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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重生]投资人生 作者:捂脸大笑

    第6节

    “催个屁!!就会跟那群混小子们瞎混,你是不是又想去赛那个摩托,不知道张处家的小儿子刚刚被撞断腿吗?你难道就不会找点有意义的事,看看人家陈……”肖云突然一顿,卡住了壳。

    是啊!他怎么早点没想到!现在陈远鸣不是还在大户室里闲逛吗,反正也没啥事,不如让自家侄子跟他接触接触,就算学不来人家那种天赋异禀,好歹也能压压性子,都21了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看看人家陈远鸣!

    想到这点,肖云露出了不善的笑容,看向自家那不成器的死小子。

    “等等,小叔,你别这样看我,我心里发毛……”敏锐的发现了那笑容深藏玄机,青年顿时哀叫了起来,“去年老哥暑假都快把我折腾死了,今年我才来这边实习,你别吓唬我……”

    “嚎什么!乖乖给我坐着,等会跟我一起去大户室!”

    “什么?又是你的股票……”青年露出了个牙酸的表情,“小叔,我知道您赚得多,但是也不能天天挂嘴上啊,还让我去,我能干什么呢,添乱吗?”

    “皮痒痒了不是?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到时候跟我见个人,你也好好跟人家学学!”

    大户室、见人……青年的眼珠转了两圈,露出了一个‘懂了’的玩味表情,“不会是你嘴里那个神童吧?就是那个天天说,顿顿说,恨不得赶紧生个女儿嫁人家的那位?”

    肖云被臊的老脸一红,嫁女儿什么不是那天喝多了才说漏嘴的嘛!一巴掌拍到了顽劣分子的脑壳上,他下达了最后通牒,“兜里的车钥匙拿来,今天哪也别想逃了,乖乖给我开车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最终青年还是笑着点了点头,见见那个智多近妖似乎也挺有趣,省的耳朵都磨出茧子了,还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从兜里摸出顺来的钥匙,在手里掂了一掂,肖君毅露出了个干净无比的笑容,“今天就卖给您了,别忘了给开工资啊。”

    ☆、第二十八章

    坐在沙发上,陈远鸣照常翻看着新鲜出炉的报纸,这几天关于深圳810事件可谓余波阵阵,电视、广播、报刊长篇累牍,来来回回都是“股市有风险”或者巨额利润导致贪腐的社会话题,就连一直热火朝天的沪市都被影响,从11日开始盘面持续猛跌,3天内上证硬是从900多点落到了700多点,跌幅高达20,连认购证第四次摇号都无法阻止下降趋势……

    阖上手中的报纸,陈远鸣深深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了。股票狂涨是一种积蓄已久的宣泄,这狂跌又何尝不是理性回归后的惧怕和恐慌呢。中国股市的第一个熊市,也是让后世许多人谈股色变的大熊,终于要来临了。

    这时大户室也陆续走进了几人,这几天盘面波动太大,一部分大户几乎天天蹲守在交易所,准备根据行情尽快买入或者卖出。被大盘的波动吓到,想尽快解套变现的有,然而更多则是想趁下跌做点行情。能够进百万大户室,不是天生的生意人就是前期炒股的受益者,胆大心细脑子活的不在少数,又怎么会怕了这起伏不定的盘面。

    这几天陈远鸣在这间大户室里也开始有了点名气,什么都不说,两次清仓清的恰到好处,手手都能卖到高点,这是个什么水准?这时大户室里可没什么隐私,谁出谁入,一看红马甲的动作就能明白,私下打听陈远鸣身份的可有不少,前来套近乎的更多,很多人都想从这个小高手嘴里套出点行情门路。

    对于这些“室友”,陈远鸣也没有一概拒之门外,该点的点,该敲的敲,每天开盘闭盘前都少不了一通交际,多多少少也混出了个脸熟。只是生意人嘛,该有的素质还是有的,不会那么上赶着巴结,因此对于这些人,也就始终停留在了点头交的情分上。

    好容易应付完今天的差事,刚想喝杯茶喘口气,一个声音就在身边响起。

    “接待任务搞完了?”

