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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住冷宫的那个打脸狂魔 作者:大魔王拉住小魔王的手

    第2节

    院子里只剩下老头一人面对着一大堆毛茸茸,兽性尽展的四爪兽。也不知道这些四爪兽是不是成了精了,一见到新帝离开,立马就抛弃了乖巧乖巧的温顺样,不是呲牙四处打架,就是撅起屁股要拉屎……

    老头生无可恋地闭上眼,随便揪了一只,直到被挠的满脸花,终于成功带走一只……

    ☆、第八章

    从来都觉得冷面男有病的祝痕觉得自己也病了,越是喝药,肚子就越大,果然是冷面男在捣鬼。

    千依百顺又咋滴,真心架不住冷面男的险恶用心!!

    所以他最近一直都在捧着肚子与冷面男斗智斗勇。

    更是憋着嘴就是不愿与冷面男说一句话,别以为他不知道冷面男是在羡慕他,嫉妒他,恨他,能跟大美女说话。

    每次大美女一来,他就神速地赶回来,身体紧绷,如临大敌。害的他至今只和大美女说过半句话,数全了也就三个字:你好美……

    第三个字才出声,就被快、狠、准地拉走。

    几天过后,他发现原本阳光明媚的院子变得阴沉沉了,抬头一看泪流满面。

    围绕着屋子的院墙已经有城墙那么高了,再烈焰的红杏也探不过墙来,花的什么香味当然也嗅不到了。而且每个角落都塞满了侍卫,让他觉得全身上下,连头发丝儿都掉进眼珠堆里,拔都拔不出。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此恨总有得报时,祝痕坚信,他总有一天能斗倒冷面男,扒掉四面高墙,出去看看比之前看到的美女还美更多的!!

    祝痕冷眼瞥着颤颤巍巍捧着药碗过来的老头子,忽然哼了一声,将脸埋入小娇娇的脖子处,再也没抬起他的头。

    小娇娇本来是在自由自在地舔爪子,微眯的眼睛里全是沉醉,被这么突然地一搂抱,肌肉僵硬了片刻,喵嗷一声扭头就对祝痕呲出两颗尖锐的长牙,并且弓起背,炸着毛,完全就是被惹急了的摸样。

    还不等祝痕躲开,数名侍卫已经飞身上前,用棍子隔开了祝痕与这只硕大的猞猁。

    是的,是猞猁,是兽性爆发起来比虎豹还没法控制的猞猁。上次冷面男发神经弄来一堆大大小小的四爪兽里就有这么一只白底黑点,毛发蓬松,耳朵尖竖的花斑猞猁。

    它已经成年,食肉量极大,一看就是能吃穷冷面男的架势,并且还是唯一一只不爱搭理冷面男的货。当然也一样不爱搭理祝痕,不过就凭这一点,祝痕力排众议,万分坚持地留下它,并取了个自认为万分贴切的名字:小娇娇。

    在这阴暗的高墙之内,祝痕已经落魄到时不时去逗一只危险的猞猁来打发时间了。不过他也偷偷在训练这只猞猁,喂食的时候总将冷面男更换下来的亵衣亵裤埋在肉的深处,期望有一天猞猁饿的慌的时候能扑倒冷面男,恶狠狠地咬他一口。

    虽然他每次去偷拿冷面男刚换下来的亵衣亵裤都会被冷面男发现,然后他需要十分警惕地去对付表情怪异,眸光晶亮的冷面男,因为一不留神就会被按倒,嘴对嘴地疼个半天。

    祝痕觉得他的牺牲是有用的,小娇娇自从吃了混有不明布料的肉食后,从对冷面男的目空一切到现在的爱理不搭,极少数的露出凶样,也算有了很大的进步。

    最让他开心的就是那老头子自从被四爪兽们挠过后,就不敢靠近任何毛茸茸的家伙,为了不喝药,他每天都在战斗,决不放弃战斗!

    眼看老头在侍卫的配合下,不断地靠近着,他顾不上姿势是否优雅,嗷地一声拨开挡在他面前的那一排侍卫,扑向还露着牙齿,寒光闪闪的小娇娇。

    嗷?祝痕划拉下腾空的四肢,目测了下与小娇娇的距离,又感受了下紧扣住颈皮的熟悉温度,不相信地扭头看去。

    这货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大热天的手这么冰凉,别是犯病了才回来的吧?

    祝痕愤怒地对冷面男挥了挥爪子,踢了踢腿。眼神交流中,惊悚地发现冷面男的视线一直都是在他胸口以下,大腿根以上来回的扫视。

    他木愣愣地夹夹腿,想要缩回肚子却做不到,只好艰难地一巴掌糊了过去,嘴里嗷了声,音调凄厉愤怒。听的小娇娇扭了扭耳朵,不屑地喷他一脸的口气。

    祝痕顿时被熏的眼神发直,四肢发僵,被冷面男轻而易举地单手圈住。

    韶冬一脸淡定地抬脚踩上小娇娇的毛绒脸,等小娇娇懒洋洋地转身走开,又抬起一只手扶了扶刚被拍歪掉的头冠,无奈地叹息,“真不该弄只猞猁进来,本来就不会说话了,现在都只嗷嗷嗷了,如何是好。”

    祝痕震惊之下不由自主地又嗷了声,心中奇怪的很,为啥冷面男对小娇娇这么地甩脸,小娇娇竟然不是凶猛地扑倒冷面男,大啃一口?而是这么令人发指地乖乖走开了。嗷!难道之前做的那些都是笑话吗?

