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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红楼之尔等凡人 作者:苍白少女

    第4节

    也不知道……老头儿这些日子有没有试用过,别再以为本君是骗子了。思及此,贾琮跟刘妈妈挥挥手,便急冲冲地出门去了。

    ☆、第019回 话唠

    问:一个没有人带,没有牙牌,没有宣召的四岁男子,该如何进入守卫森严的皇宫?

    答:在高耸的红色宫墙上开一个能够容自己走过的洞。

    ……至少,贾琮就是这么干的。

    从荣国府出来,他先是去了趟珍宝斋,想将事情交代给那位大掌柜,自己好回去接着闭关。却发现那间闻名京城数十年的老字号竟然关门大吉了,让他扑了个空。不得已,只好往皇宫走一趟。

    皇宫是个守卫森严的地方,可想而知,把守宫门的侍卫不可能放他一个“三无”小孩儿进去。是以,一向横行无忌的仙君大人就只能另想他法。

    当然,贾琮也不是不能硬闯,只是他自觉卖东西没交代清楚有些理亏,也就不好意思再打进门去。一般情况下,仙君大人还是很讲道理的。

    从自己随手拍出来的“门”进了皇宫,贾琮便把神识散开,溜达着小短腿儿迈上寻找老皇帝的道路。皇宫的房子太多,他现在连自己在哪儿都弄不清。

    入目之处,应该是个花园子,只是在这干冷的深冬时节,又无雪景点缀,显得十分没有颜色。贾琮意兴阑珊地瞄了几眼,便没有再看的兴趣了。

    瞌睡了就来枕头!他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找个人问问路时,神识范围内就出现了一个小孩儿——一个蹲在假山上掉金豆豆的小孩儿。

    “来人啊,来人,有没有人……小顺子——”这孩子看上去有六七岁了,可怜巴巴地蹲在那儿,两只手紧紧抱着一块山石,一张小脸儿上哭的黑一道白一道的。看样子是个顽皮又胆小的,爬上假山却不敢下来了。

    “你那猫叫一样的声音,谁能听见?”贾琮背着手走到假山底下,微仰着头看过去,“这里是什么地方?老皇帝住在什么地方?”

    “啊!”也许是仙君大人的个头儿太小,假山上那孩子根本没看见他过来,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没一松手从假山上摔下来。这一紧张,连哭都忘了,对着这突然出现的小不点儿瞠目结舌。

    “问你话呢。”看来遇上个小呆子,贾琮无奈地摇摇头,脚尖一点地,就飞身上了假山。然后一把薅住小呆子的脖领,在他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将人拎了下来。

    “啊啊啊——有鬼啊,救命啊——”即便是已经双脚着地了,小呆子仍旧闭着眼睛,扯着嗓子叫唤个不停。贾琮发誓,他绝对看见这小子那根抖个不停的小舌头了。

    得,看来是白费劲儿了。本来还想问问路呢,看小呆子这状态怕是没戏,还是自己找好了。贾琮老气横秋地摇摇头,背着手打算走人。

    “站、站住……你是人是鬼?”小呆子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一点没有让人站住的气势,反而可怜巴巴的。他偷听过嬷嬷们说话,说是宫里有许多冤死鬼,也不知道前面这个是不是。看他来无影去无踪,还会飞的样子……似乎真的是个鬼啊啊啊。

    鬼?有本君这么仙气盎然的鬼么!贾琮乜斜小呆子一眼,十分不愿意搭理他,径自背着手朝最戒备森严的地方走去。

    “哎,你说话啊,你真的是鬼么?你是不是不会说话啊,鬼都不会说话么?……哎呀,你走慢一点,我要跟不上了。呼,你要去哪里?那边、那边是乾清宫,不能、能去啊……”即便是呼哧呼哧大喘气,也没能阻止小呆子的唠叨。

    这孩子也不知是胆大还是胆小了,方才还吓得要哭,转眼间就又好奇心泛滥起来,竟然小跑着追在贾琮屁股后头,一路上还喋喋不休的……

    “你是说,贾琮闯进宫,并劫持了九皇子。此时,正在乾清宫宫外跟侍卫们对峙?”今上的手一抖,一点鲜红的朱砂就滴在了正批阅的奏折上,让他不悦地拧起了眉心。

    作为皇帝,每天都有很多工作要做。今上是个恪尽职守又追求完美的人,而今奏折上的这一点朱砂就显得十分碍眼了。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怎么回事,小九可有伤到?贾琮怎么会进宫,又怎么会跟小九碰到一块?太上皇那边通报了没有,怎么说的?”

    即便心忧而儿子的安危,今上仍旧不曾慌乱,若非十分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他心中的紧张。处变不惊,这是当年老头子教导老二的,被他旁听了去,一直学到现在。

    “九皇子看上去没有外伤,只是衣衫有些狼狈。方才已经查明,贾琮是在御花园那里的宫墙上来了洞,以此进宫来的,途中正好遇到在御花园玩耍的九皇子。听侍卫回报,贾琮此举似乎是要见太上皇。”景泉不敢怠慢,一边为今上穿上披风,一边回道。

    今上不等披风系好带子,率先迈步走出养心殿的暖阁,问道:“通知太上皇了么?那边怎么说?可有封锁消息?贾琮有说什么要求否?”

    “太上皇此时并不在宫中,奴已经命人去寻了,另外宫门处也派了人等候。消息已经封锁,所有人都在乾清宫的宫门内,已不准进出。贾琮只说要见太上皇,并无其他话说。皇上,您且慢些。”

    那是朕儿子,朕慢得下来嘛!今上心中腹诽,脚下越发地快了几分。他胸中怒火高涨,对劫匪充满了怒意。

    之前,他还打算私底下会一会这个贾琮呢,却没想到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了。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胆子,竟然敢做出私闯皇宫,劫持皇子的事来,他就不怕诛九族么!难道,他还指望老头子会给他做靠山,护着他不成?

    嘿,要知道,都是做皇帝的,谁还能不知道谁呢。贾琮犯的事,乃是天下之大不韪,老头子即便是为了帝王的尊严,也不会请饶了他。

    呵,在皇宫的墙上开洞,他是怎么想的啊?知不知道那墙有多厚,修起来需要多少银子?那墙……今上猛地慢下脚步,宫墙是很厚的,没有工具就算是成年人也开不了洞,那贾琮是怎么办到的,难不成他还有帮手?

    “乾清宫那边了封锁消息了?宫中其他地方可有什么异常?景溪,你带人巡查全宫,如有任何异常,可便宜行事。”不得不说,当皇帝的人就是想的多啊……

    有了小呆子的叽叽喳喳,贾琮顺利地找到了老皇帝居住的乾清宫。待一进到宫门内,便迎面遇见一队巡逻的侍卫。这队侍卫乃是专门负责乾清宫安全的,见到两个小孩儿不由得都是一愣。

    他们发愣不要紧,小呆子却已经像是见到亲人一样撒开小腿儿奔过去,边跑还边喊:“快来抓刺客啊——快点抓住他,他是神出鬼没的鬼刺客……”

    小呆子心里很清楚,这个小不点儿看上去比自己还小得多,可来历不明,谁知道是进宫做什么的。他现在只要跑到侍卫们身边,就算是胜利,说不定还能立一大功呢。跑啊跑,再跑快点!

    贾琮好悬没被这狡猾的呆子气乐了,他原看着这孩子呆头呆脑的挺招人,却没想到这也是个小肚子里藏花花肠子的。他没好气地勾勾手指,哼一声,“这就想跑,跑得了么?”