    听到熟稔的调侃,陈远鸣微笑着抬起头,正想回话,视线突然被肖云身边的年轻人吸引了过去。

    那是个很帅气的男孩。干净合眼缘的帅气。

    其实重回这个时代,除了久违的熟悉感外,带给陈远鸣的还有一丝难以预料的陌生,那就是对于现今流行风尚的强烈违和。上辈子他这个十年混的都是厂矿、工地,接触的都是那些跟时髦距离最遥远的人群,所以满眼都是普普通通的工作服、白衬衣,最多在面料或女人裙子的长短上有点花样。而这辈子,他身处的却是大上海,这个几乎就是中国流行文化先驱站的都市。

    于是,让人瞎眼的东西就来了。这时可还没有时尚杂志,没有五花八门的渠道接收信息,最多的只有改革开放后粗糙的西方崇拜和模仿。男人的西装永远都不合身,没肩没腰像麻袋一样松垮,女人的面妆永远厚可涂墙,除了猩红就是惨白。再加上最近流行的是那种花里胡哨的夏威夷衬衫,就看一个个大老板外套麻袋西装,内衬五彩圆领衬衫,一脸油光满面,汉奸头滑的都站住不苍蝇……除了肖云这种身家良好的大院子弟,在这个圈子里他几乎就没见到能看的穿衣搭配。直到今天。

    清爽的t恤牛仔裤,静心打理过的发型,浑身洋溢着属于这个时代的青春气息,嘴角和眼角似乎都蕴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看起来略显轻佻,但是并不放纵,是个相当惹眼的家伙。

    然而陈远鸣的目光只是一扫就又收了回来。无他,那双桃花眼太刺目了。

    另一边,肖君毅却皱了皱眉,这就是小叔天天挂在嘴上的神童?这也太年轻了吧,成年了吗?跟自己想象中的机敏精明完全是两码事,更看不出什么气质身家,就是个平常少年罢了。而且刚才那眼风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第一眼就被人嫌弃了呢……

    没注意到两个年轻人只见的电光火石,肖云笑着指了指自家侄子,“我大哥家的小儿子,今年暑假来他外婆家玩,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把他带来见见世面。君毅啊,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位陈老弟,股市奇才,陈远鸣。”

    肖君毅挑了挑眉,“小叔,我可真是来实习的,不是来玩。而且这辈分怎么听起来有点乱……”说着他扯出了一个淡而有礼的微笑,冲陈远鸣伸出了右手。“你好,我叫肖君毅,该怎么称呼你呢。”

    陈远鸣轻轻回握了下,“辈分还是各论各的吧,叫我远鸣就好。”

    介绍太正式,难免就有些冷场,肖云剑眉轻轻一抽,笑着坐在了陈远鸣身边,“怎么样,这两天认识的人不少吧?昨天老李还在问我,什么时候叫你去吃个便饭,这两天新股马上就要开始认购了,人心惶惶啊。”

    老李?难不成是南京军区那位……肖君毅的嘴角微微抽了下,这排场可不小啊。谁知陈远鸣只是摇了摇头,“该说的那天电话里都说过了,这次新股问题不大,过一手走人都不会有事。只是肖大哥您那位战友呢,现在还好吗?”

    “他啊,不用操心,就是点轻伤,还在深圳医院住着呢,过几天就会北上了吧。”肖云叹了口气,“不过幸好没损失什么钱,当天看情况不对他就退出了,入手的认购证不多,这次估计赚不了也赔不多吧……”

    “深市嘛,想持有可以再拿段时间,不会跌太久了。”

    这话一出,肖云眼睛一亮,“怎么,看情况不会一直跌下去?”