    脖颈一疼,耳边响起带着笑意的声,“说人话,就算是那只猞猁也听不懂你在叫唤什么,或许你念点佛经它还能听的懂些。因为它是只佛前猞猁,来你这前,他正守护不动明王像。”

    祝痕头也不回地揍上了冷面男的脸,他算是想通了,要战就战,弄毛个弯弯绕绕,他最失策的地方就是委屈了自己,白让冷面男看了这么多天的笑话。

    可惜他又一次预料错了,冷面男只愕然地盯视了会他,就将他扛进里屋,又一次嘴对嘴地喂完了药。一碗喂完还不算,抹抹嘴角的药渍,竟然凶残地让老头子再熬三大碗出来,只因为过程中祝痕咬破了他的嘴,难以见人。

    折腾了半宿,药效终于发作,祝痕闭上眼睛越来越放松,朦朦胧胧中似乎还听到了老头子和冷面男的对话。

    “陛下,看来确实如老儿所料,并不是不会说话,而是没有说话的兴趣……不过性格比之曾经,闹了不少,是不是要……”

    冷面男没有回答,几息过后,似有衣袖的悉索声,应该是白胡子老头正准备告辞。

    祝痕忽感到肚子上多了一份压力,“远未足月的肚子,是不是大了?”

    “男子生育,老儿只听闻过,未曾见过。陛下或许可以找来前朝御医一探究竟。”

    祝痕眼皮一颤,想要醒来,又感到眼皮上一阵冰凉,认出是冷面男的手指在细细地抚动。

    男子生育!是谁?是他吗?祝痕不愿就此罢了,眼珠滚了滚,皱眉睁眼,还来不及看清冷面男的表情就被一掌盖住,视线内恢复黑漆漆。

    “睡吧,一切有孤。”

    随着这声冷静到极点的语调,他颈部一麻,没了挣扎。

    ☆、第九章

    韶冬离开冷宫后,没有听老头的话去找前朝的御医,而是去了收藏着前朝皇族记事的库房。幸好他是从祝痕手里拿到皇权的,所以前朝的一切事物都保持着原样没被破坏。

    翻找的过程中,韶冬仔细想了想,关于前朝,也算知道个大概,毕竟蛰伏在前朝太子身边十年,就是祝痕不知道的事,他都门儿清。

    祝痕的父亲就是他的灭族仇人。带着人马杀入宫内,见一个杀一个,并在龙椅前逼死了爷爷与父亲,凡是沾亲带故的都死了。而他与几名宫女侍卫一道被流放。

    怕是身在皇宫的他也想不不到还有个稚童活了下来,回到了宫中,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他儿子耍的团团转,就算见了面也不相识。

    更可恶的是,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逼害了前朝皇帝,才拿到诏书,变成正统!他是不是正统还轮不到仇人来质疑!

    韶冬冷哼一声,拔剑将案叽一劈两半,甩袖站起,几次想离开,但都拧眉顿住脚,只好烦躁地在库房内来回走动。

    一直耗到快天亮了,才憋闷地翻看起来。刚翻开第一页,他就瞳孔猛缩,再也翻不下去。

    韶氏灭亡三年后,祝麟才登基称帝,也就是说,国无君三年。这怎么可能?

    他三岁流亡,四岁经历瘟疫,五岁一路往东,等颠沛到京城遇见韶冬已八岁,只知谁坐龙椅谁就是他的灭族仇人……

    眸色波动,眼睛半阖,中指慢慢点上纪年,克制地问了句,“十五年前,是否有过国君空缺三年?”

    韶冬问的正常,还是带上了煞气。吉利服侍新帝也没多少时日,但作为一名皇帝新任的贴身侍从,主子的手段是全看在眼里的。像他这样的,最怕主子质疑他的忠诚。

    慌里慌张地放下手上拿的烛台,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可是觉得哪有问题?小的马上找人来问话。”

    韶冬不耐烦地将手里的册子往吉利身上一丢,“回孤的话。”

    吉利也才十七八岁,哪会留意十五年前的事,也正是他身份简单,人又机灵才被提到贴身侍从的位置。他见主子问的又这么严肃,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才挤出句,“陛下是想要有空缺还是没空缺?奴才这就去办。”

    韶冬眯眼怒喝,“出去!册子留下。”

    吉利将册子一放,赶紧一溜烟地跑掉。站门口的侍卫见他满脸热汗,双目发虚的摸样,多嘴地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吉利擦擦汗,也不敢多嘴,只说主子心情不好,大家小心伺候。但他心里还是在琢磨着这事。

    ‘主子问的好奇怪,怎么可能会有无国主三年,就是小小的一个户百姓,都要有个拿主意的男人,不然家不成家。但回的话主子又不满意,难道真的只是一个问题?而不是想修改前朝的事?’

    想来想去歪身拍了拍刚才问他的那名侍卫,“哎,大哥,你说有没有可能国三年无君?”

    侍卫一掌推开吉利,颇为嫌弃地弹了弹刚被碰过的肩膀,“这么傻,还敢来做陛下的贴身侍从?”

    见吉利一脸憋屈,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刀柄,微微挪了小半步,压声说话,“国一日不可无君,敢这么说话不要命了?怎么会好奇这种要命的玩意。算了,也就我来和你说说。就只我知道的,都没断过,今上就不必说了,再往上数是祝、厉、韶、谭……”

    侍卫卖弄完毕,满足地看着吉利一脸崇拜的模样,箍箍嘴,继续炫耀,“本侍卫,文武双全,武则武艺超群,文则满腹经纶,以后有不懂的都可以来找我……”

    还没等侍卫激动完,就听见库房的门吱呀一声,“进来。”

    吉利赶紧屁颠屁颠地进去,刚进去,又出来了,换成侍卫进去。

    侍卫擦擦手心的喊,又握握刀柄,满是忐忑地进去,出来时见他兴高采烈,喜气洋洋,据他自己说,文武双全的他升任侍卫六队队长,从此俸禄提升一级。

    独自留在库房的韶冬,闭眼片刻,掩去所有翻涌欲出的情绪,缓解着干涩难受,等静下心来,快速地翻阅起册子。一旦有涉及祝痕的记录,他才停下速度,逐字逐句地认真誊写到一旁。

    祝痕的父皇并不热衷于充纳后宫,只有那么两三位,甚至都没立后,诞下祝痕、祝倾的生母语焉不详,也没有过任何的赏赐,但两人是诞生在弗林池畔的事,却是记录的一清二楚,显得十分的蹊跷。

    与姐弟俩相处十年,也没听他们俩提及亲母……那么极有可能祝痕能孕育生子是继承于父亲。以祝倾看了祝痕大肚子却没有多少讶异来看,她多半是知道这件事的。

    韶冬双眼紧闭,眉心紧皱,一口气闷在心口,怎么也吐不出。

    如果能早点知道祝痕的父亲或许不是他的仇人,十年当中会不会对祝痕好点?如果知道祝痕身体的秘密,会不会选择他而不是姐姐?

