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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节

    大曜权臣 作者:林千寻

    第15节

    半晌之后,顾子修跟着周长风一同走了出来,两人都神色严肃,可见此事非比寻常。

    顾子修又将前因后果仔细询问了一番,大部分都是韶宁和在叙述,伶舟偶尔也会开口补充几句。

    每当伶舟开口说话时,顾子修都会多看伶舟两眼,他觉得此人明明长着一张陌生的脸,言谈之间却透出一丝熟悉的神韵。

    但眼下宋翊之事十分要紧,他也只能暂且按下心中疑惑,收回思绪凝神听他们叙述事情的经过。

    当了解了具体情况之后,顾子修道:“如果此人真是宋翊,他一个人出现在繁京,并不值得我们太过大惊小怪,最多治他个擅离职守之罪,但他也就比皇上下诏提前了几日,所以这罪名,也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他说着,眉心一蹙,“他背后的那支军队,这才我们需要提防的关键。”

    周长风了然道:“所以,我们一方面要查议郎阁泄密之人,另一方面,也要查探一下他的军队状况。”

    “并且这两件事都不能张扬,以免打草惊蛇。”顾子修道,“你负责暗中调查泄密之人,至于查探军队之事,我会另行安排。”

    周长风道:“需不需要我同时派人暗中监视宋翊动作?”

    “千万不可。”顾子修摆了摆手,“宋翊何等人物,我们若派人监视,只会节外生枝。”

    韶宁和见这里已经没他们什么事儿了,于是携伶舟起身告辞。

    顾子修又深深地看了伶舟一眼,起身相送:“多谢二位及时传递这个信息。议郎阁方面的调查如有进展,我会与你们联系的。”

    待两人走远之后,顾子修注视着伶舟的背影,幽幽问道:“韶议郎身旁的那名少年,是什么身份?”

    “你说伶舟啊,就是刚才画画的那个人,他是韶宁和身边的小厮。”周长风一提起伶舟,便又唧唧歪歪地将伶舟如何鬼精狡诈的黑历史编排了一番。

    顾子修却对他的聒噪恍若未闻,只是低头细看手中那副肖像,眯着双眼陷入了沉思。

    第七十二章

    周长风不愧为廷尉第一神探,不过几日的功夫,他便已经查出了议郎阁参会人员中最大的嫌疑人。

    “不是程国坤,也不是周炀。”周长风向顾子修汇报道,“有一个人,你一定猜不着。”

    “谁?”

    “谏议大夫,张崇翮。”

    “张崇翮?”顾子修皱了皱眉,他对此人印象不深,只知道他和光禄大夫蔡衡宇一样,都是光禄勋中资历很高的老人,只不过蔡衡宇颇有才能,较受先帝倚重,而张崇翮平庸混了一辈子,仍在原地踏步,若不是资历较老,他可能根本入不了四大夫之列。

    顾子修问道:“你是如何查到张崇翮身上的?”

    “动机。”周长风伸出一根手指,得意地晃了晃,“从表面来看,的确是程国坤和周炀两人更有泄密动机,因为他们是武将嘛,而大部分武将都十分崇拜宋翊,拿他当做自己奋斗的目标,这一点很能理解。但正因为如此,这种动机太过明显,反而让人觉得,如果他们真的泄了密,那就成了彻底的傻子。所以我以此反推,如果不是两位武将,那就只有可能是光禄勋的那些文官了。

    “所以,我托了熟人私下里翻出了他们每个人的户籍,并查阅了他们本人以及亲戚的生平履历。最后我发现,张崇翮的小儿子张昭,几年前曾经参过军,却在即将上战场的前一晚,当了逃兵。按照大曜的军法,士兵临阵脱逃,被抓到是要立即处死的。但是张昭至今仍活得好好的,非但顺利退了伍,还跟着他表兄经商去了,这说明,其中有人打通了关节,保下了张昭的性命。

    “于是我从这个疑点入手调查,发现张昭参军时所隶属的部队,正是宋翊所统率的西北军队,而张昭的直属上级,则是宋翊的心腹。可见,张崇翮与宋翊,还是存在着一丝联系的,张崇翮之所以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要向宋翊传递信息,是为了报当初他对张昭网开一面的恩情。”

    顾子修一边听,一边默默颔首沉思。

    周长风继续道:“而且从作案心理来看,张崇翮也很可疑。我翻看了一下当时的会议记录,会上程国坤曾对宋翊被召回一事有过激烈反应,所以事情一旦泄密,程国坤便是首先被怀疑的对象。相比之下,张崇翮在整个会议过程中,没有过一次发言记录,低调得有些过分,如果是在普通会议上,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一旦有人对他起疑,这种低调反而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高调,增加了他的可疑程度。”

    周长风分析至此,总结道:“以我查案多年的经验判断,张崇翮的可能性有九成。顾大人,要不要这就去将他捉拿归案?”

