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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住冷宫的那个打脸狂魔 作者:大魔王拉住小魔王的手

    第5节

    韶冬见祝痕不吭声,弯腰揉起祝痕的手脚,也没再说什么,只专心替祝痕活血。

    躺了这么久,又用蛇毒治疗,身体肯定不好受。

    整个房间,除了懵懂活泼的小壮壮在发出声音外,安静的美好。

    小娇娇在小豹子进入冷宫时,就感觉到了,炸着毛,焦躁地走来走去,也不肯吃东西,更没有随意地进入祝痕的房间去找小壮壮,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同样,它也不肯让人喂食小豹子,甚至叼起小豹子就要往外蹿。只要有人来阻拦,它就亮出锐利的爪牙。

    侍卫们没办法,任由猞猁将小豹子叼出冷宫范围,等猞猁走了,他们才抱起怕得瑟瑟发抖的小豹子,蹲守在原地。

    ☆、第三十一章

    按往常,小壮壮喝饱了,就困了。今天他非要韶冬抱,还一个劲地扯他的脖子与帽冠,疼的他老子呲牙咧嘴,表情抽搐。

    祝痕抬头看了眼,平静地收回目光。

    韶冬只好扛起儿子,让他坐在肩膀上,满屋子乱转。他发现儿子成精了,走的地方不是儿子想要的,就大力扯他头发,走对了就摸摸他耳朵。

    等他顺着小壮壮的意思走出寝房,找到小娇娇时,沉默许久,最后面色无奈地将小壮壮交给了小娇娇。

    小壮壮立马放开折磨已久的头发,扑上小娇娇,摸摸它带着凉意的鼻尖,开心极了,然后也不嫌站着吃力,就这么搂着小娇娇的脖子乖巧地睡着了。

    韶冬撩起袍子原地坐下,看了许久的火烧云,待火烧云一点点退去,夜幕慢慢更替完天空的亮光后,他伸手拍了拍小娇娇的脊背,得到并不买账的胡噜声。

    他淡淡地笑了笑,一把抱起已经躺在小娇娇肚皮上,睡的口水横流的小壮壮往回走。

    进寝房前,吩咐吉利去将小奶豹送回去,至于小娇娇,封它为忠烈大人,担任太子护卫总管,今后宫内所有人见到它都得恭敬地唤一声娇大人。

    吉利听了立马抹干眼泪,笑嘻嘻地跑走,边跑还边喊,“陛下英明,陛下万岁!”

    韶冬嘴角抽抽,继续往里走。

    其实他今天的心情也不怎么好,一个是吉利说今天李大夫借口药烫,准备了两只碗,一只常用的玉碗,一只从没见过的木碗。回来时,祝痕什么都没说。

    连吉利这种脑子的人都能发现不对劲,偏偏当事人什么都不说,他心里闷的难受。

    还有一件事,他来这里之前,又去了趟密道尽头的刑房,祝倾似乎被毒蛇咬了,整个人都陷入癫狂中。他犹豫着要不要带祝痕去……

    祝痕见韶冬抱着小壮壮进来,伸手接过已经颇具分量的小壮壮。

    韶冬以为祝痕原谅他了,为了表示感恩,他贴上祝痕的后背,弯下身子蹭了蹭祝痕的脖子。

    祝痕浑身一僵,汗毛刷刷地全部竖起,这种难受的感觉,让他十分想放下心里的谋算,先恶狠狠地揍一顿韶冬。

    韶冬还贴着祝痕的脖子,祝痕的丝毫变化都逃不过因过分关注,而变得分外敏感的五感。

    他也是浑身一僵,慢慢地挪开身体,又后退几步,嗓子干涩的发苦。过去的十年,祝痕每次碰到他的衣角,都能欣喜若狂好几天,现在怎么……

    是心里上的厌恶,造成了身体上的诚实反应吗?

    他抹了把脸,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发现,面无表情地让人拿件厚实点的披风。

    又努力地挤出一点苦涩的笑容,故作神秘道:“阿痕,孤带你去个地方,敢不敢去?”

    祝痕静静地瞥了他一眼,也知道刚才的一点反应没逃过韶冬的眼睛,配合地接过披风,默不作声地跟在韶冬身后。

    在他的印象里,皇帝的寝宫应该就那样了,金碧辉煌,每一片角落都展现着只有站立在权力巅峰才会有的享受。还真没见过越走越黑暗,越走越阴森,寂冷的的小偏殿。

    也没听说过,韶冬继位后对殿阁动了什么手脚,难道是父皇在时就有的?或者说,花脸老头与祝倾其实都没死,是被韶冬秘密地关在这种地方了?

    他还在猜测,前面举着灯笼的韶冬忽然一回头,对远远跟在后边的祝痕招招手。

    韶冬耐心地等着祝痕慢吞吞地靠近,皱着眉,忽略掉祝痕还差五步就站定的摸样,长腿一跨,一把握住了祝痕的手。

    一直安静的他加重手的力道,并在这时开口了,声音很沉稳,似乎就是为了安抚住祝痕而说。

    “别怕,孤在。从这里走到尽头有条密道,直通一所刑房,刑房里有各式各样的特殊牢房,看痕迹荒废了很久。你父皇应该知道,但没用。或许是当年孤太过年幼,不知道宫里还有这种地方,但孤更相信,这里是你父皇登基前三年,某个被你父皇彻底抹去痕迹的某位短命的帝王建造的,目的是秘密杀害掉与灭了国的邵氏皇族有关的一切人员。”

    祝痕彻底愣住,呆滞地任由韶冬拖着走,直到看见韶冬打开密道,听着他说,“阿痕,孤真的喜欢你还有小韶臻,想一辈子的。并不是发现了真相才接受的你,你一定要相信孤。孤愿意告诉你,是因为不想再有误会隔膜了。过去的应该让他过去,我们过好现在才最重要。”

    “真相?”

