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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节

    与鬼谋案 作者:漫写诗书

    第13节

    戚容拎着殷可回到房间里问剩下两个人:“怎么样?有么有什么异常?”

    两人都说没有,戚容解释道:“这是很深的怨气,如果侵入身体,会让你们变得极端暴戾,这次我们遇见的不是普通的邪祟,刚才我出手了,它应该会有所顾忌,可是以我一人的力量不能阻止它杀人。”

    “它……是什么东西?”殷可问。

    戚容勾起嘴角:“你们相信我么?”

    “相信相信!法师大人你最棒了!”程池狗腿子地点头。郗牧以质疑的目光看了戚容一眼,随后也松动下来:“你是姜局请来的人,我相信。”

    也不指望你相信,戚容扯起嘴角看着郗牧,缓缓开口:“九魔一魇,是说世上形成了九个魔也不一定能出一个魇,这个,就是最强的恶魇。光照无影,杀人无形。”

    “那很难对付吗?”殷可有些担心。

    戚容摸了摸殷可的头,扯起嘴角:“一会儿等朝简回来就知道了。”

    殷可尴尬地向一旁挪了挪,不动声色地看了郗牧一眼,果真见到郗牧阴沉沉的脸色。

    突然一道啐骂声响起,温朝简从窗户那爬进来,除了戚容,几个人俱是一惊。这可是二楼啊,他们这些做警察的能爬上来也就算了,这个小姑娘怎么也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儿。

    哦好吧,人家是法师……

    温朝简跳进来后忿忿不平地一边走向戚容骂道:“又让那个狡猾的家伙跑了,你知道吗它竟然又成人了!”

    “都多少年了,怎么也该成人了。”戚容不想流露出无奈的神情,只是提前给郗牧打了预防针:“我和朝简会在学校周围布阵,可以保证学校里的人不受到它的侵扰,但是它会出去害别人。如果想让它再也无法兴风作浪,我们只能设一个圈套让它自投罗网。”

    郗牧纵然办案这么多年也没有亲自参与过这样的案件——除了上次的易松案。然而,接二连三的灵异案件使他怀疑自己所在世界,他觉得如果再遇见这样的灵异案件,他也该歇一歇不再参与了。至于戚容的话,他也是听进去了,点了点头用自己的方式思考,随后道:“我们设局抓住它,不能再让它出去害人了。”

    “嗯,今晚不会出事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和朝简布阵。”戚容道,三个人不放心地看着戚容和温朝简,见他们坚持,也就没再留在这里。郗牧开车送程池回家,在程池下车后,看了看昏昏欲睡的殷可,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殷可嗷地一声惊醒:“怎么了哥?”

    “你早就认识戚容。”郗牧冷声陈述。殷可顿觉不妙,肯定不能把戚容原来是鬼这事儿给抖出来,不然郗牧肯定说什么也不会继续和他合作办案,而这件案子又只能靠戚容和温朝简来解决。

    那该怎么……

    哦对了,殷可开口解释:“我之前知道对面住的是温朝简嘛,一开始我把她认成了如意,加了她的微信后就聊了几句,然后看见了她叫戚容为师叔……”妈蛋,不知道戚容是不是和温朝简住一起!诶,等等,大哥对戚容的态度不一般,这其中似乎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儿?

    “戚容住在哪儿?”郗牧问。

    殷可一愣,摇了摇头:“不知道,哥,你问这个干什么?”

    见殷可没有骗自己,郗牧挑眉:“哦,他住在我们对面,昨天晚上家里有……有鬼,是他出来解决了。”

    “你没事儿吧?”殷可讶异,急忙问道:“吓到了吗?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什么的?让戚容好好看一看啊,家里怎么能闹鬼呢?”

    郗牧哼笑:“没事儿啊,就是觉得不可思议罢了。还有,那个戚容你少和他接触,这个案子解决了后我会向姜局建议如果再遇见灵异案件就干脆让他像以前一样交给上面处理吧,这不是我们能参与的。”殷可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我们只是普通人嘛,平日里最常见的就是变态杀人案,特案要案即便再难解决,凶手始终都是人,那些不是人的凶手也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嘛,就该让那些道士啊和尚啊去解决,甭管鬼啊魔啊的,一股脑都收了就好了。”

    “嗯。”郗牧淡淡地应了声,显然兴致不高的样子。

    而留在学校里的戚容和温朝简却没有动,只是在宿舍里彼此大眼瞪小眼。

    温朝简冷笑了一声:“师叔你也是棒,你觉得我们能抓得住魇那家伙吗?它那么狡猾,我见了它都想打死它!”

    “不能怎么办?认怂?”戚容微微地笑:“尤其是在郗牧面前……”

    “真是倒大霉了。”温朝简无奈的嚎啕:“它为啥不能好好在山洞里沉睡非要复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现在它还不够强大,要是让它吸了更多的怨气,别说是这小破学校了,就算是整个城市也是分分钟就毁了啊!”

    “别想那么多了,想想怎么抓住它吧。”戚容眼里闪过一丝浓浓的杀气,使得温朝简打了个寒颤。

    “说起来也算是同宗,怎么就不能像我一样这么无害呢?”温朝简摇头表示叹息,戚容就当做没听见,淡定地出了门。

    温朝简本来想跺脚,随后又一想既然殷可已经出现了,自己也懒得去刺激那单身多年的光棍师叔了,以后怕是有他受的。

    戚容与温朝简走到学校的大门口,望着整个学校的基本格局,决定了在操场摆阵。戚容拍了拍温朝简的肩膀:“去吧,我相信你,我家宝贝儿朝简。”温朝简险些一口血吐出来,狡猾奸诈的师叔简直不把自己当人看。他嘴一张开,就没好事儿。

    “我祝你不能近殷可的身!一个月!不!一年!”温朝简气呼呼地走了,她要去买大量的符纸,还要去画活符,真是想把自家师叔的翅膀掰下来下酒!

