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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大曜权臣 作者:林千寻

    第10节

    韶宁和皱眉道:“不巧的是,长风这两日一直马不停蹄地在外办案,我想把这消息告诉他,也不知该去何处寻他。”

    “想必那两人也正是瞧准了这样的时机,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筹谋杀人灭口。”伶舟想了想,安抚韶宁和,“其实周长风不在,也未必是件坏事。”

    韶宁和看了他一眼:“怎么说?”

    “一则,没了周长风,我们一样也能对付他们;二则,周长风不在,对方容易轻敌,作案时没了顾忌,思虑不够详尽,反而容易被我们擒获。”

    “怎么听你这意思,你很有把握能抓住他们?”

    “是啊,守株待兔嘛。”

    “可是对方都是带着武器的侍卫,你我又都不会武功……”韶宁和顿了顿,“你该不会去向其他侍卫求助吧?这可是会打草惊蛇的!”

    “我看起来有这么蠢吗?”伶舟翻了个白眼,然后一脸神秘地朝他勾了勾手指。

    韶宁和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附耳过去,听伶舟如此这般将计划说了一遍,心中仍有些犹疑:“你确定这样可行?”

    “行不行,试了不就知道了。”

    却说这天傍晚,两人在吃晚饭的时候,借故与同一张桌子的老大夫攀谈了起来。

    这老大夫刚开始还有些受宠若惊,不明白这位韶公子为何突然对自己如此热情,但几杯酒下肚之后,他也就放开了胆子,言语间没了之前的百般顾忌。

    再加上一旁的伶舟舌灿莲花十分能侃,一顿饭下来,两人便与老大夫成了忘年之交,相见恨晚。

    吃过饭后,韶宁和装作尚未聊尽兴的模样,又邀请老大夫去他屋里继续喝酒聊天,老大夫自然是乐得相陪,于是干干脆脆地跟着进了韶宁和的屋子。

    万木在一旁一直看得摸不着头脑,之前他家少爷还和伶舟闹别扭来着,怎么一回来两人就目标一致地跑去跟不相干的人套近乎去了?如此明显的脱节感,让他不得不反省,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然而此时三人相谈正欢,万木不好多嘴,只能默默蹲在一旁继续纳闷。

    半个多时辰之后,老大夫终于在韶宁和与伶舟的车轮大战中支持不住,头一歪便醺醺然睡了过去。

    此时万木才敢开口问道:“少爷,要不要我将他扶回房里去?”

    “不必了,”韶宁和摆了摆手,“就让他睡这儿吧。”

    万木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不是吧,少爷,咱们这屋子本来就已经够挤了,再加上他一个的话,你们睡哪儿?”

    “我和少爷去这位老大夫的屋子里睡。”伶舟接口回答。

    “咦?”万木怔了一下,“为什么呀?”

    “因为……”伶舟看了韶宁和一眼,“我和少爷刚刚和好,还需要点时间培养感情。”

    “噗——咳咳咳……”韶宁和一口烈酒呛进嗓子眼,趴在桌子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有余裕反驳伶舟的胡言乱语。

    “你看,少爷也很赞成我的话。”伶舟一边帮韶宁和拍背,一边继续胡扯。

    万木半张着嘴巴,看了看伶舟,又看了看韶宁和,虽然自家少爷那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来哪里是在赞成伶舟了,但也没有反驳倒是真的。

    但是伶舟这话,怎么咀嚼怎么别扭,但又说不出究竟别扭在哪里,于是万木那原本就不太利索的脑神经,一旦纠结上就解不开了。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韶宁和换上老大夫的灰色长袍,由伶舟搀扶着,脚步蹒跚地往老大夫的屋子走去。

    因为天色昏暗,韶宁和微微曲着身子,歪歪斜斜地靠在伶舟身上,脑袋低垂着,几乎埋在了伶舟肩窝里,让人分辨不清他的相貌,再加上伶舟一边搀扶着他,一边口中道:“大夫您慢点,慢点走啊。”以至于往来侍卫们都没有发现这老大夫已经被掉了包。

    两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院子,进入了老大夫的房间。

    关上门之后,韶宁和便拉开了与伶舟之间的距离。

    伶舟凑上来道:“少爷……”

    他话没说完,韶宁和立即往旁侧闪了闪:“先说好,我可不是来和你培养感情的。”

    伶舟蓦地一怔,随即失笑:“这么大反应做什么,听我把话说完啊。”

    韶宁和依然全身戒备地看着他:“你说便是,但须与我保持距离。”

    伶舟无语了片刻,也不跟他计较,只是从袖中掏出一颗药丸,递给韶宁和:“先把这东西含进嘴里去。”

    “这是什么?”

