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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节

    作者和反派绝逼是真爱 作者:零熵

    第28节

    布勤一时回不过神来,不知该怎么回应陆英志的“突然告白”。他张了张口,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听身后传来了开门声。

    下一刻,一只熟悉的手就放在了他的头顶。

    甲定漪笑着拍拍他的脑袋,“怎么不回答他?我倒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布勤回过头,嘴巴更是合不上了:不论我怎么想,你先把裤子穿上好吗?全身赤/裸着要闹哪样啊?

    程颐然咽了口口水,移不开眼了。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众人,忽然陷入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沉默。布勤只好东凑西拼,没人身上脱下一件来,才堪堪将甲定漪的关键部位挡上。小麦色的健壮胸膛和精瘦的腰却一直□□着,布勤说上一句话,眼睛就会不受控制的瞟上一眼。

    “别再看了!”

    布勤被伏青的叫喊声吓了一跳,刚要解释,就见程颐然站了出来。

    “如此美色当前,我有何理由不看?”程颐然竟然笑着挑了伏青的下巴,“谁让你长得这么干巴巴的,若是脱下裤子来,下面有看头,我还勉强能看上两眼。”

    “你这混账!”伏青恼怒着打开程颐然的手。

    程颐然却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捂着右手的左手指缝间,竟然流出了鲜血。谁也没看清伏青的动作,此时只见他手中,赫然攥着一只匕首。匕首上坠/落的鲜血,正滴在地上那半截小指上。

    伏青还未泄愤,提着匕首站起身来。脸上不再是他之前纯净正直的表情,反而充满了纯粹的杀意。他离程颐然只有一步之遥,这短短的一步,却被他走出了两步来。似乎是终于要手刃仇人,这种快感几乎让他战栗。

    似乎是战栗过了头,伏青突然一翻白眼,直直的倒了下去。他正倒在程颐然身上,被平白无故的削了半截手指,程颐然却丝毫没有恨意,反而情意绵绵的捧起了伏青的身体。

    “原来你醋性这么大。不过看了别人一眼,就砍下我一段小指来。”程颐然捡起自己的手指头,展开伏青的手掌后,竟然放了进去。他脸上出现了一种瘆人的幸福微笑,“我的就是你的,你想要我身上什么部件,拿去就是,何必要脏了手呢?以后我就是你一个人的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既然如此,我会将你的尸体交给他的!”朝芩鬼魅一般出现在程颐然身后,不知何时恢复了力气,语音刚落,雾灵剑就已经向着程颐然脖颈砍了过去。

    没有意料中的鲜血四溅,落在地上的自然也不是程颐然的脑袋,而是朝芩手中的剑。七人之中似乎没人有动作,但他的剑却落在了地上。后知后觉,他才觉得手中的剑似乎被别人操纵了。

    这就是朝暮的阴谋吗?只要自己手中的雾灵剑中有那块原石,自己就永远无法完全控制它。那就给了敌人一个机会,杀死自己的机会。高手过招,怎能容手中武器受他人控制?

    是谁?刚才是谁快到自己都没发觉,就用灵气打飞了手中剑?朝芩似乎并不需要准确的对象,因为他知道,这里所有的人,都想置他于死的。

    陆英志自不用说,刚才就已经拔剑相向,尽然将心中怨怒发泄了出来。程颐然与自己的仇怨,也不是表现的淋漓尽致吗?至于甲定漪,他的心思,谁不知道?布勤与他一心,他要动手杀人,布勤只会协助。

    刘善恨龙域,恨自己,这种恨是再血液中流淌,刻在了骨子里。来自刘家人数代的冤魂与不甘,如今到了最终时刻,他怎么能够不倾泻出来?

    躺在程颐然怀中的伏青,看上去暂时失去了杀人的能力。但这是真的吗?他刚刚随手一挥,就斩下了程颐然的小指。看那半截小指,切的多么整齐,直到小指完全落地,血才涌了出来。可能就连手上的那只手也不敢相信,不过眨眼功夫,自己就失去了一部分吧。

    伏青能毫不犹豫的斩下程颐然的小指,这与他表面上的纯情可不一样。若是他知道了自己的真正目的,难道不会挥刀相向,用他那小到不可思议、却也快到不可思议的匕首,割破自己的喉咙?

    不如先下手为强……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他一人。程颐然自然能感觉到,朝芩刚才在他身后的动作。他与朝芩一直不和,更别说此次出行,事关四方圣域安危,他怎么能让朝芩将龙鼎带回龙域?

    至少要先动手,解决掉朝芩与陆英志。至于那个刘善……虽然不知道他在寻找龙鼎中是何作用,但将他一并解决了,至少永绝后患。刘家没了子嗣,以后龙域想在找龙鼎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说道永绝后患,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不是就将龙鼎的秘密永远深埋在这里了吗?看着怀中的伏青,程颐然莫名的犹豫了一下。自己的鲁莽已给他带来了硕大的灾难,还要再给他造成更大的伤害吗?

    像他一样犹豫的,还有一个。陆英志性格软弱,所以心下有了杀人的念头,他自然要细想一番。虽然杀人的念头并不坚定,但他想杀的对象,却是明确的很。

    甲定漪——他自己也惊奇,这世上他最恨的人,竟然不是朝芩,而是甲定漪。明明自己的□□比他高这么多,到头来,却是他得到了段不勤。第二个要杀的人,自然是朝芩了。只是杀了朝芩,定然会被龙域追捕。如果想神不知鬼不觉,只好将这里的人都一并灭口——唯留下布勤一人。

    三人似乎同时结束了纠结,同时抽出了身上武器、或是赤手空拳。但他们的剑、短刀和拳脚,竟然拿全是向着一个人去的——甲定漪。三人竟然想到了一处,那就是——甲定漪是最难对付的一个,趁他刚刚出去大战了一场,倒不如先解决了他。

    在他们动手的那一刻,甲定漪就已经发现了。但他没有出手反击,只是坐在原地,冷眼看着他们。布勤虽然晚了一步发现,反应却比甲定漪快得多,像是身体自觉的反应,他竟然闪身挡在了甲定漪面前。

    甲定漪这才稍微有了些动作,却不是带着布勤一起闪躲,而是突然收紧了手指。朝芩他们三个像是突然被定住了身,等他们感觉出不对想要闪躲,就已经来不及了。

    甲定漪手中燃起灵焰,照亮了整个山洞。布勤这才看清楚,甲定漪另一只手上缠着几根细不可见的丝线。丝线的另一头,竟然密布了整个山洞,简直将这里变成了蜘蛛的洞穴。

    而落入蛛网的,正是朝芩、陆英志、程颐然他们三个。甲定漪一拉手中的绳线,他们就更加动弹不得了。甲定漪这才又懒懒的坐在地上,说,“先放下手中的剑。”

    他话虽说的轻松,却带着一种不容忍抗拒的压力。朝芩觉得手上一轻,原来是雾灵剑已经落地了。

    布勤不知为何会如此变故,一双杏眼水灵灵的望着甲定漪,满是不解。甲定漪却推开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说,“我一进来,就先在地上部下了断逸绳。”

    布勤问道,“此话何意?”