    祝痕毫无波澜地问了句,回应他的是韶冬的一个有力的拥抱。

    他手脚冰冷地推开韶冬,按住突突跳的额角,望入不带一丝光的密道,疲惫地问了句,“韶冬,你究竟要我看什么?是要告诉我,你之所以十年都那样,只是错认为我是杀你遗族的后人?那么祝倾呢,她又算什么?只是你成就皇位的踏脚石?”

    韶冬一个用力,再度将祝痕抱入怀里,这次他抱的死紧死紧,无论祝痕怎么挣扎,就是不松手。

    到后来声音竟然梗咽了,“我错了,真的错了,请允许我回头好不好?”

    祝痕见挣脱不开,站直了身体任由他抱着,只是冰冷掉的身体,再也暖不过来,他冷冷一笑,

    “韶冬,你真渣。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为了所谓的仇恨,看我讨好你十年,也不来割断我的妄想。见我有去意,又慌张地用卑劣的手段将我留下。是不是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看他们翻滚、哀嚎、呼痛,你就很开心,很愉快了?”

    “没有,真的没有,我又不是捂不热的石头。那时候我本来就是伪装成女人的,恨你喜欢女装的我,也恨你偏偏是仇人的儿子。肯搭理祝倾,也只是她与你长的像,又是女的,来气气你。但每次你难受的走开,我心里也不好受,从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除了那两次……”

    韶冬一想到这里,只觉得浑身一热,有好多话想说,又无法说出口。他觉得幸好这里昏暗地看不清对方的脸色,又觉得可惜,如果能看清,祝痕的态度大概会软和点吧……

    祝痕无力地闭上眼,“我已一无所有,除了小壮壮。无论你再来做什么,或是自欺欺人也好,小壮壮都只是我一人的儿子。”

    话已经到了这里,韶冬知道再说下去,只会徒增彼此的难受,不再吭声,并沮丧地松开祝痕。不过他依旧握紧祝痕的手腕,继续往里走。

    ☆、第三十二章

    韶冬一手握紧祝痕,每走一段都停下脚步点燃墙上的油灯。油灯的间距恰好能彼此照映,通道里还算亮堂。

    也不知是不是过于紧张,祝痕始终都觉得有股寒意,粘附在身上,紧了紧身上的厚披风。

    韶冬回头看了他一眼,抿抿嘴,将他由身后拖至身边,张开双臂就是一楼,加快速度。

    随着越走越深,空洞又狭窄的密道内渐渐潮湿起来,漏水嘀嗒。祝痕看韶冬的眼神越来越怪,就在韶冬挂上锁链准备推动磨盘打开密道最底部的石门时,一把抓住韶冬的胳膊,问了句,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我看了灯油,上面的清亮底下的浑浊,都是新添的?”

    韶冬脸色顿时大变,将祝痕往身后一塞,去看那油灯。确实如祝痕所说,上面的清亮,下面的浑浊。

    是有人添过新鲜的灯油才会有的状态,这种无聊的事,他才不会去做,更不会真正地启用这里,毕竟有太多的与韶氏有关的人死在这。

    他凝目想了会,捡了块长条的碎石,搅了搅,嗅了嗅。

    宫里的灯盏都是特制的,除了灯芯泡醋,灯盏外有水隔热,防止灯芯点燃后油温过热而消耗的过快外,里面还搀着不少香料甚至是药材用来遮盖灯油燃烧时的熏味。

    规格高的,里面还会加玉沫、珍珠沫、松脂、龙脑、白檀、甚至直接用深海鱼膏,鲛人膏等物,

    上面的味道鲜活地让人沉醉,竟然是活人能用的最高规格。韶冬惊住了,将下面的浑浊撩上来又嗅嗅,虽然也有经岁月沉淀的香味,但这只是官署用的规制。

    韶冬将祝痕又往后推了几步,摸出匕首持握在胸前,然后推动磨盘。

    磨盘扎扎声中,韶冬想了很多,享用过这种灯油的目前只有三人,他自己,祝痕,还有还是元后时的祝倾。

    改朝换代后,祝倾虽然从公主升为新朝元后,看上去风光无限,权势滔天。但没了祝痕,早就如飘零的浮萍,只要韶冬吹一口气,就散了。如今她自己都在里面享受毒蛇的环伺,手下的宫女也树倒猢狲散。会有人来救她?

    韶冬觉得不可能。

    他下意识地撇清了祝痕,只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他身边伺候的人,照理说,不是自己人的都收拾干净了,或许真的只是为他加了灯油也说不定……

    祝痕见韶冬蓄势待发的摸样,神情也严肃了下来。看来韶冬确实只一人来过这里,另外出现的人或人们让韶冬很紧张。

    石门打开,里面一团漆黑,这次韶冬没再急着点灯,而是摸了摸灯盏,触感温热,仔细嗅嗅还能闻到未散尽的香味。

    点亮后,和外面密道的灯盏一样,底部浑浊,表面清亮,区别于密道的,它已经呈半凝固的琥珀色。

    看来人已经离开这里,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他现在需要赶紧去查看下各种牢房以及祝倾与花脸老头。

    转头看了眼祝痕,对他笑笑,重新握上,脚步加快。

    想不到的是,关祝倾的那间蛇牢,所有的蛇都被一刀断成两截,包括毒蛇。生命力强的还在蛇堆里蠕动着,将血液染的整间蛇牢如人间地狱。

    而将死的祝倾竟然不知所踪了。

    韶冬赶紧拉住祝痕的手快跑到最里头的水牢,花脸老头赫然在里面,只不过被一刀割喉。

    原本的一池活水变得红的吓人,血腥味扑鼻,不停有鱼越出水面。

    韶冬只楞了会就去捂祝痕的眼睛,祝痕一把拍下,不过他没再去看花脸老头,而是认真地望入韶冬的眼底,“出事了?”