    “啊啊啊……救命啊!”不管小呆子如何挣扎,如何地奋力向前奔跑,却依然离侍卫们越来越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跟亲人们咫尺天涯。扭回头去看时,却只见小不点儿再冲自己勾手指头。

    嗷,这是什么法术?

    “老实呆着。”拍了拍蹲在身边人的小脑袋,贾琮面向一群将他紧紧包围,却因他有‘人质’在手而不敢上前的侍卫们,道:“我要见老皇帝,有要事告知,你们派人前去通禀。”

    一个小小的、还没有半人高的孩儿,竟然口口声声说要见太上皇,那情景简直荒诞。可这群侍卫却不敢动声色,更不敢小看于这个三寸丁儿样的人物。就凭方才人家露的那一手

    隔空拿人,那就不是普通高手能做到的。

    以前,也曾听过江湖传说,说是有些老妖怪因为修习功法的原因,会导致一直保持幼年的外形,说不定面前这个就是呢。要不,这就是个长不高的侏儒高手?

    不管怎么样吧,九皇子落在人手,侍卫们投鼠忌器,不敢怠慢,急忙往上通报。这才有了养心殿暖阁中的一幕。

    在心腹侍卫的护持下,今上来到包围圈外,还没等到跟前,便能听到他那傻儿子的声音。今上嘴角抽搐一下,看向景泉,“不是说小九被劫持了么?”有这样的人质吗?!

    景泉总管默然,心道怪我咯?下面明明是这样报上来的,谁知道一会儿功夫就变成这样了。要怪也许只能怪九皇子殿下的亲和力太高,连劫匪都顶不住什么的。

    你道今上是听见了什么,才会有此一问?

    “你家的果,果子真好粗,还有没有了,我还想粗。”尽管嘴里咬着果子,也阻挡不了小呆子说话,“我家也有许多果子,可惜都没有你家的好粗,你家里是不是还有很多,我跟你回家好不好?我每天也不用粗很多,有一盆差不多就够了,真哒!”

    “吃你的吧,我可养不起。”又塞了个果子到小呆子嘴里,贾琮希望能让耳朵清净片刻。这些果子都是经过聚灵阵滋养的,虽然对他修炼无助,吃起来却鲜美了好多,足够满足一些口腹之谷欠了。

    自从他见小呆子叫饿,给了个果子之后,这家伙的嘴就没闲过,不是在吃果子就是在絮絮叨叨。小小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就养成了个话唠的性子。

    “哇,你好厉害,你什么把果子拿出来的,你把它们藏在哪儿了,为什么我都没看见?你教教我好不好?对了,还有你那个会飞的本事,还有那个勾勾手指就抓住我的本事,你都教给我好不好?”

    似乎是在憧憬自己学会本事以后大发神威的场面,小呆子的眼神有些迷离,也不管手上全是果汁子,一把抱住贾琮赖道:“师傅,你就交给徒儿吧,徒儿日后学成,定然不会给您老人家丢脸的,师傅……你要是不教给我,我今儿就不走了,不走了。”

    儿子啊,还记不记得这里是皇宫,是咱家,要走也不该是你走啊。你不走正好,人家走就行了。

    今上十分想捂脸,有一种扭头回去的冲云力。枉费他还担心这小子受什么委屈,着急忙慌地就赶过来了,可这小子倒好!

    这倒霉孩子,谁愿意要谁领走,赶紧的!

    “咦?”贾琮费力地把牛皮糖从身上撕下来,突然轻咦了声。他感觉到一股不同于老头儿的帝王紫气,老头儿因年纪和身份,周身的紫气已江河日下,而来人身周的紫气却正如日中天。

    与此同时,他还感应到自己亲手制作的石符的气息。石符上果然没有别人的烙印,权当适合摆设带着。

    今上轻咳一声,分开众侍卫走上前,瞪一眼倒霉儿子,吩咐道:“把九皇子带下去,命太医好生诊查,多开些药给他。”才又转向贾琮,沉声道:“私闯皇宫,劫持皇子,贾琮你可知罪?”

    “你来得正好,这些话跟你交代也是一样。上次老头儿买玉符的时候,有件事忘记交代了,今日我特意来告诉他。那些玉符在使用之前,要滴上一滴使用者的血,不然便无法发挥功效。等老头儿回来,请你转告一声。”贾琮直接把今上的问罪忽略掉,交代起自己的事情。说完正事,就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他闭关才闭到一半,筑基期还在等着他呢。

    而且,这小呆子吃了他的果子,还用他的衣裳擦干净了手,贾琮觉得他以后都不想踏进这座皇宫了。

    “等等……”今上闻言便是一愣,下意识地摸摸腰间装玉符的荷包,气就不打一处来。合着这么多天,他们就是白高兴了,这得亏是没有出事,不然算谁的?

    就算今上不叫住贾琮,贾琮也走不了,他儿子正像膏药一样贴在人家身上呢。嘴里还在不停地要求,“师傅,你要到哪里去,一定要带上徒儿啊。你走到哪里徒儿就跟到哪里……”他才不要留下来喝药呢!

    “把他赶紧弄走!”今上闭了闭眼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他深吸口气,道:“这样重要的事情也能忘记,你实在是太过不负责任,只是说一声便算了?且,这是你与太上皇的交易,太上皇此时不在宫中,你且在此等太上皇回来把。到底该如何处置,还要请太上皇亲自定夺。”不再敲点什么,怎么对得起那堵被开了洞的宫墙?!

    贾琮摸了摸鼻子,确实也觉得理亏。得,等就等吧。

    随着今上往养心殿而去,没走两步贾琮便停下了,扭头往宫门处看过去。那里正有个人狂奔而来,脸上满是汗水和惊慌失措的神情。

    而这个人,贾琮见过。

    ☆、第020回 灵符

    此时,今上也看到了来人,跟着停下了脚步,“去迎一迎。”说罢,他自己也脚下加快,朝来人的方向走去。

    今上心里有数,此人乃是老头子的贴身心腹香山,看他这幅惊慌焦灼的样子,怕是老头子在宫外出了什么事?而且……还不是什么小事。

    景泉应声就要过去,却发现一个小身影从身边一闪而过。等他再定睛去看时,却见比他还落后几步的贾琮,此时已经到了那人身边。景泉不由暗自心惊,明明中间隔着十余丈的距离,这贾琮一眨眼就到了,什么功夫能快成这样?

    “老头儿呢,袋子呢?”贾琮也认出这是老皇帝的人,一把托住香山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略带急促地问道。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不妙的预感十分强烈。

    若是老头儿在此时出事,于他又是一桩因果,怕是双方的纠葛会越缠越深。他就知道,人间帝王什么的,碰上了于修士就是孽缘,不能好了。

    应是体力消耗太大,香山的神智都有些不清了,口中喘着粗气,喃喃地只有一句话,“御医,珍宝斋……御医,珍宝斋……”

    贾琮皱眉,双指并拢点在他眉心,一道灵力透指而出,让香山猛地一个激灵,眼睛登时清明起来。见他如此,贾琮不再做停留,飞身就朝宫门而去。

    老头子,你可要挺住,不然又是本君的一桩心魔。

    正好此时今上也来到近前,香山晃晃脑袋,跪倒急道:“太上皇遇刺重伤,不宜挪动,现正于珍宝斋暂歇,急需御医诊治。”

    听闻‘重伤’二字,今上的脸色立时一变,忙命心腹侍卫去找吴御医,务必要将他以最快速度带去珍宝斋。然后又吩咐景泉,“更衣、备马,朕要亲自去看看。另外,你去把库里那株千年人参带上,以备不时之需。”老头子还不能死,用来吊命,人参是个好物。