    “嗯,大势所趋,不会让人等太久的。11月就该回暖了吧。”陈远鸣也没隐瞒,最近一段时间除了经手一下新股,入市价值不大,但是如果有货还没清仓,倒是可以等低位时补仓,下次牛市应该就在11月中旬,有老人家的南巡讲话在,有巨利的诱惑,方方面面都不会放任股市一直跌到底的。

    这话明显让肖云舒了口气,他身边可有不少朋友是1000点后入市的,现在大笔资金套牢,有些人已经按耐不住了,天天电话求援,能有这么一支强心针放下去,到也是件好事。说着说着,股市开盘了,两人目前都是空仓状态,只是针对盘面和部分个股研究了一阵,两人都没有动作的打算。

    坐在一边,肖君毅只觉得无聊透顶。这俩人说的大半都是行话,十句有八句都听不明白,还热衷弄些雨里雾里的调调,倒胃口极了。再看大屏幕,来来去去都是数字,还一片惨绿,一屋子人就盯着不到30支股票看的起劲,眼珠子都要陷进去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平时都怎么过日子的,就着股票大盘下饭吗?

    小叔似乎完全忘了自己的存在,那个小家伙倒是没忘,但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个性还沉闷的可以,这种话题都能聊个把小时,可见他的人生有多么乏味。这见鬼的大户室跟听说的完全不一样嘛,什么惊险刺激,什么高端洋气,跟政府办公室差不多,只不过人家是盯着报纸看,这边则是盯着电视屏幕罢了。

    不耐的在沙发上换了两个姿势,肖君毅无聊的把玩起手里的茶杯,心思已经跑到了十万八千里外,琢磨着今晚要跟朋友们去哪里玩。就娱乐场所而言,上海还是要比北京强上太多啊。

    “小毅!”聊了半天股市情形,肖云才想起自家这个侄子,扭头一看,发现这人已经魂游天外了,不由又是一阵火大。

    “嗳,小叔,完了吗?”这次肖君毅倒是反应的很快,马上摆出了一张好看的笑脸,“我看马上就要中午了,正想着要不先去吃个饭?”

    马上个屁,现在还不到十一点呢!自小在眼皮子地下长大的,肖云还有哪里不懂,这小子肯定又是没耐性了,想溜号呢。不过看了眼身边一脸淡然的陈远鸣,肖云呲牙一笑。

    “是啊,远鸣你来上海也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好好逛过吧?看我光顾着跟你聊这些正事,孩子们的玩意也闹不明白,要不今天下午你就跟小毅一起出门转转?他也算半个地主,你们年轻人在也能玩得开心点。反正这两天股市也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了,不如出门放松一下心情……”

    肖君毅的桃花眼都瞪圆了,等等,怎么突然要把这小子塞给自己?然而打眼一看对方,却发现那小子眉毛都皱起来了,哎呦,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先不乐意起来了?顿时被气乐了,肖君毅脸上的表情马上换了个一干二净,笑眯眯的弯起了眼睛,“行啊,上海这边我熟,下午约几个朋友跟远鸣一起玩玩也不错嘛。”

    肖云乐呵呵的应了声,他当然能看出陈远鸣不大乐意,但是这孩子天天闷大户室也不是个办法,出门跟年轻人玩玩总是好的,万一能熏陶一下他家那不成器的侄子,不是更赚了吗?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也不合适了,陈远鸣又瞥了眼那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最终点了点头。

    他回到这个世界也够久了,总是绷着那根弦也没什么意思,玩玩就玩玩吧。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上午收市后,两人相携走出了证券公司大门。肖君毅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先去吃个饭?我和朋友们定了个地方。”

    陈远鸣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我不坐小车。”

    肖君毅剑芒一挑,“咱这虽然不是大奔,也是今年才出的蓝鸟3s了,这还坐不惯?”

    “所有轿车都不坐。”

    卧槽这简直是油盐不进啊!!在心底,肖君毅差点嚎了起来,嘴上却还挂着得体的笑容,“那怎么走?腿儿着去,饭店可在外滩那边呢。”

    陈远鸣抬手指向前方,“那边刚好有一路能到。”

    顺着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辆公交车刚刚大摇大摆的驶离车站,肖君毅只觉得牙都酸透了,这还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那里是神童,分明是个怪胎嘛!小叔他怎么这么会跟自己找麻烦!