    “先不急。”顾子修摆了摆手,“此人暂且留着,动了他,就等于惊动了宋翊。”

    他来回踱了几步,又道:“不过,为防万一,你还是派两个人盯着他比较好,免得他一看到风向不对,就举家逃逸了。”

    “是。”周长风领了命,却不走,问道:“对了,顾大人,您上次说派人去查宋翊军队的事……”

    “那件事,暂时有了结果,”顾子修皱了皱眉,“我们的人在距离繁京几百里外的官道上,发现了一支五百人的轻骑,打着征西大将军的旗号,以正常的行军速度,往繁京方向而来。我们的人跟了两天,确定这的确是宋翊的轻骑部队,只不过宋翊本人并未在队伍中出现。”

    “也就是说,那五百人的轻骑部队只是个幌子,宋翊已经先一步抵达了繁京,却拿整个轻骑部队混淆朝廷的视线?”

    “应该是这样没错,”顾子修点了点头,“但从这五百人的规模来看,如果只是跟随宋翊回京述职的话,并不违反大曜军法规定。如果一定要治宋翊的罪,只能说他擅自脱离队伍,先一步回到繁京,与他的情人相会。”

    顾子修说着,冷笑了一下,“这种风花雪月之事,对于一个常年征战在外功勋累累的大将军来说,根本不足挂齿,如果朝廷非要揪着这事不放,反而显得器量不足,百姓们非但不会觉得宋翊此举有什么不妥,反而会同情他、可怜他,进而对朝廷产生不满的情绪。”

    “真狡猾呐……”周长风轻轻一叹,“难道我们就这么放任他不管了?”

    “先按兵不动吧,”顾子修道,“如今他在明,我们在暗,局势对我们还是比较有利的,万一他有什么进一步动作,我们也能及时作出应对之策。”

    顾子修说着,拍了拍身旁的桌案:“奏折我早已拟好,希望宋翊别让我逮到可以参他一本的机会。”

    这日下午,顾子修派人给韶宁和送来一封邀请函,请他晚上去顾府一叙。同时被列入邀请名单的,还有伶舟。

    韶宁和拿着这份邀请函,满心纠结了起来。

    “这顾大人是怎么个意思?”韶宁和皱着眉头看向伶舟,“我跟他好像不熟吧?他邀请我去他府上做客已经很反常了,居然还要捎上你。”

    伶舟在一旁淡淡含笑:“少爷,你究竟想说什么呢?”

    韶宁和凑近他,一脸危险地压低了声音:“他该不会是……自从上次见了一面之后,就对你念念不忘了吧?我估计这邀请函,邀请我是个幌子,他真正想邀请的人,其实是你吧?”

    伶舟翻了个白眼,韶宁和打从被掰弯之后,看谁都是弯的。照这样发展下去,岂不是要四面楚歌、草木皆兵了?

    不过这种时刻让韶宁和产生危机感的感觉还不赖,伶舟十分享受地眯起眼睛笑了笑:“有可能哦,少爷。”

    韶宁和面色一板:“你不准去。”

    “不去的话,岂不是要得罪廷尉大人了?人家可是廷尉呢。”

    “我就说你生病了,出不了门。”

    “……你觉得他会信吗?别忘了,他可是专管查案的,什么事能逃过他的法眼?”

    韶宁和想不出合理的对策,愈发焦躁了起来。

    伶舟按住他的手背,深情款款地道:“少爷,别担心,我是不会变心的。”

    韶宁和眉梢微挑:“真的?”

    伶舟露出一脸色迷迷的表情,上下打量了韶宁和一番,然后伸手点了点他的下巴:“顾大人瘦得跟竹竿儿似的,哪有咱家少爷身材好啊。”

    伶舟最近总喜欢用这种方式调戏他,刚开始韶宁和还有些不适应,总是一脸窘色地将伶舟的手挥开。

    但是渐渐的,他也习惯了,心情好的时候,甚至还会以牙还牙地反调戏一下伶舟,张口含住伶舟的手指,低声笑道:“你这个小色鬼。”

    于是两人趁在万木不在,又半真半假地耳鬓厮磨了一番。

    末了,伶舟拐回正题:“少爷,晚上咱们就大大方方去呗,顾大人如此郑重其事地邀请我们去他府上,应该不至于抱着如此低级的目的,或许真有要事相商呢?”

