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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圣骑士 作者:指尖的咏叹调

    第11节

    修伊特雇佣来了这样两位交际花,她们是姐妹,而且带着一丝精灵血统——

    埃文甚是吃惊道:“这里居然还有精灵混血儿……”

    “混血精灵是一个很古老的说法,埃文,你该庆幸我还知道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修伊特面无表情道,“不过,很可惜她们大概只有二十分之一或者更少的精灵血统,充其量能让她们足够高——高到穿上十公分的鞋勉强可以只低你半个头。”

    埃文沉吟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雇佣她们出场的费用……应该不少?”

    “五个帝国金币。”修伊特说。

    埃文:“……”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圣骑士由衷地说道:“是我的十倍。”

    这回轮到修伊特无语了。

    法师忍不住教育他道:“掂量清楚你自己的身价好吗,老古董?”

    埃文直愣了半晌:老……老古董?!我吗?!

    修伊特接着面无表情道:“听说出场是作为你的女伴,两位女士十分高兴地表示,她们愿意倒贴五十个帝国金币,只要能亲密地挽着你的手一刻钟。”

    埃文:“……”

    良久良久,圣骑士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

    ……

    很快埃文迎来了更需要他静一静的时刻。

    他和修伊特一前一后,挽着女伴低调地进入宴会场地,本想快速地向每张面孔点点头,但可惜主办方让他的美好计划完全破碎了——

    埃文被宴会主人——莫阿的领主伯爵大人领着,挨个地认识各位领主大人、贵族男人女人、主教大人、莫阿的官员、想认识他的商人们和行会会长们……

    明明黎明圣者的身份尚未被确认,众人却似乎比他还确信了一般。

    伯爵阁下很高兴地表示:即便不是黎明圣者又有什么关系?帕拉丁先生挽救了埃姆登的上千人,难道这还不足以受到尊敬和款待?

    也许换句话来说,对这些精明的大人物们而言,重要的也并非是一个名头或什么荣誉,而是埃文有足以匹配这些荣誉的资本。他迟早将脱颖而出,成为万众瞩目的光辉人物——光是这个资格就足以他们疯狂地进行人情投资。

    埃文头昏脑涨,感觉又被丢进了很久没经历过的噩梦里,对着每一张眉开眼笑面对自己的面孔点头,微笑,然后等着被夸得天花乱坠,最后说一句:“过奖过奖。”

    贵族们纷纷告诉他,他们愿意接收埃姆登的难民;主教们说,苦修会的修女的情况,已经有专人负责调查了,他们绝不放过任何劳森的同伙和教会里的蛀虫;莫阿的官员们则一再地保证,还在牢里候审的圣城监察长雨果阁下,很快就能走完手续出来了。

    在这场觥筹交错、灯红酒绿的宴会上,这个世界简直一片其乐融融、充满真善美,任何事情都能够轻易解决,大家皆大欢喜,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如果埃文能记住大家那就更完美了。

    埃文努力点头、微笑、被夸、说过奖过奖,最后只能衔接上一句:“一定一定,很高兴认识你。”

    圣骑士简直被车轮战了一通。

    而修伊特则对这种场面更有经验,开始就抢占了一个靠着角落的绝佳位置——保证绝对没有人可以从四面八方围攻自己,然后只要微笑着对付两边的人就可以了。

    当他婉转地用贵族通用的暗示语言表示自己要休息后,便有时间抽出空暇去观察埃文的情况。

    接着他就看见埃文开始被灌酒了。

    必须要说的是,圣骑士是一类典型的、教廷的苦修士。他们一年大约有两百天需要守小斋戒,小斋戒就是肉类中只能吃鱼,此外戒酒。顺带一提,剩下还有五十来天是大斋戒,只有无酵饼可以吃。

    埃文简直左挡右支,苦笑着竖起手掌挡酒杯,还要挨个进行解释——

    修伊特坐在角落里,一手支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不久后,埃文的女伴由于他身边水泄不通,被脚不着地地挤了出来,气急败坏地拎着自己的高跟鞋,坐到了修伊特身边,说道:“真是……气死我了,根本就挽不到帕拉丁阁下的手。”

    修伊特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一手端着酒杯轻轻摇晃着,一边仍看着埃文。

    女伴又坐了一会儿,好奇道:“克雷菲尔德阁下,你不去帮助帕拉丁阁下吗?”