    指明了方向,陈远鸣迈步向前走去,在背后磨了一阵牙,肖君毅还是跟了上去。不就是个小屁孩嘛,他今天还真就奉陪到底了,看看这小子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第二十九章

    公交车虽然勉强算是直达,两人依旧花了整整四十分钟才抵达外滩,上海那永远都拥挤过度的公交对于陈远鸣来说还好,但是对从小就被各种专车接送的肖君毅来说就不那么美妙了。雪白的t恤早就被汗水打湿一片,在上海湿热的8月天里穿牛仔裤配旅游鞋更是憋闷到不行,抵达目的地时,他就跟被扔进洗衣桶卷过一遍似得,连那臭美的小发型都苟延残喘,可怜巴巴挤作一团。

    饶是被整的够呛,肖君毅还是保持住了风度,嘴角的笑容虽然有点僵硬,但好歹没有散去。这个小屁孩可是小叔的合作伙伴,而小叔手里攥的几乎就是整个家族的流动资金了,面对这么大一笔利润,孰轻孰重他分得明白,但是……还是窝火啊!!

    保持着诡异的气氛,两人最终来到了位于外滩的和平饭店,对于当时上海的交际圈而言,和平饭店的确属于顶级范畴了,用来招待任何人都不会有失礼之嫌,只是当走进饭厅时,一群狐朋狗友立马聒噪了起来。

    “哎呦这是谁啊?不太像三少爷嘛!”一个脸上爆出几颗青春痘的男孩指着肖君毅大笑起来,“怎么跟难民似得,你那台小蓝鸟终于罢工了?”

    肖君毅嘴角抽了抽,“滚一边去,少爷我在体验民生呢。”说着手指画了个半圆,跟陈远鸣挨个介绍了起来。“那个死胖子是地税局孙局的儿子孙志刚,板寸头是发改委赵主任的侄子赵亮,旁边那哥俩叫刘峰、刘岚,是李市长的外甥,最后那个毁容的是我发小,名叫李念华。”

    说完后,他拍了拍陈远鸣的肩膀,“我小叔的朋友,姓陈,陈远鸣,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别乱拆台啊。”

    一帮人顿时起哄了起来,从小耳濡目染,短短几句话谁还听不出名堂。今天宴请这小子的身份估计肖少爷也没琢磨清楚,但是长辈有命,不敢不从呐。

    面对起哄,陈远鸣只是笑了笑,这群衙内身份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对于肖君毅这种过江龙而言实在是恰到好处。毕竟上海不是地头,他这个外地人也不好摆太大排场,不如找些身份相近的朋友放松一下算了。

    搞明白众人身份,陈远鸣也没怎么推拒,挨着肖君毅就坐了下来。刚坐定,一张精美的菜单就递在面前。

    “想吃什么,随便点几个吧。”肖君毅笑的依旧十分妥帖,看起来人畜无害。

    陈远鸣微微一笑,接过菜单。当时和平饭店的菜单还是纯手工制作,菜名都是毛笔字写的,落落大方又典雅气派,哪里是今天那些打印菜单可以媲美的。只是点菜这种事情,特别是正式场合又非主宾的情况下点菜,里面门道还是不少的。陈远鸣上辈子公司就开在杭州,理财公司接待任务本来就多,后世酒桌上穷讲究的玩意还一套一套的,久而久之他也就练出了一身酒场上的本事。只是面前这些小子?还用不到。

    “桂花糖藕、漕溜河鳗、蒜蓉烙虾,再来个淮阴汤包。其他你们随意吧。”轻轻松松点过菜,陈远鸣把菜单递了回去。全程只花了不到30秒,还完全不按路数来,肖君毅微笑都快僵在脸上了,手指抽了一下才无奈的接回了菜单。该说这小子是傻大粗还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呢……

    有人捧哏有人凑趣,一顿饭倒也吃的热闹,但是在座这些基本从小就被锻炼出了一套过人眼力,没花多大功夫就看出自家老大跟那新来的小子不太对付。虽然长辈的命令不能不听,但是私下里搞点小动作也无伤大雅嘛。吃完了午饭,几人就打着消食的名义晃到了饭店的休闲厅里。

    这时的休闲娱乐,最流行的不过是蹦迪、保龄球和台球三样,和平饭店这种档次的酒店,当然三者俱全。只不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玩游戏也要挑自己拿手的不是,于是一群半大小伙围就默契的围在了台球桌前,开始叫阵。