    然而戚容只需要打车回家好好的洗个热水澡,睡个好觉,顺便和殷可发发短信调调情就可以了。

    戚容:“你睡了吗?”

    殷可:“没有。”

    戚容:“没有我睡不着么?”

    殷可:“……并不是。”

    戚容:“今天出现的那个是魇,你知道么?它凝聚古战场上成千上万人尸体的怨气而生,一出现就会带来可怕的灾难。之前死掉的人只是一个开始……”

    殷可:“怎么会这样?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吗?我们能做什么?它很强大吗?”

    戚容:“现在并没有很强大,但是正在发育,如果让它吸取了更多的怨气,那么,它可以轻易让人自相残杀或者是自杀,连我都包括在内。”

    殷可:“……”

    殷可:“你有把握吗?”

    戚容:“最近睡觉都睡不好,昨夜你家里还路过一只作死的鬼要去找你大哥的麻烦,被我给送走了,如果有人能陪在我身边的话,我可能会有一些精神?”

    殷可:“你……好好休息。”

    戚容:“我还可以去找你睡觉么?”

    殷可:“……”

    戚容:“默认?”

    殷可:“默认你妹,正经点儿!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这是骚扰。”

    戚容:“关系睡一睡总会有的,不过我并不急于一时,实话说,你这辈子只能属于我,别想太多,晚安。”

    殷可没有再回复短信,脑子里都是那句什么只属于他什么的,妈的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竟然还好意思让自己别想太多!殷可的内心日了狗,并不想和戚容纠缠下去。虽然,虽然他承认自己对戚容并没有什么反感,他离开后自己也偶尔想到他,但是这并不证明就要喜欢他啊!这成竹在胸的语气是什么意思!简直可笑!

    殷可是那种蜗牛+刺猬的复杂性格,没人接近他时,他就躲在壳里,有人接近就全身是刺,恨不得所有人都离自己远远地,当然,除了最亲近的人。殷可突然有些想念远在澳大利亚的妈妈,将他从福利院接出来的,郗牧的妈妈……

    等过段时间请个假,和哥哥去趟澳大利亚吧。殷可想着想着,睡着了。

    第二天晚上,戚容和温朝简站在操场的对角线上,遥遥相望。警队众人非要现场观摩,戚容在地上画了个圈告诉郗牧:“你们就待在圈里不要出去。”

    “知道了悟空。”程池怀着激动又雀跃的心情握紧了旁边人的手。觉得这手特别冷,扭头一看竟然是沈却,吓得猛地一甩。

    程池看了看林索尔,林索尔看着沈却,沈却望天,郗牧看着殷可,殷可看着戚容。而戚容,眯着眼盯着操场正中在空中飘浮的无数张活符,等待猎物的降临……

    ☆、红鞋子(五)

    “我不管,我要是再见到了陆衍,我就打死它!”温朝简气愤道。

    所以说,这种明晃晃的设陷阱行为只能欺骗那些没什么灵智的笨鬼,我们伟大的捉鬼师叔侄二人组白白等了一夜,那个魇却没有来。

    每个人的心都好累。

    “它还有名字?”殷可在回警队的路上好奇地问。

    戚容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嗯,就像如意和朝简一样。”

    殷可:“……”

    如意和朝简不是人吗?哦对,既然都是你的师侄,可能也不是什么人……

    殷可见车内除了程池也没有别人,便开口问戚容:“说真的,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戚容无比自然地回答:“没有人告诉你不要随便询问男孩子的年龄吗?”

    男……孩子?殷可挑了挑眉,悻悻然闭上了嘴。

    殷可开车向来很稳,在过路口时迎面过来一个闯红灯的大货车使他措手不及,一阵慌乱后他向右躲开了大货却没有料到正好撞到一个什么东西似的,砰地一声。殷可吓了一跳,急忙下车查看,只见车前躺着一个小男孩儿似乎已经昏迷……

    殷可抱着男孩儿塞给了后座上的温朝简:“快,我们送他去医院。”温朝简看着这个软软的小正太,原谅了他蹭到自己衣服上的血。

    “那大货车司机作死吧就!”副驾驶上的程池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欲哭无泪地看着把警灯打开一路畅通无阻的飞奔向医院,又回头看了看温朝简怀里的男孩儿:“要是孩子出事儿了,我们怎么办?”

    “不会出事儿的!”殷可坚定地道。

    “这个孩子……”戚容皱起眉,觉得这孩子出现得很不同寻常。殷可带着孩子找到最近的医院将他抱着去抢救,孩子大脑受到撞击有可能导致颅内大出血,殷可在手术室外十分担心。

    “我告诉队长了,他说马上会过来。”程池将手机褚揣回兜里,看了看温朝简:“小法师,你和师叔就先回去吧,我送你们回去?”

    “嗯,也好。”戚容摸了摸殷可的头发将他拽到身边:“注意安全。”殷可总被戚容顺毛似乎已经习惯了,可是现在自己实在没有安全感,如果戚容在身边似乎会好一些。当然,他也不能自己打自己脸说让戚容留下来陪他。戚容和温朝简从容地和程池出门,殷可望着手术室紧闭的门,心情有些复杂。

    程池将温朝简和戚容送回家,上楼时,温朝简问戚容为什么不留在殷可身边陪他。戚容想了想:“不知道,大概是不想见到他和他哥在一起吧。”

    “他们是兄弟诶。”温朝简笑了笑:“你在担心什么……”

    “不是亲生的。”戚容阴沉着脸,隐隐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个人……特别坏事,殷可又很听他的话,如果搞不定他,接下来会很麻烦。温朝简恍然大悟:“难怪啊,这种兄弟养成什么的最萌了,师叔我跟你说哈,我最近看了一本这样的特别好看你要看看吗?师叔?师叔?……”

    戚容默默拿出一道符咒对着温朝简笑了笑,骤然将它抛在空中在楼梯间里点燃。

    哗,火光,一道声音幽幽传来。

    “师叔。”烟雾中显出一个小小的飞鸟状图案。

    “如意,魇出现了,七杀或重现人间。见符即回。”戚容正色道,飞鸟眼睛亮了亮,随后消失不见。

    温朝简嘟着嘴不开心:“我不想见到她。”

    戚容装作没听见,对着温朝简露出一贯的微笑。

    ……

    至于医院那里,男孩儿已经醒了过来,躺在病床上用一双大眼睛望着殷可。

    殷可见他五六岁的模样,长得实在很萌,有些心疼地问:“小家伙,你记得你爸爸妈妈的电话吗?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儿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我的名字。”接着抬起氤氲雾气的眼睛问殷可:“哥哥,我是谁啊?”