    “喔,忘了。”修伊特放下酒杯,认真地点了点头道,“这样吧,你去……多找些你的同伴,去帮个忙。”

    “哦,阁下,我可做不到将帕拉丁阁下救出来……”

    修伊特认真地说道:“不是救他出来,是让他喝一点。喝一口,我付五十枚金币,一杯,五百枚,没有上限。如果你们有能耐让他脸红——无论什么程度,我买下莫阿的铺子送给你们,具体店面由你们自己挑选。”

    女伴:“……阁下,这可是你说的!”

    女郎兴奋无比,当即把自己的高跟鞋重新穿上,像鱼儿一般在宴会中穿梭,很快纠集起了一大片鱼群,兴冲冲地冲向了埃文。

    一刻钟后,一大批女郎的出现让埃文的身边更为拥堵,看重体面的绅士们纷纷意识到不对,退出了这片地方。

    埃文则继续一路推拒,像是勾引着一群鱼的大型肉饵一般走了半晌。

    女郎们还是没能让他嘴唇沾上哪怕一滴果酒。这时她们也意识到不对了:埃文虽然态度温柔平易,看起来很好说话,实际上却极有原则,说过不喝酒,任她们磨破了嘴皮也不肯喝一口。

    精明的法师先生的酬劳,她们是注定无法拿到的。

    于是当女郎们也逐渐退散之后,埃文惊喜地发现自己有了一条生路!便立刻当机立断,突围出去,躲进了角落里面,获得些许喘息的机会。

    修伊特端着酒杯,好笑地坐到埃文身边,暂时替他挡了片刻,回过头低声问道:“真的一点不碰酒?”

    埃文长出了一口气,小声地交代实情道:“我……酒量不好。嗯,一杯就会……不太清醒,所以不怎么喝酒。而且……圣骑士本来就不允许喝酒。”

    修伊特一手支着头,斜斜地看着埃文:“你不是这么死板的人。”

    埃文:“……”真不该告诉你这句话。

    修伊特将手上摇晃了许久的酒杯放在他面前,难得语调温柔地说道:“试试这个,精灵特酿,度数非常低的果酒。”

    这杯酒颜色很浅,更像是柠檬汁之类的饮料。埃文接过杯子,能感觉到修伊特长期持着杯子,体温将其中的果酒熨烫得刚刚好,在一个让人极为舒适的温度。

    圣骑士又嗅了嗅这酒,确实只闻到一股芬芳的果香味,将他勾引得略有些渴了,便不再犹豫,将其中仅仅只有一口的酒液一饮而尽。

    修伊特看着埃文喉结一动将果酒咽下,便放松地向后靠去。

    法师眼角的余光看见不远处,女郎瞠目结舌地看着这边,似乎难以相信埃文居然如此轻松就破了戒。

    修伊特慵懒地拢起双手,嘴角缓缓上翘,露出了一个难得嚣张的胜利笑容。

    ☆、第43章我虽然喝醉了。

    法师先生并没有将自己的胜利笑容维持多久。

    很快他就开始感到头疼了。

    ……埃文喝醉了。

    是的。

    一口,精灵特酿的,度数极低的,果酒。

    圣骑士喝完这一口后,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慢慢露出温柔的笑容,然后他的脸上就开始泛出红晕。

    修伊特不由地多看了他两眼。

    先前埃文也曾被围追堵截,也曾被赞美得天花乱坠,甚至也曾因为嗜魔瘾症而落入窘迫的境地过……但他并没有脸红,一次也没有。这会让法师有时有一种感觉,似乎埃文有一种能力,那就是不论内心如何,表面上总能保持有镇定和从容,最多只会显露出一丝窘迫神色。

    而这样的埃文现在竟然因为一口酒,就开始脸红了。

    修伊特吃惊得险些要开始担心了,低声地问他道:“你还好吧?难道你是对酒精过敏?”

    埃文摇了摇头,同样低声回复道:“不,我只是……体质如此。我还没有醉,只是……嗯,这个生理反应,我是无法控制的。”

    修伊特看着埃文的眼睛,直看了好半晌,终于确认他确实是清醒的。

    埃文又道:“不过……再过一会儿,万一这个酒有后劲的话,可能就不太妙了。我……我们该走了。”

    修伊特:“……”你真是不中用。

    埃文几乎从宴会中落荒而逃,与修伊特勉强推拒完了无数人的盛情邀请后,一连几次拐进小巷当中,才算是得到了片刻安静。

    埃文终于得以松一口气,将自己的领口扯开。此时他的脸上已经一片红晕,似乎翡翠色的双眼也亮了许多。

    修伊特又看了他两眼,说道:“你……需要搀扶吗?”他说完,又把拐杖默默递了过去。

    埃文好笑道:“不需要,尊的,我还是可以走路的。”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埃文的步伐有些凌乱。

    隔了一会儿,修伊特又说道:“你还认得路吗?”

