让耿天无奈的翻了下白眼,“别拽别拽,俺知道了。”

    边说边凑到羊羔身边把手中的那一点点清水递到羊羔嘴下,丝丝刺痒传来,还没等耿天收回被舔干净的双手,一个大大的羊头出现在举着的双手上,低垂眼帘看着大公羊放在手上的羊脸,舔了下嘴唇的耿天拍了下羊头。

    晃悠了下大脑袋,用头拱了下耿天的大公羊叫了一声,大大的羊眼执着的看着耿天,咧了下嘴的耿天嘟囔了一句到底还是捧出清水递给公羊。

    可让耿天没有想到的时,大公羊却没有伸出舌头去拾取,而是轻轻的碰着耿天的手臂,沿着大公羊推向的方向,清水来到了羊羔面前,心底顿了一下的耿天看了看注视着羊羔的大公羊,一动不动的任由小羊羔再次舔干净掌心里的清水。

    好像满意了似的公羊伸出舌头舔了舔小羊羔才跪趴在母羊身边一下下舔着身上还带着血迹的母羊,羊羔、母羊、大公羊,一家三口在小羊羔的咩咩叫声中用属于自己的方式彼此安慰着。

    沉默着看着眼前这一切,耿天心底有些喜又有些酸,带着说不出的复杂,耿天转身拽过放在一旁的水盆,把手放在水盆旁,淅淅沥沥的清水出现,不多,只有一个盆地的泉水被耿天放在了两只公羊面前。

    抬起头用大大的羊眼看向耿天,湿乎乎的大眼睛里好像有着什么,笑了一下的耿天拍了拍大公羊的头,按住身下的草堆站起身。

    “天娃天娃”

    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喘着粗气的耿二生带着陈福江、耿大生和路上遇见的耿顺冲进了后院,满脸涨红的耿二生呼哧带喘的冲在前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行人就看到了挤在一起母羊身边的小羊羔。

    “生、生了?”

    同样喘着粗气的耿大生看着已经站起的小羊羔惊讶的瞪大了双眼,笑呵呵的看着围在一起的一家三口,点点头,“生了。”

    “生了就好生了就好,哎呀,天儿,你赶紧进屋洗洗,这身上是啥玩意。”

    总算松口气的耿二生直到这时才发现耿天脸上头上衣服上喷满的粘液,已经发干的粘液让乍一响起的耿天脸上的笑意一僵,撒腿就往屋里跑。

    ☆、 第 26 章

    新生的羊羔吸引了许多来看热闹的乡亲们,等接到消息的顾老三赶到双鸭屯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一上午没消停的耿家大院也终于归于平静,总算找到时间休息的耿天刚刚迷糊着,就被耿大生一巴掌拍起来。

    又一次被打断的睡意让耿天无比郁闷,睁开眼看着坐在炕边啪啪啪拍着肩膀的耿大生,眼里都是红血丝的耿天用力秃噜一把头皮,“大伯。”

    脸上满是纠结的耿大生拽着耿天,“天娃,晚上一起睡,老三来了,老三说这压根也不是产崽子的季节。”

    只要想到满脸惊讶的顾老三,耿大生就一阵纠结,耿大生没养过羊,但以前也是养过猪的,原本耿大生也没多想,但是赶来的顾老三一口咬定,绵羊压根没有夏季下崽子的,正常情况下,绵羊这个季节是剪羊毛的时候,而冬季才是产崽的时候,跟猪是一样的。

    微微楞了一下的耿天总算想到最初的那一丝不对劲出在哪里,这个季节那是产崽的时候而是剪羊毛的时候,额角蹦着疼的耿天起身,走到院子里用凉水洗了把脸,冰凉的凉水让一直缠绕的睡意退去,拽过背心擦了把脸上的水珠,耿天直奔后院。

    “三叔。”

    快步走进后院的耿天先是看了一眼安稳的趴在草堆的母羊和羊羔才看向顾老三,脸上带着笑意的顾老三看向耿天,“天儿醒了。”

    点点头的耿天走到顾老三身边,“三叔。”

    笑呵呵的顾老三点了点面前的绵羊,“天儿,咱赚了,当时压根不知道老羊带崽子,这买一赠一咱赚了小一千,说啥都得请三叔喝顿酒。”

    虽然有些小纠结,但顾老三是个大气的人,不会在小事上揪着不放,在他看来,产崽也好,剪羊毛也罢,反正都是掉进自家口袋。

    开着小玩笑顾老三让围在一起的几个人呵呵的笑了,欣喜家里牲口添丁的顾朝福更是一个劲点头,“请客,咋能不请客嘞。”

    站在羊圈前看着或坐或趴的羊群,耿天想起了熬夜装完的机器,心底一动,看向顾老三,“三叔,你会剪羊毛不?”