    韶宁和却不以为然:“他是廷尉府的老大,我区区光禄勋一名小议郎,他和我能有什么要事可商量的。”

    “就算没什么要事,白蹭他一顿饭也好啊。”伶舟贼贼地笑,“毕竟,这朝中上下,能被廷尉大人亲自邀请到府上做客的人,屈指可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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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三章

    这日傍晚,韶宁和携着伶舟,如期抵达顾子修府邸。

    顾子修早已命管家在门口等候,一见二人来到,便客客气气地将他们迎进门去。

    他们跟着管家一路走来,发现顾府规模中等,不算雍容,也不显寒碜,室内装潢也十分质朴素净,很有顾子修的个人风格。

    管家领着二人在客厅里落座,立即有小厮奉上茶来,韶宁和一闻,茶也是上好的茶,显出主人礼数周全的待客之道。

    然而他紧绷的神经并未因此而有丝毫松懈,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顾子修官居高位,竟如此殷勤地款待他二人,其中必有缘故。

    他左右望了望,不见顾子修人影,于是问那管家:“顾大人何在?”

    “我家大人正在里头更衣,请二位在此稍候。”管家恭恭敬敬答了,便带着一众小厮退了出去。

    韶宁和心中防备不减,不敢落座,茶更是不敢乱喝,站着目送管家离去之后,一转头,发现伶舟手中那杯茶,早已一半下肚。

    他赶紧走过去低声道:“伶舟,你怎么就喝上了?”

    “这茶……不是用来喝的么?”伶舟一脸无辜地抬头看他。

    “防人之心不可无。”韶宁和声音又压低了几分。

    伶舟噗嗤一笑:“这茶我喝过了,没有毒,你也放心喝吧。”

    “我不是指下毒,我的意思是……”他话未说完,伶舟又是一大口下去,杯子里只剩下了茶叶渣。

    韶宁和无奈地看着他,“你这是品茶呢,还是驴饮啊?”

    “走了这么多路,我口渴。”伶舟据实以答,噎得韶宁和无话可说。

    伶舟放下自己的茶杯,目光又瞄向他的那杯:“少爷,你不喝么?”

    “不喝。”

    “那让给我吧,别浪费了。”伶舟说着,已经将手伸向了他的那杯。

    “……”

    韶宁和来赴这一趟鸿门宴,原还想揣摩着顾子修的态度,走一步算一步。但如今,看着伶舟一瞬间两杯茶已经下肚,他无奈地想,喝都喝了,吃人嘴短这一项,怕是躲不过了。

    伶舟一口气喝完两杯茶,又开始无聊,嘴里咕哝着“顾大人怎么还不来”,便起身在客厅里四处溜达张望。

    韶宁和不放心地叮嘱道:“伶舟,这里的东西你看看可以,但是千万别乱碰啊,万一碰坏了,咱们可赔不起。”

    “知道了,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么。”伶舟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可不就是个孩子心性么。韶宁和在心里默叹。

    却见伶舟溜达到西墙之前,在一排挂画下停了脚步,仰头欣赏那一幅幅水墨山水图,神情说不出的专注。

    韶宁和难得见他安静下来,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很快也被吸引了目光顾府收藏的这几幅画,就算是韶宁和这样的外行人看来,也算是画中上品了。

    他慢慢踱到伶舟身侧,指着其中一幅画道:“伶舟,你瞧瞧这一幅,画风跟你的略有些神似呢。”

    伶舟抬头瞥了一眼,神色淡淡道:“是么?”

    韶宁和却对那副画上了心,站在画前仔仔细细看了片刻,说道:“我虽对绘画钻研不深,但这幅画,却是我认为在这所有画中最好的一幅,我猜想,这必是出自名家之手。伶舟,你的画风虽与它略有些神似,但终究还是欠缺了一些火候,不如它这般磅礴大气、自然流畅。不过你也别灰心,我相信以你的才能,再多磨练几年,必定也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那还真是谢谢你抬举了。”伶舟不咸不淡地笑。

    忽听身后有人推门进来,笑道:“韶议郎好眼力,一眼就辨出了我这些收藏中的上品。”

    韶宁和回身,见是顾子修来到,忙躬身作揖:“顾大人见笑了。”

    顾子修摆手道:“哪里是见笑,看来韶议郎也是爱画之人,能遇上兴趣相投者,这是好事啊。”

    韶宁和汗颜:“下官对绘画钻研不精,不敢在顾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下官有些好奇,这墙上挂的几幅画,皆有落款,唯独这一幅没有,这是为何?”