    韶冬想不清答案,对着烛火呆坐到吉利进来提醒该上朝了,才用冷毛巾敷了会脸,掩去心底的疲惫。

    办完政事后,韶冬第一次没急冲冲地往冷宫赶,而是找了处幽静的地方,就这么坐着,直到头昏眼花才由吉利扶着回去。

    吉利原本是让御撵往冷宫去的,但新帝又说要回他旷了半年的寝宫,只好掉头,谁知行至半路,新帝忽然发声,“是不是走错了?”

    不等吉利回答,新帝已经对吉利摇了摇手,望着去冷宫的路沉默不语。

    最后韶冬还是不放心地让两名侍卫去趟冷宫,侧身俯下御撵,细细吩咐他们,该用什么办法来让祝痕乖乖喝药。

    而后几天,韶冬一直都没再去冷宫,只是召了跑路太久,差点变成沙丘野汉的顾凛,让他去寻找前朝太医,要快。

    这件事一开始就不顺利,前朝御医中十之有□□不是老死在宫内,就是在他登基时主动殉了国,仅剩下的还是在祝痕很小的时候,宫里特别开恩放出宫的。

    这么一找就找了整整三个月。

    韶冬原本不动声色的摸样早在这三个月中变得暴躁易怒。

    从他回寝宫住算起,又天天来堵他的祝倾,也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以前明知她大小动作不断,也从不说她,更是每一句重话,搁现在就不行了,她还什么都没做,就要承受韶冬无端端的怒火。

    不得不选择远远避开韶冬,不见召唤,不敢现身,更不敢去探究高高围起的冷宫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韶冬避之不及,却日渐失控。

    现在能在韶冬这说的上话的也就剩顾凛了,所有人都当顾凛是救命恩人,可惜他也是自身难保,面对韶冬总是阴沉沉的脸,也是快要疯掉了。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但愿能多活几天。

    这不,一找到前朝老御医,顾凛都快要乐疯了,顾不上休息,直接冲入老御医家中,绑了人就走。

    但老御医也不是省油的灯,见顾凛这种架势,不怕死地一路折腾,不是要上吊,就是要吞金,死活不愿再进宫,还没被韶冬收了的命,在老御医手里折腾的差不多了。

    最后顾凛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不客气地将老家伙绑四肢,堵了嘴,这才得以快马加鞭,顺顺利利地进了宫。

    再见韶冬时,顾凛感到分外震惊,韶冬竟然瘦的就剩下一把骨头,双颊凹陷,眼珠无神,衣袂空荡荡。还以为请老御医是为了治韶冬的病,就因为老御医的不明事理,不但路上耽搁好久,他也同样备受折磨。

    愤恨地踹了老御医两脚。

    这时候的韶冬连骂顾凛的心情都没有了,淌满汗水的手紧紧握住老御医,赶往冷宫。

    ☆、第十章

    三月未见祝痕,乍一见到,韶冬喉结动了动,忽然觉得眼睛又开始干涩,发热,完全没有之前握住前朝老御医的气势汹汹,反倒快速地错开了眼,假装冷酷。

    这么一错开眼,他又后悔了,一是没细看,二是很想知道这么久没见,祝痕有没有惦记他,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

    祝痕看到消失已久又忽然出现的韶冬了,懵了会,也没说话,只是低下头对着刚啃了一口的桂花水晶糕继续啃啃啃,不忘对房梁处晃晃腿。

    其他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什么飞跳下来,又听到嗷地一声,原本摆在一旁的糕点碟子已经不见。

    这时候跟在后头的顾凛大喝一声,“何方妖孽,胆敢来此撒野,先吃我一刀!”

    小娇娇慵懒地拉长腰线,展开四肢,完全没将战战兢兢的顾凛是个事,一爪子护住碟子不让它掉下去,剩下的三只爪子全挂下横梁,歪头嗷地一声,对着底下的顾凛露出两根尖锐的长牙。

    这么会,顾凛已经瞧清楚上头趴着的是个啥东西,神情一松,没有收刀,习惯性地打起嘴炮,“亲爱的陛下,啥时候你把这东西整这里来当门神了?那些个老和尚不与您拼命,真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了哟。”

    韶冬没打算搭理顾凛,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奇怪地抬头看了眼猞猁。

    这只猞猁在奶猫大小时被国寺的得道高僧拾到,本打算稍微养大点就放走。谁知越大越不肯走,自觉去很远的地方猎食,吃完清洗干净再回来,然后蹲在外域使节送来的不动明王巨像那里一守就是一整晚。

    时间久了,寺庙中的和尚都当它是寺庙的一份子了,不过这只猞猁不与人亲近,包括那位拾到他的得道高僧。除了像位虔诚的神像侍从,兽类有的野性十足,不然他也不会留下这么多的侍卫来防护。

    只是这猞猁什么时候把祝痕当成神像守了,竟然是挪了窝,寸步不离。

    韶冬在观察着猞猁,祝痕对着顾凛没什么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并挥挥手里的水晶糕,满是嫌弃,“出门笔直走,有个药味极重的屋子,里边有个包着脸,胡子快要掉光的老头,想吃,问他要。别一惊一乍的,我现在胖的喘个气都心悸,经不起风浪了。”

    顾凛尴尬地摸摸鼻子,眼神乱飞,没打算走,对着祝痕半天也没吭哧不出一句话。

    祝痕舔完手上的渣子,抿嘴回味了会才补了句,“我不生你的气,你现在这样也挺好,良禽择木而栖不是么?个有个的路。”

    顾凛面上挂不住,韶冬又在,说什么都不好,就摸摸鼻子,真去找祝痕说的老头要糕点了。

    前朝老御医一见到祝痕的肚子,就什么都明白过来了,深深地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走了过去,行礼,把脉,摸肚……

    前朝老御医在宫里伺候贵人,伺候惯了,也深知里面的复杂。把脉的同时也分心往一旁站着的人那看几眼,观察下对方的情绪,再决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特别是皇帝在这,要生要死都是皇帝的一句话。

    况且离宫多年,子孙已满堂,不是孤家寡人,,累及子孙的事不能做,宫内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这是他来时的路上就已经决定好的。

    他见皇帝的脸色极其难看,手也是隐隐在抖动,一下子估摸不准皇帝的心态,不敢开口说话。

    韶冬站在围屏的一头,这个位置距离祝痕不远不近,他见前朝老御医还在不停鼓捣,不时闭眼思索,心情根本没法安定下来,乍一听见祝痕说的话,顾不得还有外人在,扯扯嘴皮,涩然地问了句,“你,你都想起来了?”

