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节
Camellia山茶花 作者:李洛洛
第14节
这是米尔嘉失踪的第四天，也是奥利维拉离开塔利亚的第三天。
卡梅莉亚端着酒杯站在晨塔的瞭望台上，伊莉娜和凯蒂随侍在身边。在她身后的桌子上，放着两封信。
两封都是康泰恩威斯伯爵夫人米莉雅亲手书写的信件。
只不过一封是写给米尔嘉蒂拉，另一封是回给塔利亚。
在山茶花家的信使千里迢迢地将这封信函从伯爵府上带回来时，卡梅莉亚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拆开信后一字一句地读完了整封信。她不作一言地看着，临到末了竟然自顾自地大笑起来，并将这封信揉成团，狠狠地仍在地上。但没过多久，还未等到仆人收拾，她就又将之拾起来，在桌子上平整地展开，并用夹子细心地夹了起来，并将它和之前那封信并作一起。
就这样，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痴痴地望着这两封信出神。
米尔嘉失踪了，弗兰不见了，还有那个开酒馆的也关了门，她派人打听说是，有事离开了，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三个大活人好端端的究竟去了哪里？
还有自己派回镜湖执行秘密任务的黑发少年杰里安，他竟然也同时失踪了，连他的厨师父亲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而且这四个人中的三个还都是在她的府宅里消失的，有那么多的卫兵和侍从，是谁，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带走这三个人？
若不是奥利维拉向她许下的诺言，卡梅莉亚真的会崩溃。
可一直到现在，四天已经过去了，她所关心的事情，一点消息也没有传来。
甚至连杜鲁米恩的人，都没有找上门来。这种异常的沉默让卡梅莉亚倍感压力，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似乎每一条线索都断了，而米尔嘉蒂拉这个人仿佛是从未存在过一般，完全失去了踪迹。
若不是奥利维拉向她许下的誓言，卡梅莉亚真的会相信，米尔嘉所存在的一切证据都被人细心地抹掉了。
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
好像自己的身体忽然被人掏空了，有一部分不属于自己了。
自己根本就无心于政事，眼看马上就要年终了，那堆需要审阅的报表在桌子上越堆越高。她已派人将几位一直扶持他的元老从帕拉玛塔接到塔利亚，将那些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委托他们协助处理，而真正需要她自己看的，就那么一天比一天高的堆在桌子上。她根本就不想回到书房，心思都不在那儿，就算是在那儿坐一天，又能真正看进去几页呢？
风很凉，吹在卡梅莉亚脸上，像是整个人都被冰住了那样。
“主人，叶塞尼亚司祭求见。”凯蒂的声音在她身后幽幽响起。
卡梅莉亚转回身，有着墨绿色长发的叶塞尼亚站在那里，如同一株水仙花般。
“你来了。”卡梅莉亚语气淡淡的，并不似往常对待她那般热情，这寡淡的语气倒是让凯蒂心中一动，想必是因着‘他们’触怒了卡梅莉亚，所以身为‘他们’之一的叶塞尼亚也连同遭了秧。她迟疑地看向叶塞尼亚，那人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云淡风轻。
“嗯，大概这个时候你正在矛盾是去找我还是不找我吧，所以我就来了。”
卡梅莉亚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或许再迟一会，就该是我去找你了。但若是那样，可能就没法这样说话了呢。”
叶塞尼亚嘴角一弯，眯起眼笑了起来，这是卡梅莉亚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几次见到她的笑容。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蜷起手臂。叶塞尼亚也算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特别是在父亲母亲去世后，在塔利亚，在阿拉瓦能跟她说上话的人却也寥寥。这之中除了父亲母亲安排在自己身边服侍的几个人外，真心对她好的人也只有叶塞尼亚和贝尔先生了。
“我总是在说服自己，你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你知道的，这次他们已经触及到了我的底线，我曾经很明确地说过，米尔嘉和弗兰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但没想到，竟然还是对她们下了手。”
叶塞尼亚摇摇头，径自走到卡梅莉亚身边，将她的胳膊打开，握住她的手合在胸前。
“不，小卡莉。这一切都是神的召唤，那个孩子注定要与她相遇。所以这一切，即便是违背你的意愿，也都会发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话说的让卡梅莉亚一头雾水。
叶塞尼亚挑挑眉，用温热的手掌揉搓着面前女子冰凉的手指：“新妇之子便是开启那个人的钥匙。神说，他要与她相遇，这是件好事情，你不要着急。”
“新妇？米尔嘉？”卡梅莉亚手上无端用了力，“那新妇之子……你说的是弗兰，弗兰会平安无恙的是吗？那米尔嘉呢？”
叶塞尼亚点点头，柔声说道：“嗯，吾神已在命运的齿轮上安排好了他与她相遇的事实，所以，自不必说。他一定会平安健康地长大，一直到遇见那个人。作为开启那人的钥匙，他必然是令人称羡的存在，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配的上她。”