    韶冬手指动动,双目发直地看着花脸老头的惨状,过了好半天才嗯了声,转头就带着祝痕出了这里。

    他说,“你出事后,我就将祝倾和花脸老头关在了这里,祝倾是关在蛇牢,就是你看到的蛇都被斩成两截的那间。她中毒了,时日无多,我想让你来见她最后一面。结果她不见了,本该没事的花脸老头被人杀死。应该是添灯油的人做的。”

    “你不知道添灯油的是谁?”

    “对,所以这里很危险,我们先出去,再派人进来细查。或许添灯油的人也没想到我今天来过后,又会来第二趟,才出现了这样的漏洞。不然就是两天后才能发现了。”

    “这样干脆利落的刀法应该很好排查,你心中可有人选?”

    “还没有,我们快走吧。”

    韶冬含糊了句,带着祝痕速度地离开了这里。随着他们的离开,整个小偏殿很快就被韶冬的侍卫团团包围住,监守的极为严密。

    他到底怎么发现这里的至始至终都没对祝痕说,现在他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可能发生的事,各种猜测,极度紧张下忙的完全没有时间来占住痕的便宜。

    祝痕回来后也没歇着,极为隐晦地问了李太医,李太医的反应出乎他意料,竟然是十分的懊悔。

    “是啊,已经知道有这么条密道了,就是不敢进去,完全不知道里面是啥啊。早知道公主殿下被关在里面,无论如何都得去救啊,不然也不会像这样生死不知了。不过您进去过了,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祝痕盯着李太医半天,最后扯出了一点笑容,“里面有十九间漆黑如墨的牢房,之所以漆黑,并不是原本就有的,而是一层层干涸凝固的血浸润的。行走在那里,毛骨悚然,冰冷的感觉如附骨之蛆,就像有无数的冤魂在耳旁痛苦地哀号,啸叫。我想,能布置出这些牢房的完全不是人,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李太医似乎被祝痕阴测测的笑容吓到了,直往后退,嘴里说着,“这种事,也就您不怕了,我可是怕鬼的很。”

    祝痕又笑了笑,“你是妙手回春的大夫,就连我的性命都是你救的,如此医德医术,还怕什么鬼。”

    说完就让他下去了。

    他始终都没法相信李太医,这人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妙,就像恰准了时间在你最需要有帮手的时候出现,很容易得人信任,但实际上又什么都没说。

    如果他真信了李大夫,身边又没有可用之人,到底谁掌控谁还是个未知数。

    他决定按兵不动,绝不联系他的人,就等唱大戏的上台,看看究竟是谁在点兵点将。

    至于祝倾,如果活着肯定会回来,如果死了,也轮不到他来收拾,自然有阎王爷的公断。

    ☆、第三十三章

    最近几日,韶冬越来越沉默,明显能感到正暗藏着一股子的怒火,憋而不发。

    祝痕只作不知,趁着韶冬没空管小壮壮,接手过来。也不知韶冬给小壮壮灌了什么汤了,这小家伙竟然对他表现的极为无所谓,只喜欢黏韶冬。

    祝痕觉得要疯了,韶冬还没进门,小家伙就摇起小屁股,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高兴,好几次撒手慢了点,就要挨好几脚。

    韶冬要去上朝了,本来睡的好好的小家伙,忽然就哭嚎起来,揪心的就像生离死别。

    最让他气愤的是,才长了两颗小米牙屁孩竟然知道护食,还只为韶冬护食。

    大冬天的,刚落了雪,正冷着,韶冬忙的很,就让吉利送来一盆刺莓。据说是顾凛追捕江洋大盗追到了一座暖煦如春的山谷内,发现的。

    雪白的玉盆里装着红艳艳,水润润,叠成小山尖的刺莓,一下就吸引住了小壮壮。小家伙咧开嘴,吐着舌头向吉利招手。

    吉利高兴的直喊祖宗,赶紧将玉盆凑近小太子,嘴里还讨好着,“这果子长的可真讨喜,肯定是个稀罕物,祝公子您尝尝?”。

    祝痕只是笑了笑,就是笑着,面色看上去还是不太好。“陛下这是在忆苦思甜,不过是小型走兽爱吃的东西。”

    吉利见祝痕说完就尝,顿时吓个半死,慌乱的噗通一下就跪倒在地,“祝公子,陛下没那意思,你可真别生陛下的气。陛下让吉利送小零嘴给娇大人,结果吉利没见识,弄错了。您大人大量……”

    又是噗通一声,坐在一旁的小壮壮竟然抱着玉盆,直接从榻上翻了下去。大概也没觉得疼,开心地裂开嘴,露出小牙。

    祝痕吓了一跳,赶紧去捞小壮壮,结果这小家伙整个肚子都盖在玉盆上,划拉着肥短的四肢,死活不愿意祝痕靠近。不是哭就是嚎。对闻声奔来的小娇娇也只是停了那么一会,只要祝痕再次靠近,他又开始嚎。

    最后祝痕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将每一颗刺莓都啃了口,也不是真吃,除了被门牙磕破的,大部分都是糊了口水,然后认认真真地堆放回去。

    他心里满是惊奇又十分发闷,小壮壮怎么知道涂了口水,就能保证他不碰了?就为了他不去抢,竟然做出这样丢脸的事,韶冬似乎也不会教这么失礼的事吧?

    不过小壮壮真的对他不太惦念,不然早来讨好了。也幸好所有的布置都铺上厚厚的棉垫,才没摔坏。

    再说他哪里表现出对刺莓感兴趣了?