    祝痕无所谓地拍拍奇大的肚子,像只摊平的白汤圆,懒懒地伸手、伸脚,最后才矜持地点点头,“都说怀孕傻三年,我怀了两个大概能傻六年了。”

    “阿痕,你……对我……”

    韶冬紧张的手心冰冷,不知道在什么,也不清楚想问什么,更是目光躲闪,表现的比之前的顾凛还没底气。

    祝痕歪歪头,露齿一笑,“看你的装扮就是今上了。听说你对我姐情深的不得了,不但娶了她,还为她放过我这个前朝余孽。谢谢你娶了我姐,不然她一个女子也不知道熬得过去不。不过我们还是有仇的,还是别那么熟的好,叫我前太子就行。”

    韶冬猛地抬头,死死盯住祝痕,深陷的眼窝周围发青的厉害,显然已经很久没睡好了。这时他的脑子如炸开般发疼,不再顾及会不会吓到祝痕,声色俱厉地问了句,“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该相遇相识?”

    “我们该相识吗?”祝痕表情认真地追问着。

    “果然会是这个结果,孤就知道你要是记起一切就会这样。”

    韶冬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又意识现在来说这些……,不再激动,垂眸静神。不想听见祝痕更多的后悔,也不想动摇。

    成王败将,一旦拿到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祝痕就必定会失去他的尊荣与江山。就算不是仇人,也注定是敌对。没的选择,一切都已既定,就连朋友都没法做。

    韶冬挺直了腰板,抹了把脸,又按了按抖着的左手,眸底冰寒地看向还在把脉的前朝御医,“他的身体应当已调理妥当,孤想知道,瓜熟蒂落之时,他的生产是否会顺利?需要孤做什么?”

    前朝御医见韶冬收敛了情绪,暗中咬着牙,离榻数步,故作气定神闲地回答道:“的确就像这位公子所说,怀着双胎,看来之前已经有御医判断过。不过老儿对女子生产还能应付一二,男子的,委实不知。女子有产道,难道他也有?”

    “什么!顾凛,给我滚进来!”

    顾凛正吃的满嘴渣,幸福的要冒泡。一听到饱含怒气的声音,顿觉糟糕,一溜烟,头也不回地跑出冷宫。

    韶冬急得满头大汗,满以为找到前朝御医就能万事大吉,谁知眼看祝痕即将临盆,懂的人却没一个,万一出事如何是好。难道要去求祝倾?

    他像是疲惫极了般,闭了闭眼,睁开时快速地转头离开。

    前朝御医瞧着韶冬离去的背影嘀咕了句,“我看着,怎么着也是他比你还需要问诊,这心思重的都不成人样了。才见到时,还以为要看病的是他。”

    祝痕皱眉想了会,“我也以为做皇帝的应该威武霸气,竟然是病秧子似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子嗣……”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如果没有子嗣,姐姐该怎么办,他是要重新夺回帝位还是帮姐姐一把。不知道为什么,记忆中竟然没有丁点关于姐姐的事,就好像姐姐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

    前朝御医听了祝痕的话,楞了楞,神情有点怪异。这里是冷宫,冷宫也是后宫,就算不杀前朝余孽,也不该将他留在后宫。反倒怀着孩子,过的滋润舒心,怎么看都是新帝的种。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就这么的怪,就好像不认识新帝?

    难道……前朝御医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说到底他也是个将行就木的老人,如果不是新帝需要他,他也只是在家里等死。得罪有钱有势的最多就一条命,探秘皇家,可是满门性命。

    更何况,他身上也是藏着秘密的。

    ☆、第十一章

    此时已是红枫如烈焰般燃烧的深秋,也是祝倾最喜欢的时节。

    她总是想起,每当这个时节,父皇和皇叔就会带着她和祝痕一道去深山内狩猎,追逐着猎物,追逐着层林渐染的细微变化。一追就追两个月,直至隆冬。

    那些成片成片的枫叶呈现出最美的姿态,如幕遮天,将她视线内的天空全都染成色彩鲜明的壮丽。视线的每一次停顿,都会被深深地惊艳到。

    等落叶飞纷飞,霜冻出现,雪花绵密时,就是归程。

    可惜等她稍稍长大,就只能留在宫内,学着永远都学不完的事,做着永远都不会有人满意的公主……

    而祝痕,永远都备受关注,享受着年年都会有的狩猎,熟悉着宫外才有的勃勃生机与绚丽多变的色彩。

    现在好了,她做了皇后,除了韶冬无人敢对她指摘,无人敢让她像个木偶一样听话。只要她能诞下韶冬的血脉,那她将会牢牢占据整个后宫,扶植起属于她的小朝廷。

    就好比现在,内宫的各个管事为了讨好她,不惜耗费内宫库银,为她建造出一片人工山林,种满了红枫,还放养着数十只羽片雪白的丹顶鹤。

    洁白的丹顶鹤在如火燃烧的林间翩翩起舞,引颈啼鸣。在祝倾的眼里就像是几只脆弱的生命,在火中如歌如泣,哀哀挣扎,是生是死全在她一念之间。

    真是美不胜收。

    而此时的傻弟弟,就算怀着韶冬的血脉又如何?没有她的风光,也没有她的权势,永远上不了台面,只能藏在冷宫的最深处,刻骨地记着怀孕时被韶冬再次抛弃的遭遇。或许还有一天,只要随便哪个臣子发难,就会性命不保。

    祝倾摸了摸圆鼓鼓的假肚子,忽然笑出声,娇脆如铃。韶冬不碰她又如何,她不还是马上就会有个现成的儿子了?真要好好感谢傻弟弟,助她后位稳固。要不然将剩下的日子就赏赐给他,让他多见见能生却不能养的孩子?