    “失忆了么……”殷可扶额,觉得事情无比复杂。

    郗牧拍了拍他的肩膀:“总会解决的,放心吧。我们做警察的想找个孩子的父母还找不到么?”

    “嗯。”殷可接连几天没睡,眼睛发红,很是疲倦。揉了揉太阳穴:“哥,我在这看着他吧,你照了他照片后和程池回去看看能不能联系到他的家人。看他穿的衣服不是很好,估计应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即便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依然很萌啊。

    所有人都走后只剩殷可和小孩崽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小孩崽子完全没有自己还是个病人的自觉,竟然在地上活蹦乱跳。

    医生检查后告诉殷可这孩子并没有大碍,如果不放心再多住院观察几天也行。殷可将孩子抱回病床上让他老实呆着,小孩崽子不甘地眨了眨大眼睛,殷可伸手捏了捏他略带婴儿肥的脸蛋儿:“以后就叫你萌萌吧。”

    “嗯!萌!萌!”小孩崽子笑了起来,殷可的身体似乎有些扛不住,倦意袭来,就在萌萌旁边的病床上躺下了:“萌萌,睡觉。”

    “喔。”萌萌撇撇嘴,也躺下来和殷可面对面闭上了眼睛。

    许久后看似睡着的殷可突然睁开了眼睛,看了看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小家伙似乎睡得香甜,又将眼睛闭上了。

    睡了不知有多久,朦胧中殷可感受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正在舔自己的脚,殷可缩了缩脚,片刻后猛然惊醒,那阵冰凉的触感仍旧没有消失,反而有愈发向上的趋势。

    殷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寒气自脚底蔓延,升到腰间时却突然被弹开了似的。殷可感到自己后腰处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发热,联想起之前戚容对自己说过的话,他基本确定那个发热的地方就是自己腰间的痣。戚容还说过碰那里的人会死,之前殷可没当回事儿,现在想来那地方或许真的被戚容动了什么手脚?

    萌萌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此刻正坐在床上指着殷可大哭起来:“啊啊啊有鬼啊啊啊啊啊啊!”

    殷可渐渐感觉到寒气散去了,整个人也得以动弹,便忙坐起来查看四周,见无异常才下床到萌萌旁边坐下:“别哭了别哭了,告诉哥哥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萌萌哭了好一会儿才抽泣道:“一个,一个小弟弟在你的腿上爬,爬,爬到你这里时就被撞飞了……”萌萌伸手指了指殷可的大腿。

    殷可听后却不寒而栗。

    都说孩子的眼睛是最纯净的,可以看到世间邪祟,莫非刚才真的有小鬼在自己身上爬?

    不知道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戚容……

    他对自己的态度实在是很奇怪,殷可想了想,心里似乎已经做了决定。

    “萌萌,不要怕,刚才只是你的幻觉。”为了不给小萌萌留下心理阴影,殷可耐心安慰他。萌萌哭得泪眼朦胧,长而浓密的睫毛因此而湿润,鼻子有些发红,看来哭得很认真。

    “我、我一直能看见这些东西……”萌萌道。

    殷可心里感叹这孩子不会有什么阴阳眼吧,随后眼前突然一亮:“你能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了?”

    “不能……”萌萌哭得更凶了:“我、我只是记得,我一直能看见大人们看不见的东西……他们都特别可怕,有的还对我凶……”

    想到有阴阳眼的孩子可能会被别人当成是异类,被孤立,或者是被人嫌弃,殷可很是心疼。萌萌哭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声道:“他们都说我是怪物。”

    “不是的。”殷可拉着萌萌的小手放在自己手心:“我还认识一个大怪物呢!”接下来殷可给萌萌粗略地讲了一下戚容是鬼时自己见到他的经过,萌萌带着疑惑的神情问:“哥哥也能看见那些东西么?”

    殷可摇了摇头。

    没遇见戚容以前自己是从来没有过灵异经历,遇见了戚容后,自己除了他一个也没见到过别的鬼。不过说真的,他一点儿也不想见到。

    “我果真还是怪物……”萌萌嘴一撇,又要哭似的。殷可笑道:“不是啊,我和你讲的那个戚哥哥其实是个天师,很厉害的那种,所有的鬼遇上他都跑不了。”

    “是么?”萌萌问。

    殷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于是等林索尔来送饭的时候就见到殷可和一个小萌娃坐在病床上这幅无比和谐的画面。

    林索尔将外卖盒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行啊,要不是你还小,我都怀疑这孩子是你偷偷生的了。”

    “怎么是你来的?”殷可有些不好意思:“买饭这种小事我来就行了,你还跑一趟干什么?”

    “反正也没什么意思。”林索尔眉眼间的落寞只出现了一刹那,殷可怀疑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把病床的桌子放下来,殷可从林索尔带来的一大袋子饭中先挑了一小碗粥给萌萌:“怎么买这么多?把晚饭也带出来了吗?”

    “我和你们一起吃。”林索尔悻悻然。

    “听说这孩子不记得自己爸妈了啊?”林索尔一边咬着排骨一边问。

    难以想象向来喜欢保持形象的林索尔此时变得这么……豪放。殷可觉得林索尔是受刺激了,默默夹起一块青菜放进萌萌面前的饭盒里:“嗯。”

    “郗牧说了,只有照片找父母也费劲,这孩子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林索尔不想平白无故多出一个麻烦,哪怕这麻烦找上的是他的朋友,也不行。

    “你别吓着他。”殷可看了萌萌一眼,叹道:“如果真的找不到父母的话,我也能收留你一段时间……萌萌,你想和哥哥走么?”