    顾子修笑了笑:“因为有落款的都是朋友收藏所赠,唯独这一幅……却是我厚着脸皮讨来的。”

    “讨?跟谁讨?”

    “丞相大人。”

    韶宁和一怔:“这幅画,原是丞相府中收藏的珍品么?”

    顾子修摆手笑道:“韶议郎误会了,此画是丞相大人亲笔所绘,我在一旁有幸目睹了全过程,甚为叹服,是以厚颜向丞相索求珍藏。”

    韶宁和听得目瞪口呆:“不是说,丞相大人的字画,千金难求么?”

    “的确是千金难求,因为丞相大人从不卖画。但若是遇上真正爱画之人,丞相大人也是愿意慷慨相赠的,只是为了低调起见,不添落款,以免惹人非议。”

    韶宁和将“丞相大人亲笔所绘”这几个字消化了半晌,神色复杂地转头看了看伶舟,眼中透出一丝费解,还有更多意味不明的情绪。

    然而伶舟始终保持一脸淡然的模样,仿佛此图是谁所绘,他丝毫不关心。

    就在韶宁和看向伶舟的同时,顾子修也在暗中观察伶舟,见他没什么反应,于是问道:“这位小兄弟,叫伶舟是吧?”

    伶舟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认了。

    顾子修道:“之前看你所画的人物肖像,我就觉得落笔神韵方面似曾相识,方才听韶议郎提及,你的绘画风格与丞相大人略有些神似,我不免有些好奇了,不知小兄弟可否现场将这幅图临摹看看?”

    韶宁和一听这话,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原就担心顾子修会过分关注伶舟,还一直想着如何转移顾子修对伶舟的注意力才好。不想这顾子修竟站在门外偷听他们说话,现在演变成是他自己把伶舟给卖了出去。

    他刚想开口为伶舟推脱,却见伶舟爽快一笑:“好啊,既然顾大人如此要求,草民也只能勉力一试了。”

    韶宁和暗叫“要糟”,在旁一个劲冲伶舟使眼色,使得眼角都快抽筋了,奈何伶舟压根不朝他这边看一眼,急得他肝火直冒,却又发作不得。

    顾子修见他如此爽快,于是当即命人取来墨宝。

    在伶舟对着那幅画临摹的过程中,顾子修就在一旁静静观看。他发现伶舟并不严格按照原画逐笔勾勒,而是将整幅画的结构大致记下,然后凭印象描摹出来。

    如此画出的图案,对比原图自然不可能完全一致,并且在笔法上也略显粗糙,但就伶舟的年龄与绘画速度来看,也算无可厚非了。

    伶舟画完之后,刚要搁笔,顾子修又道:“可否题个落款呢?”

    伶舟迟疑道:“原画都没有落款,我这幅临摹之作……”

    顾子修笑了笑:“何必拘泥于这种礼数,就当是练习之作也无妨,题个字,留个纪念罢了。”

    韶宁和一听“留个纪念”,眼皮便跳了跳,在他听来,“留个纪念”跟“留个念想”,压根没区别。

    伶舟却十分大方,略一思索,便提笔在画纸空白处题了一首七言绝句,并署上“伶舟”二字,字迹还是一如既往地规矩工整。

    韶宁和在旁瞄了一眼,那诗押韵虽然工整,但也许是仓促所致,意境平平,配上这图,略显拘谨。

    如此想着,他不动声色地去看顾子修,却见顾子修一直凝神看那两行字,眉头越蹙越深,最终在伶舟写罢提笔之际,突然抬眸看了伶舟一眼,眼中一道精光转瞬即逝。

    那七言绝句中,隐含着一道密语——“暗桩”。

    第七十四章

    所谓“暗桩”,是闻相秘密派到其他官员身边进行监视的潜伏者,但任务性质各不相同,有的是为了暗中保护监视对象,有的则是暗中控制监视对象。

    顾子修一边思忖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韶宁和。如果伶舟是丞相大人秘密派到韶宁和身边的“暗桩”,那么他的目的,是保护,还是控制?

    此时,管家推门进来道:“大人,晚饭已准备好,可以用饭了。”

    “好。”顾子修抽回思绪,迅速收起画纸,对韶宁和与伶舟做了个手势:“两位请。”

    三人刚在饭桌前坐下,伶舟突然捂着肚子道:“刚才茶水喝太多了,我想先上个茅厕。”

    韶宁和脸部抽搐了一下,心道谁让你喝那么多!