    贾琮一路走得飞快,宫门口的侍卫只觉得眼前人影儿一闪,回过神的时候,却什么也没看到,只以为眼花罢了。

    不过片刻,珍宝斋便已在眼前了,此时这里已经被五城兵马司团团包围。毕竟,京城绝对是皇家的地盘,太上皇居然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遇刺了,负责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马司与步兵衙门难辞其咎。关键的时刻没顶上用,事后用要好好表现,以期能减轻罪责。

    贾琮并不在外停留,直接从这些兵士的头顶上越过,然后一脚踹开珍宝斋紧闭的大门。不过此时他已经放下心来,只因……在门外就听见了老头儿中气十足的咆哮声。

    “吴英奇,你要是不想干了趁早跟老子说一声,立刻给老子滚回老家去。倭国的刺客都把刀驾到朕的脖子上了,你竟然一问三不知,要你有什么用,啊?”一名四十上下的官员,被老皇帝指着鼻子骂得跟孙子似的,骂到激动的地方,干脆就上脚踹了。

    老皇帝肩上缠着染血的绷带,却并没受伤之后的萎靡,反而怒目圆睁,精神头儿十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老人家回光返照了呢。

    步兵统领吴英奇跪在老皇帝面前,一个接一个的响头磕在地上,额头早已见血。即便被老皇帝踹倒,也很快跪正身子,脸上满是悔恨自责跟满满的愤怒。

    他当年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是太上皇一手把他提拔起来的。对吴英奇来说,太上皇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如今,爹在自己管辖的地盘上遇刺了,这让他怎能不羞愧难当,怎么能不对那些刺客恨之入骨?!

    “啊……”老皇帝正骂的起劲儿,一声强自压抑却还是叫出来的口申吟声响起,登时让他忘了骂人,又踹一脚吴英奇,“还不去搜拿刺客余党,少了一个,朕唯你是问。”

    说罢,忙不迭地就转身斥道:“你们怎么回事,到底会不会治伤,弄疼他了!轻手轻脚的,会不会?再让朕听见他喊疼,都给朕受疼去。袋子,你怎么样?你应朕一声啊……”

    也就是在这时候,仙君大人贾小琮从天而降、破门而入。

    进门的第一时间,他就将视线锁定了老皇帝,发现他除了身上挂彩之外,仍旧活蹦乱跳的,半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他要求不高,这老头儿只要还有口气儿就行,现在这样真是再好不过。

    他这一闯进来,登时惊倒一大片。还是吴英奇反应快,一个箭步就挡在了老皇帝身前。但等他看清楚来人模样后,也愣了一下。现场的刺客……都是这么袖珍么?难怪太上皇身边那么多暗卫保护,还是受伤了,刺客长成这样确实比较难防范。

    他走神儿了,老皇帝可没有。一把将‘障碍物’推开,三两步便来到贾琮跟前,又是不由分说地把人拔起来,喜道:“虫娃娃你来得正好,快来帮袋子看看身上的伤。这群庸医看了半晌,什么法子没有,气死老子了。”

    老仆袋子被放在角落里,两张桌子拼成的床上。贾琮看的时候,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要咽气了。他身上除了刀剑伤之外,胸口上还插着一根羽箭,这乃是最致命的。大夫们不敢轻动的,就是这一处。

    这箭正射在心口上,是一定要拔出来的,而且晚拔不如早拔。但是,该怎么拔,由谁开拔,都是问题。在场的大夫没一个有把握,拔箭不会把人拔死的。

    这可是太上皇的人,没看太上皇那个紧张的样子,万一给人拔死了,还不得陪葬啊!即便太上皇诱之以重赏,却依然无人愿做出头鸟。

    但,虽然他们都没办法,可太上皇弄个小奶娃来羞辱他们,是不是太过了?!见太上皇把个还没桌子高的小孩儿当成救星,还堂而皇之的称他们庸医,大夫们的表情都不太好。

    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人家不但自己是皇帝,人家还是皇帝他爹,给了你委屈,你就得受着,还得感恩戴德、欣喜若狂、谷欠仙谷欠死地受着。

    老皇帝小心翼翼地把贾琮放在老仆的身边,然后便充满希冀地看着他。老伴当伤成这个样子,恐怕也只有虫娃娃那些神奇的本事能够救他了。

    贾琮果然没让他失望,一手从怀里摸出个玉符,一手已经握住了箭尾。也不等旁人反应过来,便飞快地拔出羽箭,与此同时另一手中的石符已经拍在了老仆的伤处。待他这一切都做完了,才听见有大夫惊呼“不要”。只是这些叫声,不管是贾琮还是老皇帝,都把它忽略了。

    符是回春符,一沾上老仆的血液便登时见效。因拔箭而想要喷涌的血箭显得后继无力,转瞬便止住了。贾琮怕石符的效力不够,索性又取了两张拍上去,效果立刻显著起来。老仆身上血已经止住,伤口都走了结痂的样子,脸色也不复方才的惨白死气。

    “好了,他已经没有大碍了。睡一觉,醒了之后多休息几日,多吃些补血的吃食,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这老仆也是倒霉,老头儿只挨了一刀,就无意间触发了石符,袋子身上明明也有石符的气息,可都伤成这样了,愣是没有一滴血流对地方的。

    老皇帝闻言喜上眉梢,一高兴就把他家虫娃娃又抱起来对着小脸蛋儿就是两口。怎么会有这么可人疼的娃娃呢?怎么就偏偏让朕遇见了呢?怎么让朕拐回家了呢?呃,不对,好像还没拐回家。

    又对本君动手动脚的,竟然还敢上嘴了!贾琮怒瞪老皇帝,个没羞没臊的老头儿。却偏偏看见他一身狼狈,肩膀上还缠着染血的纱布,然后猛然想起若是自己没忘了交代那一句,这老头儿就不会受伤了。虽然知道这不能全算自己的错,可贾琮还是心虚了。算了,不就是啃两口嘛,只要不啃掉本君的肉,随便啃。

    “给我看看你肩上的伤?”就着被抱的姿势,贾琮去解老皇帝的纱布。那纱布上面的血迹看着有些刺眼,仿佛时刻在提醒贾琮——这是他的粗心大意造成的。

    “不用了,这就是看着吓人,爷爷早就不疼了。虫娃娃,还真别说,你那个玉符十分管用啊,爷爷除了挨了这一刀,凡是要砍上爷爷的刺客,莫名其妙就砍伤他自己了。而且这个伤好的也快,这才没多久胳膊就能用力了。”一切闲杂人等已经被打发了,老皇帝便也不避讳地说起那神奇的玉牌,“就是时灵时不灵的,虫娃娃,你那玉牌难道还挑人?”

    他该怎么解释,不是石符挑人,而是他们根本没用对,老头儿你能保住命,实在是运气啊运气。

    “父皇,那玉牌并不挑人,只不过是卖玉牌的人忘了告诉您,到底该怎么用罢了。”今上一身常服打扮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去了半条命一样的吴御医。

    老御医今年可快七十了,三个月内,接连两次被侍卫拎在马上,策马狂奔半个京城,一把老骨头都要颠散了。当御医太苦了,从来不服老的老御医都在考虑告老的问题了。

    “嗯?什么意思?”老皇帝眼睛一眯,瞪一眼姗姗来迟的皇帝儿子,就见他戏谑地点点自己怀里的娃娃。不由问道:“虫娃娃,你不会这么坑爷爷吧?”

    “我忘了。”贾琮下意识地对了对手指,这是琮哥儿偶尔调皮被刘妈妈抓到时的惯用动作。

    “不但如此,他今天还私闯皇宫,劫持皇子,与侍卫对峙。最可恨的是,还把宫墙拍了个大洞,到现在都还没能补上。”今上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告状。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方才在宫里不还理直气壮的嘛!