    “怎么样?玩两把?”肖君毅拿过一根纯黑的木杆,轻轻一抛,陈远鸣扬手稳稳接住,掂了掂杆子的分量,露出了丝苦笑。

    这玩意他不仅会,还真熟得很。80年代到90年代初,正是台球风靡中国内地的时候,满大街都是私设的台球摊子,3毛一杆,10块一下午的数不胜数。而他上辈子最爱玩的还真就是台球,原因太简单,“三室一厅”里游戏室出现的晚,价格也不便宜,录像室基本就是个三级片聚集地,乌烟瘴气,歌舞厅更是鱼龙混杂,一堆堆调情的男女。

    但是台球室就不一样了,清一色都是年轻小伙儿,夏天时光膀子压胯往桌上一趴,就算陈远鸣再闷骚,也没法拒绝这种诱惑不是?况且技术好了还能赌两手,赢家连钱都不用花,久而久之,他就练出了一杆到底的好身手。

    “斯诺克怎么样,会玩吗?”看陈远鸣接过了杆子,肖君毅的笑容马上就更大了,其他不好说,他台球技术真不差,不是那些街头野摊子能比的,斯诺克更是纯熟,比现在满大街的15球进洞不知高端了多少。

    “会。”陈远鸣还能说什么,93年以后市面上还有人玩15球?不都是斯诺克了嘛。这种时间差简直就是以大欺小了……当然,现在看来,该是以小欺大。

    “呵呵,玩球怎么能没彩头呢。”一旁,李念华立马帮上了腔,“也不玩大的,输的今晚全请如何?”

    一群纨绔,一晚上花个千把块还不是小意思?这赌金说小不小,说大倒也真不大。但是对于陈远鸣,不论是对手还是赌金,都太不够看了。

    见陈远鸣点了头,肖君毅这次是笑得真心实意了。就算小叔那边交代过了,玩玩游戏又不是他的错,而且看小叔最近发达的程度,这小子怎么会穷,出点血就当自己的陪护费吧。

    第一局当然是陈远鸣先开。虽然上辈子技术高超,但是毕竟他20岁之后就很少玩了,又隔了一世,手法当然生疏了几分,只入了两个球,第三杆就挥空。

    “该我了。”本来就猜到陈远鸣可能会两手,现在看来还真是“只有两手”的程度,无须挂齿,肖君毅压低了身子,瞄了两眼位置,一杆击出。母球发出了啪的一声,干脆把另一只红球送入袋内。

    “承让。”肖君毅得意的笑了下,又俯身瞄准下一个球。

    陈远鸣却有点走神,那双桃花眼眉飞色舞的样子,很难让他不想起点往事。曾几何时,那人不也这样神采飞扬,对他甜蜜微笑?

    只是这样一想,心情马上就坏了起来。再也没兴趣欣赏对方那趴起来很够味的长腿细腰,在下个球换手时,陈远鸣干脆的扫起了台面,红球转眼就被扫空,下来是黄、绿、棕、蓝、粉红、黑,直到所有球入袋,硬是没让肖君毅再上手。

    室内顿时一片安静,肖君毅淡定的用巧粉擦了擦杆头,“再来一局?”

    第二局由肖君毅开球,一个失手后换人,再次一杆到底。第三局陈远鸣开球,压根就没让肖君毅再粘过台面。这面子也扫的太大了!几个看客都咂舌了起来,肖少爷可从没被人损成这样过啊!

    “呵呵,看来是技不如人啊。”肖君毅的笑声说不出什么味道,把球杆往桌上一扔,潇洒的挥了挥手手,“输了就是输了,去隔壁转转?今晚消费我包圆了!”