    “想!”萌萌毫不犹豫。

    萌萌看着虽然挺乖巧的,但就是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林索尔说不上这种感觉是什么……

    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曾经在十六岁时有过一次这样的感觉,半夜突然惊醒,心里特别难过,没过几分钟就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边通知他,他的父亲出车祸了,情况十分严重。

    而这一次……

    林索尔看着那个埋头吃饭的小孩子,希望是自己感觉错了吧……

    ☆、杀人舞会上的邂逅(一)

    殷可只带着萌萌在医院住了不到一周就出院了。

    警方也找到了闯红灯的大货司机并且经事故责任认定其承担一半责任,赔偿了部分医疗费。

    至于那个曾出现在南奚大学的魇却销声匿迹了……

    王千雪死亡案被纳入悬案库有待解决,后续情况由校方和局里其他部门配合跟进,再没有郗牧的事儿了。

    戚容这边在欧暮生的事务所里上班,平常和温朝简斗斗嘴,斗嘴不成就斗法,没事儿就给殷可发发短信打打电话联系感情,日子也算平静。

    殷可带萌萌回了家,可他和郗牧上班实在忙,不知道怎么安置萌萌。好在朝简小天使见到萌萌,又知道殷可的难处,主动提出白天要帮殷可带萌萌。殷可虽然不好意思,但考虑到萌萌确实不能和自己一起去上班就答应了。郗牧阴沉着脸没说什么,但他有一种直觉——接下来的日子自己和殷可一贯的生活方式会被对门那对师叔侄狠狠打乱。

    殷可早上上班时将萌萌送去对门,晚上下班比温朝简他们早,就问温朝简在哪。温朝简如实相告,殷可听到答案后都要纠结死了。

    “哥……”郗牧开车载殷可去接萌萌,坐在副驾驶的殷可无奈张口:“温朝简和戚容在七天咨询公司上班,七天咨询公司是……”

    郗牧一听皱起了眉:“是欧暮生开的?”

    “嗯!”殷可欲哭无泪:“我们要不要把萌萌带回来?还有,我发现萌萌有阴阳眼,能看到鬼……我们要是找不到他的父母,可以一直养着他吗?或许,他今后也会喜欢做警察……”

    “再说吧。”郗牧也是不知道怎么对待萌萌,一直养着吧,也不是那么回事儿。脑子一转,郗牧有了想法,自己那住在澳大利亚的母亲也该回来了,毕竟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心中的伤痕也能被时间抹平得差不多了吧。母亲如果回国,不但可以解决之前殷可说的想去看看她的问题,还能顺便让萌萌和她做个伴,简直有利无弊。

    更何况……自己也想她了。母亲年纪大了,或许性格也柔软了一些,万一会同意自己和殷可去照顾她呢?

    送殷可到商业大厦楼下,等他下了车后郗牧直接给他的母亲拨去了电话。

    很快地,对方就接听了。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是很温柔。

    “喂,是郗牧呀?”

    “妈,你最近想回国吗?”郗牧开门见山问。

    对面沉默了一阵,郗牧像等待宣判一样紧张。

    “是有这个打算,小可前几天刚打电话给我,说要来看我,你们工作那么忙,我想了想,还是我回去比较方便。”

    “妈……”到底是母子连心,郗牧纵然已经而立之年,却也因此哽咽。二人又聊了几句,商量着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这边,殷可已经接了萌萌下来,三人一起回家去。

    晚上郗牧接到了一个老同学的电话。

    打电话的叫向家成,是郗牧班上的同学,性格开朗人缘也好,郗牧与他的关系很是不错。后来向家成接受了家里安排的工作,郗牧才知道他的背景绝不像班级里其他人那么简单——是个相当富贵的富n代。

    后来向家成已经谋得高职,混得风生水起,和郗牧之间的联系也少了些,但大学时同窗的情谊仍旧在,如今向家成打电话是想邀请郗牧这一众同窗好友去参加他在婚礼前夕举办的舞会。对于舞会,郗牧是没有兴趣的,但一听说向家成要和郑雨薇结婚,郗牧便答应了他。

    郑雨薇啊……

    郑家也是警察世家,郗牧在小时候就见过她,后来两个人先后考了大学,郑雨薇便成了自己的小师妹。她与向家成两个人分分合合纠缠了好几年,没想到最后还真的走到了一起。自己也好久没有见到郑雨薇了,也趁着这次舞会见一见也好。

    约定好时间地点,郗牧答应向家成自己如果不临时加班的话会如约而至,向家成高兴地挂断了电话。

    郗牧毕竟三十岁的人了,即便不愿在公众面前抛头露面但也有必须要出席的正式场合,所以正装和礼服是必不可少的,但殷可就不同了,刚毕业就来了警队,平日只穿休闲的衣服,怎么舒服怎么来,郗牧决定带殷可去买几套衣服。

    殷可听说郗牧要带自己去向家成的舞会,满心的卧槽,自己这大哥是受刺激了么?竟然还要参加舞会?

    “那萌萌呢?”殷可抛出一个严峻的问题。

    郗牧看了一眼窝在沙发里吃冰激凌的萌萌,又看了看殷可,目光稍有松动。

    “一起去。”

    舞会是在向家成的郊区别墅里举行。

    殷可在车上担忧地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哥,家成哥的别墅不会已经出了南奚市了吧?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别想那么多。”郗牧挑眉,自从萌萌来了后,殷可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也爱说话了,整个人似乎都变得很开朗。回想起殷可小的时候也是像萌萌缠着他一样缠着自己,郗牧的面目表情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可是那个突然出现神神秘秘的戚容简直在挑战自己的底线,戚容想到他看着殷可的目光,用力的握紧了方向盘。该死的别墅竟然在半山腰上,郗牧看着盘山公路上前后的车辆知道这些都是参加舞会的人。突然,一辆车出现在自己的车旁,温朝简朝着后座上的萌萌招手,语气不乏惊喜“啊亲爱的小萌萌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姐姐!”萌萌开心地叫着,殷可看了一眼温朝简的装扮,心情略微复杂。她的旁边是正襟危坐的戚容,殷可只能看到戚容露出来的一点侧脸。

    ……怎么哪里都有他!