    当年他为了讨好韶冬,偷偷下厨做了韶冬最念念不忘的青团子,他一直等一直等都没等到韶冬。完全没想到韶冬竟然为了祝倾,亲自跑去深山,采来一背篓的刺莓,那可是一颗一颗亲自采摘的。

    祝倾那时候新鲜的玩意多了去了,哪会在乎这种小果子,看了几眼后直接倒到池水里洗脚玩。

    不过他的青团子,韶冬同样也没瞧一眼。

    所以祝痕一看到刺莓心里其实是恨的,恨的好想抽自己几耳光。韶冬是一路乞讨回京,什么样的苦没吃过,对贵族皇族来说,把刺莓拿来喂看门狗都嫌差,但对韶冬来说却是最珍贵,最具有美好回忆的甜果。

    那时候愿意摘来给祝倾,不管祝倾糟不糟蹋,都应当说明一切,为何当时的他就这么的死脑筋,认为这个姑娘就是好,好到恨不得挖出心肝来给“她”,从此着魔十年,无怨无悔……

    吉利见祝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恨不得将自己团成团,从开着的窗户处弹出去。也幸好,他的主子没让他死在这里,来的很快。感动的热泪盈眶地迎来了主子。

    韶冬看了眼怪怪的吉利,指了指他,意思是有事等会说,犯了事也等会再算账。

    听着里头激昂的咿呀声,赶紧踏进门内。

    就见小壮壮高兴地抓起早被捏的汁水淋漓的刺莓,正往门口爬,来接他了。

    等韶冬一把抱起小壮壮,竟然看见一只糊满红汁水,嗅上去甜丝丝的白嫩小肥爪正往他鼻子上撞。那力道,好是鼻酸。

    韶冬眨眨眼,忍下眼泪花子,亲了口依旧在奋力举高的爪子,然后发现了小壮壮手心里攥的只剩下一层壳的刺莓。

    韶冬顿悟,开心地哈哈大笑,也不嫌弃,直接吞了,还拿袖子擦了擦小壮壮的花猫脸。一大一小黏在一起又是一顿玩。

    而祝痕终于爆发了。

    一把夺回笑的正欢的小壮壮,冷着脸,不由分说地就将韶冬赶了出去。

    受此冷遇的韶冬瞪住了吉利,很想问他刚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将他赶出来了?但又觉得问了尴尬,气呼呼地来回走。

    吉利哪里还敢吱声,总不能说时他把东西装错盘,给错人了?想到这里,他偷瞄了眼他主子嘴角还沾着的朱色汁水,立刻收回目光,表现的正经、正直的不得了。

    韶冬忽然脚步一顿,竟然和小壮壮的笑如出一辙。只见他嘴巴一咧,满眼的甜蜜,并在吉利狂乱的表情下,愉悦地砸起了门,“阿痕,你气性也太长了吧,孤做过的蠢事都改回来如何?明日孤亲自去摘,摘一车回来,比当年祝倾得的多多了如何?所以阿痕不要再记着当年的事了,你就看看孤现在的诚意好不好?”

    门里面只有小壮壮抽抽噎噎的声音,及小娇娇的喵嗷声,他又笑了笑,见怪不怪地让人在门外抬张软榻来,他今晚就在这里歇息了。

    还没到半夜,他招来一堆的护卫,一半留在这里保护祝痕与小壮壮,另一半则跟着他进山,准备在早朝前赶回来。

    这一天的夜晚过的似乎特别的漫长,祝痕几次心神不宁地醒来,掌灯瞧瞧睡着了也眼角挂泪的小壮壮,又看看天色,重新睡下。

    他知道韶冬肯定和平时一样就睡在门外,还有一堆护卫守着,应该不会有事,不过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实在睡不着了,只好坐在窗前,就这么看着月色,静静等待天亮。

    ☆、第三十四章

    今日来上朝的大臣们既没等到他们的陛下,也没人来传话,是要继续等下去还是回去吃个便饭再来继续

    偏偏象征陛下心情好坏的顾凛,顾少将军也没出现,大臣们一个个地在大殿内嘀嘀咕咕,不停让人出去打探消息。

    打探消息的都是宫人,消息来的速度应当是最快的,只是当每个宫人都说陛下昨夜忽然兴起,连夜去山里打猎了,许是路上耽搁了时,大臣们也听烦了。

    谁会大半夜,乌漆麻黑地去打猎?火光一照,猎物早就躲远了,而且凶猛的野兽都是昼伏夜出的,脑子进水还是嫌命长啊?

    他们觉得最靠谱的还是陛下收拾人去了,也不知道又谁这么倒霉,得连夜被收拾,连安生觉都不奢一个。

    在不停猜测的大臣中,有几个是特别的老神在在,一副与尔等凡人站在一块都赃污了他眼睛的摸样,似闭非闭着眼睛,悠闲地捋须。

    等到一片晚霞映天时,宫门处终于传来消息,说是陛下回来了,让久候的大臣们先回去,早朝的事须得信才能进宫。

    那几个一直都没开口过的大臣神色顿时紧张起来,竟然满头大汗地抢着先行离开。

    韶冬回来时,祝痕正半抱着小壮壮在教蹬腿走路,忙的是满头热汗,咬牙切齿。

    小壮壮一直都不太配合,大眼睛里全是委屈,泪眼蒙蒙,手脚也都是软趴趴的,不停地扭头求抱,就是不肯多站,这娇贵劲和他当年如出一辙。

    他当年要什么,都能很轻易地得到,而且上有父皇、皇叔宠溺,下有群臣忠心,左右又无兄弟争宠,日子过的如在做梦。所以当他在韶冬这里受了挫,反倒激起执拗,撞上南墙,吃够了苦头,还是造成今日的局面。