    这时已经过了6点,正是那些时髦女学生们下课泡舞厅蹦跶的时候,其他几人哪有说不好的,一群人就直接转移了阵地。这次因为是在舞厅,就没再折腾什么,只是打着未成年人不宜的旗号,把陈远鸣一个人扔在了沙发上,一群人就呼啦啦冲进了舞池。

    这时候的蹦迪,不论是观赏性还是娱乐性都十分够呛,满耳朵都是80年代的复古dis舞曲,裙长过膝的小姑娘们和一群花衬衫短t恤的毛头小子跳的眉目生情,满眼都是兴奋。在这震耳欲聋的噪声中,陈远鸣独自坐在沙发深处,慢慢饮着一杯果汁,任酸涩浸满心底。

    已经过去近两年了,但是他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人,只是一双桃花眼就能勾起往昔的记忆。

    沈建坤……阿坤……

    他上辈子唯一认真爱过的人,也是对他伤害最大,甚至害他致死的人。当年他上夜校时,对方是投资学讲师,两人性向一致,互投眼缘,很快就同居住在了一起。他从那人身上学会了炒股,学会了做基金,靠着多年的积蓄入了市,赚了钱,最后开办理财公司。

    他把所有的信任都放在了那人身上,和他一起并肩携手为公司打拼,多少次为了拉人脉强颜欢笑,多少次为了搞关系喝到不省人事。涨势时一起兴奋,赔了钱并肩苦笑。但是只要睁开眼,他就在自己面前,用那双温柔的桃花眼凝视着自己。

    在上辈子,他的人生大半时间都过得压抑苦闷,为了金钱挣扎,为了性向苦恼,为了家庭黯然神伤。他没有合适的学历,没有能够依仗的父母,甚至连场站在阳光下的恋爱都无从谈起,只有拼尽全力死命向前,一步步踏出那些桎梏,寻找属于自己的天地。而沈建坤就是那个对他伸出了手的人,就是那个把他从彻底的泥潭中拉出的人。他教会了自己赚钱的本事,给了他自信和快乐,也让他尝到了爱情的滋味。

    那本该是他的归宿,是他毕生渴求的唯一,可是,对方却不这么认为。

    那个人太有赌性了,虽然看起来斯文妥帖,但是心中却有一股子傲慢和自得,他们曾为这个争执过,他也曾厉声驳斥过对方想要坐庄的意图。那可是2007年,可是中国庄家、派系覆灭的时代,他一个小人物凭什么去坐庄,又凭什么能拿着那些小市民,那些散户的血汗钱为所欲为?

    但是对方最终还是偷偷的做了。挪用客户资金,恶意造谣,小规模操控盘面,当07年牛市转熊时,他崩盘了,近千万的客户资金被套牢在了股市里。公司面临起诉,业务一踏糊涂,眼看就要倒闭关门。陈远鸣真的想尽了办法,为了把两人救出这个漩涡拼死挣扎,可是在最后关头,对方却轻飘飘的一句,转身离开,跟那个财政局长的女儿结婚去了。

    是啊,他们之间从没有承诺,从没有义务,有的只是甜蜜的假象。

    玻璃杯狠狠的捏在手里,陈远鸣只觉得脑袋都嗡嗡作响。多可笑,这样一个人,直到今天他也没法忘却,也没法轻易说出遗忘。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爱或恨,而成了一个梦魇,一种心魔,一条无法避开的血淋漓的伤痕。也许他这辈子该重新找到这个人,该用自己能够想到的所有给他足够的教训,该……

    深深吸了一口气,陈远鸣摇了摇头,似乎想把眼底的迷雾摇散。不,这是他新的人生,他该有一个更加美好,更加充实的人生,而非为了上辈子的恩怨耿耿于怀。这次的人生,该完全属于自己!

    跳出了满头大汗,肖君毅再也撑不住了,笑着婉拒了那个学生妹的邀请,走到舞池边。一群狐朋狗友们还在蹦得欢,根本没人留意到他的动作,他也乐得清闲,自己跑去吧台点了一杯啤酒。直到这时,他才看到陈远鸣的身影。

    就那么孤独,无趣的坐在舞厅的阴影里,双手握着杯饮料,面色不虞,愣愣的看着前方。还称不上高挑的小身板被沙发一陷,更是显得单薄。整个舞厅似乎都跟他绝缘了似得,没有半点欢乐能映射在他身上。

    肖君毅皱了皱眉,突然觉得有点心虚。他今天是怎么了……被小叔那种“看看别人家孩子”的腔调气到了?就算这孩子再怎么老气横秋,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过是个16岁的孩子,都还没成年,孤身一人在上海,似乎连学都没上的样子。这样一个孩子,他一个成年人跟他置什么气啊!