    “喔,虫娃娃,你这可是丰功伟绩啊!你说,爷爷该怎么罚你?”

    ☆、第021回 下狱

    玉山是老皇帝遇刺受伤后,派来请贾琮的。他在贾琮的小院子扑了个空,问那里唯一的妈妈也说不清贾琮去哪了,急得嗓子眼儿都要冒烟儿了。

    太上皇遇刺受伤,甭管别人如何,他们这些贴身的人绝讨不了好,说不定命都得赔进去。而老仆戴权不光是他的师父,更是救命恩人,两个虽都是无根之人,却情同父子。如今主子跟爹都重伤在身,他却找不到人救命,能不着急么。

    可就在他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偏有那没眼色的,要撞上来跟他套近乎,玉山的一腔急火毫不犹豫地就冲来人泄了过去。让你不长眼!

    贾政方才下衙回来,便听人回报说宫里来人了,正在大老爷的那边。他来不及更衣,穿着官服便急忙赶了过去。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虽然大哥继承了爵位,可这府上的人情往来、交际应酬一直都是他在出面操持。贾政十分担心,生怕贾赦一个不谨慎得罪了宫里的人。所以他得赶紧去接手,不能让那一颗那什么,坏了整个荣国府。

    当然,他这人是最不耐俗物的了,可谁让这一大家子就没个能让放心的呢。原先还有个琏儿勉强能跑跑腿儿,可那也是个不中用的,不过是受了些惊吓就卧床不起了。没奈何,如今还得他亲自操劳。

    唉,家事,国事,事事催人老哟。

    待到了贾赦这里,政二老爷不由暗叹一声“果然如此”。这可是宫里来的人,不定是替哪位主子办事的呢,怎么能连院子都不让人进,也没有个正经主子招待,只叫个老妈子支应,算怎么回事?真是岂有此理!

    “家中下人无礼,怠慢公公了,还请见谅。在下已经备好茶水,请公公到正堂稍坐。”玉山穿着一身便服,让贾政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此人是哪宫里的,什么品级,“敢问公公到敝府,可有什么事?”

    玉山正琢磨着是原地蹲守,还是立刻赶回去,对这个冒出来打扰的人自然没有好脸色,斜着眼睛扫了贾政一眼,撇着嘴道:“咱家有什么事,也是随便谁都能打听的?躲远点,扰了咱家的差事,小心你的狗头。”区区一个从五品的散官儿,他还不放在眼里。

    贾政堆着笑容的面皮一僵,恨不能就此甩袖而去了。这人怎如此说话呢,不过一个阉人,伺候人的奴才罢了,竟然也敢对他堂堂的朝廷命官不敬,真是有辱斯文。

    见玉山对贾政如此不客气,刘妈妈倒是乐了,忙不迭地给两人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家哥儿的父亲的二弟,就住在如今住正堂的就是他呢。二老爷,这位是乾清宫的玉山公公,专门来请我家哥儿的,连大老爷都不见呢。”

    玉山是宫里熬出头的,心里别提多明白了。若是平常时候,他倒不介意被着妈妈狐假虎威一回,也能在琮少爷面前讨个好。可此时他实在是没这个心思,干脆一拱手,“主子身边还有急事,咱家这就不留了。若是琮少爷回来了,请让他务必到珍宝斋一趟,主子那里急着见他。告辞!”说完也不看贾政难看的脸色,一溜烟儿地走了。顺便,还带走了一瓶辟谷丹,都是琮少爷弄出来的东西,万一有用呢。

    刘妈妈瘪瘪嘴,见人走远了便冲贾政福了福身,一扭头回院子里了。徒留贾政一个,在外面被气得倒仰,却又不敢踏入那小院一步。实在是这院子的凶名太盛,他可不愿以身犯险。

    贾政也并未多做停留,目光深长地注视了小院子一会儿,又朝贾赦的住处看了两眼,便一甩袖子离开。不过,他没有回荣禧堂,而是直接去了贾母那里。

    “方才我也听说了,有个持宫里腰牌的人上门,正打算让人问问怎么回事呢。”贾母本来还挺高兴,以为是宫里元春派来报喜的,却没想到……“那竟是太上皇的人,还说是要见贾琮?会不会是弄错了,那腰牌你见了没有?”莫不是骗子吧?

    “听老太太这一说,儿子还真是没有见到他的腰牌,只是听个奴才在说。如此看来,说不定还真是……”真是什么,贾政没接着说,母子两个却都明白。在没确定之前,那个‘假’字不能说。

    “不过来人提到了主子和珍宝斋,老太太,咱们是不是派人过去探一探,看看究竟是在弄什么玄虚。”贾政捋了捋须髯摇头道:“贾琮那孩子,实在是太过胡闹了。”

    贾母也点头同意,唤来身边最得用的赖大,让他到珍宝斋附近去看看,也不用进去,若发现什么不妥,立刻回来禀报。

    她比贾政想的要多些,此事若是那妖孽虚张声势便罢了,可万一是真的呢?那就说不定能借势做些什么,她可是听说,太上皇的身子已经大好了,甚至看着还年轻了几岁。那么,日后说不定……

    赖大领命走了之后,母子两个开始还能安坐着,可随着赖大的杳无音信,越来越坐立难安起来。眼看着一个多时辰过去,到珍宝斋两个来回也该回来了,两人便意识到,赖大怕是出事了。

    还没等两人决定是否命人再探的时候,外面忽然乱了起来。被打发出去守门的鸳鸯一阵风似的跑进来,满面惊色地回道:“老太太,出事了。外面忽然来了一支兵马,说是要拿二老爷去问话呢。现在周管家正拖着,怕是很快就往这儿来了。”

    “什么?”贾母与贾政俱是大惊失色,失声惊呼道。贾母更是一把抓住鸳鸯,厉声问:“可知道是为什么,可有说是谁带的队?是不是你听错了,不是政儿,是……”贾赦?

    贾母的话还没说完,外面丫鬟的惊叫声已经响起,上房厚重的帘子被人猛地大开,腊月的寒风霎时灌了进来。贾政本吓得呆住,被这风一激登时打个寒颤。待他看过去的时候,忍不住惊叫一声,“啊,是你!”

    也不怪他大惊小怪,来人正是方才还见过的香山。此时他已经是一身中官打扮,手中托一块奉旨办事的牙牌,冷笑吟吟地看着贾政。

    “前面可是工部主事贾政贾存周?”香山见了贾母也并不躬身,直接向贾政问道。他今儿就是来耍威风的,必须要把气势撑足了。

    再加上,他本就看贾政不爽,正好又抓了个鬼鬼祟祟的贾家下人,自然要借题发挥一番。也碰巧主子亦有这个意思,他更是如鱼得水。

    “下官正是,不知公公此来所为何事?”贾政力持镇定,向香山拱手问道。他自忖向来谨小慎微、恪守德操,并未做过什么犯忌讳的事,却不知道为何会招来此等祸事。难道,是这太监进了谗言?

    “赖大是你家的奴才吧?他因窥探帝踪被拿下,已经招认乃是受你等指使。太上皇和皇上对此十分震怒,命将你下锦衣府问罪。来人,拿下!”香山一声令下,身后涌上来数名高大的太监,将贾政反剪双臂擒住。

    贾政此时已吓得面色青白,口中讷讷地只会喊冤。他没想到,只是临时起意的一件小事,竟然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那锦衣府是什么地方?那是甭管是谁,进去了就再难出来,即便出来了也得脱层皮的地方啊。他一个文弱书生进去了,还能再看见外面的太阳么?!