    面上却无可奈何地对顾子修笑:“顾大人,真不好意思,我这小厮就是事儿多。”

    “无妨,”顾子修却一点也没有嘲笑的意思,站起身对伶舟道,“我带你去吧。”

    “呃,如此劳烦顾大人,怎么好意思……”韶宁和说着,欲起身跟上去,心想你堂堂廷尉大人居然屈尊带一个小厮上茅厕,非奸即盗啊非奸即盗!

    然而他还未迈开步子,便被一旁的管家笑眯眯地拦了下来:“韶议郎,您先用饭吧。”

    “呃,我也想上……”

    “非常抱歉,我们这儿的茅厕,一次只能上一人,还请韶议郎耐心等待。”

    韶宁和见管家都解释到这份上了,他还要硬凑过去,就实在太失礼了,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伶舟跟着顾子修走出去。

    却说顾子修引着伶舟走入一条长廊,估摸着已经脱离韶宁和视线之后,才低声问道:“容顾某多嘴问一句,丞相大人命你潜伏在韶宁和身边,是什么意思?”

    “保护,”伶舟简短答了一句,随即又补充道,“当然,同时也有控制的意思。”

    “保护与控制兼有吗?”顾子修不解地皱了皱眉,“难道……这韶宁和身份特殊?”

    “这一点我就不清楚了,”伶舟摊了摊手,“你知道的,丞相大人喜欢乖乖办事的人,不喜欢多嘴多舌的人。”

    “是顾某僭越了。”顾子修知道,能被闻相选中成为“暗桩”的人,必定是闻相的心腹,是以对伶舟的态度,也带着十二分的小心。

    伶舟想了想,又道:“对了,关于大将军宋翊提前返京一事,希望顾大人不要对外透露是韶宁和提供的线索,免得将他牵扯进来,把事情复杂化了。”

    顾子修一怔,随即颔首道:“我明白了。”

    当下心中不禁感叹,看来闻相对这韶宁和,当真是保护过于控制啊。他越发对韶宁和的身份感到好奇,但想到伶舟的警告,又只好默默将好奇心压了下去。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完了整条长廊,伶舟步子一顿,问道:“茅厕呢,怎么还没到?”

    顾子修讶异:“你真要上茅厕?”他原以为伶舟不过是以尿遁为借口罢了。

    伶舟一脸黑线地看着他:“顾大人不如也一口气喝下两杯茶试试?”

    “咳。”顾子修转身对不远处一名小厮招了招手:“你送这位小兄弟去茅厕吧。”

    “是。”那小厮对伶舟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向另一个方向折了过去。

    “喂喂,说好的亲自送我上茅厕的呢?”伶舟对着顾子修的背影喊。

    然而顾子修充耳未闻,整了整衣冠,若无其事地独自回饭厅去了。

    这一顿饭,韶宁和吃得格外不痛快。

    席间顾子修与他们闲聊的话题,除了周长风查出泄密之人这件事略让他振了振精神之外,其余话题一概引不起他太大的兴趣。他只看到顾子修与伶舟二人时常话里话外眉来眼去,郁闷得他食不下咽。

    最后,他只能借口说自己不胜酒力,步履蹒跚地起身告辞。

    顾子修也不强留,只是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命人送客。

    当顾府的大门阖上之后,韶宁和一身的醉态立即消失不见,甩开搀扶着他的伶舟,大踏步往前走。

    “咦咦?”伶舟惊奇地跟在他身后,“少爷,原来你没醉啊?”

    韶宁和却不理他,板着脸只顾自己走路。

    伶舟只好小跑着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韶宁和的脸色:“少爷,你生气啦?”

    “哼。”

    “为什么生气啊?”

    “明知故问。”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少装无知。”

    “我知道错了。”伶舟一脸委屈地去拉韶宁和的袖子。

    韶宁和终于停下了脚步,冷眼睨他:“知道错哪儿了?”

    伶舟低了低头:“我不该喝茶。”

    “还有呢?”

    “不该画画。”

    “还有呢?”

    “不该……上茅厕?”伶舟有些不确定了,三急这种东西忍不了啊!但为了哄韶宁和开心,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先承认错误。

    韶宁和见他如此委曲求全的模样,心中怨气早已消了大半,却依然板着脸咳了一声:“上茅厕这种事情……可以不算。”

    伶舟一脸天真地抬头看他:“那还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不该跟顾大人眉来眼去!”这才是他最生气的事情好么!

    伶舟一脸呆滞:“我哪有……?”

    “怎么没有,”韶宁和爆发了,“一顿饭下来,你偷偷看了他十四次,他偷偷看了你十八次,你们两个对上眼的就有三十六次!别以为我算术不好,我都清清楚楚数着呢!”