    “春药。”

    “……”韶宁和不言语,一脸“你还能再扯一点吗”的表情看着伶舟。

    “好吧,骗你的,这是醒神丸,”伶舟不由分说将药丸塞进韶宁和嘴里,“它能让你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清醒。”

    “只是含着么?”韶宁和不太确定地问。

    “是的,别吞下去,否则药性就不灵了。”

    “如果……我不小心吞下去了呢?”韶宁和试探着问。

    伶舟慢条斯理地将另一颗醒神丸含进自己嘴里,然后抬眼看着他,“如果你真那么粗心,我不介意拿我这颗喂你。”

    韶宁和默默移开了视线,抿了抿唇,心想可千万不能真把药丸给吞下去了。

    当晚亥时之后,两个身穿夜行服的蒙面黑影猫着身子来到老大夫的房门之外。

    其中一个问:“确定老大夫在屋里么?”

    另一人点头道:“是的,我亲眼看见他被人扶进去的。”

    “扶进去的?”那人谨慎问道,“那个扶他的人走了么?”

    “这个……我倒是没留意看。不过那小子是另外一个年轻公子身边的小厮,嫩胳膊嫩腿的,就算在屋里,也不妨碍我们办事。”

    “唔,那就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

    两人如此商定之后,一个负责望风,另一个则手法娴熟地用刀尖撬开房门上的木栓,然后两人便悄无声息地推开门,摸黑走了进去。

    第四十八章

    鸣鹤潜伏在屋瓦之上,待那两个蒙面人破门而入之后,才翻身跃下,如鬼魅一般跟了进去。

    屋里弥漫着浓郁的迷香之气,两个蒙面人察觉到异样时,全身已经开始虚软乏力。他们心知中了计,惊慌失措毫无章法地挥舞着长刀,但很快又默无声息地瘫软下去。

    在他们身后,露出了鸣鹤的身影。

    “你来了?”伶舟似乎毫不意外鸣鹤的出现,淡淡问道,“你点了他们的穴?”

    “睡穴。”鸣鹤一边回答,一边取出绳索将两人捆绑起来。

    伶舟踢了踢其中一个的身子,对方果然毫无反应。

    “他们这样能睡多久?”

    “大约四个时辰。”

    “够了。”伶舟满意地点了点头,吸入迷香之后再昏睡四个时辰,等他们醒来,天都已经大亮了,到时不怕他们还能跑。

    待鸣鹤绑完两个蒙面人,伶舟朝一旁歪在墙边的韶宁和抬了抬下巴:“帮我把他也绑了吧。”

    鸣鹤见韶宁和也是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有些疑惑:“大人,韶公子也吸了迷香?”

    “唔。”伶舟含糊地应了一声。

    鸣鹤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您没事先提醒他将醒神丸含在嘴里?”

    “我提醒了。”伶舟笑了笑,“不过,我给他的那颗是假的。”

    “为什么?”

    伶舟终于被鸣鹤追问得烦了:“让你绑你就绑,哪儿那么多废话。”

    “……是。”鸣鹤乖乖干活去了。

    之前鸣鹤收拾那两个蒙面人时,伶舟连看也未多看一眼,此刻鸣鹤对韶宁和下手了,他倒是站在一旁看得十分仔细,反复叮嘱道:“绑松一些,别勒着他了,留下伤痕就不好了。”

    鸣鹤很想吐槽,绑得不紧能有什么用?但是主子的命令不得不从,他只好将吐槽默默咽回肚里去。

    之后伶舟又指示鸣鹤将韶宁和扛到床上去,让他好好躺着。

    鸣鹤多嘴问了一句:“那另外两个呢?”

    “就让他们在地上呆着吧。”

    ……简直是天壤之别的待遇。鸣鹤无语地撇了撇嘴。

    干完这一切之后,鸣鹤转头看向伶舟,等待他进一步指示,却见伶舟摆了摆手道:“你闪人吧。”

    “就这样?”