    不想小壮壮也这样,从来不许小壮壮随便掉眼泪,除了可以要的东西,其他的一律不给。

    谁知韶冬只养了小壮壮十五天,就让小家伙尝到甜头,懂得了如果正确使用撒娇这种利器。现在祝痕再严厉,小家伙只会撒娇,不愿执行。

    幸好小壮壮还知道哭嚎对他没用,只会在韶冬面前使用,不然他绝对不止是在心里骂韶冬,而是狠狠地揍一顿了。

    当他看到面白如纸,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昏迷的韶冬被护卫们抬进来时,压了一天的怒气与不安忽然全部都消散的一干二净。他脑子一片空白地拎着小壮壮,看着御医来了一波又一波,进进又出出,个个战战兢兢,慌慌张张,像是皇帝要驾崩了一样。

    就连吉利也憋着眼泪,只是对他弓弓腰,跟着御医忙活成一团。

    祝痕忽然觉得全身无力,团住小壮壮就往地上一坐,茫然地看着帘帐里躺着的人影,没用察觉怀里的小壮壮已经爬到地上,正昂高了脖颈,一个劲地往龙榻爬去。

    爬累了,一屁股坐下,回头看看祝痕,又扭头望望韶冬的方向,总以为韶冬没来抱他是在和他玩,扭扭屁股继续爬。

    诸位御医都素手无策时,李大夫终于来了,吉利看到李大夫手里抱着的小祖宗,终于记起了陛下昏过去前的吩咐。面色一白,下意识地看向祝痕。

    见他还在,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笑着对李大夫拱拱手,“将小太子交给我吧,他这是来找陛下了。”

    李大夫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块丝绢制成的帕子,擦了擦小壮壮满头满脸的汗水,看的吉利瞳孔又是一缩。

    吉利掐掐大腿,一本正经道:“李大人,陛下情况危急,您还是先看看陛下吧。来吧,小太子,我们一起去看看祝公子。”

    李大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托着小太子掂了掂,交还给吉利,嘴里还说着,“当村野大夫当惯了,见到什么人都想看看身体情况,真是让您见笑了。不过小太子健康的很,陛下自然也会平安无事。”

    小祖宗抱到手了,吉利才对李大人点点头,往祝痕那里走去。走的太急,心又慌,只觉得腿脚发软,没出息的很。也还好李大夫自以为没暴露,只是来查看陛下到底死没死,还不会对小太子怎么样。

    吉利咬着牙,一把拉起失了魂的祝痕,与小壮壮一道去了偏殿……

    灯火通明下,吉利对着祝痕及小韶臻噗通一声大力地跪下,深深地拜了三拜后,哭的不成音调,又将一直藏在怀里的布帛捧给了祝痕。

    “陛下自觉危矣,匆忙地写下传国诏书,还请前朝太子祝痕接旨。”

    祝痕喉头咯吱一声,茫然低下头看着跪在面前吉利,“你说什么?”

    吉利又磕了磕头,重述了一遍。

    祝痕这次就算脑子轰鸣着也听清楚了,垂下眸子默默地接过那卷布帛。布帛是随手从身上撕下来的,上边还沾着几滴浅色的汁水,正是昨夜与小壮壮胡闹时沾上的刺莓水。

    是韶冬撕了的一截袖子。

    现在才来说断袖,他可不是断袖,他明明喜欢的是总爱端着冰冷冷表情的小姑娘,小姑娘要么不做,做了就能感化人的心,就算对象不是他,也足够了。

    祝痕鼻子一酸,可眼泪就是流不出,胸腔里的心紧缩,发闷,像是被榨干了汁水的刺莓,就剩下一层壳了。

    没有打开布帛,而是小心地将它塞入小壮壮的怀里,听着小壮壮的咿呀声,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不停地说着,

    “小壮壮,你想留在宫里吗?或者跟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是不错的。这里悲伤的事这么多,就留给留恋权势的人好不好……你别不信啊,你看爹的父皇,皇叔,生死未知的祝倾,你另一个爹的一家人,还包括他,全都因为这里,都没了……”

    小壮壮完全不知道他爹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他好像在哭,但又没有眼泪,抬起肥爪子摸摸他的脸,又凑近了亲一口。

    似乎韶冬爹都是这么对他的,但奇怪的是,似乎他这么做了,祝痕爹的表情更丑了,然后他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嘹亮而委屈。

    吉利擦擦眼泪,面上浮现了个扭曲的表情,赶紧抬袖遮脸,并让人带来娇大人,安排好严密的守卫后才赶往陛下那。

    那里的应该快结束了,他要去收尾。至于祝痕与小太子……他还真没资格说什么。

    断袖世界的复杂程度,已经让他严重地怀疑智商这东西来过他脑子没,所以,说媒、对八字、提亲、娶过门已经是够幸福的了。那些成了婚的,不要再嫌弃说媒钱太高,丈母娘要的提亲礼太多,老婆不好看,老公不会养家……等等等等,好不好,毕竟你们已经成家了啊。

    看看陛下和祝公子,儿子都生了,还没个家啊!!没家也就算了,祝公子完全不信任已经是陛下的陛下啊,时刻想跑路啊!!还是带着孩子跑啊!!

    陛下,你作为男人尊严,已经捡不起来了……

    吉利默默地将剩下的泪花擦干,垂头丧气地推门进去。里面还有一匹野心狼要对付,腿在打颤怎么办!!

    陛下身边都有个顾凛在时刻跑腿,为啥作为陛下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能用的?别提那个愚蠢极了的六队队长!