    “……”伶舟呆若木鸡,无语凝噎。

    韶宁和见伶舟不予辩解,便认为他是默认了,心头无名之火又腾地一下窜了上来,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伶舟望着韶宁和的背影,有些疑惑地眯了眯眼。

    他知道韶宁和爱吃醋,但以他平日里沉敛的性子,应当不至于表现太过。之前对李往昔尚能虚与委蛇,为何唯独对这顾子修,如此耿耿于怀?

    万木还在家中为他们等门,然而韶宁和回来之后,连招呼也不打,便径自进了卧房,“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伶舟气喘吁吁地跟进院子,看着韶宁和的背影,一脸的无可奈何。

    万木目瞪口呆了半晌,看了看韶宁和的卧房,又看了看伶舟,压低声音问道:“咋……咋回事儿来着?”

    伶舟无辜地耸了耸肩,凑近万木耳边道:“恐怕是欲求不满导致肝火旺盛,无故迁怒……”

    他话未说完,卧房门突然被打开,韶宁和一脸煞气地喝道:“伶舟,进来!”说罢又“嘭”地一声甩上了门。

    万木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少爷这分明是要吃人的表情啊!

    伶舟露出视死如归的神色,面色凝重地拍了拍万木的肩膀:“一人做事一人当,万木,你赶紧去自己房里藏好,免得无辜遭殃。”

    万木感激涕零地握了握伶舟的手:“伶舟,你保重。”说罢一溜烟躲得没了影。

    伶舟站在原地,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袍上的皱褶,然后走到卧房门口,敲门道:“少爷,你倒是让我进去啊。”

    话音稍落,房门半开,一只手攥住他的衣襟,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房门阖上的瞬间,伶舟只觉眼前一暗,两瓣唇便用力压了下来,唇齿间残留的酒香瞬间扑面而来,更添了几分催情功效。

    伶舟虽早有预感,却不料韶宁和如此坦率地直奔主题,在片刻的讶异之后,他低低一笑,伸出手臂环住韶宁和的颈项,十分享受地承下了这略显霸道的吻。

    第七十五章

    两人吻至动情之处,韶宁和一路往下,亲吻至伶舟白皙的脖颈,口中细碎重复着问:“爱我么?你爱我么?”

    伶舟喘息着,一遍遍给他肯定的答复。

    不想韶宁和冷不丁问了一句:“你是谁?”

    伶舟身子微微一僵,眼中迷乱的神色划过一丝清明,随即又消失不见。

    “我是伶舟啊,”他露出勾魂般妩媚的笑容,“少爷,你真是醉得不轻呢。”

    韶宁和没有继续吻下去,只是紧紧拥着伶舟,不说话,也没有动。

    伶舟等了半晌,不太确定地唤了一声:“少爷?”

    “看来,我是真的醉了。”韶宁和无声地叹了口气,忽地自嘲地笑了笑,缓缓松开圈着伶舟的双臂,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道:“我醉了,想就寝了,你也早些回去睡吧。”

    离开了韶宁和的怀抱,伶舟感到周身的气温也仿佛骤降了不少,他暗暗打了个寒颤,困惑地问:“少爷,你这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没有生气,”韶宁和揉了揉眉角,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依然背对着不看他:“伶舟,回去吧,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伶舟一脸莫名其妙地退了出来,缓缓阖上了门,不可思议地想:韶宁和这是吃错药了么,居然就这样将他拒之门外了?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门外呆站良久,眼神渐渐变得晦暗起来——难道,是哪里露出马脚了?还是韶宁和知道了什么?

    房门内,韶宁和并没有立即上床睡觉,他兀自站了好一会,才渐渐压下体内那一股被情欲勾起的躁动,长长透出一口气来。

    然后,他从桌板下的缝隙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也不点灯,径自走到窗边,就着窗外明晃晃的月光,轻轻翻开了册子。

    册子内,写满了朝中文武百官的姓名,有不少名字被画了一个方框,其中就包括光禄卿管喻龄。另外还有少数几个,用圆圈圈了起来,在一旁打了个问号。

    韶宁和提笔醮了醮墨汁,在顾子修的名字上,添了一个圈。

    这些个被画上了方框的人,都是朝廷中处在明处的闻氏一党,被画上了圈的人,则是处在暗处,看似与闻相有些关系,却又寻觅不出蛛丝马迹的人。

    他原本并未将廷尉与闻相联系在一起过,但是今日,当得知闻相竟将亲笔绘画赠送于顾子修之后,他心中便开始起疑,莫非……这顾子修也是闻相埋在朝中的一步暗棋?