    “你们有没有想过,龙无涯造了这隧道,是引来者躲避岩浆,好落入尸人的包围中。那他又为何凿出这样一个山洞,供人躲避?”甲定漪虽然在回答布勤,更像是在说给所有人听。

    虽然杀意已经漾红了朝芩双眼,但他也听得进去甲定漪的话。只是他现在已经没了太多精神思考,思考的方向也越来越偏:这剑拔弩张的时刻,甲定漪说这些做什么?该不会想转移视线,趁我不备偷袭于我?

    甲定漪却不在乎他们心中怎么想,而是继续说道,“他那么聪明,自然不会给人逃生之法。这只是陷阱中的陷阱罢了。”

    布勤恍然大悟,“是因为龙鼎!”

    布勤曾对甲定漪说过,龙鼎不仅有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也有驱动人们被欲念吞噬的力量。段无颦得到龙鼎后,曾经性情大变,正是他心中欲/望被无限放大。但他毕竟是男主角,心境自然要豁达纯净,没多久就看破红尘、随遇而安了。到了那一刻,龙鼎才真正被他驾驭了。

    但到了这个时候,布勤才真正意识到,龙鼎的威力。竟然真能让他们互相残杀,失去本性!

    布勤疑惑道,“若是龙鼎能放大人的欲念,那你与刘善怎么没事?”

    “难道你没发现,刘善自从进了这个山洞,就一心求死?比之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甲定漪道。

    “那你呢?”布勤将脸探到甲定漪面前,“难道你就没受影响?”

    甲定漪没有说话,而是抓住布勤的手,放到了自己裤裆上。里面坚硬如铁的部位,正因为受到了梦寐以求的触碰,而兴奋的跳跃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so甲定漪的欲/念到底是啥呢?

    ☆、牺牲

    布勤为难的看着甲定漪。既舍不得松手,又不敢用力。

    虽然身体有了反应,甲定漪却明显没有心思想这种事。他牵动了手中的断逸绳,对着被他绑住的三个人说:“走吧,到外面看看,你们还想杀我吗。”

    布勤有些迟疑。甲定漪却对他轻声说道,“外面赤色灵气充盈,像是突然洗涤了我心中杂念一般。控制欲/望也并非难如登天了。”

    甲定漪没有说的是,除了对布勤产生的欲念,他还有一种更明确、也更让他疯狂的欲/望:得到龙鼎。只是这种欲/望本来就强烈到无以复加,这里竟然难以对他产生影响。本来在他心里,为了获得龙鼎,就算杀了所有同行的人,也无可厚非。

    朝芩他们三个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被甲定漪拉着往外面走。隧道里已经不复之前光景,黑暗已被驱散到尽头,眼前满是淡红色的光芒。

    但布勤还是能看到尸人的身影,不过不在光明之中,它们都躲在黑暗之中,不敢靠近,却仍旧发出不甘的嘶吼。布勤仍旧有些恐惧,闪了闪身,正撞进陆英志的怀抱。

    陆英志扶住了他,却又轻轻推开了他。布勤见他脸上满是尴尬与愧疚,似乎已经清醒了过来,在后悔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

    朝芩与程颐然也感觉出自己刚才的不对劲,却不像陆英志一般,有任何的悔意和尴尬。虽然只是心中针尖大的小念头,被展现于人前时,他们没有丝毫的难堪。

    特别是程颐然,竟然惊呼道,“没想到,我对青青轻易如此之深!可我已经有了暮暮,又怎么能做对不起他的事呢?但我与青青又有了断指之约……”

    断指之约是什么鬼?明明是你调/戏人家被砍断了手指,竟然好意思单方面成为约定?你这样说的时候,体会过你已经离开身体的小指的感受吗?

    程颐然又惊呼道,“好疼!”好像他此刻才感觉到疼痛。

    甲定漪松开手上的断逸绳,随意一抖,断逸绳像是有灵魂一样,竟然没有丝毫的纠缠打结,被他收进了手里。

    “你的手指还在流血。”甲定漪听够了程颐然的大呼小叫,抽出本属于朝芩、现在已成为他所属物的雾灵剑,“看伤口不太整齐,需不需要我为你修整一下?”

    言下之意,干脆用雾灵剑再斩下一截,将伤口切的整齐些。

    程颐然捂住伤口,也闭上了嘴。他又走进山洞,将伏青背了起来。从此以后,他要负责的不仅是自己的生命了,还有伏青的。因为,他们已经有了“断指之约”。

    刘善也跟了出来,依然沉默不语。甲定漪示意众人跟上,他们要往中心去了——藏纳着龙鼎的炽热岩浆。他们刚走两步,走在最后的布勤突然轻呼了一声。

    “你们看……那是……”布勤还没说完,竟然就像着尸人盘踞的黑暗走去了。原来是布勤看到黑暗之中,看到了一个盘城一团的小小身影。

    “颦儿!”布勤惊叫一声,竟然不顾黑暗中盘踞着的恐怖怪物,冲了过去。布勤倒霉又想那么多,反正只有一步之遥,将段无颦拽回来再说。

    只是看上去也就半米的距离,他一踏进黑暗里,就感觉简直是进入两个世界。虽然半身还在赤色灵气之中,但另一半陷入黑暗的身体,却像是踏入了冰天雪地。他这才察觉到不对,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伸手一勾,就拉住了段无颦的衣领。

    段无颦像是没有了知觉,被他拖了过来,也依然没有反应。布勤拖着段无颦,刚想回到那个光明的、安全的世界,就感到自己被猛拉了一下。拉他的人与他擦身而过,布勤看清楚了,那是陆英志的脸。

    他心下一揪,再回过神时,已经被甲定漪接在了怀里。而陆英志,却落入了那个代表着死亡的黑暗之中。原来见布勤走向暗处,离他更近的陆英志抢先一步,去拉了他一把。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陆英志的手被尸人咬住了。几乎像是被猎狗拖进巢穴一般,陆英志来不及反应,就被拽了进去。

    甲定漪接住布勤,将他交给朝芩,就提着剑也冲向了黑暗。只见雾灵剑上红光闪起,像是火焰一般跳耀,剑气未到,红光却已斩杀了一片尸人。甲定漪不做恋战,只砍杀了陆英志身边的尸人,将他又拉了回来。

    陆英志脸色苍白,不知是受了伤还是被吓的。只是他们现在无心关心陆英志身体了,因为赤色灵气正在以肉眼能见的速度减少。

    “跑!”甲定漪大喊一声,拉着布勤就向隧道另一头跑去。几人纷纷跟上,陆英志跌跌撞撞的像是失了魂,却也没落下。

    他们功夫都决定,跑速自然飞快。就算是离弦的箭,也只能堪堪跟上他们的脚步。可惜到了隧道尽头,他们齐齐的停下了脚步——脚下就是千丈深渊,像是一个巨大熔炉,岩浆像是知道他们的来临,激烈的翻滚了起来。

    朝芩喊道,“该怎么办?总不能跳下去吧?”