    欧暮生去参加向家成的舞会可以理解,可是他带上捉鬼二人组做什么?殷可在这边猜想,但他不会料到欧暮生这样做仅仅是为他自己的安全着想:事务所接了一件诡异的案子,欧暮生现在还一直梦见恶鬼要吃了自己的梦,只有戚容和温朝简一直陪在他身边才能抚慰他那受到惊吓的小心灵。

    停车的车库很大,郗牧和欧暮生几乎是同时熄火的。郗牧和戚容穿着同一款式的礼服站在一起很是搭配。按理说殷可套着黑色礼服会显得更加瘦,没想到他最近胃口好吃得多,倒不像以前那么瘦弱了。

    而温朝简作为一个姑娘真的是盛装出席。

    黑色晚礼服层层叠叠不透肤色将身体包裹,黑色冠带造型夸张,鹿角状延伸的枝干随随便便就能戳到一旁的戚容,苍白的皮肤和黑色的唇呈现出殷可欣赏无能的病态美,高耸领口和白色手套充满禁欲的味道,紧紧勒在脖子上的红色丝绒绳从领口露出,殷可觉得温朝简这一身真的是拼了……

    “我好久都没有穿这件衣服了,上面落满了灰。”见殷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温朝简神色依旧,眼中却溢着落寞,伸手挽着一旁的戚容转身匆匆离去。戚容的穿着也与温朝简极其搭配,像中世纪的欧洲贵族,穿这样无比复古的礼服出现真的没有问题么?

    天越来越阴沉,殷可觉得有些冷,看着别墅朱红色的大门,牵着萌萌同郗牧走了进去。

    门口有人检查电子邀请函,郗牧将手机递过去,侍者却说宾客要将手机统一放在不同的收纳袋里,请殷可也将手机交给他保管。郗牧挑眉:“我们是警察,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手机不可以离身。”门口侍者坚持着别墅主人的规定,一时间僵持不下。

    “郗牧!”一道爽朗笑声传来,郗牧望过去,见到了昔年同窗好友向家成。

    向家成并不在意什么绅士礼节笑着与郗牧拥抱,捶了捶他的肩膀,两个还穿着礼服的人竟过起招来,即便是小幅度的动作意思一下,也是满满的违和感。

    “你们和暮生都来得这么早,真是感动死我了!快进来吧!我们去和暮生一起聊聊……诶,这个小孩子是……”向家成的目光投到殷可牵着的萌萌身上,萌萌人小鬼大,穿着黑色燕尾服系着黑色领结,却完全驾驭得了,向家成又看了看郗牧,怀疑地问道:“你生的?”

    “领养的。”郗牧低声简洁回答,让殷可把手机也交给侍者,侍者一再承诺如果手机响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们,郗牧便和殷可同向家成走进客厅。

    宽敞明亮的客厅已有客人落座,欧暮生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殷可下意识的搜寻温朝简的所在,见到她和戚容正站在壁炉前。

    温朝简目光所及是壁炉上成双的女像柱,最后落在上面盛开的山花,陌生却熟悉的疏离感充盈。

    “我离开的时候,壁炉还没有这么复杂。”温朝简淡淡道。

    戚容知道温朝简表面上活泼开朗,但却没有温如意洒脱,内心也是阴郁得不行,长久的压抑后总会陷入暴走,所以更为心疼她。

    “如果你想回去看看,随时可以。”戚容揪了揪温朝简头上的黑色枝干。

    温朝简噗嗤一笑去拍戚容的手:“好啦,我踏遍世界各地,还是觉得这里最好。”

    在漫长的人生里,她见过诸多风景,经历多少世事,最后选择定期消除记忆,不会再轻易爱谁。

    当土耳其人用大炮轰炸君士坦丁堡坚固的城墙时,温朝简回到中国遇上大雨导致的黄河决口。二十五岁的朱祁钰忧国忧民不得安寝,温朝简进宫献策,与之相识。

    后来……

    温朝简不记得太多事,包括漫长人生中每一个新结识的人。她喜欢缠着戚容,也不是真的排斥温如意,毕竟,只有他们是一样的,一样的活着。

    她回头看望向这边的殷可,与之目光交汇,便轻轻勾起嘴角。

    “这一世,好像会很热闹。”温朝简抓紧了戚容的手臂,笑得格外温暖。

    ☆、杀人舞会上的邂逅(二)

    舞会尚未开始,乐师已经到齐。

    虽然向家成处于上流社会中中低级层次,但其家族的影响力也是非常广的。郗牧见到几位面熟的客人,是常出现在本地新闻的政客和富商,不过这样的客人只占少数,其余的客人对郗牧来说还是陌生的。

    因为郗牧的缘故,殷可为郗牧的同学所熟知。一个美艳的女子坐在他身边对着她笑道:“当年郗牧带你去我们学校,你才到我肩膀呢,如今终于长大了。”

    “你是……”听了这话,殷可知道对方是郗牧的同学,但却像根本没见过一样,这并不寻常。

    “我叫朱颜,以前么,不是这个名字的。”朱颜浅笑,紫色晚礼服衬得身体更加白皙,甜甜的酒窝挂在嘴角,十足十的美女。这更使得殷可怀疑,毕竟是警官学校没有那么多女生,如果有这样的美女,殷可应该会有印象。

    “朱颜?”郗牧刚从向家成和欧暮生那抽出身,听到朱颜如此介绍,皱起了眉。

    朱颜见到郗牧惊诧目光,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郗牧,以前你可不会这样盯着女生看,所以我和室友们才觉得你喜欢男人呢。”

    郗牧礼貌性地扯了扯嘴角:“嗯。”