    “唔,就这样。”伶舟催促他,“别傻站着,快走。”

    鸣鹤虽然满脑子疑问,但主子不需要他了,他也只能迅速遁走,很快,屋子里便又剩下伶舟、韶宁和,以及两个倒在地上的蒙面人。

    不知过了多久,韶宁和体内迷香效力渐渐散去,神智逐渐回笼之后,他终于幽幽醒转过来。

    当他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伶舟侧身而卧的身影。此时的伶舟一手支着脑袋,却不说话,只是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韶宁和想坐起身,但四肢皆不能动,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竟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他懵了片刻,然后问伶舟:“是你绑的我?”

    “是啊。”伶舟大方承认。

    “……”韶宁和从他眼中看见明显的戏谑意味,很快便明白了过来——必定又是伶舟心血来潮,拿自己寻开心了。

    “那两个刺客呢?”韶宁和终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在地上躺着呢。”伶舟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你放心,他们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不会溜走的。”

    韶宁和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心思便又回到了自身处境上来。

    “伶舟,我是怎么晕过去的?”

    “因为你吸了迷香呗。”伶舟耸了耸肩,“我都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将那醒神丸吞下去,你还是不听……”

    “我……没有吞它吧?”韶宁和弱弱辩解,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发现晕厥之前的记忆十分模糊,以至于他究竟有没有将醒神丸吞下去,根本已经记不清了。

    “哼,如果不是因为你吞了醒神丸,又怎么会被迷香迷晕,”伶舟说着,一脸鄙夷地看着韶宁和,“我说少爷,被自己放的迷香迷倒,你是有多丢人呐。”

    “呃……”韶宁和被伶舟奚落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转移话题,催促伶舟给他松绑。

    伶舟不为所动,淡淡笑道:“我才不给你松绑,只有绑了你,你才不会逃走。”

    韶宁和一怔,面上显出一丝尴尬:“我……我哪有逃。”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现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想逃也逃不掉,只能认我为所欲为了。”

    韶宁和一听这话,立即又紧张了起来,挣扎着道:“伶舟,别闹了,快给我松绑。”

    伶舟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少爷,你可以叫得再大声一点,好让别人赶来救你啊。”

    他这么一说,韶宁和反倒立即停止了挣扎,怔怔然地想,如果被外人看见这令人窘迫的一幕,他韶宁和今后都不必再见人了。

    却见伶舟缓缓靠了过来,用低哑而蛊惑的声音道:“少爷,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明明对我有感觉的,不是么?否则今日下午……”

    “别说了!”韶宁和断然喝止,“下午那件事,只是个意外。”

    “意外?”伶舟扬了扬眉,“倘若今日吻你的人是万木,你也能与他吻得这般投入?”

    韶宁和脑补了一下自己与万木那大老粗拥吻的情景,立即从胃里翻涌起一阵作呕感。

    “果然不行吧?”伶舟笑了笑,“少爷也不是跟谁都能发生‘意外’的,不是么?”

    他说着,轻轻将衣襟褪至肩头,露出嫩白的肌肤:“少爷,当初因为这两人的打扰,让我们很不尽兴,不如今晚……”

    韶宁和脸上的表情从窘迫变成了惊恐,他费力地向后挪了挪身子,尽可能与伶舟拉开距离。

    但伶舟很快便缠了上来,在他耳边吹气如兰:“少爷,何必急着推拒,先尝尝滋味又有何妨?如果尝过依然觉得不喜欢,我便从此认命,再也不纠缠于你了,好么?”

    韶宁和被那低哑柔软的声音蛊惑得险些把持不住,他心知自己退无可退,如再不严词拒绝,只怕就真的要铸成大错了。

    想到此,他咬牙将心一横,低吼道:“伶舟,你若是……你若是一味执迷不悟,我韶宁和只能与你恩断义绝了!”

    伶舟闻言,手上动作顿了顿,眼眸中隐约透出点点寒星,又瞬间湮没。而他手上的动作,也终究没有再继续下去。

    半晌之后,伶舟默默坐起身,重新拉好衣衫。

    “究竟是谁执迷不悟呢……”

    韶宁和听闻耳边传来伶舟一声低低叹息,再度睁眼细看,发现伶舟已下了床,披上薄衫,推门离去。

    一室寂然,方才那满眼的旖旎香艳,仿佛只是他朦胧错觉。韶宁和独自唏嘘良久,突然想起来,伶舟走之前,还没有给他松绑……

    第四十九章

    韶宁和就这样维持着五花大绑的状态,直到再度昏昏睡去。

    第二天凌晨,他被门外早起的人声惊醒,发现自己身上的绳索不知何时已被解开。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伶舟,难道昨晚上伶舟趁自己熟睡之后,又折返回来替他松了绑?