    “没想到,我要和青青殉情于此了……”程颐然含情脉脉的看着背上的伏青。

    布勤急中生智,对甲定漪说,“要不然,用你的断逸绳试试?它不是结实的很吗?”

    “你的意识是,我们顺着断逸绳往下爬?”甲定漪知道,迫在眉睫,不管能不能爬下去,至少脚下的深渊里都是赤色灵气,尸人是进不来的。自己刚才消耗过大,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根本不可能再引灵气击退尸人了。

    甲定漪不做犹豫,掏出怀中断逸绳,找了根巨大石柱绑住,然后扔进了深渊里。他还想抵挡一阵尸人,就示意布勤先往下爬。布勤将段无颦绑在胸前,四肢缠在自己背上,就双手攥紧绳子,首先跳了下去。

    他没爬过绳,也不知道缓冲,一下窜了十米有余,手上立刻被断逸绳磨破了,火辣辣的疼。但他知道底下可是滚烫的岩浆,虽然里面掺杂着赤色灵气,温度低了不少,也能瞬间将人融化。他强忍着疼痛,双脚蹬在山壁上,苦苦支撑着。

    接着头上又下来一人,布勤仰起头,勉强看出那是刘善。他感觉接二连三的又攀在绳上几人,按说甲定漪与陆英志都应该上来了,大家暂时也安全了——但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他不安的倒是有理由。眼见赤色灵气就要消失,陆英志动都没动。

    甲定漪以为他吓坏了,前去扶他,却见他苦笑的摇了摇头。陆英志慢条斯理的解开自己的腰带,扒下了自己的上衣。他的上身、连带脖子,被咬了十数个硕大的血窟窿,而那件衣服,早已经被血染黑了。

    陆英志这才开口,却是先喷出一口血。他声音淡然,“你下去吧,反正我也走不了了。不如在这里替你们抵挡一阵。”

    甲定漪自然不在乎陆英志的死活。只是想到他是为救布勤才受伤的,竟难得生出一丝不忍了。甲定漪说,“刚才你也看到了,朝芩被咬伤了,依然可以治好。”

    “他只被咬伤一处。如今我伤了这么多地方,难道都要将肉挖下来?如此一来,我一样活不了。”陆英志说,“你看看那石柱。”

    甲定漪抽眼一看,那巨大的石柱上,竟然开始慢慢出现了裂纹。断逸绳确实能承载住他们的重量,而这根看似结实的石柱,却承载不住。眼前可能已是极限,何况再加两人。

    陆英志接过甲定漪手中的雾灵剑,当作拐杖将自己支撑了起来。

    “我一直想名正言顺的拥有雾灵剑。”陆英志手中的雾灵剑,似乎是对他有了反应,竟然开始低声鸣泣了起来。他拂过手中的剑,“没想到,终于有了这个机会。”

    见陆英志虽是强弩之末,脸上却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光芒,甲定漪似乎明白了他的心境。陆英志这一生,最希望的,就是成为一个英雄。用生命达成自己的理想,见证自己的光辉,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

    甲定漪没有再说话,只是冲他一点头。

    头一次,陆英志竟然与甲定漪有了心意相通的感觉。或者说,在这一刻,陆英志的气势甚至压制住了甲定漪。

    陆英志将剑横在身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保护好他。还有,我答应过颦儿,等出了龙域,会带他去集市上买糖人的……”

    “我会的。”甲定漪答应了下来。不知道是答应的哪件事。他为段无颦买过许多吃喝玩意,只是终他一生,也没有为他买过糖人。也许在他心里,这件事,应该由一个承诺过的人来做。

    甲定漪头也不回的跳了下去,拉住了绳子。别人听不清楚,可是他听得清清楚楚,那就是陆英志怒吼一声,剑气合鸣,向着与生路相反的方向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陆英志暂时牺牲了。

    ☆、不该存在的人

    布勤不知道上面变故,只是心里越来越纠结和不安。他大喊了一声甲定漪的名字,还好得到了他的回应。布勤刚一松懈,竟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下沉了下去。他拼命抓住断逸绳,就算绳线已经绞进手掌里,还是没有阻止他逐渐向下滑。

    布勤感受不到,到底是哪里成为了受力点,被脚下的神秘力量抓住了。身体仿佛不受自己的控制了一般,手上实在疼得受不住了,他刚想换个姿势,谁知这稍稍一松,他整个人就都离开了绳子。

    发现他掉下去的,只有离他最近的刘善。虽然立刻伸手去拉他,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落入了翻滚熔炉般的岩浆中。他刚想喊甲定漪的名字,却见头上已经跃下一个人。甲定漪一身黑衣,仿佛一只轻巧的雨燕,单手拉着绳子,如履平地般的沿着山壁向下跳去。

    只一眨眼的功夫,甲定漪就不见了身影。赤红色的灵气与滚烫的蒸汽,拦住了刘善的目光。

    掉进岩浆里的那一刻,布勤唯一的动作,就是抱紧了怀中的段无颦。连他自己都苦笑,自己竟然如此有母性光辉。自己卷成了一个肉丸,落入了油锅——布勤终于了解了干炸丸子的感受。没有想象中那么疼痛,皮肤上像是涌起无数的小气泡,带走了皮肤的柔嫩和平整,也带走了炙热的疼痛。

    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眼前浮现的,竟不是甲定漪的脸,而是一张美得令他窒息的脸。这张脸似曾相识,布勤盯着他看了许久,难道是到了天堂,遇到了天使?不对,以这部的设计,应该是到了阴曹地府吧?

    “玉面罗刹”就是这么来的吗?布勤一手护住段无颦,一手伸了出去,却发现眼前竟然有一层透明的屏障。就是蛋壳一般,布勤觉得自己变成未孵化的小鸡,倒是安稳舒适了起来。

    所以,要从“干炸丸子”变成“毛鸡蛋”了吗?

    那张美得不似凡人的脸,停在了布勤面前。布勤看得出,与自己不同,似乎在这无边的“熔炉”里,他来去自如,一点也不惧怕炙热。银色的长发飘荡在四周,衬得他的更加仙气飘然。

    那人开了口,声音也是十分的熟悉,“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小朋友?”

    这声音仿若沙漠里的驼铃,飘渺的遥遥传来,唤醒了布勤已经消失的记忆。银色月光、青砖古井、泥泞小路,还有眼前的这个“仙人”——这不是布勤在龙域清醒过来后,头一天夜里的见闻吗?只是被他当成了一个梦,还渐渐忘却了。

    布勤惊讶道,“你不是在龙域……那天晚上……话说的非常玄乎的那个?”布勤也语无伦次了。

    “是我。”那人笑容有如春日微风,“我果然没看错你,竟然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

    布勤却没功夫与他闲聊,反正也到了生命最后时刻,说不定,已经是死了吧?他直截了当的问,“你到底是谁?”