    廷尉虽非九卿之首,但在朝中的地位,却是非常关键,许多官员是宁愿得罪三公,也不愿得罪廷尉,因为廷尉府那地方,一旦进去了,就别想再全身而退。

    韶宁和微微蹙起了眉心,如果顾子修真的已经暗中投入闻相麾下,那么闻相在朝中的势力,远比他之前估计的要大得多,也棘手得多。

    想到此,韶宁和思绪一顿,犹豫了片刻,又提笔在册子空白处写下“伶舟”二字,并同样在伶舟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只是这个圈,他画得很慢,也很用力,眼看着那个圈即将画完,他感到自己的双眼都开始钝痛了起来。

    伶舟的身上,实在有太多疑点了——为什么一介草民的他,会对朝廷局势了如指掌?为什么连周长风都不曾亲眼得见的宋翊,他却一眼便能认出?为什么他作画时的下笔风格,会与闻相如此神似?——这些疑点,并不是伶舟随口扯出一个云游在外的师傅就能完全解释得通的。

    之前韶宁和一直自欺欺人地不愿深究,但周长风对他的提醒,他一直放在心中,不敢懈怠。

    他故作懵懂疏忽,却暗中留意伶舟的一举一动,如今这些疑点已经多得让他无法再欺骗自己。

    如果说,顾子修真的是闻相手中的一枚暗棋,那么伶舟呢?他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与顾子修眉来眼去的交流,以及言语中处处埋藏的弦外之音,又究竟暗含了什么样的秘密?

    韶宁和脑中思绪纷乱,千万种猜测折磨得他快要发疯。

    最后,他轻轻合上名册,一手按住了眼睛,心中默默呢喃:伶舟,你从最初接近我、向我示好,到后来委身于我,究竟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亦或者,其实你从头至尾,都只是在利用我?伶舟,我要如何才能相信你?

    第二日,韶宁和如同往常一般起来吃早饭,见了伶舟和万木,便和颜悦色地主动向他们打招呼,仿佛昨晚上的反常,当真只是他酒后失态,一觉睡醒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伶舟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以前韶宁和喜欢背着万木对他做的那些亲昵的小动作,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万木不知两人发生了什么事,看了看一脸和煦的韶宁和,又看了看一脸沉静的伶舟,总觉得这两人明明都表现得很正常,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丝剑拔弩张的味道。

    吃过饭后,韶宁和说议郎阁有事,便换上官服出门去了。

    万木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伶舟:“昨晚上,少爷没欺负你吧?”

    伶舟摇了摇头。

    万木松了口气,道:“少爷以前喝醉了酒,偶尔也会发发酒疯,但是昨晚上发得有点过头了,我还真担心他会把你抓进去暴打一顿呢……万幸万幸。”

    伶舟嘴上不说,心中却在咕哝:“就是因为没有欺负我,才觉着有问题。”

    此时的韶宁和,在拐出巷子之后,便与灰衣人温直碰了头。

    “有什么进展没有?”温直开门见山地问。

    “发现一个可疑人物。”韶宁和递给他一张纸条。

    温直展开纸条看了一眼,见是顾子修的名字,不由眼皮跳了一跳:“你确定?”

    “不确定。”韶宁和坦言道,“我只是在他府上看到了一幅丞相大人赠送给他的画。一般赠送自己的画作,不过出于两种心态,一是结交画友,二是笼络人心。出于第一种心态的人,大多是性情中人,人生乐趣高于权势利益,但对丞相大人而言,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性情中人吧?”

    温直微微一笑,手中纸条已揉成了粉末:“顾子修此人,的确有些棘手,我会提醒我家大人多多提防。”

    他顿了顿,又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收获没有?”

    韶宁和垂了垂眼眸:“没有了。”

    “当真没有了?”

    韶宁和嗤笑一声:“我与你们联手至今,才过去多久,既要隐藏自己,又要帮你们套取信息,这可不是随便就能做到的。你们如此着急地想从我这里捞到更多的信息,是不是想事成之后就一脚把我给踹了呢?”