    那家伙现在还被陛下关在茅房里洗马桶!这么凶残的主子最好能祸害千年……

    想到这里,吉利的眼眶又是一湿。

    ☆、第三十五章

    李大夫面色沉稳,如往常一般,要求御医与守卫在侧的侍卫都出去。

    祝痕是他救回的,宫里人也知道他技法特别,不外传,而且医术精湛。所以都没有犹豫地出去避嫌。

    浑身上下都被包扎满了的顾凛没有急着走,他拍着折了的手臂对李大夫笑了笑,好像李大夫在,他就放心了一般,毫无戒备。

    “说也奇怪,陛下出行时,还没等遇上猎物,就碰见了山贼,好家伙,那些山贼个个功夫了得,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纠缠了好久才得以逃脱,谁晓得运气这么不好,临了陛下还被山上的滚石砸到了,昏迷到现在。”

    “哦?那山贼呢?可捉拿起来。”李大夫急忙问道,似乎又觉得不妥当,眼神飘忽地补了句,“京都出现山贼那可是了不得的事,伤到了百姓还好说,要是一个不长眼伤了皇宫贵族可怎么办?也就陛下和您才能吉人天相。”

    顾凛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不太清楚,我急着送陛下回宫救治,侍卫们应该能搞定吧……李大夫你先忙,我出去等着。”

    顾凛走出帘幔后一改散漫,眼神锐利地看向映照在帘幔上的人影,嘴里嗤笑一声,站在门内开门关门,动作两下后绕了个屏风,扶住一根柱子轻巧地跳上一根颜色看上去特别新的横梁。

    这横梁是为小娇娇特别新制的窝,现在正好方便了他,压着气息,趴在龙榻顶端,一眼就能清楚地看清李大夫的动作。

    李大夫对此一无所知,认真地把了脉,又检查了韶冬的身体,确定他确实昏迷了,原本听闻消息后忐忑不安瞬间被狂喜代替。

    轻手轻脚地走到门扉处,贴耳细听了会,又装作不以为意地拉开窗户,就像是要通风一般。

    他望见一位少年往这里跑的飞快,带在头上的侍卫帽随着狂跑而一掀一掀的,如果不是有扣子,几乎都要飞上了天。

    少年跑的眼睛泛着水光,面颊通红,他对着一位恰巧站立在窗户附近的侍卫不停地弯腰鞠躬,手里还做着手势。

    原来是个哑巴。

    侍卫直皱着眉,想对少年责骂又忍了下去,只好说了几句让他下次别误了站岗的时辰,出了疏漏谁也吃罪不起,还要全员受罚。

    少年表情急了,几乎要哭出来,侍卫只好转身就走。他没见到少年忽然变了样的,透着杀戮的笑容,李大夫看的一清二楚。

    李大夫待望不见之前的侍卫了,才敲了窗沿,少年回头对着李大夫又是一笑,点点头。

    得到消息的李大夫这才回转,打开了一只漆黑的匣子,盒子的第一层铺满了碎冰,第二层还是,直到第四层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棉布,展开后,一排银针闪烁着黑色幽光,枚枚带毒。

    顾凛看到这里眉头一皱,不过当他看见韶冬胸口的衣襟被李大夫全部解开,抚摸穴口位置时,韶冬的手指狠狠地抽了下,浓浓的厌恶感透过忽然迸发的青筋上恶狠狠地透出来。

    他狡黠地露出一排闪亮的牙齿,李大夫这次死定了,可能会提早收网。

    韶冬的洁癖症很严重,也就小壮壮,从没嫌弃过,把屎把尿都亲手来。当初大婚时,他还怀疑过韶冬能不能人道,祝倾再怎么漂亮,也是个人,身体也是带温度的不是?不过有了小壮壮后,总算知道了答案。

    他正等着韶冬起来拿住李大夫,窗外忽然传来说话声,李大夫刚要刺下的针方向一偏,收了回去。

    顾凛扭头一看,原来是之前站岗的侍卫又回来了。

    大概意思是侍卫不放心连换岗时间都会误掉的少年,他已经向队长申请过,让少年去守不太重要的位置。

    少年似乎不答应,抹着眼泪就是不肯走,看上去可怜极了。

    就这么拖拖拉拉的,眼看其他地方的侍卫将要过来,顾凛眼神忽然一狠,但愿守在暗处的那些崽子们聪明点,可千万别在这时候出现。

    老天没眷顾他,顾凛咬牙切齿地看着藏在对面屋檐的人似乎正在蠕动着要探身看情况,忽然少年五指成掌,手心银光一闪,握住侍卫的脖子就是一划。

    轻微地噗嗤一声,汨汨的鲜血自侍卫的脖颈处淌下。少年下刀下的极为有分寸,侍卫突着眼睛,就这么软了下去,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包括划破的脖子。

    少年干完后,踮起脚,对着里头的李大夫招招手,见李大夫还没动手,也急了,“快啊,韶帝死了,另一边应该也动手了,这些人都死了,剩下个只有半条命的祝倾,还不由你说了算!”

    瞬间听清楚的韶冬与顾凛哪里还容得他们动手,韶冬猛地睁眼,一拳打向毫无防备的李大夫,将他的手打的改了方向,毒针瞬间落地。

    顾凛看韶冬不会有事,翻身飞跳下横梁吹响了竹哨,影藏在暗处的士兵们个个都穿着软猬甲,一部分化作人墙隔离了帝宫的侍卫,一部分则快速地向少年攻去。

    顾凛没有加入,跳出窗后,速度一手捂住之前侍卫的脖子,狂喊着御医过来止血。

    御医都在偏殿窝着,一听见声响,也是狂奔而来,有一位干瘦的老头,跑的最快,见侍卫流了这么多的血也不怕,三下两下地缠住他的脖子,还不停地揉着他的四肢替他活血。

    见侍卫睁眼,不知怎么了,干瘦老头竟然双手合十宣了声佛。顾凛翻了个白眼,拍了拍干瘦老头的肩膀,“喂,老头子,你现在可是御医,不是和尚!”