    那人笑容依旧纯然,“你问的不应该是我,而是你自己。有谁能比你更了解,这个世界里人物?”

    “你什么意思?”布勤瞬间毛骨悚然了起来。难道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自己和甲定漪接触的过程中,从来没出现过这样一个人,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用害怕。对我来说,你算是我的半个父亲,因为你创造了我。但对你来说,我也算你的半个父亲,因为,我创造了你——或许应该说,创造了以前的你。”

    布勤越听越糊涂,简直是世纪最复杂的脑筋急转弯,你既是我爹、我也是你爹,准确来说,我是以前的你爹……这都什么跟什么?

    “反正我也死了,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

    那人又笑了笑。布勤发现,他真的很爱笑。仿佛这个世界这样可爱,一花一草、流萤枯木都那么有趣,让他忍不住笑意。

    他笑够了,突然将手放到胸前,令布勤惊讶的一幕出现了。那人的手,就这样伸进了自己的胸膛。既没有流血、也没有破肉,就好像他的胸膛有一扇大门,任由进出。他的手慢慢出来,手心却捧了个心脏大小的东西。

    布勤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他的心脏——那东西呈血红色,还在跳动着。可它却不是心脏的形状,而像是一只鼎,两只提耳是一对相望的龙头。他又笑了——只是这次笑得有点力不从心,却又格外的心平气和。

    布勤看着那人手中的东西,心里已经有了个猜测。果然,那人将手伸进了布勤所在的“蛋”里。布勤立刻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热气涌起,那东西发出一阵刺眼光芒,竟然就融进了布勤的胸口。布勤受不住这种强烈的涌动,几乎要呕吐了。

    他好不容易克制住了,就说,“这东西……是龙鼎?”

    “这个世界的源泉、终结,都在这东西里。没有原因,无法改变,因为这是你定下的规矩。”那人说,“如今你得到了它,我也就结束了使命。你创造的世界,该由你来保护。我只有一个请求,也请保护好我的世界。”

    “你到底是谁?!”眼见那人身影并未飘远,却越来越模糊,布勤大声喊道。

    “在下生来之荣幸,也是一生所维护的荣誉,就是得你所赐的一个殊荣——英雄。”他说完最后一句,留下来一个淡淡的笑。那笑里既包含了骄傲,也藏着一丝落寞,更多的是历尽千帆、尝遍荣辱后,放下一切的淡然与松快。

    这样一个神秘人物,似乎却拥有布勤所见所有人物的能力,又堪称的“英雄”二字——布勤心里有了一个答案,但他却不敢相信。因为在这个故事里,那人应该早就作古,连腐骨都化成了黄沙了。

    布勤正在心中震惊之时,忽然发现,他眼前的那张脸,不知何时换成了甲定漪的。甲定漪也像他一样,被一个透明的蛋壳包裹了起来。看到甲定漪的“蛋壳”,布勤才发现,这“蛋壳”虽然是透明的,却闪烁着七彩的荧光,缓慢的流淌着。

    比起他来,甲定漪似乎更擅长控制蛋壳,推着布勤的,一路向上游去。

    进来时足有七个人,后来又加了个伏青,变成了八个。可如今断逸绳上挂着的,只剩下了四个:朝芩、刘善、程颐然与昏迷不醒的伏青。

    朝芩最后一个跳下,他自然听到了甲定漪与陆英志的对话。他心里一直瞧不起陆英志——不管是在雾灵山做他的师兄时,还是到了龙域,成了他的上司。朝芩讨厌他软弱无助的样子,讨厌他唯唯诺诺的样子,但陆英志却总有办法,讨得段无颦欢心。就算再见了甲定漪与布勤,他也依然能成为他们的“朋友”。

    这样一个软弱无能的“臭虫”,如何能——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就连此刻也是,他可以为了同行抵挡尸人,可以为了他爱慕的人去死——而自己,也许能活下来,但注定会和心中的人越走越远。就连他也产生了同样的念头,恨不得跳上去,与尸人站个你死我活。

    可是纵身跃下去“救”布勤的甲定漪,彻底震撼了朝芩。布勤必死无疑,甲定漪再跳下去,根本就是殉葬。在朝芩心里,若论冷血无情、没心没肺,第三是自己、第二是龙吟霜,第一则当之无愧的非甲定漪莫属。自然,现在这排名要调一调了,朝暮挤上了头把交椅。

    就连甲定漪,也竟然会做出这种“白死”的事。朝芩说不清心中滋味,至少他突然有了种活下去的需要。他要活下去,再见朝暮一面。他还有许多事想做,作为龙域的后人,只敢想不敢做的事。

    既然他有了这个念头,就立刻坚定了起来。他喊道,“我们将断逸绳绑在身上,纵身跃到能落脚的地方。”

    程颐然见他们二人落了下去,心中虽然悲伤,但想到背上还有伏青,也顾不得多想。他抬头四处望去,见斜上十多米处,有个能落脚的小台子,也就大约能容纳一人。

    程颐然指了指那里,朝芩心领神会,像只轻盈的鸟儿一跃便窜了上去。他又四处寻找了一番,发现了下一个落脚点,不做停歇又窜了过去。程颐然紧随其后,以他的功力,跳上个十几米不算什么,只是身上背着伏青,竟然脚下打滑,险些掉了下去。

    他堪堪站稳身体,跟着朝芩的线路,一路向上跃去。原来这山体里竟有无数只有两脚宽的突起,看样子却像是人工开凿的。只是两个能落脚的地方相差太远,他们爬跳了一阵,也累得不行,便站在原地休息一下。

    只是刚松了口气,突然地动山摇了起来。脚下的岩浆似乎终于沸腾了,腾起一阵阵烟雾。而容纳岩浆的整个山体,也跟着剧烈摇晃了起来。他们叫苦不迭,双手紧紧抠着石壁,哪怕指甲断裂也没有丝毫疼痛感。

    山体摇晃了一阵,突然安静了下来。刚松了一口气,这片刻的宁静,又被打破了。岩浆波动的更加剧烈,从中突然喷出一个透明的球来。他们离得太远,看不真切,远看只有手掌大小的球,应该也能容纳一个成人。

    只是这球窜到半空,突然被一张血盆巨口吞了下去。朝芩心中一惊,这不是只有龙域里才有的黑龙吗?

    作者有话要说:  猜出那个神秘人是谁了吗~感觉提示太久远了~

    ☆、逃出生天

    这不是龙域里才有的黑龙吗?