    昨夜来袭的两名蒙面刺客依然躺在地上人事不知,韶宁和便从他们二人身上跨了过去,刚打开门,便看见万木正从对门走出来。

    万木很快便看见了韶宁和,于是笑着与他打招呼:“少爷,起得真早啊。”

    “唔。”韶宁和一边走一边活动着胳膊和双腿,被绑了一晚上的滋味真不好受,但好在绳子勒得并不紧,皮肤上并未留下太深的痕迹。

    “看见伶舟了么?”韶宁和故作不经意地问。

    “伶舟还在屋里睡着呢。”

    “嗯?”

    “昨晚伶舟回来说,您想一个人呆着,便将他打发回来睡了,不是么?”

    “哦,对,对。”韶宁和估摸着伶舟并未将蒙面刺客的事情告诉万木,否则万木还能一晚上不闻不问?他附和着点了点头,又问,“伶舟回来之后,就没有再出去过了?”

    “没啊,我和伶舟一人铺了一个垫子,我睡外头,他睡里头,我没发现他晚上有起夜过。”

    韶宁和纳闷了,如果万木说的是真的,那后来给他松绑的人,应该就不是伶舟了,那会是谁?

    万木见韶宁和站在原地怔怔出神,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少爷,您没事吧,大清早的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啊,昨晚没睡踏实?”

    韶宁和无语,昨晚那样的情况下,他会睡得踏实才奇怪了。

    此时周长风从外头风风火火地回来了,满身风尘不说,两眼里还布满了血丝,看也知道他这两天为了查案的事情四处奔波,十分辛苦。

    但周长风的精神状态却明显还处于饱和状态,一进宅院看见韶宁和,便兴冲冲地对他道:“快准备准备,吃了早饭就可以跟我出门了。”

    “怎么?”韶宁和没反应过来。

    “你忘了?今天案子正式开审了啊,”周长风一提起这件事便满面春风,“现在人证物证基本都齐备了,就等着抓郑善世父子来认罪了。”

    他说着,四处望了望:“对了,那位老大夫起来了么?他也得一块儿去。”

    万木在一旁插嘴道:“他昨晚喝了点酒,还睡着,我这就叫他去。”

    韶宁和想起老大夫房里那两个不速之客,于是将周长风带了过去,并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大致叙述了一遍。当然,他与伶舟那段插曲自动省略。

    周长风听完整个过程,蹲下身扯下两个刺客的面罩,眯起眼睛打量了片刻,冷哼一声:“原来是这两个小子,好好的侍卫不做,偏要贪图那些歪门邪道的便宜,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韶宁和颔首:“如今这两人都在我们手中,只要他们愿意供出郑善世收买他们的经过,这郑家父子的罪名便又加了一重,永世翻不了身了。”

    周长风于是吩咐下属将两个侍卫抬了出去,然后他一脸欣慰地拍了拍韶宁和的肩膀:“宁和,这事儿多亏了你,非但帮我保住了重要的证人,还反将了对方一军,做得十分漂亮!”

    韶宁和谦虚地摆了摆手:“其实,这计划是伶舟提出来的,我不过是个参与者。”

    周长风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敛了敛,压低声音道:“宁和,听我一句,伶舟此人……虽说他给出的解释让人抓不着把柄,但我仍然觉得,他这个人不简单。当然,我并不是说不简单的人就一定不是好人,我只是想提醒你,对此人还需多多提防,别一根筋地对他掏心掏肺。”

    韶宁和垂下眼眸道:“我明白。”

    周长风不再多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赶快去吃饭吧,吃完了就出门。”

    韶宁和转头看了看屋子的方向,此时老大夫已经被万木叫醒了,正睡眼惺忪地走出来,屋子里还睡着的人,只剩下伶舟了。

    他不知道伶舟是当真没醒来,还是虽然醒了,却因为赌气不愿见自己。他一方面想尽快与伶舟好好谈谈,改善两人这不尴不尬的关系;但另一方面,他又有些抗拒与伶舟见面,他现在心里头很乱,不知见了对方还能说什么。

    伶舟其实早在万木起来的时候便已经醒了,但是他依然在被窝里装睡,直到韶宁和等人离开为止。

    然后,他才慢吞吞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出去洗漱、吃饭。

    万木虽然起得早,但因为要伺候韶宁和,自己一直没来得及吃,这会儿便跟着伶舟一起吃了。

    伶舟漫不经心地问:“你不去看官老爷审案子?”