    “您别误会,”温直讨好地笑了笑,“是我自己有些心急了,我们家大人倒是不曾开口催促过。既然如此,那就请韶议郎再接再厉吧,我们静候您的消息。”

    温直说罢,旋身消失无踪。

    第七十六章

    十月十日,西北轻骑正式进入繁京城门,百姓们自发排成长龙似的队伍,围在城门口欢呼迎接大将军凯旋而归。

    高坐马上的宋翊,头戴银色帽盔,身穿闪闪发光的铠甲,手中握着战戟,微笑着向百姓挥手。

    周长风跟着顾子修,身着便服混迹于百姓之中,默默目送那一支轻骑部队自眼前走过。

    “哼,昨晚子时翻墙出去跟队伍会合,他倒是挺能装。”周长风不屑地低声吐槽。

    顾子修视线仍淡淡落在宋翊远去的背影上,面无表情地道:“至少现在的他,还愿意装一装。如果哪天他连装都不愿意装了,那才是麻烦大了。”

    对于宋翊的回归,成帝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热情,当着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的面,对宋翊多年来的功绩大加赞赏,并十分慷慨地封他为异姓宋王。

    百官一听,不由暗抽一口凉气。

    大曜史上,异姓封王的先例可不多。众人只记得,似乎在开国初期,祖皇帝曾将跟随他征战四方打下这片江山的七位将军封了王,但不知为何,这七位将军都没有留下子嗣,他们去世之后,王位无人继承,新登基的文帝也就陆续收回了他们的封号及封地。

    到了武帝时期,要论护国功勋,莫过于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文承将军,但文承将军原本便是武帝胞弟,一出生便被先帝赐予王爷封号,那不算异姓王。

    所以基本上自开国七将去世之后,整个大曜帝国的政权与领地,在文帝时期便已经达到了高度统一,到了武帝时期,更是进一步得到了巩固。

    不想如今承传到了新一代年轻的帝王手上,居然一出手便封了宋翊一个异姓王,众大臣都弓着身子默默汗颜,感慨着新帝一旦重开了封王封地的口子,只怕这中央集权的稳固局面,马上就要出现裂痕了。

    他们还未感慨完,便听成帝下一句话道:“朕听说,宋将军长年征战在外,鲜少回到繁京故居,想来,定是与家人分离已久了。眼下边疆防守已趋于稳定,宋将军功不可没,朕也该体恤宋将军奔波劳苦,就赐宋将军豪宅一处,留在繁京安享天伦之乐吧。”

    众大臣一听,这话锋不对啊,皇上只封宋翊为王,却对封地之事绝口不提,如今又赐他豪宅,将他滞留于繁京,这这……这是要剥夺军权的前兆啊!

    一时间,朝堂之上开始窃窃私语,更有不少人偷眼观察宋翊反应,生怕他一个按捺不住,当场冲撞了皇上。

    但宋翊却只是低着头,心平气和地道了一声:“谢皇上恩典。”

    成帝俯视着阶下立着的宋翊,微不可见地眯了眯眼,继而又笑道:“朕自小便从先帝口中听闻宋将军屡立战功,心下钦慕不已,如今亲眼得见,总觉得,这些赏赐尚不足以表达朕对宋将军的喜爱。不知宋将军可曾娶亲?”

    宋翊怔了怔,道:“末将未曾娶亲,但……”

    “那就好,”成帝不待他把话说完,抚掌笑道,“朕有一胞妹,名唤玉冰,长得聪明伶俐,很得太后宠爱。太后总念叨着,想给玉冰择一良婿。朕反复思量,与其将玉冰嫁于朝中王公贵族的公子,不如嫁于宋将军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反而更让朕放心些。宋将军,你可愿意?”

    成帝此言一出,又是引起朝堂上一阵骚动,就连一直闭口垂目不言不语的闻守绎,也忍不住掀了掀眼皮,看了成帝一眼,心中冷冷一哂,看来这小皇帝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为了稳住宋翊,竟连自家胞妹都卖得出手。玉冰公主今年才十六岁,要她下嫁给宋翊这样一个年近四十饱经风霜不懂情趣的老男人,也不怕玉冰公主不乐意。

    众人都以为宋翊这是撞上了大运,不想宋翊却突然双膝下跪,高声道:“末将不才,恳请皇上收回赐婚。”

    成帝不悦地皱了皱眉:“怎么,宋将军嫌朕的胞妹配不上你?”

    “末将不敢,只不过……末将虽未正式娶亲,却早有婚约在身,恐辜负了皇上厚爱。”

    成帝淡淡一笑:“这有何难,朕只说要将胞妹赐婚与你,又没说不准你纳妾了。你娶了玉冰之后,照样还是可以娶你那未婚妻过门的嘛,只不过这名分上,多少还是要给玉冰一些面子,委屈一下你那未婚妻了。”

    宋翊双眉紧蹙,还欲推辞,只见成帝面带倦色地挥了挥手:“朕昨晚批阅奏折,以至彻夜未曾合眼,如今已有些乏了,诸位爱卿若是没有别的事,就退朝罢。”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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