    虽然不知道黑龙的来历,但朝芩心里清楚,凭着它的硕大体型,就已经天下难寻敌手了。但龙域里的黑龙见了眼前这只,恐怕也只有灰灰溜走的份了。朝芩原本以为,龙域里的黑龙个头已经够大了,但放在这只眼前——简直就像是刚出壳的小蛇,面对真正的巨龙。

    这条黑龙从岩浆中耸起身体,百余米的蛇身盘旋在半空,巨口一张仿佛打开了地狱的大门。龙域里的黑龙能随意吞下整个人,而这一只,就算是一整个人,也塞不住他的牙缝。

    黑龙寿命非常长,除了进食,几乎都藏在地底不动。就算对食物的欲/望也不是很强烈,这庞然大物的一生,大都在沉睡中度过了。沉睡时像是巨大的石雕,一旦苏醒过来,它就成了地下最恐怖的猎食者。

    这只黑龙似在沉睡中刚刚苏醒,巨大的眼睑反复滋润着黑色的瞳孔。它并没有像朝芩他们袭来的的准备——在它的眼里,朝芩他们就像是几只蚂蚁,根本引不起的他注意。但要命的是,黑龙只稍作休息,就开始猛烈的撞击山体了。

    山体仿佛关押它的牢笼,引起了它莫名的愤怒。蛇头像是撞钟的木桩,每撞一下,山上都会掉落不少碎屑。岩浆在黑龙的搅动之下,鼓动的更加激烈,赤色灵气大涨,瞬间充盈了整个山体。

    刘善像是忽然惊醒一样,大喊道:“快跑!往山顶爬!”

    “可是布勤他们……”朝芩看了眼下面的情况,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攀着石壁往上爬去。就算甲定漪他们掉下去后没有立即烫死,这种情况下,他们也肯定活不成了。

    程颐然也没有说话,而是紧了紧捆着伏青的带子,用他那缺了一截小指的手,攀爬起来。他们历尽千辛,终于从洞顶爬了出来,又顺着进来时候的枯藤,往山下爬去。

    总算暂时安全下来,但肉眼都能看出,煜火峰已经摇摇欲坠。经过一路的颠簸,伏青终于醒了过来。虽然不知道到底出了何变故,伏青却挣扎了起来,从程颐然背上跳了下去。

    “我要回师门!去通知师父他们!”

    程颐然拦住了他,道,“这山眼看都要崩了,你回去也不过多个人送命而已。再说你已被逐出师门,对他们没有责任和情义了。”

    “是你害我这样……”伏青停住了,接着倔强的说,“我生是煜火峰的人,死……如果煜火峰今日有所不幸,我死也要死在山上。”

    “你不用去了。”刘善也开了口,“既然龙无涯会将你的师门放在煜火峰上,就一定想好了对策。你看……”

    他们顺着刘善的手望去,有一股烟气渺渺升起。虽然被山当着,但那位置明显是前山。

    “这是煜火峰传达危险信号的烟火……”伏青说,“就算这样,我也要去。煜火峰撤离,少不了人手帮忙。”

    他说完,就一纵身跳上了树。回头看了程颐然一眼,他低声丢下了句“对不起”,就灵巧的飞身走了。程颐然顿了一下,冲刘善一抱拳,“我要去保护伏青,已经没了两位美人,不能再少一个了。”

    “至于你,莫要对暮暮动手,等我回来后自然会找你算账。”程颐然这话是说给朝芩听的。朝芩却不耐烦的冷笑了一声,只是程颐然并不在乎他的态度,转身追了上去。

    只剩下他和刘善两个,朝芩抚着受伤的肩膀说,“我们两个还是尽快离开,若是山真的崩塌了,这里也不安全。”

    “我们分头走吧。”刘善说,“你受了重伤,恐怕没能力拦住我了。再说你动用了真龙之力,归墟已受重创,别说运功了,现在恐怕连行走都疼痛不堪吧?”

    朝芩淡然的点了点头

    “我刘家也龙域的孽缘,到此为止,也结束了。”刘善道,“后会无期。”

    朝芩却说,“多谢。”

    这话像是说反了,但却正正符合当下情形。想要结束刘家的厄运,只有刘家“绝后”这唯一的方法。自己是刘家唯一的儿子了,只有自己死在这里,龙域才不会再找刘家麻烦。而如今知道他生死的,除了程颐然和伏青,只有朝芩了。程颐然和伏青自然不会交代他的生死,但朝芩是龙域的人,要回龙域去。

    想要万无一失,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朝芩灭口这才一了百了。但他只道了声“后会无期”。永不相见,永远不会泄漏秘密。

    刘善点了点头,施展轻功飞走了。原来刘善武功也不低,特别是轻功,只是一遇到龙域的人,他就束手就擒了。

    朝芩看着刘善的身影彻消失,才心力交瘁的瘫倒在地。他早知道这趟行动不会那么简单,但也想不到,竟然陪进甲定漪、布勤和……段无颦的性命。朝芩叹了口气,眼睛望向的方向,并不是龙域所在的西方,而是雾灵山所在的北方。

    甲定漪推着布勤“游出”岩浆,找了个石台休息。看着暴躁撞山的黑龙,甲定漪脸上去没有慌乱。他气定神闲的从衣服里掏出一只短笛,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声。布勤认出,这是程颐然的断魂笛。

    “我从他身上拿来的。”在甲定漪的字典里,绝对没有“偷”这个字。

    说来也奇怪,笛声虽然不大又短促,却飘荡的很远,一直传递到山顶。黑龙对笛声有所反应,停顿了下来,歪着头似乎在思考。布勤刚松了口气,就见黑龙突然仰起头,更加凶狠的向山体撞去。

    布勤一把抱住了甲定漪的腰,“定漪,有句话我藏了许久,一直不敢跟你说。我们命不久矣,我不想再隐瞒了。”

    甲定漪皱起眉来,眼神颇为凶狠,“你有何事隐瞒我?”

    怎么像是丈夫在审问出/轨的妻子?

    布勤紧张了起来,看着甲定漪的薄唇,磕磕巴巴的说,“我、我的心里,一直伴你当作……呸呸?”

    “呸呸?”甲定漪莫名其妙,“你隐藏的话,就是想呸我?”

    “不是!是呸呸!就是刘家的那只土熊!”

    甲定漪顺着布勤的视线看去,果然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大老鼠”从山壁里钻了出来,只有一双大眼睛泛出痴呆的光芒。真不知道布勤是怎么判断出,这只“呸呸”的。

    土熊全身都钻了出来,疯狂的左右摇晃,甩掉了身上的石渣。它扑进布勤的怀里,亲昵的打了几个滚,然后叼了刁布勤的衣服,就又跳进了它钻出来的洞口。

    “呸呸这是……”布勤有些奇怪。

    “跟上它。”甲定漪说完,解下布勤怀中捆着的段无颦,绑在自己胸口,就首先爬了进去。

    这隧道只能将将容纳一人,甲定漪边爬边看着山壁,见上面都是四指抓痕。早就猜到这隧道是土熊挖出来的,但亲眼见识之后,就连甲定漪也不由得心中惊叹,这土熊爪子实在太过尖利,竟能挖穿山体。

    他们跟着土熊钻出山体,就见一双脚出现在眼前。布勤抬起头,见那人竟是刘善。刘善笑意盈盈的看着灰头土脸的他们,说:“没想到土熊还能记得你的气味,打洞打的这么准,一下打到了你们脚下。”

    布勤精疲力尽的坐在地上,问,“你怎么知道……”

    “知道你们没死?”刘善说,“我也不知道。但你毕竟算我半个弟弟,定漪也与我是挚友,我说什么也要回来看一看。再说土熊焦躁不安,我猜想它是发现了你的气味。”

    听到“弟弟”这个词,布勤感动得不能自已。就算知道刘家只是利用自己,但刘善竟能不顾安危回来救生死未卜的自己,布勤还是忍不住心生感动。

    甲定漪却不像他一般面露感动,而是冷着脸问道,“你将他们都灭口了吗?”