    “我真的还……还清醒着,我可以思考,也克意……可以正常回忆和对话。”埃文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要出什么题考考我吗?一……一杯酒而已,它麻痹的只……有小脑,我的大脑并没有受到影响……好吗?”

    修伊特狐疑地盯了他一会儿,若有所思地慢他半步行走,看着埃文脚步有力,步履轻快,意气风发地在小巷里走s形曲线。

    两人好不容易回了住处,埃文东拉西扯,就是解不开自己的礼服,反倒是将领口扯得乱七八糟。

    修伊特看了他好一会儿,埃文尴尬道:“你知道,小脑……控制人的动作……呃。”

    圣骑士简直笨手笨脚,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腰带给解开。法师终于看不下去,顺手帮他将外套都脱了。

    埃文松了口气,向后躺倒在床铺上,认真地说道:“就这样吧,我有点……晕。晚安,修伊特。”

    过了一会儿,埃文才又意识到什么,忙两条腿互相蹬,把靴子给脱了。

    修伊特难得看见行动敏捷的精灵如此手脚笨拙的样子,忍住好笑地又观察了他一会儿,终于把灯给熄了,说道:“好吧,晚安。”

    灯光灭了,屋内一片静谧的夜色,窗棱处投进来一道狭窄的月光,刚刚好落在埃文的下半边脸上。

    精灵的一小部分面容被照得纤毫毕现,能看见唇边细小的绒毛。他虽然寿命久得令人难以想象,外表却始终是一个极有魅力的年轻人,在他胸膛里跳跃的那颗心脏,也滚烫又炙热,仿佛被正义和热情所浇灌过。

    埃文确实有些醉了,喉咙有些发干,又扯了扯领口。此时他听出修伊特仍没有离开屋子,但他不太愿意睁开眼睛,只是带着一些倦意地闭目躺着。

    修伊特走了回来。

    他将膝盖支在床沿,好方便自己俯下身,接着探手过去,帮忙将埃文的第一和第二个内衬的扣子解开。

    不知为何,埃文仍没有睁开眼睛,却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眼皮上。

    夜色静谧而又悠然,修伊特继续俯身下来,挡住了那片照在埃文唇上的月光。

    法师轻轻以嘴唇碰了碰埃文的嘴唇,又试着分开他的唇瓣……只是温和的触碰着。

    这个吻的结束也如同开始一样轻柔。

    当他离开的时候,埃文有些发痒,他嘴角微微翘起,睁开眼后忍俊不禁地笑道:“所以我明明告诉过你……我虽然喝醉了,但意识还很清醒。”

    “我知道。”修伊特低声说,“我也是。”

    ……

    次日晨,埃文醒来时有些恍惚。一小杯果酒并没有令他宿醉,不过埃文仍有些迷茫地坐了好一会儿,想道:昨晚上……是真的发生过什么吧?

    隔了好一会儿,埃文确信了昨夜那个软绵绵的吻是真实存在过的。

    埃文于是又坐了一会儿,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道:怎么这么纯情……那个死毒舌法师是从来没用过舌头接吻吗,好纯情的感觉……天,说起来我是不是比他大了一万多岁,我是勾引了一个这么年轻的人类吗啊啊啊……

    啊啊啊啊,一团乱麻。

    埃文苦恼地揪着自己的碎发,接着想道:亲完就跑,是害羞么!不不不会吧,这太诡异了……修伊特还会害羞?

    埃文使劲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最终还是从床上挣扎着下来,洗漱,披上外套,走出门去。

    一推开门,埃文险些以为自己昨夜是睡在了内城的生活区。

    门外焕然一新,全然没有过去外城的杂乱肮脏,不仅是石头铺出的大路被人清扫干净,连房屋都似乎重新修葺过。一夜之间,这里混乱不堪的居住环境仿佛被什么神奇的力量整顿过,差别大得令人难以置信。

    埃文顺着街道向前走去,见到埃姆登的难民正排着队;他走到最前方时,发现他们是在排队领取早餐和衣物。

    每个人看见埃文时,都含着崇敬地向他打招呼,正在施粥和分发衣物的两名修士向他欠身行礼:“早安,帕拉丁阁下,希望我们没有打扰到您。”