    她伸手握住贴身女侍从,春江的手,正要回去,却见一群新进的宫女叽叽喳喳地从她身后走过,有人对她行礼,也有人竟对她视若无睹。

    祝倾怒了,当即拦下所有人,让人搬来惩具,就地教训。

    新进的宫女个个豆蔻年华,出身官宦,使唤的奴仆自然是成群的。如今入了宫却做着宫内最卑微的活,反倒坐享其成的内宫女主人却是个前朝余孽,心中当然愤懑,不甘心。

    刚挨了第一下板子,就有宫女叫嚷着说自己是官宦之女,真论起身份,该做阶下囚的皇后才该好好想想自己能活多久。

    这种当面的挑衅,祝倾当然不会放过,正好杀杀反对她的朝臣们的气焰。

    她嘲讽一般吊起眼尾,带着深深的厌恶猛地俯身,紧紧抓住这名宫女的脸颊,抬起细致地瞧了瞧。看着看着,眼神收敛,慢慢勾出笑意,嘴角放柔软了赞叹出声。

    “皮肤可真好,娇嫩的让人好想掐一把,小嘴也红润,像朵散发着香味的勾人采撷的花骨朵儿。”

    修剪的漂漂亮亮的指甲尖在宫女脸上慢慢划过,又用力地掐了把她的嘴唇,不见宫女求饶,猛地收手甩袖,下令,“划花她的脸,戳烂她的嘴,让她知道什么是尊卑,什么是本宫就是死,也是死在她后头的,什么是本宫暂时搞不死她那有权有势的父亲,搞死她也是容易的!”

    祝倾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不管出身是什么,也不管有没有惹到她。深知后宫规则的她早就玩过这种把戏,这些人的脸是再也好不了了,特别是得罪她最狠的,将会受到所有人的报复,深陷泥潭,没有未来……

    韶冬是听闻祝倾在这边,才过来的,远远就听见女子凄厉的哀嚎、求饶、谩骂。揉了揉眉心,头疼的紧,还是屏退随从,他一人走了过去。

    刚一眼就眉宇皱的更紧。

    “哎呀,我的陛下,来接本宫了?好吧,是本宫不对,让您等急了,这就走吧。”

    祝倾温柔地对着韶冬说,边说边亲热地去挽他的胳膊,就好像一群脸部全都血淋淋的宫女不存在一样。

    韶冬目光滑过那些宫女,是什么身份已经认不出,内宫确实是交给祝倾管了,但不意味着能忍受祝倾给他制造麻烦,弄的朝中不稳。就算今日有事求他,也不得不开口说了句,“看衣着像是新进宫女,她们都是从朝中大臣的家中挑选出来的,稍微教训下就算了。”

    祝倾这才像是被惊讶到了般紧紧握住韶冬的手腕,“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可是累着了?有哪不舒服吗?”转头又对春江骂道:“不长眼睛的东西,还不让这群不懂规矩的东西退下,免得污了陛下的眼,加重他的病情。还有快去请御医来。”

    韶冬由着祝倾做戏,面上不显,心里在不停地将她与祝痕比较。比着比着,眼睛一酸,视线忽地变得模糊。

    他扯出被挽住的手,举手理冠,袖子带过时,悄悄擦去一点湿润。他不知道最近为何变得越来越不理智,只知道日夜不宁,心思全在祝痕那。

    但今日的决绝看的很清楚,他似乎没有机会了,一直都没抓住过机会。

    祝痕喜欢他,讨好他时,他冷眼旁观,只肯对祝倾用心。祝痕忘记他,当他陌生人时,他心思不正。祝痕不想与他再有任何关系,甚至否认曾经时,他心悸,心疼……

    祝倾见韶冬盯着她的脸走神,久久不见醒过神来。她不耐烦地弹弹指甲,冷笑一声,“陛下,您既然身体不舒服,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歇歇吧。您看我挺着个肚子,站着也累。”

    韶冬这才注意到祝倾竟然……脸瞬间就黑了,唇线抿成一条,冰冷地看着祝倾,见她没有丝毫的愧疚,转身就走。

    “孤先走一步。”

    以他对祝倾的了解,祝倾是不可能去做偷汉子这种傻事的,唯一的就是假装怀孕。目的就是让他去求她,收养了祝痕产下的子嗣。

    孩子都没落地,祝倾竟然就开始算计,这女人的心怎么就这么的可怕……

    祝倾翘起嘴角,有些开心,要的就是这种反应。谁说韶冬不在乎她呢,毕竟是元后啊。谁说她就算是坐上元后的位置也还是被弟弟打败了呢?

    她就是要韶冬求她,勉为其难地收下孩子,就是要韶冬在她面前永远都理亏。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她可不是只懂江山社稷,不懂后宫生存之道的愚蠢弟弟,一时的进退又如何,来日方长……

    她无所谓地对着春江抬抬手,由春江扶着她慢慢往回走。

    春江见主子动作太慢,几次提醒陛下在等。祝倾听了只是笑的一脸温柔,眼带得意。走的依旧不紧不慢,甚至在瞧见一座纤巧的凉亭时,令人摆出小食、烹起香茶,赏起池畔小景。

    ☆、第十二章

    韶冬在鸾和宫等了许久也不见祝倾归来,也到了他该处理政务的时辰,只得匆匆离开。

    守在鸾和宫外的春江,远远瞧见韶冬离开,也是脚步急急地赶回祝倾所在的凉亭内。

    春江一见到祝倾,赶紧行礼,讨好写满了脸,全没了之前做着事,又毫不热衷伺候的势头。

    之前宫女们受到的血淋淋的教训,对她来说,也是震慑。

    毕竟她与她们一样是官宦之女,还是同批进来的。只不过她是属于里边被排挤的,不然也不会做了祝倾的贴身侍女,总被其他宫女骂是前朝余孽的走狗。

    因为新权贵送来的女子中,几乎没有人愿意来服侍这个前朝余孽,而她父亲的官位最小,能塞的钱也是最少。当时想着能靠着主子的身份来接近新帝也不是没好处,就顺水推了舟。

    谁知真服侍了元后,才知晓熟宅斗再厉害,与宫斗也不在同一段数上。最起码,宅斗死的是下人,宫斗是主子奴才一起完蛋,还是死了也是白死的那种。

    春江彻底吓坏了,深深体会到主忧奴劳,主辱奴死的残酷。就算在其他人眼里,她是个欺下媚主的货,也好比会死的不明不白的好,最起码元后的大腿够粗壮,连新帝就算不喜也让着元后三分。