    灭口?他们?都?布勤不解的看着甲定漪。

    刘善摇了摇头,“我见陆英志和你们……的‘死’,对他们造成了不少触动。程颐然与伏青又是四方圣域的弟子,应该不会与龙域再有瓜葛。至于朝芩……他伤的很重,还动用了真龙之力,这片丛林里险象环生,他不一定能活着走出去了。”

    布勤大概猜出,刘善与甲定漪,也许早就有了约定。想到这里,布勤不寒而栗,他们该不会是要夺取龙鼎后,就杀了所有人灭口吧?布勤倒是不担心自己的性命,但如果甲定漪真有这个念头,布勤还是觉得残忍非常。

    “我早就该知道,你的心太软。”甲定漪说,“不过没关系,我有了龙鼎,任何人都对我造不成威胁。”

    听到“龙鼎”二字,布勤指着自己,大喊道,“定漪,我有了!”

    “……”甲定漪。

    “恭喜你,要当爹了。”刘善说,“我早就看出你并非普通人,男人也能被你搞怀孕,实在佩服。”

    布勤忍住掐死刘善的冲动,对甲定漪说,“我是说,我有了龙鼎。”

    “你有了?不应该是段无颦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掉进岩浆里,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甲定漪却说,“此事日后再说,我们先离开这里。”虽然站在同一战线,但他对刘善,还是有所防备的。

    他们急匆匆的北跑去。一/夜没有停歇,终于在日出之时,离开了丛林。看着煜火峰真的被熊熊烈火包围,布勤心中忽然有所触动。这天下的至宝“龙鼎”已然在他身体里了,那下一步,他们该怎么做?

    真像甲定漪计划的那样,称霸天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布勤:我有了。

    甲定漪:那就生下来吧

    ☆、天乐门

    四喜饭庄是四喜镇上最大的一家饭庄,里面人头攒动热闹非常,不像饭庄倒像是澡堂。别看四喜饭庄现在生意这么好,一年以前老板还在为萧条的人流而发愁。四喜镇不是什么大镇,背后靠着一座高耸入云的方移山,只有一条大道横穿四喜镇。直到两年半前,方移山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门派。自此之后,往来四喜镇的武林人士,突然大增。

    “吴兄!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遇,你也是前来投山的吗?”

    “许久不见,陆兄。听你这意思,莫不是也是前来拜师的?”姓吴的剑客道,“陆兄可是南方一代有名的剑客,师从大家,怎么也屈就来投山拜师?”

    陆姓剑客脸上却没一点尴尬,反而笑道,“天乐门广纳天下豪杰,不问出身门派,只要愿意拜入门内,皆是一视同仁、毫无保留。且不说天乐门的功法超群,就冲着门主这胸襟与气度,也值得我辈前去拜访一番。”

    “在下也是听说,天乐门虽然只创派不到三年时间,但已在武林之中独树一帜。皆因天乐门门主武功超群,且为人正直大气,对于拜入门下的门人,皆是倾囊相授。”吴姓剑客快速扫了眼两旁,低声说道,“我听有人说,这天乐门的功法,甚至比四方圣域还要高上一筹。甚至有人传言,这天乐门的门主,简直就是龙无涯转世。”

    “竟然有如此传言?是从何而来?”

    这传言,自然不是平白无故来的。

    布勤正靠在廊子上,懒洋洋的看着甲定漪与段无颦在练剑。不知是因为龙域的经历,还是因为年纪大了些,段无颦已不像孩童时代一般紧粘着甲定漪,将他当作自己偶像事事都要仿着他做。反而开始与甲定漪对着干,甚至想要战胜他。

    正因如此,段无颦别说向甲定漪学习武功了,就连得他点拨两句都板着脸不高兴半天。幸好他有了另一位高师,也正是布勤在里为他安排的那位——煜火峰的伏青。伏青之所以进了天乐门,又成为了段无颦的老师,这其中还有一番曲折。

    布勤想到这其中曲折,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来是来了,却不肯担任天乐门内任何职务,只与段无颦“一见如故”,做了他的师父。因为刚创派时人员太少,布勤不得不当了个左护法。右护法则是刘善担任。布勤这个左护法什么都不用管,唯一的任务,就是负责对外宣传天乐门。

    见甲定漪再一次挑落了段无颦手中的剑,还冲着他不屑的一笑,布勤就知道,段无颦今天又要闹脾气了。段无颦闹脾气与寻常孩子不同,他从部队别人发火,只和自己较劲,饭都不肯吃就一直练功。不过布勤还没来得及去安慰他,就见暗卫走了过来。

    虽然天乐门现在的门人已经不少,但甲定漪与布勤的心腹,也不过三十个暗卫而已。这三十个暗卫,都是甲定漪战胜的高手,又将他们收入麾下悉心教导,组成了暗卫。暗卫的首领名叫自来,本是南方最大剑派的首徒,却也两招败在了甲定漪手中——第一招是因为布勤和甲定漪说话,分了他的神所以没出招。自来按照比武前的约定,成为了甲定漪的暗卫。

    布勤最喜欢自来前来禀告,因为布勤每次都会说,“又不请自来了。”

    自来装作没听见,向他抱了抱拳。

    于是布勤又说,“不请而自来也。”说完他笑得更高兴了。

    自来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布勤总是喜欢叫他“自来也”,每次叫完都高兴上一阵。他更弄不明白的是,这位左护法既不像右护法一样武功高超,又没有右护法一半的经商办事能力,怎么能成为天乐门的左护法的呢?虽然见过左护法与门主亲热,但自来心里清楚,门主绝不是个任人唯亲的人。

    直到后来,他才弄清楚了左护法的本事。他的本事,全靠一张嘴。

    “自来,现在江湖上的传闻如何了?”

    听到布勤问话,自来连忙答道,“禀护法,您叫我去传播的谣言,已经都在江湖上传开了,现在人人都夸赞天乐门、敬佩门主。甚至不用我们造谣,就有人说,教主乃是龙无涯转世,来造福武林的。”

    布勤轻咳了一声,尴尬的说,“这不叫传播谣言,也不叫造谣。”

    “属下愚钝,那这又该叫什么?”