    这算是什么回答?殷可扶额,自己大哥三十岁了真的不喜欢和女生接触,唯一能多和他说上几句的只有之前的章小悔,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上婚呢,妈也不管管他……

    “大家都在啊。”一道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朱颜抬眼望去,见缓缓走来的高大男子,微微地笑:“还以为你不能来了呢,子言。”

    郗牧见到唐子言眼里也闪过一丝诧异。

    大家都是同学,来参加舞会也不是什么新奇事,可唐子言和向家成因为郑雨薇反目成仇,明争暗斗多年,如今向家成举办婚前舞会,唐子言出现在这场合未免太不合时宜。

    唐子言有朱颜的微信,所以知道这些年她的变化,对此并不像郗牧一样诧异,只是笑道:“这位大美女真眼熟啊。”二人插科打诨一番,很快熟络起来,唐子言注意到殷可旁边头一点一点打瞌睡的孩子,眼前一亮,看殷可也不像能生出这么大孩子的人,就问郗牧这是他儿子么。郗牧是真无语,每个人都要问一遍自己这个问题,甚至还有人怀疑这是自己和殷可领养的儿子……

    “领养的。”郗牧不打算解释太多,用三个字应付过去。

    唐子言的目光在郗牧和殷可身上逡巡两圈,特别暧昧。郗牧板着脸坐到萌萌身边,心想还不如把萌萌扔到林索尔那里让他看一晚上呢。

    这个时候欧暮生和向家成也过来了,郗牧注意到还有一些大学同学也在,都是当初和向家成比较合得来的,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早知向家成真实身份而蓄意接近的人——这些也都是郗牧后来听到同学传的八卦了。

    舞会即将开始,郗牧没有见到郑雨薇,不禁有些疑惑,便问了一句。

    向家成神色微微一变,只一瞬,没有逃过郗牧的眼睛。

    “一会儿就出现了。”向家成道,郗牧怀着疑惑。

    灯光暗了下来。向家成亲手推开一扇大门,指引众人来到舞池。

    伴随着悠扬的钢琴曲,这个小型的私人舞会正式拉开了序幕。

    一切都洋溢着古典的气息,坐在钢琴前弹奏的乐师,拉小提琴的男人,抱着手风琴等待属于他的音符的长发男子,低音提琴的低沉柔和,演奏难度最高的双簧管音色甜美。有伴的男人邀请女伴跳一支舞,单身的也寻觅好了合适的对象,也有仍旧坐在舞池外沙发上的人,饶有兴致地看着满室翩翩起舞的男男女女。

    巨大的水晶灯璀璨奢华,跳舞的人沉迷其中,不跳舞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萌萌也精神了,挣脱开殷可的怀抱自己去舞池里玩,殷可见他没有过分举动又很小心就任他去了。

    欧暮生早就发扬绅士风度邀温朝简跳舞,温朝简微微抽动了嘴角,勉为其难地和这个大龄单身男青年进入舞池并且低声告诉欧暮生,自己这是为“撑同志反歧视”做出表率。

    欧暮生挑眉:“我有那么明显?”

    “嗯,非常明显!”温朝简信誓旦旦。

    欧暮生:“……”

    “其实我觉得郗牧也挺好!”温朝简劝道。

    欧暮生是做什么的?以前怎么也是个队长,脑筋飞快地理清了其中的关系,却不急着揭露对方的小心思只是暧昧地笑了笑,温朝简以为他早就属意郗牧,心里竟还有些别扭。自己是希不希望师叔和殷可在一起啊?如果太顺利又不甘心见师叔脱单,如果不顺利吧,万一殷可又出什么事儿,师叔又要沉睡去等他下一世轮回,也是满纠结的。

    然而戚容并没有觉得事情有多难办,他一早就将殷可认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于是他邀请了殷可去跳舞,不出任何意外地被强硬地拒绝了。戚容笑了笑,殷可不懂他哪里来的自信,但他知道,这个人,他很熟悉。

    眼里望着戚容,音符缓缓流淌在明亮的灯光里,仿佛一瞬间就成了永恒。

    向家成纵然跻身社会名流但确实算不上贵族,这从舞会的电子邀请函中便可看出端倪,当然,所有人也不会嘲笑向家成——能够享乐便是了。

    于是好好的正餐舞会被搞成了晚餐舞会,一晃就到了十一点多。食物以自助餐的形式奉上,尽管舞会开始后一个小时已经有一次正式晚餐,但到了十一点后殷可还是饿了,走到自助餐区端起盘子就开始吃。

    吃着吃着殷可突然发现一个无比严峻的问题……

    萌萌不见了。

    于是他在萌萌有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他的下落,最后只能求助于向家成,向家成让管家帮忙找一找,殷可说他也要一起去。

    向家成面色微变,却还是点了点头。

    殷可觉得向家成藏着掖着什么,还有他的未婚妻郑雨薇至今都没有出现,这很值得怀疑。他和郗牧也不是多嘴的人,既然向家成不说,他们也不再追问。

    但心里终归还是有一丝疑惑的。

    殷可沿着客厅旋转楼梯上了二楼,入眼便是一些用于装饰的雕塑,一大块地方布置得像展览馆一样,房间却错落开来,找起来并不容易。二楼找了一圈后也没见到,还与管家和几个保姆碰上过几回。殷可的目光落在二楼角落处的楼梯上,别墅外观看来是两层,那么这个楼梯通向的地方应该是阁楼。