    万木一怔:“可以看吗?”

    “听说这一次的案子,官府为了显示公正性,特地公开审理的整个过程,普通老百姓都可以去围观。”

    万木一听便上了心。他跟着韶宁和来到繁京,虽然出的门不少,但真正的大世面却没什么机会见识。更何况这一次审案,自家少爷可是非常重要的一位证人,他心中莫名感到与有荣焉,自然也想跟着去沾沾光。

    万木被伶舟说得动了这份心思之后,便有些坐不住了:“伶舟,不如……我们一起偷偷溜去瞧瞧吧。”

    “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伶舟兴致缺缺地摆手,“这种人命官司我不感兴趣。”

    万木有些为难:“那我出去了,你一个人呆在府里没问题吗?”

    伶舟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一个人在府里怎么了?再说,这里是廷尉正的府上,主人不在,还有这么多下人呢,我总归不会落单就是了。”

    他见万木还愣着,挥手催促道,“你若要去就赶紧去,别磨磨蹭蹭的了,否则等你赶到了,他们也早已审完了。”

    万木一听,果然不敢再耽搁,丢下碗筷便奔了出去。到了大门外一看,所有侍卫早已被撤离,根本没人拦着他。

    伶舟目送万木离去,慢条斯理地喝完了最后一口粥。

    然后他走进屋子里,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背着个小包袱出门了。就在他踏出大门的那一瞬,耳边传来轻微风声,一眨眼的功夫,鸣鹤便已出现在他的身后。

    “大人,您这就走了?”鸣鹤的眼神看起来充满了担忧,“要不,属下还是跟着您……”

    “都说了,你好好呆在丞相府里,做你分内的事情。”伶舟打断他道,“我这一趟是出远门,几日之内未必回得来,你若是跟着我去了,万一被闻相发现你不见了踪影,岂不是更加麻烦?”

    鸣鹤无话可说,默默垂下了眼眸。

    伶舟看了他一眼,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鸣鹤,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但我现在不过是一介平民,不会有那么多人想谋害我的,放心吧。”

    鸣鹤犹豫了片刻,才道:“可是大人,您现在这张脸……请恕属下冒犯,您的这张脸,实在是太招蜂引蝶了。”

    “哦,你是指这个啊。”伶舟似乎这才想起自己这张经常引人误会的脸,他略一思虑,便道:“这个无妨,你不是藏了很多人皮面具么,随便给我贴一张不就行了?”

    于是说,上一章很多亲在讨论,伶舟同学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吃了韶宁和……呃不是,是想被韶宁和吃呢,是不是上辈子憋太久了啊?其实,他只是想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出(离)门(家)办(出)事(走)啊……

    至于半夜里给韶宁和松绑的那个人,我文里没有交代,不过我相信,聪明的各位亲已经猜到是谁了吧~

    第五十章

    韶宁和回到周长风府邸之后,不见了伶舟的踪影,便去询问万木。无奈万木自己也刚回来不久,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韶宁和首先想到的便是他又被人掳走了。当即他跑去房中寻找线索,却发现屋里被收拾得十分整洁,没有一丝挣扎过的迹象,一应物什都在,唯独缺少了伶舟的那些衣物。

    韶宁和在屋子里呆呆站了半晌,才渐渐醒悟过来,伶舟并不是被人掳走的,而是自己离家出走的。

    随即他将伶舟的出走与昨晚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意识到伶舟此次出走,是在向他做无声而决绝的抗议。

    案子审完之后,韶宁和虽然带着万木搬回了自己的小宅院,一颗心却遗失在了外头。他每日吃过饭便上街打听伶舟的下落,甚至拜托周长风布下眼线留意伶舟的行踪,但一连找了好几天,依然毫无所获。

    这期间韶宁和的情绪看起来低落而焦躁,万木虽然在很多事情上后知后觉,但在伶舟出走这件事上,他敏感地察觉到,伶舟出走必定与韶宁和有直接关系,而从韶宁和不带疑惑只是一味寻找的举动来看,他必定是对伶舟出走的原因了如指掌的。

    如此一来,万木在担心伶舟安危之余,同样也十分好奇,自家少爷与伶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竟逼得伶舟决然出走,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但每当他想向自家主子发问时,一看到韶宁和满脸阴霾的表情,便又只好将疑问默默咽回肚子里去。

    到了第四日,韶宁和再一次出外寻找无果,低着头耷拉着肩膀,心事重重地往回走,忽觉一人拦在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韶宁和没有心情与那人计较,于是侧身让了让,那人却不知好歹地横跨一步,再次挡住了他的去路。

    韶宁和心下诧异,抬头看了看,随即一怔。此人他并不陌生,正是一个多月以前,与他有过短暂接触的灰袍男子。

    韶宁和一见到他,便不悦地皱了皱眉:“你怎么又出现了?”