    布勤想了一会说,“叫宣传……顶多叫炒作。”

    “属下谨记左护法教诲,一定好好炒作。”自来见甲定漪走来,抱拳道,“门主。”

    甲定漪示意他下去,才坐到布勤对面,说道,“这一个月以来,前来拜师的人又翻了一番。看来你的计策确实有用。”

    “那是自然。”布勤难得骄傲一回,“我小学的时候当过宣传委员。”

    甲定漪问道,“只是我有些不解,为何一定要称‘门’,而不能称‘教’?”

    “因为只有‘名门正派’。”布勤道,“而且,只有‘魔教’,总不能叫‘魔门’吧?

    甲定漪问道,“你为何我就不能创个堂堂正正的名门正派,非要起个名门正派的名字做遮掩?”

    “那还用说?你的理想制度,一定要以你为尊,在教众门人心中,你是唯一的真神。门人要严格遵守戒律,违者有严酷刑法等着;门内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忠心与否。”布勤想了想补充道,“唯一的理想与目标,就是一统江湖。”

    甲定漪嘴角挂出一点弧度,“你倒是了解我。不过我们刚刚立住脚跟,马上行其道,定然会招来四方圣域的不满,甚至围剿。尚要忍耐住一些日子,等我们真正称霸一方时,我自会随心所欲放手去做。”

    布勤发现,自从得了龙鼎又创立天乐门之后,甲定漪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如果嘴角微微上挑算作笑容的话。可就算只有这一点笑意,依然看得布勤眼睛发直,心头猛跳。

    “只是我觉得天乐门这三字,太过平和,怎么听都不像能一统江湖的名字。这名字到底有何意义?难道真要向别人解释,我们这个门派是为了天天快乐?”

    布勤汗颜,“天乐”这二字,取自于他心中的偶像古天乐。本来只是随便说说,谁知道甲定漪竟然当了真。

    要是甲定漪知道他用别的男人的名字做门派,一定又少不了一场打。虽然现在总会被打到床上去,但之前的疼痛也是切切实实的。

    布勤道,“你嫌门派名字不够响亮,为何不听我的建议,假名叫做东方不败?”

    因为你说这四个字的时候,脸色就像是偷了鸡的黄鼠狼。不过甲定漪没有说出口,而是说,“叫甲一就够了。等到能将四方圣域与龙域都踩在脚下的时候,我就会恢复真实姓名。”

    对于四方圣域和龙域来说,甲定漪和布勤都算是叛徒。甲定漪改名叫甲一,布勤在这个世界成为了段不勤,此时干脆叫回了布勤。

    布勤在心里说甲定漪不识货,连东方教主的大名都不识。见段无颦终于放下剑走了过来,布勤忙捡起毛巾给他擦汗。因为段无颦曾被捉去龙域两年,布勤对他愧疚异常,整日里照顾的贴心又热心,简直比亲娘还要亲。

    段无颦却大都不领情,就像此时,他扭过头拒绝了布勤的手,拿来毛巾自己擦了起来。不出布勤所料,段无颦冷冰冰的说,“娘,我要去找师父练功,午饭和晚饭都不用叫我了。”

    不论如何与布勤不复往日亲密,但这个“娘”的称呼却是从未变过。布勤曾经与他谈过这个称呼这个问题,被段无颦冷着脸一句“你不想当我娘了?”给憋了回去。

    虽然知道是白费,布勤还是劝道,“还是吃一顿的吧?你不吃,你师父也要吃啊。你每次一输……舒服不了,就拉着你伏青练功,你不吃他也跟着不吃。你看他瘦成什么样了?等你程颐然叔叔来了,见你把伏青饿的又黑又瘦,又该唠唠叨叨个没完了。”

    “程颐然?哼。白吃天乐门的饭住天乐门的房子,还有资格唠叨?他若是敢唠叨,直接赶出去就是。”段无颦对程颐然全然没有一丝尊敬。这也不怪他不懂礼貌,而是程颐然每次一来就闹得鸡飞狗跳,让段无颦太过心烦。

    段无颦顿了顿又说,“再说,师父本来就黑,这又跟我没关系。”

    “你老让你师父跟你在太阳底下练功,自然更黑了。你倒是晒不黑,这小脸又白又嫩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布勤边说边动起了手,捏了捏段无颦的脸蛋。只捏了一下,布勤就紧张的收回了手。

    段无颦这眼神也太过冷漠凶狠了吧?这一点上,真是得了甲定漪的真传。

    段无颦见布勤脸色僵了,心中有些懊悔。他自知不少小孩子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与布勤亲近。但不知为何,布勤似乎越来越怕他了,总是小心翼翼的看他的神色。段无颦努力扯出一点笑容,“娘,我先去练功了。”

    布勤点点头,内心却是崩溃的。刚才出现在段无颦脸上的是什么?难道是看到我背后出现了黑白无常的召唤吗?担忧而又不能据实相告才产生的纠结表情吗?

    布勤回过头,背后还真站了个“黑无常”。布勤面无表情的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自来禀告,“门主、左护法,我刚刚得到消息,断脊谷的人正往这里赶。”

    “程颐然又来了?他不是上个月刚走吗?”

    “来的并不是程少侠,领队的叫韩厚。”自来说,“不仅如此,我得到消息,雾灵山、平涟湖都在往这里赶。他们的目的地虽不是我们,而是煜火峰,但此次四方圣域如此大阵仗,似乎是冲着我们来的。”

    甲定漪却丝毫不紧张,脸上反而出现了危险的笑意,“我倒想看看,煜火峰到底听不听话。恰好是个考验他们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场出来的是无胸与露胸两兄弟= =

    ☆、平涟湖

    四喜镇上红火起来的不止四喜饭庄一家,还有一家叫做同来客栈的,也住满了来来往往武林人士。只是这两天,同来客栈突然冷清了下来。每日进账的银子倒是没少,还翻了一番,住的人却较往日里少了几倍。

    同来客栈的掌柜本该高兴,伺候的人少了赚的钱却多了。可掌柜的实在高兴不起来,因为来的这几位,全都是他得罪不起的角色。四方圣域的人,对于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来说,简直就是神仙下凡。如今这么多神仙都住在他这一家,这里却没有成为人间仙境,反而成了炼狱。掌柜的和小二每天都兢兢战战的,生怕做错事,被四方圣域的高人咳嗽一声震碎五脏六腑、又或者被他们一个眼神烧烂五官。

    就像此刻,小二哥正端着托盘送茶,谁知道太过紧张,竟然自己绊倒了自己。几声银铃般的笑声,若是放到寻常人身上,定然会听得店小二面红耳赤心痒痒。可是这几位笑出声的妙龄少女,却是平涟湖的弟子,银铃般的笑声在听得店小二心惊胆战。店小二自知失态,恐怕得罪了几位姑娘,她们这笑声如此清新悦耳,真是——穿耳而过,直击大脑。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小二捧住自己的脑袋,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呻/吟着。