    “萌萌你跑上去干什么!”殷可又气又担心萌萌摔了碰了,就上了楼梯。一脚踩在上面时,木质的楼梯吱吱作响,似乎是很旧了。

    当他终于爬上阁楼时只看见一个巨大的帘子,掀开帘子,就是一间普通的阁楼,有小灯泡发出昏黄的光亮,并没有过多杂物却也布满灰尘,小窗被风吹得很响,突然,一阵大风吹开了窗,狂风正在肆虐。眼看着就要下暴雨了,殷可急忙过去关窗,噼噼啪啪的响声传来,米粒大的冰雹纷纷拍在玻璃上,殷可的手臂也被打到了几下,有些轻微的痛。殷可费力将窗锁好刚要转身,脖颈却被猛然痛击,恍然间晕厥,几秒的时间足够偷袭者将液体喂进殷可口中,殷可的晕厥只持续了几秒,随后他下意识地朝着偷袭者抓去与之扭打在一起,身体却渐渐失去力气,他甚至还没能来得及看到那人的脸,只知道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戴着巨大的宽檐帽子衣领竖起来遮住脸,再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舞会仍旧在继续。

    巨大的黑色落地钟就在挂满油画那面墙壁下,钟摆正在安眠。戚容早就发现了殷可已经消失一段时间了,坐在沙发上的他闭着眼睛,手指在膝盖上慢慢地敲着,实则是在通过殷可身上自己布下的咒感受他的方位,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一次疏忽会让现在的他心急如焚。

    其实不能算作是疏忽,他既然已经回来了,当初在殷可身上下的咒就不再有用。那咒是为了驱除邪祟,一些寻常的小鬼见到它肯定会绕道走,但却是有时效的。戚容不知道咒文会在这个时候失效,自从进了别墅他就隐隐感觉这里不对劲,现在殷可又失踪了,那个对付殷可的人八成是奔着他来的。如果那是魇……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戚容起身欲寻安静角落开天眼找寻殷可,黑色落地钟的钟摆缓缓晃了起来。

    “镑……”发出沉闷的声响。这声音对客人来说并不陌生,随着乐师奏响的音乐,他们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长号发出昂扬辉煌的声响,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这曲子似乎越来越快,舞步旋转加速,舞曲愈发激昂,所有人的神经不由得因此而绷紧,一个又一个加重的音符砸来,没有人意识到这是瓦尔普吉斯之夜里群魔乱舞时的配乐。

    钟摆发出第十二声响的时候,攀至高潮的乐曲戛然而止,仍旧在跳舞的人因着惯性没有停下,一道黑影从天上飞来一样,在舞池上方掠过。郗牧没在跳舞,注意到这个变化的也不只他一人。黑影慢下来郗牧认出那是一个女人,却毫无生气,被倒吊在绳子上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跳舞的人先后停了下来,有人看见头顶上晃着的女人啊地一声尖叫出声。

    尖叫、混乱、咒骂声此起彼伏,当女人最终停下来的时候,人们看见她死气沉沉的面色和隆重的妆容。原本拖地的长裙摆被绳子紧紧裹在脚踝,郗牧渐渐认出,那正是向家成所说的……

    “一会儿就出现了”的,他的未婚妻,郑雨薇。

    ☆、杀人舞会上的邂逅(三)

    尚不知殷可下落,又见惊魂一幕,人群混乱中戚容将温朝简拎到一边。

    “殷可不见了,身上的咒文也失效了。”戚容略一思索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咒,将手指咬破以血写成曾在殷可身份证上看到的数字:“我在这里保护老板和郗牧,你去开天眼找他,这是他的生辰。”

    温朝简不禁大惊:“你闹什么?怎么能随便放血!”

    “快去。”戚容忽略手指的痛感将纸条塞进温朝简手里随后转身去找欧暮生,温朝简看着他的背影恨得牙痒痒,血的味道一散出,不知道又会惹来多少麻烦。

    不过师叔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只有在殷可面前才会像个白痴一样无计可施,温朝简叹了口气,这就是命啊。

    屋外狂风骤雨大作,音乐停下来后又经历一室的混乱,此时才稍稍安静下来。向家成红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舞厅当空倒挂的自己的未婚妻,啊地一声咆哮出来,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家成别激动,没事儿的!没事儿的!”朱颜就在向家成身边,此时已经扶住了向家成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向家成挣扎着跑向郑雨薇,看着她脸上精致的黑天鹅妆容和深紫色的唇,伸手去触碰她头顶的黑色羽毛,却碰不到。

    “快把她放下来啊!”众人七嘴八舌的道,管家张福海带着剪刀和折叠梯匆匆赶来放在郑雨薇下方,向家成手脚发颤使不上力,最后还是欧暮生上了梯子将郑雨薇放了下来。

    他一打眼看过去就知道郑雨薇多半是死了,但他不能说。结实的尼龙绳将郑雨薇像粽子一样包裹着,光滑的手臂被紧紧束缚在身体两侧,欧暮生将绳子在手中缠绕几圈剪断上方提住郑雨薇将她缓缓放下,几个人合力将郑雨薇放平在地上,欧暮生下了梯子过去看了一眼,郑雨薇的身体僵硬角膜浑浊,后颈处已有鲜红色尸斑,向家成目光呆滞,口唇欲动,半晌才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有人问欧暮生她是不是死了,欧暮生站起身点头:“现在开始所有人都要待在一起不得轻易离开,等天亮雨停后再各自回家,当然,每个人都有嫌疑,回家后警方会找到你们……”欧暮生看了一眼走过来的郗牧扬起嘴角:“你们都去郗大队长那登记吧,接下来就是他的事情了。”

    郗牧知道欧暮生的意思,如果还会有人死的话,让大家都尽快散开才是最好的选择,不然就会陷入无助地孤岛模式,为凶手接二连三的杀人带来便利。

    在尸体还在空中晃荡的时候郗牧早已经注意到那个有可能推下尸体的小木窗,凶手就在那里。他飞快地跑到客厅上楼,一眼看到了那扇木窗,然而那地方却空无一人。他开始一间一间找过去,见没有人就只好又回到现场。

    有些人大声质问欧暮生为什么现在不让走,欧暮生若无其事地道:“你若是不担心这种天气开车下山出事故,在郗大队长那登记了就可以走。”

    郗牧认得那是当地的富商,也朝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欧暮生的话。几个人纷纷去郗牧那里登记身份,郗牧认得的以及带了身份证的才肯放行。在事发之前就有好几个人冒着大雨走了,好在向家成那里有全部宾客的名单记录,并不值得担心。待郗牧又放走一部分人后,留下的人已经很少了,不算侍者还剩下十名左右。郗牧看着手中记录的名单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殷可还没回来。