    灰衣人谦恭一笑:“自上次一别,一直未能收到韶议郎的音讯,我家大人十分挂念,不得已只能请韶议郎前往一叙了。”

    韶宁和眉梢微挑,冷笑道:“韶某何德何能,竟劳烦那位大人亲自相见,实在是太抬举我了。”

    他话音方落,便见两名便衣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断绝了他所有退路。

    韶宁和看了看那两人,并未做徒劳抵抗,只是沉默地将视线投回到灰衣男子身上。

    灰衣人笑容不变:“还望韶议郎配合,不要辜负了我家大人的惜才之心啊。”话虽说得客气,但语气中透出的威胁语气,却已十分明显。

    韶宁和知道此刻若不低头,只怕收场会很难看,于是顺从地道:“请前边带路吧。”

    韶宁和跟着灰衣人在巷子中穿梭良久,才瞧见远处停着一顶单人轿。

    轿子看起来十分朴素低调,不明就里的人会以为,这不过是寻常百姓的轿子,但韶宁和知道,此刻坐在轿中的那个人,身份不容小觑。

    韶宁和虽然心中万般不愿,但到了此人面前,他也只能躬身作揖道:“下官韶宁和,参见大人。”

    “宁和。”轿中传出不疾不徐的声音,“多年未见,你已经长成大人了。”

    “多谢大人挂念,下官诚惶诚恐。”语气中带了一丝嘲讽。

    轿中之人不以为忤,低声笑了笑:“不仅岁数长了,连脾气也长了不少。你小的时候,可比现在要讨喜得多。”

    韶宁和低眉顺眼地站着,没有答话。

    轿中之人也没了继续与他寒暄的兴致,切入正题道:“上次我让温直给你捎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韶宁和抬眸看了看一旁的灰衣人,温直便是他的名字。

    “大人胸怀大志,身边能人不少,想必也不缺下官一个。”

    “难道,你就不想替你父亲报仇了?”

    “杀父之仇,下官没齿不敢忘。但下官的仇,只能下官自己去报,大人未必帮得了手。”

    “哦?”轿中之人声音微扬,显出一丝不以为然,“如今席德盛已死,至于始作俑者闻守绎,只要能将他拽下丞相的位子,让他一朝失势成为丧家之犬,到时要杀要剐,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韶宁和勾了勾嘴角,不以为然地道:“看来,大人所谓的‘报仇’,与下官所想,还是存在很大出入的。”

    “怎么说?”

    “下官并不想要闻守绎的命。”

    轿中之人的语气明显不悦了起来,“难不成这些年,你受了那闻守绎的微末恩惠,便甘心做他闻党的一条忠犬了么?”

    “大人误会了。闻守绎是死是活,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我要的,一直都是另外一样东西。”

    “哦?说来听听。”

    韶宁和环顾了一下四周:“此话……恐怕说不得。”

    轿中之人沉默了片刻,屏退众人道:“温直,你带着他们几个,退到二十步之外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靠近。”

    “大人?”温直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轿子。

    “按我说的做。”轿中之人的语气不容置喙。

    温直迟疑了一下,不太放心地看了韶宁和一眼,最终还是带着几名护卫撤出二十步开外。

    轿中之人道:“宁和,现在只剩下你我二人,你总可以放心说了吧。”

    韶宁和于是走至轿边,俯身低低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又退了开去。

    轿中之人在听完的瞬间,暗暗抽了一口凉气:“宁和,你这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谭,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下官知道,这样的想法太过荒谬,但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让我父亲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你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完成这样的夙愿,并且还有可能会因此而丢掉自己的性命!”