    “等等!这位公公且先稍等,若是那赖大的事情,老身倒是知道一二。他乃是府上的大管家,平时都在我那袭爵的长子跟前听用。老身这幼子是个万事不管的,哪里指使得动他。今日那奴才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其中怕是有什么内情,还请公公明查啊。”贾母见小儿子被抓,心慌意乱之下脑子一热,这些话便脱口而出。此时,她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保住政儿,不惜一切代价!

    “啪!”上房帘外传来一声脆响,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贾母却顾不上问外面是谁,只满是殷切地望着香山。

    她不在意外面是谁,香山却是清楚,眼神闪过戏谑,冷嘲道:“贾史氏,为贾政脱罪之前,你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带走!”别以为这事拿了一个贾政就算完,相信宫里皇后娘娘的懿旨也快该下来了。

    心中猛地一凛,贾母再不敢多言,眼睁睁看着贾政被带走。她自己呆坐在那儿,久久不能回神儿。直到涕泪交加的王夫人闯进来,才把她惊醒。

    “老太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爷、老爷怎么会被锦衣府抓了去,这是为什么啊?呜呜呜……”王夫人此时早已没了平日里淡然的模样,六神无主地抓住贾母哭着问道。

    “哭什么!”贾母被她弄疼,猛地把人甩开,厉声斥道:“哭有什么用,能救得了政儿么?你赶紧回去备些礼物,回娘家一趟,找你哥哥想想办法。还不快去!”

    王夫人低下头,遮住自己满是怨恨的眼,哽咽着问道:“那您也要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爷是犯了什么错。不然,兄长问起来,我该如何回话?”

    “胡说什么,政儿能犯什么事,他是被人陷害的。”贾母神经质地斥道,缓了缓才把方才的事讲了一遍?当然,在她的讲述里掺杂了许多主观因素,小儿子贾政是无辜的,罪魁祸首乃是妖孽贾琮。

    要不是那妖孽,他们怎么会让赖大去珍宝斋,赖大不去珍宝斋就不会被抓,不被抓就不会供出贾政和她,不供出政儿就不会有牢狱之灾……

    贾琮?!

    默念着这个名字,王夫人的眼神渐渐地变了。即便知道贾母的话不尽不实,却也对贾琮起了恨意。原先,她对贾琮是打着井水不犯河水的主意,可如今看来……

    打发了王夫人去求王子腾,贾母也并没有闲着,命人去叫贾赦、贾琏、贾珍等过来,要一起商量着如何营救贾政,能走动的关系都要走动,能托的人都要托到。

    可等了半天,也只来了贾珍光杆儿一个,她自己的一双亲儿孙却不见踪影。贾母心里那个怒啊,强忍着火气问道:“老大和琏儿人呢?”

    “回老太太话,那边的人说大老爷方才出门去了,并没有交代去了哪里;琏二爷倒是在,只是病得厉害,挣扎了半天也下不得床,只好向您告罪了。”大房那边是鸳鸯亲自去的,却一个主子也没请来,面上十分不好看。

    “孽障!关键时刻,一个也顶不上用。”贾母气得想摔杯子,却碍于贾珍在不愿失态,“珍儿,此事怕是要靠你了。你政叔被人陷害入了锦衣府,你需得在外面为他周旋一二啊。这样,你拿着你赦叔的帖子,一切花用全从荣国府公账上出。不必吝惜银子,务必要保住你政叔才是……”

    她交代了一大通,贾珍却还是一头雾水的,忙截住问道:“老太太,政叔到底出了什么事,您且先与我分说清楚,再谈其他啊。”话虽如此,贾珍却已经有了很不祥的预感。这事儿,连赦叔跟琏儿都不参合,他这个堂侄子是不是来错了?

    叫你办事就去办,哪那么多问题!贾母虽然心里烦躁,却还是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她对王夫人说过的说辞。

    呵呵,窥伺帝踪?贾珍腾地站起来,猛拍下额头道:“哎呀,看我这记性,今儿还得去城外拜见老爷,怎么就给忘了呢。好在时辰还不算晚,这便起身的话还赶得及。”

    说罢,便冲贾母一躬身,告辞道:“老太太,您看这实在不巧。方才想起来,父亲嫌我不肖,命我前去观里修行几日。政叔的事情,我怕是才不上什么忙了,这便告辞了。”

    “你……”贾珍这一番唱念做打,气得贾母眼前发黑,差点没背过气去。这么没有诚意的惺惺作态,他还不如干脆不来。贾母颤抖着手指着贾珍,血都要喷出来了。

    贾珍许是有些不忍,临出门前留了句话,“传闻,今日太上皇在宫外遇刺。”这也是他刚得到的消息,若是不知道这个,说不定他就帮忙了。可现在……呵呵,他不敢。

    此言一出,贾母再也支持不住,眼睛一翻软倒在榻上。贾珍都能看明白的事,她自然看得更加明白。

    太上皇遇刺,贾家紧接着就窥探帝踪,这说明什么?任谁怕是都会怀疑荣国府会不会跟刺客一伙儿吧?贾母此时也顾不得贾政一个了,她就怕……就怕整个荣国府都会抄家问斩、株连九族啊!

    贾母这一倒下,吓坏了屋子里的丫鬟们,一个个又是呼唤,又是掐人中,又是递鼻烟壶,忙得不亦乐乎。好半晌贾母才悠悠转醒,整个人都像是老了十来岁。

    她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把自己,把荣国府,把政儿摘出来?

    ☆、第022回 余波

    太上皇遇刺当天,京城九门紧闭,全城大索,实行宵禁。虽未对外公布遇刺的消息,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各府都不约而同地约束子弟,不管是朝臣还是勋贵,一个个都夹起尾巴来。全都认为太上皇此时定在气头上,还是不要去触霉头的好。

    却不知道,此时老皇帝的乾清宫有多么的欢乐祥和、其乐融融(?)。

    “虫娃娃,做爷爷的干孙子有很多好处啊,你就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好好想想嘛,认了爷爷还能陪送个爹哦。日后等你长大了,爷爷让你干爹封你做王爷,好不好?王爷可是很大的官,比你那个亲爹高着好几级呢。”老皇帝把贾琮放在腿上,循循善诱地哄道。

    这个虫娃娃真是难搞!在珍宝斋老皇帝都快累死了,也没能认下这干孙子。不过他甘心,把人携带进宫喘口气儿继续诱拐。这不,连今上都祭出来了。

    他就想不明白了,虫娃娃这小脑袋瓜里想的什么。他老人家乃是堂堂的太上皇啊,要认干孙子那得有多少人前仆后继啊?!怎么虫娃娃就一点儿不心动呢?可偏偏,他就认准这个娃娃了,不认下来心里就痒得猫挠似的。

    有时候老皇帝就在想,他老人家是不是皇帝当久了,养出一身的贱皮子啊?!

    呸呸呸,朕这是有追求!

    被陪送的今上:……

    他都不知道该说老头子什么好了,干嘛那么上赶着要给人当爷爷啊?人家不认,还要把儿子也搭进去,甚至连王位都舍得。难道老头子都忘了,他当年为那四个异姓王,作了多大的难?

    还是说,老头子是看他太清闲了,非得给他找点麻烦?

    不过好在这贾琮是个识相的,知道自己承受不了这样的荣宠,能抵制住诱惑,坚决拒绝了老头子荒唐的决定。就凭这一点,今上就决定看这小屁孩儿顺眼一些。

    老皇帝很失望,虫娃娃还是不紧不慢地摇头,嘴里也不闲着,根本没心思搭理他。但目光扫过桌案上的点心盘子,老皇帝很快又有了新筹码。

    “虫娃娃,宫里的点心是不是很好吃?你是不是很喜欢?爷爷跟你说啊,你只要认了爷爷,以后天天都有好吃的点心吃,哪怕就是把满嘴的小乳牙都吃掉了,也没人管你哦。还有啊,宫里的厨子都是全天下最好的,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绝活儿。你要是认了爷爷,那咱爷儿俩就整天变着花样吃,好不好?”