    干瘦老头毫不客气地一头皮拍了回去,火气颇大地跳脚骂道:“兔崽子,别以为你现在是韶冬那贼子的红人,老子迟早会率领千军万马踏平这里,救出太子爷的!”

    顾凛挠挠头皮,觉得老头子的力气越来越小了,当初一巴掌可能将他从墙头扇到墙尾,现在最多就疼下。他对此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地往窗户跳回去,留下句,“老头子,等你不再要死不活,喊打喊杀,再多活十年或许就能实现了。”

    说完理都不理再次暴躁起来的自家老头,自刚才的窗户跳了回去。

    里面只剩下个被吊在横梁上,不知死活的李大夫,韶冬不见了……

    不见了!!顾凛顿时感到极度牙疼,呲牙咧嘴地又从窗户处跳出来,往远处望了望。

    那个衣冠不整正在朝偏殿狂奔的不是韶冬是谁?

    他刚想追过去,竟然被他老子揪住了耳朵,大喝着跪下,背家规!

    顾凛看了看被拿住的少年,又看了看直腰挺背等待他下一个命令的崽子们,干涩地对他老子说了句,“我官衔比你大,真要我跪?不怕电闪狂雷,六月飞雪?”

    顾大将军,也就是现在的顾太医,毫不客气地,狠狠地,狠狠地扭了下顾凛的耳朵。

    顾凛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下,用响亮的,膝盖要碎了的声音及老头鼻孔出来的哼声,回答了到底会不会电闪狂雷,六月飞雪这个严肃的问题……

    ☆、第三十六章

    韶冬寝宫的两侧都有偏殿,他在中间这么一跑,御医们纷纷侧目,并感叹着以陛下的身体绝对能上山打虎,伤的这么重,还能飞奔。

    将自己站成红缨枪的侍卫们对着越职而来的兵丁们怒目而视,但又没办法,见刚拿了犯人的兵丁想要围观他们的陛下,也手挽着手,将身体挺成一堵墙,就是不让兵丁越界。

    谁让他们长的又高又帅,大长腿,身材好呢?

    兵丁们刚撸高袖子,露出黑亮结实的臂肌想要炫耀,他们的顾少将已经念经完毕,重新站起,“走!”

    这个走字说的就像滚字,刚还嘲笑过顶头上司的兵丁们瞬间泄了气,拖着伪装成侍卫的少年,乌泱泱地走了。

    收拾完儿子的顾老头双手合十,又宣了声佛,不过立马骂出了声,“没出息,本将军当年帅的掉渣,拉扯起来的小崽子们也是帅的掉渣,谁敢随便说自己帅,我让他入我行伍,哈哈哈哈~~”

    带着兵丁走人的顾凛听见他老子如此嚣张,翻了个白眼,嘴里叨叨着,“都剃光头当过和尚了,还不知道悔改,一个糟老头子帅个毛。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吾命休矣,吐口唾沫都要带口血了……”

    韶冬胸口忽然一冷,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垂头看了看重新理好的衣襟,再次透过树叶的缝隙往里望。

    为了继续用苦肉计攻下祝痕,也只能这样,只要看一眼就行,时间长点也没关系。

    他正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张望,一声轻微的喵嗷声随着草叶的悉索慢慢从树后面靠近。回头一看,心脏都要吓出来了。

    只见小娇娇带着一群侍卫正在靠近这里,还昂头看向他这,圆圆的兽眸里全是奇怪。侍卫们虽然没有接到娇大人的指令,但不妨碍他们神情严肃地逼近韶冬藏身的树。

    韶冬:……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吗?

    担心引来更多的侍卫,韶冬只好机智地解下随身佩戴的龙纹玉佩,扔下了树,希望这些人看到后能赶紧退开。

    果然侍卫们认出这是陛下的东西,再者娇大人神情放松地看着树,应该就是陛下了。他们个个低咳着离开这里,去别处巡逻了。

    韶冬:识相,回头都升职!

    他一点点地探出头,看向已经摊开四肢,慵懒地添起爪子的小娇娇,小声地说了句,“他们还好吗?”

    小娇娇抬头嗷了声,继续添。

    韶冬想了想,忽地笑了出来,怎么会这么笨,差个人过来问问消息不就知道了,还非要这么偷偷摸摸地过来,亲自看一眼。

    他对小娇娇招招手,指了指玉佩,意思是让小娇娇将玉佩叼回来。然后他就看见小娇娇叼起玉佩后,风一般地冲向偏殿内……

    韶冬:……我真的只是想要回玉佩好走人啊

    他不甘心地从树跳上了墙沿,最后忍不住回了个头,祝痕竟然抱着小壮壮出来了。吓的他双手使劲扒拉着摔出墙外,疼的呲牙咧嘴还是一瘸一拐地往回飞奔,就像身后有鬼在赶。

    祝痕不像宫里的其他人,只知道这枚玉佩是陛下的,象征着陛下的身份。若是仔细看,龙纹与一匹肥壮的马匹是后来雕上,玉佩上原本只有一匹孤马一行小字:风帘渐卷秋日痕,一片冬色自此来。