    韶宁和面色冷然,不为所动:“下官愿意用一辈子来实现这样的愿望,如果一辈子也无法实现,那还不如就此丢掉性命来得干脆。”

    轿中之人劝说无效,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下官知道,这个要求对大人来说,实在太强人所难了。所以下官也不愿为难大人,不如就此跟走各道,互不干涉吧。”

    韶宁和说完这番话,躬身深深作了一揖:“下官告辞。”

    他刚转身欲走,却听轿中之人道:“宁和,听温直说,最近你似乎一直在四处打探某人的下落?”

    韶宁和脚步一顿,面色滞然。

    “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儿来着?好像……叫伶舟吧,是不是?”

    韶宁和转过身来,直视轿子,目光犀利得仿佛能穿透那一层轿帘:“您知道他的下落?”

    “我不知道。”轿中之人说着,笑着安抚他,“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找得如此辛苦,我有些于心不忍。不如这样吧,只要你愿意协助我,那么作为条件,我便派我的人,帮你去把那孩子找回来,如何?”

    韶宁和双眉紧锁。对方提出的这个条件十分诱人,以至于他一直未曾动摇的心,竟渐渐开始土崩瓦解。

    轿中之人继续诱惑道:“相信以我的人脉,要想把一个人找出来,还是没有太大难度的。你如此紧张那个孩子,他对你来说必定是十分重要的了。我用那个孩子,换你一句承诺,这样的交易应该很划算吧?就算最后未能帮你完成夙愿,你也不亏啊,是不是?”

    韶宁和默然站在原地,脑中天人交战良久,最后他闭了闭眼,低声妥协:“好,我答应。”

    上一章大家对韶宁和轻易答应合作的行为感到不解。但其实大家都对韶宁和之前的拒绝心理产生了误解。首先,韶宁和与那神秘人的立场并不存在冲突,从对话中可以看出,神秘人是韶宁和父亲的故友,并且关系匪浅。但因为韶宁和父亲入狱之后,神秘人没有出手援救,导致韶宁和对神秘人心存怨怼,但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他们一致对外的立场。

    而对于两人合作的提议,神秘人原本以为可以达到双赢的效果,也就是说,将闻守绎拉下马,是神秘人的政治目标,而杀掉闻守绎,又可为韶宁和父亲报仇。但没想到韶宁和志不在此,他有另外的目标,并且是神秘人未必能办得到的。如此一来,神秘人提出的合作筹码失去了诱惑力,韶宁和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考量,谢绝与之合作。

    随后神秘人转而提出以寻找伶舟作为筹码,比起那个远在天边未必能实现的目标,寻找伶舟这件事情迫在眉睫并且短期内就能实现,这对韶宁和来说更具诱惑性,所以韶宁和考虑之后也就答应了。虽然扳倒闻守绎并非他的真正目标,但扳倒了闻守绎,对他来说也算是喜闻乐见的一件事,所以神秘人说的“你也不亏”,就是这个意思。

    第五十一章

    却说伶舟在马车上颠簸了两天,终于抵达了千里之外的烟月谷。

    伶舟在上一世就曾听闻烟月谷谷主大名,据说是几百年前芒宿亡国之后,幸存于世的少数几位灵媒族后裔,熟谙灵媒之术,能探知普通人所不知晓的秘事。

    当时的闻守绎,听到这样的传闻之后,也只是一笑了之,他对于这些鬼神之说,不信奉,也不排拒。

    但是当灵魂穿越如此诡异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之后,他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些神秘的力量,不是普通人所能左右的。

    命运的捉弄迫使他渐渐对这些神秘的力量生起了敬畏之心,为了弄清楚自己内心的疑惑,他特地来到烟月谷拜访谷主。

    山谷入口并未设防,看起来似乎人人可入。但是伶舟知道,如果有人想贸然闯入谷中,就得接受谷主人各种防御或攻击结界的纠缠。

    出于对谷主人的尊敬,伶舟停下马车后,在入口处躬身作了一揖,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踏入谷内。

    或许是接收到了伶舟此番拜访的诚意,谷主人并未为难与他,于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伶舟顺利进入了烟月谷的腹地,望见了雾霭迷蒙中那一抹翠绿色的小木屋。

    ……原来,堂堂烟月谷的主人,就住在如此简陋的居室之中?伶舟感到不可思议。

    就在他驻足不前时,忽听木屋内有男子朗声笑道:“丞相大人不必惊讶,似我这等凡夫俗子的居所,自然比不上丞相府的富丽堂皇。”

    伶舟吃了一惊,他尚未开口,对方便已猜到他心中所想。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对方竟一语道破了他前世的身份,这可是除了鸣鹤再也不曾透露过的秘密。