    虽然从小被父母宠大的,但是肖家的家风确实很正,肖君毅也不是那种会为了鸡毛蒜皮记恨的类型,转眼那点点不爽就被愧疚击退了。一瞅时间,他干脆的站起身来,向对方走去。

    “都快8点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家?”

    舞厅里吵得很,又在想事情,直到一声大喊在耳边响起,陈远鸣才发现是有人跟他说话。只是愣了一下,他就点了点头,这种小青年玩的东西,他实在是毫无兴趣。

    “我去借辆车,你先等等……”

    “我不坐轿车。”

    “你……现在公交都停了吧?!”

    肖君毅差点又冒出火来,但是对方的表情依旧那么平静,只是静静的重复了一遍。

    “抱歉,不能坐。我走回去就行。”

    一句话,肖君毅心头的火突然就灭了,是啊,他说的从来都不是“不想坐”,而是“不能”。看着对方无比严肃的神情,肖君毅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行了,摩托车可以吗?”试探着问了句,肖君毅放弃了探寻到底。

    陈远鸣微微思索了一下,他对轿车的恐惧似乎是源自底盘高度和密闭空间,当初在珠海坐了十几分钟奥迪100,他差点都没厥过去,呼吸困难情绪高度恐慌,在开卡车时情况可没那么严重,公交也是无碍的。因此理论上,也算是种幽闭恐惧症?

    “摩托应该可以。”只是片刻,他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试试看吧。

    “那好,你先到门口等着,我马上就来。”

    走出了空气混浊的舞厅,面前就是外滩灯火辉煌的江面。这时虽然上海还在大建设中,不少路面都被遮的严严实实,但是外滩上的夜景依旧如此的美丽。

    “行了。”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肖君毅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亮子的铃木王,马力很不错。”

    陈远鸣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跟着对方坐上了摩托。可能是顾忌着背后有人,肖君毅骑得不算快,被前方的身躯遮挡了视线,周围还是空旷的街景,陈远鸣倒也没感觉到什么不适,只是骑了片刻后,车突然转了个方向,朝南京路开去。

    “要去哪儿?”不明所以,陈远鸣大声问了句。

    “不是还没吃晚饭吗,带你去个好地方!”从前方传来的声音里满是自得。

    三拐两不拐,一栋高楼出现在面前,陈远鸣皱了下眉,国际饭店?他可不觉得这里的饭菜有什么值得称道的,谁知对方的摩托并没有停在国际饭店门口,而是直接骑到了对门。嘎吱一下停稳了车,肖君毅扭过头,颇为潇洒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国际饭店对面是……一家……肯德基……

    白胡子老头笑眯眯的闪烁着红色光芒,陈远鸣囧在了当场。

    “怎么样,带你来开个洋荤。”丝毫没觉得尴尬,肖君毅洒脱的跨下摩托车,“这里订座可难了,也就是我这种人能找到点关系。让你尝尝他家的冰淇淋甜筒,可好吃啦。”

    我……去……

    确实是家肯德基没错,但是这时陈远鸣才反应过来,92年的肯德基可跟后世不一样,这时全国有没有十家都是一说,绝对属于星巴克级别的小资新潮聚餐地,这小子带他来也的的确确是好意。

    突然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涌上了心头。陈远鸣笑了,是啊,不过是眼睛有点相似,他又何必迁怒于这个小家伙呢?毕竟是肖大哥的子侄,情分还是在的。

    “好啊,正好可以尝尝他家的汉堡了。”这个年代的汉堡,多新鲜不是。

    能听出陈远鸣的声音里似乎终于带上了一丝欢快,肖君毅也笑了。我就说嘛,对付小孩子还是这种东西最有效了。

    不过是个孩子,何必呢?