    郗牧眼中精光闪过,在余下的人身上扫了一圈。

    向家成跪在地上搂着郑雨薇的尸体一脸悲戚,朱颜在一旁看着,看不出情绪,三五成群的人坐在沙发上讨论着什么,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沉重,但郗牧还是一眼看出了好几个人都在刻意抿着唇装作凝重的样子,实则应该是在为向家成受此打击而幸灾乐祸。

    这其中,少了一个人。

    郗牧早就请管家张福海带所有侍者来舞厅集中,除却消失的萌萌和殷可,去找他们的温朝简,还有一个人似乎从几个小时前就不见了……

    “唐子言!”朱颜啊地一声低呼出来,看了看郗牧,又看了看郑雨薇,摇头道:“不,不会是他,不会是他……”

    “你知道些什么?”郗牧将朱颜叫到自己身边问她,朱颜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开口:“我之前和唐子言跳了一支舞,我问他,郑雨薇就要嫁人了他甘心么,他说,他说,他今后的人生中都不会再出现郑雨薇……好像就这个意思,我记不太清了,后来他走了,我也没注意他去哪儿,不会,不会是他吧?”

    “还有别的么?你知道唐子言这段时间内是否来过别墅?”郗牧问。朱颜摇了摇头:“我和他们也很久不联系,听到向家成要结婚的消息才想着聚一聚的,我不知道唐子言的其他事情,就连他是不是还……还和郑雨薇纠缠,我都在怀疑,所以之前才会问他甘不甘心。”

    郗牧问完郑雨薇后就马上去找唐子言了,他担心唐子言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或者,他本身就是凶手。无论是这两种情况的哪一种,他都要找到唐子言。

    欧暮生看了一眼绑着尸体的尼龙绳,另一头是系在天花棚顶吊灯那位置的,棚顶有水晶装饰链装饰,从水晶灯向四周悬空而挂,要想使得尼龙绳不被轻易发现就只有把它紧紧贴在墙上,因为和墙壁同一颜色又有水晶链的遮挡、高度又高,所以还算隐蔽。

    这需要提前布置好尼龙绳杀人后将尸体绑好又在凌晨推下来,满足这个条件的不会是目击这一幕的宾客,甚至连向家成都丝毫没有嫌疑。可如果凶手是用了什么手段使得尸体按时掉落的话,那就说不准了……

    欧暮生见向家成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在地上捶了几下,有些质疑他的愤怒究竟来自于什么。朱颜走过欧暮生的身边去看向家成,欧暮生却突然拽住了她的胳膊。

    朱颜一阵惊诧:“啊?暮生你干什么?我去劝劝家成。”

    欧暮生不动声色地盯着朱颜看,微微勾起嘴角伸手在朱颜的耳垂上轻轻捏了一下:“你的耳环呢?”

    “我今天没戴耳环。”朱颜强装镇定。

    “是么?”欧暮生笑着去拿朱颜的手包,朱颜啊地一声惊呼出来,却没有制止得了欧暮生的动作。将手包打开,欧暮生很快就看见了一只夸张的钻石坠耳环,全部摊开来又半个手掌那么大。他将耳环提到手里,盯着朱颜的反应,凑过去低声地问:“晓雨,告诉我另一只在哪里,说不定我还可以帮到你呢。”

    “我另一只耳环在来的路上丢了,就把这只也摘了下来。欧暮生,你不会在怀疑我吧?呵,你也看到了,我几乎就没离开过这里,我怎么杀了她再把她绑在绳子上?”朱颜冷笑了一声,却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鼻子微微酸楚。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叫她晓雨了,朱晓雨,那个肮脏丑陋的人早就已经死掉了,现在的她已经脱胎换骨,可她仍旧摆脱不了自己的曾经,会有人替她记得。

    “我没有怀疑你是凶手。”欧暮生把耳环收好将手包递了回去,勾起嘴角:“只是在想你是不是帮凶……或者说,干脆是幕后主谋?”

    “我不是!你也别再缠着我,警方会证明我的清白的!”朱颜语气强硬,愤愤然抢过手包就走到一旁的沙发上自己坐着去了。

    就在众人都猜测谁是凶手时,戚容正在想郑雨薇的魂魄去哪儿了。随着身体的恢复,他能感受到游魂,可是从一开始戚容就没有在这里发现这东西。魇会吞魂魄,吞下怨气越重的魂魄越多,它长得也就越快。若它尚未幻化成人,自己是能感受到它的,这么说来,他极有可能已经成了人,混进了今天的宾客之中。

    再一想殷可或许会有危险,戚容就坐不住了,用飞鸟传音符叫温朝简,半晌后,眼前出现一团淡淡的火光,火光里的飞鸟若隐若现,温朝简的声音传入戚容的耳中。

    “师叔!我在外面追陆衍!那混账真的成人了!我一定要打死他!”

    戚容皱眉,又烧了一张符过去:“殷可呢?和他在一起吗?别追陆衍了,他刚成人不会害人,只要我们尽快找到无水就能制住他。你这样追下去,他在成人过程中出意外了就不好了,还有……毕竟你们是师兄妹,你杀不了他。”

    随后就再没有回话了,想来是温朝简带的传音符用光所致。戚容无奈只能自己走到没人的地方开天眼,却没有在附近发现殷可的踪迹。那么……他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带走了。

    戚容既懊恼又愤怒,没找到郗牧就索性不和他打招呼直接冲了出去,倾盆大雨仍旧在下着,戚容不顾自身尚未养好很难幻化出实体,强行耗费了巨大精力奔跑开来,沿着山路飞快地向山顶跑去,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挣扎着,双脚渐渐离地,青色的大脚狰狞着出现,伴随着一声呼啸,一道雷光自天上劈来,青色的巨大身影冲向夜空在雨中盘旋……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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