    他已经注意到,虫娃娃似乎比较享受这些口腹之欲。每次拿给他的点心,都有乖乖吃掉,有时候没拿点心给他,还会自己撒么。可见,这也是个小馋猫儿,很值得用美食诱惑一二。

    “不要。我很忙,没时间整日浪费生命。”口腹之欲,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他又怎会为此给自己找个爷爷加爹?大不了,以后修炼间歇馋了的话,进皇宫连吃带拿一下就是了。

    拍拍手上的点心屑,贾琮一巴掌拍开老头儿谷欠占便宜的老脸,挺腰从老皇帝腿上蹦下来,就给他一双小白眼。

    救了老仆袋子,又留给老皇帝几张新的石符,贾琮自觉心事已了,便打算回去接着闭关了。他已下定决心,这一回不但筑基绝不出关。

    千方百计的诱哄也没能得逞,老皇帝垂头丧气地把虫娃娃送走。一回头,正看见今上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不由得更加嫌弃起来,“有事就忙你的去,看见你就吃不下饭。”一张讨债脸,跟老子欠你几百万似的。

    今上默然,背在身后的手握紧又送来,然后再握紧……他真的很想忤逆不孝一回,怎么办?

    “吃不下饭是饿的轻。”见老头子挑眉谷欠发作,今上忙又接道:“当年皇曾祖母就是这么说的。”有本事你反驳啊!

    “混账玩意儿!”老皇帝被气乐了,笑骂今上一句,才慢慢整整脸色,沉声问道:“今日之事,可有什么线索?别告诉朕真的是倭人所为,他们没有那个胆子。”

    而且,对倭人来说,刺杀一个太上皇根本没有意义,反而会给当朝皇帝一个开战的理由。倭国虽然集弱,可当政的也并非是白痴,不会好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逃脱的刺客均已找到,只是全部都是尸体,死因是切腹自裁。从身体特征个死法上看,应该确实是倭人无疑。不过,这些倭人的来历却很值得商榷。正如父皇所说,倭人没有理由,也没有胆子做这种蠢事。”今上说起正事来,表情更加严肃。

    自出了刺杀事件,他的怀疑对象从来都不是倭人,从始至终都是他的那些兄弟们。不管事实如何,一旦老头子死于倭人之手,他势必都要对倭人开战。而战事一起,他的那些兄弟们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朕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朕虽然不愿,却也有同样的怀疑。”老皇帝的神情有些惆怅,良久方长叹一声,目光坚定起来道:“这一次,你只管去查,香山那里的人手也归你调动。老四,不管是谁,给朕一查到底。”

    “父皇……”今上猛地一愣,他是真没想到老头子会把手底下的人交给他用。这是不是意味着,老头子已经真正认可他继承人的地位,并且开始进行真正的势力交接了呢?

    想到这里,即便今上力持镇定,也不由微微翘起了嘴角,他当即精神振奋地答道:“请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将逆贼绳之以法。”

    “瞎高兴个啥,老子的人也就是借你用用,用完了还得还回来。行了行了,赶紧走吧,看见你就睡不着觉。”老皇帝看他这样又不爽快了,挥挥手不耐烦地将人打发走。

    许是心里舒坦,今上也不计较被爹嫌弃了,恭恭敬敬地告退了。老皇帝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又是默默地长叹一声。

    这算是他对老四最后一次考验吧,也不知他会怎么对付他的那些兄弟们?

    唉,儿子长大了,一个个都是讨债鬼!还是他的虫娃娃好,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要,让他稀罕得很。可惜啊……他怎么就不愿意认自己做爷爷呢?!

    不过……你不认就行了?

    老子搞不定你个虫娃娃,就不信还搞不定你那个混球的爹!不让老子认你当干孙子,老子认你爹当干儿子去。

    ☆、第023回 认爹

    贾赦是窝着一肚子火儿从家里出来的,头脑一热连披风都没穿,到了外面被腊月的小风儿一吹,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四处透风啊。

    他本是听说老二出事了,忙赶去老太太上房问问怎么回事,顺便商议一下怎么把老二弄出来。却没想到,刚到那上房的门口,他娘,他亲娘就给了他那么大个“惊喜”。

    呵,赖大是大管家,都是跟着老子办事,老二指挥不动他?这么亏心的话,她是怎么觍着老脸说出来的啊?这么睁着眼说瞎话,不怕遭雷劈啊?!

    他一直以为,老太太也就是有点偏心罢了,虽然偏的有点多。可这也没什么,他又不是吃奶的孩子了,过舒坦自己的小日子比什么都强。可如今看来,老太太不止是偏心啊,她是心里压根就没他。

    听听她在里面说的那些话,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就差明着说,这事儿不是老二干的,是承爵的老大,你把他抓走吧。合着,老子这长子嫡孙的,继承了祖宗传下的爵位,就是欠了你们的。住不得正堂不说,还得给你们当挡箭牌是吧?!美得老二的!

    赦大老爷在寒风里吸溜下鼻子,忍住打喷嚏的冲动,恨恨地朝地上呸了两声,心里懊悔地不行。这风吹得他也冷静下来了,忍不住就想大耳刮子抽自己。

    奶奶的,老子的珐琅彩暖手炉啊!怎么就给摔了呢,怎么当时就脑子一热,随手就给砸地上了呢?!为了个老二,为了那么个娘,太白瞎老子的宝贝儿了。也不知道现在回去,还能不能把碎片都找回来,说不定还能拼回来呢。

    “你在这里做什么?”贾琮从宫里马车上下来,被包得跟个粽子一样。老头儿嫌他穿的单薄,又是皮袄又是斗篷的,恨不得把他包成个球儿。

    其实贾赦就是心里不痛快,连去找自己那群狐朋狗友都提不起兴致。索性也没走远,就跟荣国府外面找了个背风的墙根儿蹲着,他需要寒风帮他冷静一下。偏这地方里贾琮开出来的角门挺近,他一下车便看见琮哥儿这傻爹了。

    “我,出来透透气……”一阵小风刮过,傻爹顿时说不下去,几个打喷嚏一连串地打出来,好半天才缓过来,飞快地把自己缩到角落里,“没、没什么事儿,你走你的,走吧。”

    上次见面,仙君大人留给大老爷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让他下意识地就想往后缩,生怕这孩子对着自己伸手指头啊,巴掌什么的。他这肉身凡胎的,可经不起那小手儿磋磨。

    贾琮耸耸肩,他其实没打算管傻爹,就是想告诉他他挡路了而已。贾琮摇摇晃晃地往家走,身后跟着好几位公公,每位手里都提着个硕大的食盒或者点心盒子。说要连吃带拿,他就贯彻得十分彻底,乾清宫一天的点心份例都在这里了。

    眼睁睁地看着毛茸茸的老儿子眼都不斜越过自己,赦大老爷心里颇不是滋味。他也是爹啊!人家都是儿子怕爹,贾宝玉见着老二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可自己这儿就变成爹怕儿子了,他见着儿子就像耗子见了猫。

    实在是太没有爹的尊严和地位了!