    挑了下眉梢,顾老三让耿大生进屋拿剪子和塑料布,“天儿,看三叔给你露一手。”

    很快,拿着大剪子的耿大生回到后院,接过耿大生手里的黑色大剪刀和不大的塑料布,顾老三跳进羊圈,扫了一圈,直奔靠在角落里一头独自闲晃的绵羊。

    单手按在绵羊的脊背,拍了两下的顾老三低低的喝声响起,上一刻还在挣扎的绵羊慢慢停止了挣扎,半响,不在挣扎的绵羊老实的站在顾老三面前,笑了一下的顾老三牵着温顺的绵羊把塑料布垫在地上,让绵羊站在塑料布上,左手抓起密长的羊毛,右手挥动剪刀,刷刷刷,沿着绵羊身体的纹络,快速掉落的羊毛让羊圈外的一行人目瞪口呆。

    短短的几分钟,满身密长羊毛的绵羊光溜溜的出现在众人眼前,眼底一亮的耿天跳进羊圈走到剪光羊毛的绵羊身边,仔细一看才发现,顾老三还真不是瞎剪,绵羊身上完全是一道道的剪刀留下的痕迹,两指宽的痕迹一个挨一个,伸出手摸了一下,耿天大概明白这是按照纹络剪的。

    虽然不知道顾老三咋分辨这所谓的纹络,但却并不妨碍耿天的心动,“三叔,让俺试试。”

    哈哈一笑的顾老三把剪刀递给耿天,拍着羊屁股让剪好羊毛的绵羊闪开,抓起掉满羊毛的塑料布装进耿大生递来的袋子里。

    耿天不知道顾老三是咋找羊的,只能奔着距离自己最近的绵羊走去,单手刚刚按在绵羊脊背上,咩的一声,还没等耿天反应过来,挣扎的绵羊软下脊背噗噗噗的下了几个羊粪蛋跑了。

    下意识松开手的耿天看着面前黑漆漆的羊粪蛋哭笑不得,而慌乱的羊群也刷的一下全躲在了角落,短暂的停顿,轰然大笑声响起。

    “天娃,人家三叔剪羊毛,咋的,今个你要学着捡羊粪蛋?”

    边开着玩笑边大笑的耿顺话音刚落周围的笑声也越发的响亮,哭笑不得耿天站起身看着边笑边走进羊群的顾老三,慢慢靠近中,顾老三拽过一只站在外圈的绵羊,同样是按住脊背,低喝着压住挣扎的绵羊。

    半响,挣脱不开的绵羊变得温顺,眼底闪烁了一下的耿天大概明白了些什么,塑料布拍了拍被顾老三牵来的绵羊,伸手摸了摸,半响,啥也没摸出来的耿天在众人的催促下抓起羊毛挥动起剪刀。

    从下至上,从左至右,深一下浅一下,忙活的满脑袋是汗的耿天用了十多分钟才算把羊毛剪掉,看看足足比顾老三少了一半的羊毛和好像狗啃的绵羊,别说耿顺等人,耿天自己都乐了。

    起身,甩甩因为紧张而有些紧绷的手臂,摇摇头的耿天放下剪刀,“这玩意还真不是简单的。”

    “俺试试。”

    说完跳进羊圈的耿大生拿起了剪刀,如耿天一样,看了半天的耿大生虽然按住了绵羊,可在剪羊毛上却跟耿天差不多,基本上两人剪下的羊毛量都是一小堆。

    一个挨着一个,就连耿朝福都玩似的学了剪羊毛,转了一圈重新回到顾老三手中的剪刀让顾老三呵呵呵的笑了,让人没有想到的时,老实温和的耿二生剪出的羊毛量是最多的,只是在速度上慢很多,不过单看羊毛量,耿二生已经可以赶上顾老三。

    这让耿二生乐的合不拢嘴,好像一下子找到乐趣似的,回屋又拿了一把剪子的耿二生跟着顾老三一起把剩下的几头绵羊羊毛修剪干净。除了大公羊和下崽子的母羊,十二头绵羊变的光溜溜。

    倒不是特意留下大公羊而是连顾老三都无法按住大公羊,在无法确定是否会伤害到大公羊的情况下,一次次躲开的大公羊成为了唯二的两只带毛的绵羊。

    甩甩手臂,顾老三摇摇头,“这羊都成精了,行了,留下吧。”

    又一次被逃脱的大公羊让顾老三好笑又好气,看看瞪着双眼咩咩叫着大公羊,抿了下双唇的耿天提起两袋塞好的羊毛招呼着忙活一下午的耿二生等人回屋。

    装好的羊毛放在院子内,走进屋里的顾老三看到散乱的零件,挑了下眉梢,转身直奔耿天的房间,掀开布帘子,一个个木架子挤满了不大的房间。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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