    埃文摇了摇头,笑着向他们道早安。

    修士也给他递来一碗粥,向他示意配菜可以在旁边领取。埃文看着手中的碗,这粥洁白又粘稠,味道很好——他一饮而尽,向修士道谢。

    埃文知道,这些东西是昨夜宴会时,贵族和主教们向他保证过的救济,而且全部是以捐赠的名义,不要求回报。只是谁都知道,他们真正想要的是黎明圣者的另眼相看。

    一个人的地位和名望的差别,有时可以影响许多人的命运。

    他走出这条巷子,看见门前络绎不绝,停着很多马车,仆人们纷纷在前面等着,递上一封邀请函。

    埃文忙一错身,躲了回去,他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露脸的话会遇到什么。

    过了一会儿,修伊特从门口走了过来,顺手将埃文一道拎走,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语气非常自然,依然是埃文熟悉的那个冷淡模样;埃文也便自然地回道:“到处看看而已。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事?”

    修伊特便随口说道:“有消息说圣城监察长雨果已经回去了,你可能会想要见他一面。一个叫凯尔·斯宾塞的主教来口信说,安的审判结果可能是关押两年,具体关押地点还有待商榷,不过修女身份是一定会被剥夺的……”

    两人说到一半,忽然看见眼前走过去一个超级大块头——

    那个二米二的高地人傻子“高山”头上顶着一个鸟窝,身上被绑着七八个铁锅,腰上绑着根绳子,绳子拴着两张木板,活像是用铁锅做的怪胎机器人。

    两三个小男孩踩在那木板上,大呼小叫道:“走咯!我的火焰巨龙无敌号!哦!”后面还跟着一串熊孩子,一溜长队地跟着。

    高山身体往前倾,费力地扯着木板到处走,在两人面前路过。

    埃文:“……”

    修伊特:“……”

    直过了一会儿,埃文才反应过来,忙道:“等等,等一下!”

    高山停下来,后面的男孩有些畏惧埃文,一个两个都躲在高山后面。

    “谁让你们这么做的?”埃文哭笑不得地将高山身上的铁锅解下来,教育他们道,“不要欺负老实人,知道吗?”

    男孩们都小鸡啄米地点头。

    高山傻乎乎站在原地,看着埃文把自己身上的铁锅都拿下来,过了一会儿,眼睛里湿润了。

    高山委屈道:“还……还给我!”

    埃文:“……”

    高山从他手里又把铁锅抢回来,珍惜地贴回自己身上,绑好,粗声粗气道:“我是……超级无敌火焰巨龙水晶要塞泰坦号!”

    “噢!!!”

    男孩们瞬间又欢呼起来了,一人爬到高山背上,几人又踩回木板上,继续被高山拖着,热热闹闹地一长溜,很快又跑走了。

    这简直是吃力不讨好,埃文哭笑不得,手上还留着一个铁锅也不知道能往哪放,走回到修伊特旁边。

    法师双手拢在袖子里面,眼里带着笑意,嘴上带着嫌弃地说道:“还拿着做什么,你想上去玩?”

    埃文笑道:“没什么,我一个做长辈的,带回来给你玩。”

    修伊特:“……”

    头一次成功把这死毒舌给堵了回去,埃文嘴角一翘,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们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孩子们热闹地跑了两个来回,高山居然在其中混得有模有样,玩得十分和谐。

    见过这些孩子陷入苦难中时绝望又无助的眼神后,看见他们的调皮和他们的快乐,就像看见枯死的古木上又生出了新芽。

    埃文心想:一切都值得。真是太好了。

    一场由巫妖引起的灾难,时至今日,才终于消弭下去;无辜的人民们离开了他们的家园,来到新的城市,也终于将迎接新的生活。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拼尽全力地力挽狂澜后又大醉一场,更令人畅快的事了。

    ☆、第44章这什么奇怪的姿势?

    两人继续并肩向内走去,修伊特低声道:“埃姆登的巫妖事件终于还是引起了重视,他们或许要给你颁发什么勋章。”

    “还是算了吧,那些东西并没有什么用。”埃文忙不迭道。

    修伊特道:“毕竟你有更重要的事。埃文,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去圣都科伦纳?”