    不过这么一忠心,也没了其他的出路,唯一的好处就是,在元后身边,找准机会,做一只有可能飞上枝头的凤凰。

    春江定定神,加重了脸上的愁容。

    祝倾此时正在亭子里头悠闲地喝着清香扑鼻的茶水,吃着酸甜可口的山楂糕,对于结果,就算春江不说,她也已经心中有数。像是没见着春江的愁容,勾勾指头,示意靠近些。

    确实如她所想,韶冬离开了鸾和殿,去忙政务了,也没有留下谕旨。听完了也只是淡定地继续吃着喝着,并没有急着起身。

    与过去总是想方设法去堵韶冬的摸样,完全不同。

    春江不理解,低头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娘娘,要不奴婢去送个信儿,就说娘娘在回宫的路上不舒服,这才耽误了?”

    祝倾似笑非笑地看着春江,拿帕子掩掩唇,笑道:“好吧,看在你还算忠心又没聪明过了头的份上,教教你。”

    她垂头摸了摸假肚子,午后的日光自她身后射来,晕出淡淡的昏黄,白皙的耳垂因日光的照射变得粉红润泽。整个人看上去,也是温柔似水,又美艳绝伦。

    看的春江,呆了又呆,在这一瞬,她怀疑起新帝的某方面。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放眼天下,或许都是独一无二的,受人追捧,但在新帝的后宫,却只能做个摆设,就连怀孕都要作假。

    那么相貌并没有上佳的她,还会有机会吗?

    祝倾没有关注这个贴身女侍从到底在想些什么,细眉一蹙,声音淡淡。

    “一则,本宫并无丝毫的理亏,等陛下明了后自然会对本宫加倍的好,哪会介意之前。二则,你觉得,陛下一趟趟的来鸾和宫,受惠的会是谁?眼红的会是谁?今日我对那些人一顿好打,她们就不会往外递消息了?所以陛下多来几次本宫绝对是有好处没坏处的。三则,事情就我一人扛,还是个怀着孕的人扛,多累啊,也是时候让大家知道我有孕的事了。四则,你自己琢磨,本宫累了,扶本宫回銮。”

    春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路上细细思量,直到晚间,新帝来鸾和宫,她也没想出第四点好处来。不过心中的佩服是少不了的,觉得也只有主子这样从小都浸润在后宫,才有这样的把握。

    等所有宫人都退下后,韶冬才转过身,眯起眼睛冷冷地盯视着祝倾的假肚子。

    祝倾原本是想韶冬问了她再来说的,谁知韶冬就算是趋于不利的位置,依旧耐心地准备做个猎人。她同样不想失去掌控,反正谁也不知道,她和韶冬只是干瞪眼地对坐到天亮。

    韶冬眼见天色渐晚,再不走,就中了祝倾的算计,也不想天天来。斟酌了会,决定单刀直入。

    “想要阿痕的孩子?先告诉孤,阿痕要如何才能安然生产。”

    “陛下您可真会开玩笑,本宫一不是御医,二不是稳婆,还真一问三不知。今日不是有前朝御医进宫了?有他在就行了吧。”

    韶冬见祝倾如此轻描淡写地推脱着,猛地站起身,痛斥道:“祝倾,他是你弟弟,亲弟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孤若是还有办法,也决计不想来问你,然后看到这样的你!”

    “这就失望了?韶冬,别忘了你是怎么得到皇位的,我们都半斤八两,何必故作假惺惺。我不问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你也别来问我要怎么办。又不是我放着姐姐不碰,去碰弟弟的?”

    韶冬咬牙半响,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说完后甩袖就走,“三日内告诉孤答案,不然你就自请住冷宫吧。”

    祝倾带着怒气冷笑一声,还以为韶冬是在吓唬她,眼见他头也不回,心中莫名地慌张,刚好瞥见铜镜内照出的,与祝痕相差无几的容颜,手脚顿时冰冷彻骨。

    对着韶冬离去的背影大喊,

    “韶冬!这才是你,真正的你。别和我装什么情深,也别和我那傻弟弟装什么悔过,你这样的人不配得到爱,没有血脉才是你的该得的果!不要想着从头再来,你的罪没法赎!”

    韶冬脚步只停了一瞬,扭头看回去的眼神冰冷,如同在看死人,“拿到皇权之前,他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给你一切你自认为是凭本事拿的。他放弃皇权,也是因为不想同时与我和你为敌。所以他从深渊里出来了,而我们深陷泥潭,尚不自知,还自欺欺人。”

    见祝倾发狂了似地冲过来,他一把甩开,“最后送个劝告,别把他看的那么弱,更别去逼他,后果绝对不是你想要的。”

    韶冬出了鸾和宫,恶狠狠地吐了口气,前往寝宫的半道上,忽然又改道去存放前朝皇帝的就诊记录。如果祝痕真是他生,肯定有蛛丝马迹……

    他想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解决的办法,不能就这么结束了。祝倾或许会因为各种原因说点实话,但那点实话最多只能保住小孩,而他大人小孩都要……

    完全没想到,祝倾竟然会趁着他上朝,带着浩浩荡荡的宫女侍从,闯入并包围了冷宫……

    等他下朝,已过去两个时辰。

    ☆、第十三章

    祝痕怀孕后变得越来越嗜睡,常常坐着坐着就睡着,睡着睡着就饿的慌,但真到了晚上该睡觉的时候,总会忽然醒来,不是小腿抽筋,就是腹胀的老想解手。一晚上七八趟的解手都是常有的。