    赦大老爷有心雄起,逮着老儿子打一顿屁股,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对自己这个爹。可也就是在心里想想,他是没那个胆子。只要一想到那根被拍断的柱子,他老人家晚上就会做噩梦。

    他正心里憋屈,却见贾琮又拐了回来,板着张小脸儿踱着小方步走过来,“给你的。”小手上托着一个精美的手炉,这是老头儿硬塞给他的,不要都不行。

    “啊!”那只小巴掌猛然间出现在眼前,贾赦吓得一蹦,直觉就想躲。但很快,他就被那只珐琅彩五蝶捧寿福禄寿喜南瓜形手炉吸引了,登时就忘了老儿子那只小巴掌的威力,一把就将那手炉抱在怀里不撒手了。

    他刚才还在懊恼自己的那只手炉,可这只跟那只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以他的眼力看,这绝对是官窑进上的精品中的精品,在宫外根本就看不到。有了这个,他立刻就把那个忘到了脑后。

    傻爹确实挺傻的,也难为琮哥儿竟然摊上这么个傻乎乎的爹。贾琮摇摇头,背着手在几位公公地恭送下回了自己院子。

    “贾将军,宫中的贵人要见您,请吧。”

    正当贾赦迫不及待地准备回去好好赏玩新得的宝贝时,一名四品打扮的太监,笑眯眯地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位公公礼数周到地微弯着腰,一手自然垂下一手做出请的姿势,身体却强势地挡在贾赦面前。

    “见我?”贾赦猛地愣住,一头雾水地反问道。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人耍他呢吧?!要知道,自从他祖母去世之后,他就再没有被宫里的贵人召见过。每年都跟赶趟儿一样,过年时饿着肚子进一回宫,然后再饿着肚子出来。

    “是,贾将军请吧!”公公笑而不答,依旧做出请的手势,对贾赦的态度十分良好。要照以往,像这样没落的世家子弟,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可这贾赦却不太一样,谁让人家有个入了太上皇和皇上眼的儿子呢。

    赦大老爷腿儿有点软,弱弱地问道:“敢问这位公公,是哪位贵人要见下官啊?能不能……”让我先把宝贝儿送回去?边说还边一只手在身上摸索着,他想着要塞个什么东西贿赂贿赂,可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出来。他本来就是负气出来的,身上根本什么都没带着。

    “您去了就知道,贾将军还是快着些,莫要让主子等着。”说罢使个眼色,立刻有两名小太监上前一步,一人一边扶着贾赦就走。他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能让你脚不点地走得飞快。

    老子似乎……被绑架了!

    一路上战战兢兢地被带到乾清宫门前,贾赦彻底腿软了,大冬天的冷汗都把里衣打湿,小风儿再那么一吹,登时被冻成了狗。

    太上皇,竟然是太上皇要见他!可是为什么?他就是一个不起眼儿的小将军,还是个虚衔,太上皇怎么会想起他来的?

    在等候太监通传的时候,贾赦不由地用他被冻得不太管用的脑袋回忆,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不该干的事情,以至于被人告状告到太上皇的面前。可他最近因为怕碰见老儿子,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根本就不怎么出门啊。

    还是说,因为赖大那件事?大老爷忽然想起在贾母上房外听见的那些话,本就凉刷刷的心干脆透心凉了。他娘没那么狠,那么干脆吧,真的要用他来代替老二啊?!一想到这个可能,大老爷眼眶都红了,眼看就要涕泪横流。

    “贾将军,太上皇命您,滚进去。”先前的那位公公出来,笑呵呵地对贾赦道。看来他没做错,太上皇果然很喜欢贾琮,甚至还爱屋及乌呢。这么多大臣勋贵,甚至是皇子,也没有哪个能让太上皇笑着吩咐‘滚进去’的。

    滚进去?贾赦闻言二话不说地就往下一蹲,抱着腿儿就开滚。他是真的在滚啊!

    乾清宫门口的侍卫和太监们看得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贾赦就那么骨碌碌地滚进乾清宫,连带路的太监都忘了差事,看傻了。这人什么脑子啊,吃没吃药?

    老皇帝虽说打算认贾赦做干儿子,但又担心这小子恃宠而骄,决定先给他个下马威再说。是以,老皇帝在当中正襟危坐,板着一张褶子脸,把帝王的王霸之气摆得满满的。就等着那混球进来,好先用气势震慑一番。

    但,他老人家绝没想到,这混球的出场方式竟然是这样的!老子让他滚进来,他就是这么滚进来的?啊,还滚到柱子上了,那动静儿……疼啊!

    怎么办,维持不住严肃脸了。

    “噗……”忙忍住喷笑的冲动,老皇帝强自板住脸,喝一声,“胡闹,还不干紧把他扶起来,满地打滚儿,有失体统!”不能让他再滚了,再滚下去老子就忍不住了。

    晕乎乎外带鼻青脸肿的赦大老爷被扶了起来,他已经把自己滚得找不着北了,眼前全是小星星。整个人瘫在扶着他的公公身上,大老爷想把自己的五腑六脏都呕出来。太难受了,真是不滚不知道啊,滚一回半条命都没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赦大老爷也没忘了把宝贝手炉抱在怀里。

    老皇帝摸摸鼻子,他实在没想到勋贵里还有这么“实诚”的孩子,跟少根筋儿似的。虫娃娃真是他生?别是抱错了吧,其实虫娃娃是他家的种来着。

    “好了,跪下磕头吧。”老皇帝有点理亏,决定速战速决,赶紧认完干儿子,赶紧把人送回家休养去。早知道,他老人家就不说那个‘滚’字了。

    贾赦还什么都不明白呢,就被按着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然后带着老皇帝赐下的东西被送上了马车。一路上,他光顾着难受了,等到马车都停下了才有精神问,太上皇召见他到底干什么呢,就为了看他打个滚儿?

    “贾将军说笑了,太上皇已经认了您做干儿子,这是您的信物。”仍是带他进宫的那位公公,取出一件金牌递到贾赦面前。这是皇子们的标配,没想到太上皇竟然给了这位干殿下。

    “啥?干儿……砸!”赦大老爷傻了,这回是彻底傻了,连宝贝手炉掉下来都没发觉……

    ☆、第024回 惊闻(求首订)

    懵着头被公公送进黑油大门,一路上赦大老爷都没能找着北在哪儿。等他稍微明白过来些的时候,已经被带到了老儿子的小院子外面。那公公正一脸谄笑地跟老儿子说话,比对着自己时的脸色儿强多了。

    “琮少爷,太上皇命小的跟你通报一声,贾将军已经被他老人家认做干儿子了,不日就将公之于众。太上皇说……说叫您日后记得叫他老人家爷爷。”公公笑得很讨好,一点儿没敢在贾琮面前摆脸色。这位小爷在宫里有多放肆,他可是见识过的,偏偏人家有太上皇罩着,就连今上都管不了。

    这位小爷啊,就不是个能得罪的主儿!

    这老头儿,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贾琮明白老皇帝的心思,却颇有些嗤之以鼻。做决定之前,他都不调查调查本君对傻爹啥态度?就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这是怎么弄的?”虽然并不关心傻爹,但看在琮哥儿的份上,贾琮还是决定问一问。毕竟这傻爹是这身体的亲爹,若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他堂堂仙君岂不是很没面子。

    赦大老爷此时的形象十分狼狈,浑身都是灰头土脸的不说,还鼻青脸肿的,额头上还顶着个红通通的大包,就跟被谁翻来覆去地蹂躏过似的。

    “呃,贾将军觐见的时候,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不过这可不是太上皇的错,而是贾将军的理解能力,额……有一点弱。呵呵,一点点而已。琮少爷请放心,奴才已经请太医看过了,只是皮外伤而已,没有伤到筋骨,养两天就好了。”说着从怀里摸出个扁盒,恭敬地递到贾琮面前,“这是宫中消肿化瘀的秘药,太上皇特意赏给贾将军的。”

    大老爷十分想插嘴,他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急需有人给他解答一番。可这俩人没一个搭理他的,而他又摄于老儿子的武力不敢插嘴,只好委委屈屈地现在寒风里,眼巴巴地看着那盒御赐的伤药。

    有没有搞错啊,太上皇赐给老子的药,你那么殷勤地递给老儿子做什么?老子就站在你这边,这边啊!看过来,酷爱看过来!!!