    埃文略一迟疑,说道:“还不清楚。也许要等这里的主教确认我的身份后,再去圣都拜访。毕竟我对那座城市一无所知……还想要在那里好好搜寻到关于我的战友的线索。”

    修伊特沉吟道:“如果你想翻阅典籍的话,该去科伦纳的曙光祈愿大教堂,拿到批示的话就能够借阅那里的图书馆,不过我估计典籍资料太多,你一个人寻找不过来,最好能得到教廷的书记官或者编史人的帮助。”

    “这些事到了科伦纳再提也不迟。毕竟我还不清楚科伦纳……对我的身份会如何定义。”埃文苦笑道,“说实话,我也还不清楚在我沉睡的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万年前左右曾经发生过大的变故,即使是教廷的典籍也没有留存多少,所以我……没有办法确定你具体沉睡了多久。”修伊特说道,“不过既然将你们一群人都封为圣者,教廷应该不至于公开宣布你的身份作废,现在只等身份核实。如果他们承认你的地位,当然会很快派出人接你去圣都科伦纳;如果不承认……”

    “没有关系,修伊特。”埃文低声说道,“身份和名望是很容易赚得的东西,只要我还有足够的实力与之匹配的话。我需要教廷的典籍资料,我总有办法能够取得的。”

    修伊特点了点头:“说的不错。”

    过了一会儿,修伊特忽然又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教廷没有你想要的东西,而瑟银议会有。你会离开圣都科伦纳,跟我回东比尔伦斯吗?”

    埃文讶然地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会。到时我就跟着你过去,只希望站在一群法师中间的时候不会被围殴至死吧。”

    修伊特目光中带着笑意:“届时我就宣布你是我捕获的圣骑士奴隶,你就不用担心会被围攻。”

    埃文:“……”

    圣骑士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居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莞尔道:“好吧,主人,能亲一个吗?”

    修伊特转过来,用他惯常毒舌的口吻道:“不能,我的奴隶,你是个圣骑士,应该矜持一点。”

    埃文终于忍俊不住,又看见他浅紫色的眼眸里闪动着戏谑,便笑着勾了勾手指。

    修伊特凑过去,与他嘴唇轻碰。

    他们躲在巷子深处,埃文低声道:“我们何时又该道别?”

    “不知道。”修伊特淡淡答道,“就像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又会再见。”

    埃文点点头,微笑道:“我喜欢这个回答。”

    ……

    同一时刻,塞西斯正裹紧自己的长袍,行走在传道区中。

    ——不行,我必须解决这个问题……这道伤口,根本不会痊愈……

    他呼吸急促,一手捂着自己的腹部,接着想道:我的神术对它有效,但是只能勉强遏制住它的蔓延,这液体究竟是什么?……巫妖研制出来的瘟疫,还是尸毒?

    埃文曾经几次施展神术,为他治疗过,然而这古怪的液体只是潜伏得更深,却始终没有被彻底祛除过。塞西斯不愿意、也不敢让别人知道这伤口。

    在他心底深处一直有着这样的恐惧,他知道会有人指着自己说:“看,这是那个红衣主教劳森的儿子!他的母亲还是一个法师!现在他身上还带着一名巫妖的邪恶巫术,这难道不是天生的恶魔吗?”

    塞西斯咬牙忍耐,勉强走进自己曾经十分熟悉的莫阿大教堂。他牢牢攥着自己的长袍,不让擦肩而过的人看见自己的面容,接着走入了治疗区,对治疗师说道:“牧师……我好像……中了毒,你能帮我施展祛病术吗?”

    他取了两枚银币放入牧师手中,而对方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道:“你是……你是那个人的儿子。”

    塞西斯惶恐地后退两步,说道:“不,我——”

    “有人找你。”牧师低声说,“去后面的忏悔室吧,修士,有人等你很久了。”

    那名牧师将银币收起,在塞西斯身上施展了祛病术——一道温暖的光芒融入塞西斯的身体。

    塞西斯只觉得身上一阵寒冷、又一阵灼热,他茫然走入忏悔室当中,门立刻被关上了……

    室内唯一的光源被小心地遮挡住一些,帘幕后面本应安静聆听忏悔的神父又走了出去,换了一个陌生人进来。

    陌生人将一个木盒直接丢在塞西斯手里,冷冷道:“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他在莫阿城所有的产业都记录在你的名下,现在他死了,按照规矩,我们会分得三分之二,剩下的都是你的。”

    “……父亲?”塞西斯茫然无比,打开这个木盒看了一眼:里面是几间武器、家具和首饰店的地契和合同。

    劳森把这些东西都留给了他的儿子,尽管多年以来他们并没有说过几句话,在他儿子的心里也隐隐对年幼时的往事充满怨恨。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劳森已经死了。

    陌生人又说道:“你父亲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下个月就该把你调回莫阿,直接扶你做这里的执事。你要记住,小子,是你对不起他。