    将内室房梁当窝住的小娇娇,从一惊一乍到现在的习以为常,睡眠节奏慢慢跟上祝痕的,到了晚上也会眯会。这不,祝痕一起身,它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打个哈欠,露出尖锐长牙,懒洋洋地纵身下梁,将耳尖放入祝痕手心,蹭了蹭。

    等祝痕解手回来,上了榻,它又打了个哈欠,甩甩后腿,蹬腿上榻,颇有灵气地拿前爪一下又一下地敲打起祝痕的两只小腿。低低地喵嗷出声,像是在与祝痕肚子里的小孩在说话,又像是在哄祝痕睡觉。

    祝痕在小娇娇的声音中,腿渐渐不那么抽疼,浑身放松地睡了过去。小娇娇见祝痕睡着,站起身绕着他的床榻转了数圈,耳尖动动,侧脸倾听了会,一个闪身,飞速地连踩柜顶,跳上房梁。

    这一晚,又安稳地过去了。

    早上,祝痕是被院子里的嘈杂的声音给惊醒的,他还是第一次没睡到自然醒。看了眼正拿肉掌捂耳朵的小娇娇,调侃道:“我这里人多的没话讲,但也安静的都要出鬼了,这么吵肯定是出事了,去不去看稀奇?”

    回应祝痕的是小娇娇的一个不屑的喷鼻。

    “我知道了,你在等花脸老头。他现在都不敢进来了,你还不如出去等。”

    小娇娇速度炸毛,烦躁地跳下房梁,钻入他被窝,团成一团,所有的动作一瞬间完成。

    祝痕见它这样,就笑着捏了捏还露在外面的一只后爪,披衣出去。

    他也没冒冒失失地进院子,只是在门口,略站了站,就将情形看个一清二楚。

    一眼就见到个风姿绰绰,穿着华贵的年轻女子,为数不少的宫人应该是她带来的。不过这些宫女并不怎么友好,不问主人就闯入,还为难护卫的侍卫。

    女子都这么可怕吗?

    祝痕踮起脚,再细看了看,年轻女子正垂着头饮茶,无法看到相貌,也确定宫女中,没一个是他认识的。想了半天,也猜测不出,这些人来这里的目的。

    不过韶冬留下的侍卫看上去挺委屈的,被一群女人推搡着,抓挠着,硬是不坑一声地站成一个保护圈。

    祝痕眨眨眼,觉得平日里因太无所事事的侍卫,总爱秀各种武艺,勇猛的像山中的老虎。对付这群女人应该绰绰有余了,怎么就变成了绵羊?

    又观察了会,心中更加迷惘。

    总之就是一个想进来,另一个就是不让,全都义正言辞。只是侍卫是直隶皇帝的,宫人是听年轻女子的,表面上看去,皇帝老子的侍卫还算占上风。

    不过侍卫的数量没有宫人多,侍卫才喝一声闭嘴,就有十几张嘴对着他,还都是女人。没啥的时候,男人都说不过女人,更别说是这种时候了,风吹蛋蛋疼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

    相信坚持不了多久了。

    管他蛋疼的这群人到底想干嘛,祝痕不仗义地地后退数步,不打算出头,就这么在安全范围内默默地看着就好了。

    刚倚着门廊柱子坐下,忽然发现一位宫女对年轻女子说了几句话,中途还有视线射过来,他夹了夹腿,想要解手。

    “祝痕,你的胆子就只有这么点?连见一面都不肯?之前不是挺喜欢我来的?哦对了,你又想起不少事了。怎么,就害怕了?”

    祝痕默默地抱着肚子艰难地站起身,终于看清了年轻女子的样貌以及她头上簪着的九支凤钗,原来她就是嫁给病弱男的皇后,别人说的姐姐。

    终于见到了好奇已久的姐姐,心里竟然不是喜悦,是怏怏然。美人在宫中向来都是不嫌多的,更何况是喜欢观美人的祝痕。

    祝痕观看了没多久祝倾的气韵,就不太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华贵的服饰,精美的皮囊,美则美矣,还是少了最重要的东西,让他看的乏味。

    就好比每一件璞玉都要经历雕刻师的琢磨雕刻,琢磨的透不透就看雕刻师的功力,但还是差了最后一步:时间的沉淀。这也是为什么老物件总比新物件值钱。

    此女眼内明明全是不甘的戾气,偏偏又心虚地先喝问他,完全没有后宫之主的气度,也没有前朝公主历经王朝覆灭又重新站到顶端的不动声色,与他所想的差别太大。

    这样的姐姐,他帮不了,也不想过多接触。反正记忆中也没有这个姐姐,全都是花脸老头说的,大概可以不用理。

    祝痕对着祝倾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然后就抱着肚子一点点往里头挪。完全没当见到他要走而彻底慌了的祝倾。

    如今的祝倾已经和韶冬撕破脸,但她也还是韶冬力排众议,下狱数位谏言大臣的元后,只要不出格,基本能安然到老。她偏偏又在看清了一切后,死也要翻盘。

    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带走祝痕,当然不愿铩羽而归。

    宫女们见元后亲自上阵,她们表现的更为卖力,侍卫的防护圈越缩越小,而祝倾站立的地方已经破了个口子。

    侍卫见祝倾跟了进去,他们反倒不急了,一改之前受了欺负也不敢怎样的态度,大展拳脚,没一会就将所有宫女都扔出了冷宫。

    祝痕听到祝倾跟随而来的脚步声,刚要提醒,就听见小娇娇嗷地一声,冲了出来。祝倾只来得及一声凄叫,就半倒在地,花容惨淡地看着悬在她上方的大型猞猁。

    她有信心拿捏住一个怀了孕的男子,却没有本事从猞猁的血盆大口中保得性命,连连尖叫,叫的祝痕不耐烦至极。

    “小娇娇,莫要为难我姐姐,放她走。”

    小娇娇转转耳朵,最顶端的一撮耳毛晃了晃,游移了下爪尖,像是要挪开。

    这时祝倾又是一声接一声的尖叫,还混着大骂。“祝痕,你现在有韶冬护着,十年的愿望都得偿了,就敢这样对我了?你忘记你答应过父皇什么了?你要是敢要我的命,做鬼也要去告你的状!”