    那人见伶舟沉默不语,于是又笑道:“丞相大人千里迢迢来到此地,总不会只在屋外站一站便走吧,怎么说也得进屋来喝杯茶,好让知昧一尽地主之谊啊。”

    伶舟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面带微笑地推门而入,只见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临窗而坐,手中托着一只精致茶壶,壶口冒着腾腾热气,正在往茶盏中注水。

    “想必……您便是烟月谷谷主,柳知昧柳先生了。”伶舟拱了拱手。

    “丞相大人客气了,”柳知昧并未起身相迎,只是伸了伸手,示意伶舟在茶几对面的位子上落座,“这是谷中新采的茶叶,请丞相大人品尝。”

    伶舟大大方方入座,端起茶盏仔细瞧了瞧:“这是什么茶?”

    “烟月茶。”柳知昧狡黠地眨了眨眼,眉心一点朱砂十分醒目。

    伶舟哈哈一笑:“柳先生一人身居谷中,倒是自得其乐。”

    他说着,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柳知昧眉心的朱砂上流连片刻,随即转入正题:“既然柳先生一语道破我的身份,想必对于我此番前来的目的,也早就心知肚明了吧。”

    柳知昧笑了笑,不答反问:“丞相大人既然来到烟月谷,必定已事先对我的身世有所了解了吧?”

    伶舟颔首道:“老实说,之前对灵媒族了解得并不多,只知灵媒族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通,无所不晓。所以当我心中有了疑惑而无人能解时,唯一能想到的人,便只有柳先生了。”

    柳知昧摇头苦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通,无所不晓——那得是远古神话中曜神才有的本事。我们灵媒族也是凡人之躯,只不过略通一些灵异之术罢了,更何况自从芒宿亡国之后,幸存下来的那一小部分灵媒族人,为了能够融入大曜,不得不与大曜人通婚,随着体内灵媒之血的逐渐稀薄,我们所能传承的灵媒之术也越来越微弱了。”

    伶舟道:“即便如此,柳先生与我素不相识,便已看破我的身份,这份能耐,便已足够令人吃惊了。”

    柳知昧笑道:“我的祖先是灵媒族中的预灵一脉,主要能力是预知未来,但到了我这只继承了四分之一血统的灵媒族后裔,已经无法预见未来,但所幸还能保留一部分窥视他人记忆的能力。所以不论是谁,只要站在我的面前,我便能一眼看穿他的过去。”

    伶舟微微向前倾了倾身:“柳先生既然有此异能,可知我为何会从两年之后回到现在,而且还换了一副皮囊?”

    柳知昧没有回答,只是凝神望着伶舟,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身体,投向不知名的远方。半晌之后,他缓缓开口:“你因两年之后死于非命,心有不甘,灵魂中充满了怨恨。到了阴曹地府之后,你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鬼司,用你三世轮回换取一次重生的机会,回到人世查明真相。”

    伶舟听得眉梢直跳:“这世上真有阴曹地府?如果真是这样,我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呢?”

    “因为你喝了奈何桥的孟婆汤啊,只不过你喝的这一碗,抹去的不是你在人世的记忆,而是你在地府的记忆。”

    伶舟怔怔然沉思片刻,又问:“如果两年之后,我还是未能阻止自己的死亡,我会怎么样?”

    “你的灵魂已经重生,新的皮囊也十分健康,所以你可以一直以伶舟这个新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那……如果我查出了谋杀我的真凶,并成功避免了自己的死亡,我还能再回到自己原来的身体里去吗?”

    “如果两年之后你本体未死,你现在的灵魂便将回归本体,与原来的灵魂合二为一,但是……”

    伶舟刚放下的一颗心,又因为对方的一个“但是”而悬了起来:“但是什么?”

    “你将失去这两年重生为伶舟的记忆,延续作为闻守绎的人生轨道。”

    “失去……这段记忆?”伶舟明显迟疑了一下,“有没有办法既回归本体,又能保留这段记忆?”

    “抱歉,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柳知昧摇了摇头,看向伶舟,“我猜,大人心中真正舍不下的,并非关于伶舟的这段记忆,而是对于某个人的恋慕之情吧。”

    伶舟闻言一怔,随即摇头苦笑,在此人面前,当真是一点秘密都留不住。

    只听柳知昧继续道:“但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两者之间的取舍,还望大人慎重斟酌。”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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