    不过大老爷也算看出来了,这回自己似乎是沾了老儿子的光,这才有了太上皇干儿子的事。要不然,太上皇身边的大太监不能这么对着老儿子伏低做小。

    老子怎么就这么本事呢,随便生个儿子都透着那么不凡,比老二家那块破石头强多了。

    “他又做什么蠢事了?”贾琮接过药盒颠了颠,随手抛给眼巴巴的傻爹。不过是进趟宫罢了,竟然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还真是欠操练啊。

    贾琮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贾赦,决定不管傻爹有没有修炼的资质,都要帮他练一练肉身。身为琮哥儿的爹,若是太弱的话,带出去也丢人啊。

    “呵呵……”公公只是笑而不语,这当爹的丢人事,他可不好当着儿子说。人家再怎么也是亲爷儿俩,他一个外人还是别插嘴了。

    正在此时,鸳鸯期期艾艾地走过来,先是战战兢兢地瞥了贾琮一眼,又偷偷看看那位公公,才对着赦大老爷福了福身,道:“大老爷,看老太太又要事与您商议,请您赶紧过去一趟。两位太太跟二奶奶都已经在了,就等您呢。”

    一听她提起老太太大老爷就不由得皱眉,他可还没忘记他亲娘说过的那些话呢。而且这个时候叫他过去,还能是为的什么事?定是为了老二。也罢,就去听听他那位亲娘,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那正好,咱家随贾将军同去。也要将将军的身份说明白,毕竟日后将军的身份就不同了。君臣有别这话,可不是说笑的。即便是父母兄弟,该守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公公这次也是带着任务来的,奉太上皇之命要给琮少爷父子好好撑回腰。

    本来,这样的差事该是戴总管的,只因他受伤需要卧床修养,才落到了他头上。是以,公公已经打定主意,定要将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给琮少爷留个好印象。

    贾赦闻言自然不会拒绝,客客气气地就要在前带路。他其实已经反应过来了,心里嘚瑟着呢。甭管是因为什么,老爷他转眼就成了太上皇的干儿子。你问问那整日被老太太挂在嘴边儿的政老二,有没有这生儿子的本事。

    公公说话的声音并未压低,鸳鸯在边上听得一清二楚。她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强将这话一字一句都记住,等着学给老太太听。她虽有些听不明白,可那什么君呀臣的,直叫她心惊肉跳的。

    正好见贾琮把大老爷叫住了,她便先告退了,然后急急忙忙地往荣庆堂赶。看那位公公的样子,她总觉着……日后这大老爷就不是老太太能轻易拿捏得了。

    贾琮叫住傻爹,是为了给他几块石符,回春符和返还符一样给了一块。想了想,又给了一块小院子的门禁符。老头儿的遇刺事件,让他担心起傻爹的安全问题。在他还没完成琮哥儿愿望之前,这个傻爹可不能死。

    公公乃是太上皇的心腹,知道这些玉符的神奇,不禁便有些垂涎。不过他也知道,好东西是好东西,可若是敢强取豪夺,怕是就变成催命符了。是以,他也就是眼馋罢了。却没想到琮少爷竟然也给他递了一块,登时让他受宠若惊。

    “他是个不懂事的,日后若是再进宫,你便多看着他些,别让他犯蠢。到时候,我与老头儿脸上都不好看。”贾琮板着雪团儿般的稚嫩小脸儿,却说着老气横秋的话。若是不听那奶声奶气的声音,不看人的话,怕是还以为他是托人照看儿子呢。

    “您放心,您便是不提,奴才也省的。况且,太上皇也交代过,明日便会派人来教导贾将军宫廷礼仪。日后定不会再有今日这样的事。”

    老儿子担心自己,这让赦大老爷挺欣慰,但那话说得真是……让他老子无地自容啊!老子今天不就是被冻狠了,有点脑子不清楚嘛,干嘛说的老子跟痴呆似的?还有那语气,真的很让他手痒痒想捏啊!

    “老太太,方才……”鸳鸯急匆匆进了上房,也顾不得回话就附在贾母耳边,将方才听到的话重复一遍,然后便忐忑地站到一旁。

    她心里有事,脸上就带出些模样来。一旁的三个女人看了,心中皆有所猜测。她是奉老太太之命去叫大老爷的,难道是大老爷那边也出事了?

    贾母听完那些话,心里已经翻江倒海起来,但她也是在参不透其中的玄机。毕竟,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太上皇前脚抓了她的小儿子,却后脚便认了她大儿子做干儿子。

    心里正胡思乱想,赦大老爷带着公公进了荣庆堂上房。他的新形象引起了一群女人的惊呼,但也只是象征性地询问一声。她们,更关注的是那位笑得弥勒佛一样的公公。

    “咱家乃是乾清宫掌事太监,此来是为了贾将军的身份,有事需要想你等申明。”公公也不废话,直奔主题地道:“贾赦贾恩侯,一等神威将军,今日已被太上皇认为义儿干殿下,只待新年朝拜时公布于众。”

    哐当!老大一个十分瓷实的馅饼砸下来,带来的不是惊喜,而是被砸晕了的惊吓啊!

    “太上皇十分看重贾将军,特意命咱家跟他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咱家原还不当回事,却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不妥了呢。怎么这有爵位的长子嫡孙竟住在偏院,反倒是不承爵的次子堂而皇之地窃居了正堂。”公公见贾母的脸色十分尴尬,故意摆摆手道:“罢了,这也是你家的事,咱家就不多嘴了。且等回了宫,跟太上皇禀报一声,想必他老人家定是不忍,怕是会另赐座府邸给贾将军呢。”

    贾母自觉乃是朝廷一品诰命,却被一个比较如此数落,脸色涨得通红。想要发火儿,却又不敢,那个憋屈就别提了。此时又听到这太监明打明地说要回去告状,也顾不得追问干儿子的事,忙道:“这原是我的错。只因老大专爱那院子草木繁多,清爽幽静,定要住过去。我拗不过他,也只好就随他去了。如今既然公公提起来了,那我必不能再纵着他,明日就命他搬回去。这种小事,何必让太上皇烦心呢。”说罢给鸳鸯使个眼色,这便是要多准备着金银以作打点。

    赦大老爷在下面撇嘴,他这还是才知道,这位亲娘颠倒黑白的功力有多深厚。那荣禧堂是他不想住么?

    “还没请教公公,太上皇为何忽然就认了赦儿为义子,这其中是有什么缘故么?”贾母用余光扫了鼻青脸肿、灰头土脸的贾赦一眼,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贾赦怎么就入了太上皇的眼呢?莫非……太上皇是念着老老太爷和老太爷的旧情,想要照顾贾家的子弟?可若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是不成器的贾赦,而不是她那可怜上进的小儿子呢?

    “主子的心思,岂是能随意揣测的,贾老夫人这话问得不妥。贾将军能得太上皇他老人家垂青,这是他的荣幸,也是你贾家的荣幸,受着便是。”哪儿那么多问题!

    因赦大老爷放了颗大炸弹,炸的贾母等人也没心思商议贾政的事情,早早地就散了。

    王熙凤一出了上房,都顾不得维护当家奶奶的形象了,小跑儿着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赶。

    她家爷成了太上皇的干孙子了!

    ☆、第025回 问蠢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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