    抱着同样的想法,两人都露出了真正的笑容,一同迈进了人生鼎沸的肯德基餐厅。

    ☆、第三十章

    第二天,肖云早早来到了大户室,下周马上就要开始新一轮的新股上市,可容不得半点疏忽。

    走进大户室,不出意外,陈远鸣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正喝着今早第一杯新茶。肖云笑了笑,快步走了上去。

    “怎么样,昨天跟君毅他们玩的还好吗?”一屁股坐在了陈远鸣身边,肖云也端起了自己的茶杯,里面热腾腾的茶水温度正好,他轻轻抿了一口,看向面容依旧淡定的少年。

    “挺好,在和平饭店吃的午饭,下午出去玩了会儿,还吃了个肯德基。”

    听到肯德基三个字,肖云也笑了,“让我就想不到带你去那边,还是年轻人能玩到一起啊。”

    陈远鸣却没有搭话,只是微笑着又喝了口茶。是啊,的确只有年轻人才能玩到一起,可是他真的是年轻人吗?上辈子去世时他就已经32岁了,在社会上整整闯荡了十几年,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什么样的人物没接触过,今生重新来过,更是从珠海走到上海,混起了比当年更危险,也更风光的路数。

    他的心理年龄不说高,3、40总是有的,早就过了年少轻狂的年龄。但是肖君毅那群小家伙,20啷当的岁数,70年代出生,懂事时刚刚结束,青少年时期碰上改革开放,成年了又迎来经济巨变的90年代初,所有固有的观念在他们面前都不值一提,带着这个时代独有的天真和放纵,享受着自己的人生。在他们眼里,恐怕没有任何困难险阻,也没有任何值得挂怀的忧虑,家里提供的钱权给了他们最大限度的自由,也给了他们自傲的理由。

    他们从不是一路人,前生不是,今生更不是。没有共同语言,没有相通的心态,连成长经历都千差万别,他怎么可能跟那些纨绔玩到一起呢?

    看到陈远鸣笑而不语的表情,肖云心知他家侄子说对了。昨天晚上,他其实问过肖君毅同样的问题,但是那小子回答的可是两个样子。

    “小叔啊,这种怪物你到底是从哪儿挖出来的啊?还世家子呢,别开玩笑,我活了这么大,什么样的大院子弟没见过,就我这辈儿长起来的,从来就没这种性格的人。他才多大点,出生时家里再怎么难也该平反了,就算丁口再多,还缺了他这一张嘴?结果呢,十来岁就跑来上海单打独斗,谁家能干出这么不地道的事情。”

    “还有那气质,别说有多怪了。说他没见过世面吧,和平饭店的菜单都能点得顺溜,玩的一手地道斯诺克,对歌舞厅也不陌生,最奇怪的还是晚上在肯德基,这小子虽然看起来心情不错,但是对那里的吃食根本就没兴趣,那可不是能装出来的。跟他在一起,与其说是带他玩,不如说是他在迁就我们,实在是玩不到一起啊。”

    想了下,青年转了转眼珠,又加了句。“可是如果他真不是一个圈子里的,哪来的那么多见识,又哪来的大笔炒股本金?就算他能耐,是个天才,钞票这种东西也不是说变就能变出来的吧?您不是还说过他连身份证都是托您弄的。如果真不是一路人,那小子的身家就值得细究了……”

    不动声色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肖云靠在了沙发上,其实现在想来,这孩子的表现确实有些古怪,刚开始时他察觉不出问题,恰恰就是因为自己的经历,他们这辈人是真正吃过苦的,上山下乡,劳动改造,时年变好后才会多出一股子拼搏劲儿。但是他多大了,陈远鸣才多大?这种年龄的孩子,表现出让他觉得合适的作态,本身就是件挺古怪的事情。只是……他真的要深究吗?

    接过陈远鸣递来的报纸,肖云笑了。在股市上,这孩子从来没有骗过他,从来没有让他蒙受过半点损失,他够圆滑,也够警惕,但是对于自己真的做到了仁至义尽。这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一个真正能双赢的搭档。对于商人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吗。

    肖云悠哉的展开了手里的报纸,稳稳靠在了沙发上。

    8月20日,氯碱化工和永生制笔两支新股上市。由于是大日子,这天肖君毅又被小叔拽来了大户室。前宿玩的太晚,9点多他硬是没睡醒,就这么睡眼惺忪的坐在沙发上,有一阵没一阵的犯困,让那双桃花眼显得更慵懒撩人。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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