    “哦,对了,你父亲一直在我们耳边念叨,说你还有二十来天就成年了,不知道送点什么才能弥补他的亏欠。小子,提前祝你生日快乐,我们永远不会再见了。”

    这个陌生人说完,便推开门走了出去。从头到尾,塞西斯都不知道对方的面容和身份。

    “不,我……”塞西斯被留在黑暗狭小的忏悔室中,喃喃说道,“这件事,我没有做错……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我都不该……让真相埋藏起来。我不会后悔,我没有做错……正义永远……都应该得到伸张……”

    “埃文……”塞西斯茫然地呼唤了一声,摸索着离开了忏悔室。

    修士跌跌撞撞,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从大教堂内逃了出来。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像是闯进了洁白干净的地方的一只老鼠,肮脏而又丑恶,他踉跄着离开教堂,在门外的阶梯处猛然跌倒。

    他手中捧着的木盒跌了开来,里面珍贵的地契和财物飘了满地。

    大教堂外,人们纷纷侧目。

    “别着急,年轻人。”路过的人将他拉起来,纷纷说道,“别担心,东西不会丢的。”

    几个路过的陌生人将这些地契捡了起来,一一递到塞西斯手里。这些人当中有寂寂无名的修士,也有位高权重的主教,他们对他笑了笑,便又走了。

    有人说道:“慢点走,年轻人。愿父神的光辉保佑着你。”

    塞西斯将木盒抱了回来,许久后含泪点了点头。

    他惶惑不安的内心陡然宁静了下来。

    塞西斯将木盒放在自己屋内,并留了一封信给埃文。

    在这封信里他告诉埃文:他将暂时离开这里,远离这片自己熟悉的土地,也离开所有他任何和认识他的人们。

    他的父亲做过很多罪恶的事情,母亲则有着一个为人唾弃的身份,他的身上也传染了一种难以启齿的病症。但他还将继续努力生存下去,无论以什么身份、被如何看待或遭遇其他任何挫折。

    时至今日,他对自己所作所为的一切,都从来不曾后悔过。

    他相信这世界上一定有一个地方,能够让他洗涤干净自己的身躯,能让他以纯洁无垢的身份和灵魂,重新开始一段简单的修士生涯。也许能够以神术帮助一些遇到困难的人,就像埃文帮助埃姆登的人们一样。

    届时他会回来与他们再次邂逅和问候——以喜悦,以骄傲,以毫无阴霾的微笑。

    埃文将这封信读完时,塞西斯已经走了很久。埃文也知道自己找不回这个固执的年轻人了,只能深深叹息了一声。

    修伊特也跟着看了一点,之后淡淡评价道:“勉强算是成年了。”

    “塞西斯遇到的事情,太多太沉重了,这不该是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想的事情。”埃文又叹了一口气,将这封信折起来收好,接着就看到底下的木盒。

    塞西斯将劳森留下的产业都留了下来,捐赠给埃姆登的难民们,希望能够帮助他们在莫阿城开始崭新的工作和生活。

    “将这些交给考伯特吧。”埃文道,“我也不知何时该走了……你也是如此。”

    修伊特握住埃文的手,似乎想要安慰略显失落的圣骑士。片刻后他侧过头,笨拙地吻了吻他翡翠色的眼眸。

    埃文莞尔道:“法师先生,这种时候就该趁机做得过分一点。”

    圣骑士嘴角微微上翘,忽然往前压过去,将法师轻轻推到墙边,接着一手咚地撑到墙上——来了个结结实实的壁咚。

    修伊特:“……”这是什么奇怪的姿势?

    埃文笑着凑了过去,正打算就着这个强吻般的姿势好好教育他一番。

    门忽然被咣地撞开了。

    高山傻乎乎站在门口喊道:“长官!我们要走了吗?”

    埃文:“……”

    修伊特:“……”

    静了一秒。

    高山:“长官,你为什么把他挤在墙上?你们在玩什么?”

    埃文怒道:“把门关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记得敲门!”