    他紧紧地攥着玉佩,神情恍惚地跟在小娇娇的后面。刚踏出殿门没几步忽然又顿住了脚步,将小壮壮抱的更紧,头也不回地返回去了。

    汗水自眉上落下,掉在脸颊上,湿湿的,就像眼泪。他不停地告诉自己,没敲皇帝驾崩的钟声,还不算最后的告别,玉佩还回来了,也算是件好事。

    以后……可以省下不少力气去要回,要知道,他从来没从韶冬那要回过一件东西。回头就将玉佩恢复原状,不需要龙纹也不需要另外一匹肥而丑的马陪伴那匹小孤马……

    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异的声音,像小兽悲伤的呜咽。

    小壮壮迷迷糊糊地醒来,感到是在祝爹怀里,他歪歪扭扭地吧叽一声亲上祝爹的脸颊,又蹭了蹭,赖着不想起来。

    渐渐地有湿湿的东西淌下,小壮壮奇怪地抓了把,是水,仰头看看天,然后揪揪祝痕的脖子,咿呀一声。

    祝痕嗯了声,低着头快步往里走,一直走到没路可走才停下来。

    今天小壮壮分外的高兴,祝爹终于没有再逼着他学走路,学说话了。只是没见到韶爹,心里很失望,也很想念。看在祝爹似乎心情低落的样子,他决定乖乖的,多亲亲祝爹。

    韶冬回到寝宫,重新招来顾凛,看到走路同样一瘸一拐的顾凛,他动动腿,嘴角一抽。

    顾凛径直走来,一屁股坐下,毫不客气地说,“陛下,你将老头子弄来,我要住宫里,不然日子没法过。”

    韶冬僵着脸,看了眼顾凛通红的耳朵,慢悠悠道:“你爹现在是宫里的御医,念及他还是和尚,暂时住在宫内的皇家寺庙内。”

    顾凛眼睛顿时一亮,急切地问,“真的?”

    韶冬没搭理,问起了祝岐与祝倾。

    顾凛本来说的还算起劲,看韶冬听的三心二意,他就也渐渐变得有气无力,最后实在说不下去了,只好表情严肃且又带着好奇地说了句,“韶冬,你有心事。没事,来和哥说说。”

    韶冬抬起眼皮,淡淡地瞥向眼顾凛,慢慢勾起嘴角,化去一脸冷硬,侧脸问了句,“凛哥哥想要听什么?”

    顾凛双眼一鼓,喊了声妖孽,一屁股跌落在地。终于想起当年他追着,逼着假扮女装的韶冬喊他凛哥哥的情景,瞬间牙疼了起来。他只占了一次便宜,然后他的牙就掉了好几颗,幸好那时候也该换牙了,不然长大还不变瘪嘴!简直丑的可怕!!

    紧紧捂住嘴,狂喊,“陛下,陛下,我错了,错了,这就和那糟老头子住一起去!”

    韶冬瞬间收回笑容,木木地点点头,然后开始发呆。

    顾凛这时候什么也不管了,赶紧跑路,就怕陛下回过神来拔光他的牙。

    这一夜韶冬什么也没做,枯坐在原地,时不时地摸摸原本挂玉佩的地方,想起了不少十年往事,分外神伤。

    ☆、第三十七章

    韶冬醒来时,摸摸心脏处,还隐隐作痛,又摸摸脸,湿湿的。

    想来是回忆了一夜的十年过往,才做了这样一个让他在梦中哭了的梦。

    无声落泪的余韵还没过,总让他清楚地回想起在泛黄的梦里,讲述了个让他无限惊惧的故事。

    他想活着,好想要一直活着,青涩的脸庞满是渴求的沧桑,却始终有不怀好意的人来想带他走。他不顾一切地厮打抓咬,状若疯癫,日子也过的浑浑噩噩,直到有一日。

    连接着晚霞的天空,轻轻地下着雪,他裹着一件好心人舍的一件破旧的女式薄裙,绝望地看着晚霞,雪花渐渐盖满他全身。

    直到有一位身穿裘衣,额勒红珠的小孩摔倒在他的不远处,小孩养的极好,肤白红润,眼睛里带着光彩。摔倒了也不哭,摸着结冰的地面乐的咯咯笑。

    无忧极了。

    看到他时,明显地楞了楞,然后对着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冻的通红的鼻子和嘴巴里不停有白气冒出,“姐姐,躺雪里是不是特别好玩?我能不能和你躺一起?”

    韶冬没有回答,黑峻峻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小孩,将他从头看到脚,最后的目光落在小孩的裘衣上,艳羡极了。随着艳羡,身体似乎越来越没知觉。

    唯一的安慰是小孩的目光依旧善意,丝毫不像其他贵族,也没有责怪他为什么不回答。

    直到一双大手将小孩整个儿拎起,并打了顿屁股,那小孩才委屈极了地落泪了,看的韶冬心疼不已,却连动个指头的力气也没有。

    大人粗鲁地胡乱擦了擦小孩的脸,才几下就擦的满脸通红,见小孩憋着泪还想哭,大声地呵斥了句,然后拉着另外个和小孩长的一摸一样的女孩儿就要走。

    小孩挂着泪珠,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挣脱大人的手,跑到他面前,说着,“姐姐,躺雪里好玩,但你穿的太少了,我的这件可暖了,下次我们再一起躺好不好?”

    似乎小孩身份真的了得,这么近的距离,他看到了一枚玉佩,漂亮的不似凡物,就是他在宫里时,也没见过这么美的。竭力仰起脖子细看,上面有一匹小孤马还有一行小字:风帘渐卷秋日痕,一片冬色自此来。

    读完句子,他心中忽地一颤,眼睛什么时候蒙上一层亮光也不知道。

    小孩解了半天扣子也没解开一颗,大人已经抱着小女孩,一脸黑沉地过来了,只听他说,“阿痕,你知道规矩的,这个天色我们必须得回去了,就算再磨蹭也没用,不然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韶冬想着,原来小孩唤作阿痕,是小字里,秋日痕的痕吗?那他是不是就是冬色?等着秋日痕的到来?

    他的眼睛泛起一阵暖色,浮在表面的黝黑薄冰似乎正在融化,心也怦怦跳动起来。

    小孩似乎被他惊艳到了,没有理会大人的催促,反倒蹲下身来,暖暖的手盖上他的眼睛,但很快被冻的往回缩了缩。

    只听小孩很快就一声惊呼,“皇叔,这位姐姐的眼睛好冰!”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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