    祝痕呆了呆,“什么十年愿望?答应了什么?”还没等他想出什么,肚子猛地一抽,连着被捶打了好几下。

    他吃痛地安抚了会肚子,才看向小娇娇,“她太吵了,吵到宝宝了,他们不喜欢,在踢我肚子。”

    祝痕的意思是让小娇娇放开,这样就没难听的尖叫声了。小娇娇歪了歪头,目光茫然地看了会住痕的肚子,猛地扭头对着祝倾咆哮,兽性彻彻底底地显露出来。

    它后腿紧绷着曲蹬在影壁,前腿搭在祝倾的双肩上,大嘴全张,一对尖锐的长牙对准了祝倾的脖子,呼噜出声,带着浓浓的威胁。就像祝倾要是敢再喊一次,它立马就会咬断脆弱的脖子……

    祝倾刚喊了半声就卡壳了,花容惨淡地斗起眼睛,一动不动地盯住猞猁的脑袋。

    小娇娇的尖牙已经刺入祝倾的脖子,听她住了声,等了会,见她真乖了,才微微挪开牙齿,脸对脸地嗅了半天。

    祝痕见皇后大人被吓的瑟瑟发抖也捏住喉咙不敢再喊,也不敢有丝毫张狂的可怜样,莫名地感到一阵解气。有些奇怪地眨眨眼,嘀咕着,又没接触过,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还有这么吵,那花脸老头竟然不蹦跶了,这也太奇怪了。

    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让小娇娇放开这位可怜的姐姐。“我们回屋吧,肚子坠的厉害。”

    小娇娇喵嗷一声,立马蹿到祝痕身边,眨巴眨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格外认真地打量着祝痕的肚子,决定去喊花脸老头来看看。四爪刚轮流甩甩,察觉还有个人入侵着它的地盘,又是对着她嗷了声,不过这次没有靠近威胁。

    祝倾终于确定这只成年猞猁是祝痕养的,恨的牙齿咯吱作响,不敢动作,只能捂紧伤口,紧张兮兮地问了句,“你有没有想过,肚子里怀的是谁的种?孩子生下后要怎么办?”

    祝痕听完诧异地看向祝倾,这个问题他想过,就是想不起和谁亲密过,不过他既然做了阶下囚,孩子的父亲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当他弄清楚花脸老头给的药都是安胎药后,不再拒绝,不再耍花样。

    他想要生下孩子,至于生下后怎么办,大概是选择一生一死。

    他这样的身份,也只能用死来换取孩子的生,如果没人知道小孩的来历,小孩大概能好好活着。所以他一直都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说服新帝……

    姐姐的身份是皇后,新帝来了一次后又不来了,思量了会,没有多说,只想看看这位后宫之主的态度,含糊道:“既然有了,当然要生,至于后边的事,也不是我说了算。”

    只这么稍微一试,就试探出了皇后的打算。

    祝倾站直身,抚了抚乱成一团的发髻,又看了眼已经止住血的脖子,还算满意这样微小的付出,以及他的回答。但只要一想起刚才的惊吓,心中的怒火压也压不住。

    她冷笑着出声,“我以为你会说要出宫,离开这里,换取孩子的片刻安宁。也罢,只要你不与我争,一切都好说。你若是想争,就要有失去一切的觉悟,包括你的孩子!”

    祝痕再次肯定,他确实真不喜欢这位皇后,不管她是不是姐姐。胃里一阵翻腾,眼睛一瞪立马呛声,“我为何要与你争?你都是后宫之主了,我若与你争,是要做太后?今上的父皇可还在?”

    见祝倾气的俏脸铁青,你了半天也你不出后面的话,他舒心地揉揉肚子,太好了,又不想吐了。

    ☆、第十四章

    祝倾听完祝痕的嘴炮,脑子一片空白,差点失去理智想要不顾一切地掐死祝痕。但同时她又发现,傻弟弟待她已如陌路人。

    或许连陌路都不如。鄙夷地讽刺,毫不留有情面,冰冷的目光带着看透她后的游离。这是同胞弟弟对完全不想接触的人,才有的表现。

    她无声地动动嘴唇,最后满脸不屑地嗤笑出声,“原来弟弟是想做太后,未曾开化的蛮夷才会有儿子继承父亲的所有财产中包括了母亲这样的事,你这是服侍了儿子,怀了孩子还想着嫁给老子?”

    祝痕心中一阵发闷,这样的姐姐还真不如不见,不过她的话说的也很奇怪。难道一直想不起来的孩子的爹就是今上的兄弟?他被软禁在冷宫,孩子爹一直都没出现,要么已经不好到没法来看他,要不就是已经不想与他这个前朝太子往来。

    他正想着要怎么问才能多了解些,只听一声呵斥炸响在耳旁,别说他吓一跳,看皇后也是一脸的心惊肉跳。

    “住口,阿痕从未欠你什么,有事冲我来,想要什么对我说。”

    韶冬脸阴沉的能滴水,撩着袍角火急火燎走到祝痕身边,一把就摸上他的肚子,动作熟练的很。但他的表情似乎不想止于此,恨不得将脸也贴上去。

    祝痕又被吓了一跳,捂住肚子喊了句,“小娇娇……”

    小娇娇嗷了声,懵懂地将视线从肚子转到忽然出现的韶冬,耳朵转了两圈,又嗷了声,没有选择攻击韶冬。

    韶冬没了小娇娇的阻拦,一把抱起祝痕就往外跑,嘴里还喊着,“花脸老头!还不出来!”

    祝痕原本还不怎么疼,被抱起后又吓了一跳,肚子跟着一抽,很快就变成肠子绞住一般疼,扭曲着脸,忍了半天才没伸手去糊今上,心里正恨的咬牙切齿。

    忽然听今上这么一说,顿时傻眼,今上是怎么知道他总喊那个老头为花脸老头?这是怎么回事?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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