    ☆、第45章我向你宣誓。

    那天夜里,埃姆登的人也办了一个宴会。

    这宴会没有华丽的礼服、花团锦簇的礼堂、食物丰富的晚宴,也没有来来往往的侍者、优雅美丽的女郎或是绅士、主教、大人物们。

    他们煮了一大锅土豆。

    加上味道鲜浓的蘑菇、猪肉和野菜,味道出乎意料地好。在海边的省市,想吃到来自山中的鲜味可不容易。

    埃文坐在小矮凳上,这矮凳估计是从渔村里搬来的,埃文坐在上面腿伸不开,又得像蹲在那一样,手里拿着个碗呼哧呼哧喝汤……他们压根没有准备勺子和叉子,所有人都就着大海碗胡吃海塞。

    过了一会儿,修伊特居然也来了,蹲在埃文旁边,也接了一碗浓汤——他看起来对碗里一片煮成了一锅的东西有些不感冒,在下口之前闻了很久。

    埃文呼呼呼喝完了一碗,回过头时发现修伊特还在鼻子一抽一抽,嗅这汤的气味。

    埃文好笑道:“别闻了,尝尝看,味道不错。”

    他将碗放下,满足地长吁了一口气。

    法师先生木着一张脸,像品尝什么名贵的红酒一般,小心地啜了一口,接着又嗅了嗅,才道:“太咸了。”

    埃文笑道:“别光喝汤,要连着土豆一起嚼……你不爱喝就算了,给我喝?”

    修伊特转了半个身子,说道:“我的。要喝你自己再去要一碗。”

    “别这么小气……唉,亲都亲过了,一口汤都不给我喝……”埃文絮絮叨叨,也不坐那个小凳子了,跟着修伊特挪来挪去,“转过来啦。现在人太多,要再盛一碗不知道要挤多久……”

    两个人像小孩似的蹲在墙边,磨磨蹭蹭叽叽歪歪,你一口我一口地喝完了一碗咸汤。

    天黑之后,人们开始围绕着篝火跳起舞来了。

    这舞蹈没有什么规矩,也没有什么章法,只要跟着转圈然后手舞足蹈也就够了。他们排了两个大圈,一个顺时针一个逆时针,将空地塞得满满当当。

    蹲在墙边的俩小孩只能默默把长腿收起来,免得把人给绊倒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发现了埃文躲在墙边,笑着过来拉埃文一起去跳舞。

    埃文忙不迭摆手道:“不不不我不会……你们跳,你们跳就好!我真的不会……啊啊啊修伊特救我!”

    修伊特拉着埃文的另一只手企图将他拉回来,结果被人一块儿拖着,不知怎么的就挤进圈子里去了。

    两人都没经历过这种事,尴尬无比地跟着圈子一顿转,好一会儿后修伊特找到了机会,两人从圈子一头转到另一头,压根没有跳舞,立刻就转了出去,换到另一边墙角继续蹲着。

    埃文吓得长出了一口气,感慨道:“……哪里的宴会都这么可怕。”

    但至少这样的宴会,他不会刻意推脱,也不必笑得很累。

    篝火和灯光零零碎碎,跳跃着映在每个人脸上。

    他们俩挤在墙边,修伊特倾身过去,在外人看来似乎只是替埃文理了理衣领。

    他们小心地接了个吻,一触即分,埃文笑着低声道:“别闹,这里人太多了。”

    分开后,他们又对视了一会儿。

    埃文心里想道:他很喜欢偷偷地亲吻……感觉很不错吗?

    过了一会儿,埃文有样学样,倾身过去替修伊特理了理衣领,顺便吻了回去。

    法师面无表情,也学着埃文的语气道:“别闹。这里人太多了。”

    埃文:“……”

    没过多久,来了个熟人。

    圣城监察长雨果阁下大约是来找埃文的,恰巧碰上了这里的宴会。他还穿着比较正式的服装,尴尬地在人群里穿梭来回,找了大半天,没发现埃文就蹲在墙边上。

    埃文忙招招手:“嘘,科林……这里这里。”

    雨果扭头看见他,大为震惊,风中凌乱地站了好一会儿。

    埃文小声道:“别被人发现了……你喝汤吗?”

    雨果摆了摆手,又指着自己的嘴,张开嘴让埃文看见里面:他的舌头正被包扎着,大约还不能说话,恐怕也不能喝那咸汤。

    埃文同情地看着他:“这真是遗憾,难得我们有土豆蘑菇野菜汤喝。”

    修伊特惊愕地看到,雨果听到土豆蘑菇野菜汤之后居然满脸向往地咽了咽口水,咕嘟一声。

    圣殿骑士团的伙食真的很难吃吗?还是这群圣骑士真的穷到连野菜汤都喝不起……你们究竟都拿纳税人的钱去干什么了!