    看着小二纠结的面容,那几位平涟湖的姑娘也吓坏了。与其他三方圣域不同,平涟湖是唯一对弟子有性别要求的圣域,从掌门到弟子,全都是清一色的姑娘。她们以为小二发了羊癫疯,束手无措的想去楼上叫长老来看看。幸好大师姐看出了玄机,她抽出腰间的银鞭向前摔去,那鞭子竟像是跟棍子一般坚硬,在小儿的肩膀上轻点了一下。

    小二正如惊弓之鸟,浑身一哆嗦,回过头只见眼前银光一闪,坐在桌子旁的少女似乎有所动作,却快的他看不清。少女们年纪都差不多,只有坐在桌子旁那个,脸上却透着一股与其他人不同的稳重。但她脱口而出的却是,“刚才你中了我平涟湖的独门神功,催命夺魂毁尸灭迹肠穿肚烂音波功,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替你解了。”

    店小二哪里见过这阵仗,只听这神功有十几个字,就已经吓懵了。他刚忙又磕头又作揖,眼前又被砸了一大块银子,正是那位大师姐扔过来的。

    “我师妹们不懂事,练功也不知道收敛些,这块银子就算做你的补偿吧。”

    小二捡了银子,千恩万谢了一番就急忙跑了。

    那位大师姐的言行都看在楼上人的眼里,那人正是平涟湖的掌门人。掌门这次亲自带队出来,可见对此次四方圣域齐聚的重视。她年纪足有八十多了,但整个人看起来也就三四十岁,特别是那张脸,连皱纹都见不着多少。

    掌门人慢步下来,训斥道,“那小二哥哪里招惹你们了,非要将他吓得魂不附体。绫依,你这个大师姐做的太不像话了。”

    那大师姐就叫做绫依,她听了师父的话,不但没有愧疚之意,反而说,“这四喜镇早就与往日不同,说不定哪日就要成为是非之地、血流成河。我这是给他做好预备,真的打起来他也知道要逃命。再说了,我给他那块银子,也不算少了,能够安抚他的心了。”

    掌门人无奈道,“你也不是小姑娘了,怎么说起话来,还是如此不知稳重?我这次带你们出来,是想让你们历练历练。特别是你,身为平涟湖的大师姐,说话做事没一点样子。”

    绫依被训斥了也不恼,依然笑嘻嘻的看着掌门。

    掌门干脆不再与她计较,召集齐了门人。她此次出行,一共带了二十二位徒弟,都是平涟湖身手最好的。这其中的佼佼者,又要算的上绫依了。虽然刚骂完她,掌门还是吩咐她道,“你去楼上等着,一会我有要事吩咐。”

    绫依领了命,上了楼。她等待了一阵,才等到掌门推门而进。掌门到不啰嗦,直接说道,“你立刻前往天乐门。”

    “师父的意思是……”绫依拿不准主意,问道,“是要我以何身份面对天乐门的嗯?”

    掌门道,“隐姓埋名。我要弄清楚,这天乐门到底是怎么蹦出来的。只短短三年时间,就能有数千门徒,产业遍地开花。他们的门主也太过神秘,江湖上只知道他叫甲一,不论出身还是经历,都一概不知。听说他常以鎏金面具覆面,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也许只是太丑了,不好意思见人吧?”绫依说完自觉失言,连忙道,“此次四方圣域齐聚煜火峰,不就是为了天乐门的事吗?师父为何又要我提前混入天乐门?”

    “你已不是第一个混入天乐门的了。”掌门道,“在你之前,我已派过你一位师妹一位师叔去过。”

    绫依不由大惊失色,“师父的意思是,师妹和师叔都已经惨遭毒手?”

    掌门深吸一口气,才道,“别胡说。她们都好好的回来了。只是她们也没查出天乐门门主的真面目,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我知道了,天乐门的功法的确高超。”

    “再高超又怎样?还能超过四方圣域去?”绫依想了想说,“不对,难道这其中有何蹊跷,才引得师父如此重视?”

    “因为他们的功法之中,有煜火峰的招数心法。我怀疑,天乐门与煜火峰有关,说不定他们能做大,正是煜火峰做了幕后推手。”

    绫依道,“煜火峰是四方圣域之一,功法概不外传,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吧?虽然偏居最南,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被其他圣域发现了,他们也交代不过去啊。”

    “哼,煜火峰……”掌门脸上露出些许不屑,“论武功,他们最差,论心计阴谋,倒是无人能比。四方圣域齐聚煜火峰,他们也推三阻四不愿应承,谁晓得有何丑事怕我们知道。”

    绫依知道,掌门如此厌恶煜火峰不是没有缘由的。三十年前煜火峰掌门用了诡计,从自家掌门这里骗走了一颗七彩琉璃宝莲的种子。七彩琉璃宝莲是平涟湖的至宝,也只能在平涟湖才能养活。就算知道煜火峰培育不出七彩琉璃宝莲,自家掌门还是气愤难耐,只要有机会就要将煜火峰掌门骂上一骂。

    自从听说了天乐门的功法可能与煜火峰有关,平涟湖掌门更是寝食难安,亲自写信寄往四方圣域,非要在煜火峰上汇合,好好谈一谈这天乐门的虚实。雾灵山与与断脊谷本来就天乐门的突然崛起心生怀疑,正好一拍即合,要在煜火峰上商量此事。煜火峰先是不做回应,被逼急了才勉强应承下来。

    绫依领了掌门的指令,换了一身朴素些的衣服。只是她美貌堪称角色,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罗裙,在人群之中依然令人眼睛一亮。特别是在一群等待着参加天乐门入门考试的男人之中。由于这一年以来前来拜师的人太多,天乐门也准备了入山考试。

    不过这考试倒是简单,只有两关:先是使用天乐门提供的武器两两比武,胜了的再参加面试。这面试的主意自然是布勤想出来的,为了改变天乐门中弟子多而不精的局面。

    天乐门提供的武器也有说道,是甲定漪仿照雾灵剑,请能工巧匠铸成的,称为“天乐剑”,这剑巧就巧在,它识得使用者的归墟境况。与武功招式和内功高低无关,这剑拿在归墟深广的人手里,就会觉得轻盈顺手,能使出万般威力;但若是归墟狭窄难纳墟气,那可就惨了,这剑就似千斤重的铁锤,笨重又迟钝。这剑算得上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专门用来考验考生。

    绫依看了一会,大概知道了考试规则。轮到她时,绫依用脚尖挑起一把天乐剑,右手握住,挽了个剑花。她看向四周,问道,“谁来与我比试?”

    这初轮的比试是自愿结对,台下的人见她一个明艳姑娘往那一立,竟然无人上前。若是赢了,少不了被人说欺负弱质女流;若是输了,不仅进不去天乐门,输在个姑娘手里,实在太过难看。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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