    雨果想了想,也撩起自己的披风,跟着蹲到墙边上,掏出一封信递给埃文。

    埃文将信打开,看见上门抬头就是“致尊敬的埃文·帕拉丁阁下”,又往下扫了两行,通篇都是官方书面式的感谢信,顿时一点兴趣也没有了,随手递给修伊特,对雨果说道:“这是你写的?还是你的文书官?”

    听到第二个问题,雨果使劲点点头,哑声笑了笑,又从信封里掏出第二张信纸来。

    埃文接过来一看,这张上面歪歪扭扭,一行小字“谢了。我准备明天就启程回圣都科伦纳,你呢?”

    埃文大笑道:“这才是你写的吧?”

    雨果又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意。

    埃文想了想,说道:“你会带着所有圣殿骑士团成员一起回去?我和你们一起走。”

    雨果嗯了一声,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修伊特。

    修伊特道:“我就不去了,我独自回……回家。”

    修伊特顺便将第一封信随便看了两回,上面既没有提雨果是什么时候清白地出狱,也没有提他的“猥亵同性”的罪名究竟是怎么解决。大约是因为无稽之谈,雨果并不打算重新提起。

    三人蹲了一会儿,没多久又来了个熟人。

    大主教凯尔·斯宾塞穿着一身便服,像个普通的平民小伙子一样走路过来,他看起来是知道这里正在举办宴会的,还很高兴地被塞了一碗汤。

    他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寻找埃文。

    埃文和雨果同时小声道:“嘘!凯尔,这边这边……”

    修伊特:“……”

    年轻的大主教看见三人都在墙边,惊愕地看了好一会儿,笑着也蹲了过来。

    他蹲在雨果旁边,好奇道:“你们是在这里干什么?等着发糖果吗?不给糖果就捣蛋?”

    他还端着那碗汤,雨果看得馋涎欲滴,从他手上抢了过来……结果刚到手又被埃文抢走,埃文刚喝了一口,又被修伊特抢走了。

    凯尔还没反应过来,眼睛一眨手上瞬间就空了,哭笑不得地道:“要喝自己去盛!我还没有尝过呢……”

    一转眼功夫,那无耻的圣骑士和法师就已经将一碗汤瓜分一空了。埃文抹了抹嘴,转移话题道:“凯尔,你也来这里找我?”

    凯尔忍不住笑了好一会儿后说道:“嗯,我来通风报信。我们用神术通知了圣都方面,消息往来的很快,就在今天下午圣都已经确认了你的身份……埃文·帕拉丁阁下,教皇冕下亲自发出了手谕,希望你能够去总廷一趟,与他进行面谈。正式的文书预计会在明天早晨送达你的手上。”

    埃文想了想道:“正好,我原本就打算跟雨果一同出发去圣都,圣殿骑士团已经准备好明天启程了。”

    “我大约会在不久后也去圣都一趟。该是每年进行述职的时候了,到时我们在科伦纳见面。”凯尔微笑着说道,“希望一段时日的分别不会让我们的友谊减少半分。”

    “当然不会。”埃文也笑着回答。

    他们两人对视了短短片刻,埃文身后的修伊特忽然插嘴道:“也许你们见不到面。”

    埃文:“……”

    埃文私底下用手肘戳了戳修伊特,示意他收敛一点。

    于是修伊特面无表情地改口道:“好的,再见!”

    埃文回过头,正想说点什么,陡然又被来自他们头顶的一个声音打断了。

    高山傻乎乎道:“长官!你们又在这里玩什么?”

    几人齐齐抬头看去,只见他们蹲着的这面墙上露出了高地人黑梭梭的面孔。

    高山趴在墙头上往下看,愣愣地伸出手数道:“一、三……不对,一……呃,七、三、一、四个!……四个。”

    接着这墙头上又接二连三,趴上来数个小男孩,全都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这四个整齐地蹲在墙边聊天的人。

    这四位阁下从左到右,依次是:赛比伦教区大主教凯尔·斯宾塞,圣殿骑士团圣城监察长科林·雨果,黎明圣者兼圣殿骑士团第一任大团长埃文·帕拉丁,瑟银议会成员兼大奥术师修伊特·克雷菲尔德。

    ……像一排蘑菇一样蹲在墙角。

    四人纷纷尴尬地起身,咳嗽的咳嗽,理衣服的理衣服。

    埃文对着墙头上训斥道:“还不赶紧下来!趴在墙头很危险的知道吗?”

    孩子们纷纷吓了一跳,忙从墙上滑了下去,等着挨训。

    四人于是趁机作鸟兽散,埃文扯着修伊特溜的最快,嗖的一声就没了影子。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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