“她……你说的是谁？弗兰要成为谁的钥匙。”卡梅莉亚急切地问道。
但叶塞尼亚却是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并不言语，她的眼神有点朦胧，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便说出口。
卡梅莉亚已和她相识多年，叶塞尼亚的为人，她也算了解一二，如果不是确定的事情，绝不会从叶塞尼亚口中说出。若是她愿意回答的，即便自己再逼问下去，她也不会开口。所以卡梅莉亚想了想，盯着她缓缓说道：“那米尔嘉呢，她又怎么样，此行……是否平安。”
“那位不会动她分毫。但他们……我确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侧过脸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去，仿佛她刚才提起的那人便是她敬畏的神明，即便是眉头稍抬一下，便是亵/渎。“毕竟是阻碍了他们的存在。”
“我知你挂心于她，但这件事你切不可急于求成，当她大彻大悟后，自然会回来。因为她是神选定的新妇，必然应该做好这样的觉悟。”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会是她和弗兰？”卡梅莉亚有点不可思议的问道。
叶塞尼亚抬起眼眸，温柔地冲她漾开了笑意。她拉着卡梅莉亚的手到桌前，将她按在座位上。“你坐下来，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很快我就要进入永恒的睡眠，若现在不说，恐怕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闻言，卡梅莉亚近乎于不可思议地回看向她。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叶塞尼亚是有异于常人的长生种，她的生命陪伴着山茶花家度过了久远的岁月。但她从何时来到这里，却从未有人告诉她，她也曾问过叶塞尼亚，但她也总是一笑了之，从来都未正面回答过。现在，她竟然说自己要进入永恒的睡眠，那意味着……是意味着死亡吗？
叶塞尼亚没有介意卡梅莉亚露出的骇然表情，只是自顾自地在旁边坐下，叫来伊莉娜为她们重新泡了一壶红茶。
“记得在你八岁生日时我给你讲过的那个故事吗？”
卡梅莉亚静下心来，想了想，然后点头回答她道：“是那位几乎同一四大陆的格维纳韦亚女王？”
“是。”叶塞尼亚墨绿色的秀发几乎掩盖了她的眼睛。“她是我所侍奉的唯一的主人，凛冬的王。混沌之神的眷属，被赋予赤红血脉之人。”
卡梅莉亚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叶塞尼亚的眼神变得飘忽，像是在努力打捞起在她浩瀚的记忆长河中的点点浮光掠影，即便是一丁点，她都要不懈余力地拾起。
“吾王之所以被众神觊觎，是因为她持有的力量不属于人间，吾王的力量即为混沌之神在人间的聚现。你要知道，即便是神祇的眷属，在那个征伐混乱的年代中，能够将四大陆一统起来是多么不易。”
卡梅莉亚点点头，她当然知道格维纳韦亚女王的丰功伟绩，她的史诗被吟游诗人编纂成歌谣在四大陆的各个角落传唱。
“但是，震慑于吾王力量的并不仅仅只是从属的王国，除了人类之外，这世界上还有精灵，兽人，还有龙族。”她的眼睛十分明亮，就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一样。
卡梅莉亚本来十分烦躁的心情，看着生平第一次这样神采飞扬的叶塞尼亚也不禁渐渐柔和了下来。
“但是，吾主因为力量过于强大，因此被……”她这一段说的含混不清，卡梅莉亚竖起耳朵正要仔细分辨，却只听见后面的“要复活她，需要一代一代血液中流淌的咒文。”
卡梅莉亚心下一惊，却只见叶塞尼亚的目光缓缓从她身上扫过。
“这咒文保护流淌着她赤红血脉的家族永世繁荣，但这毕竟是咒文，他会让每一位继承者永盛幸福，但死后却无法归入轮回，以身体筑成法阵的基本体。他们——就是执行人，获取这些，然后复活吾王。”
“……你是说，我的身上，我瑞迪忒莱尔家就是承载了这咒文的赤红血脉？”
“是的。”叶塞尼亚转头望向天空，那里有一朵像极了眼睛般的云。“死去的山茶花族人身上都会浮现出一段文字，他们会将这些文字按照规律放置在丽诺比丽的银眼中，而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位置。”
这个位置，只属于卡梅莉亚——山茶花家最后的血脉。
“所以‘他们’的目的只是想顺利地让我度过一生，然后取得山茶花的文字，是吗？”卡梅莉亚清了清嗓子，端起红茶抿了一口。
叶塞尼亚颔首。
“而米尔嘉就是他们的阻碍，因为我只有和key结合后，那段文字才能显现。”
……
一阵短暂的沉默，这个房间中一共有四个人，但是没有一个人出声，悄无声息的。
外面。
落雪了。
“那么你是谁？”半晌，卡梅莉亚才柔柔开了腔。
“我臣服于荣耀的格维纳韦亚，叶塞尼亚冯索尔兹伯朗尼，任塞缪尔宫殿的祭祀主持。”她将手置于左胸，丰满的胸膛微微挺起，注视着卡梅莉亚的双眼，眼中，满是骄傲。
“呵！塞缪尔宫殿？”卡梅莉亚眼睛一亮，“我听说过这个地方，荒芜的塞缪尔沙漠中有一堵叹息之墙，据说叹息之墙另一端便是连接着恶魔的故乡，往生者的异世途。”
叶塞尼亚仿佛陷入了回忆，神色有点戚戚然，眸子上仿佛是覆上了一层水雾，半晌她才幽然说道。“是的，荒芜的……塞缪尔。那曾经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人们在那里安居乐业，没有纷争。一直到吾主将拥有洞察世人的力量的朝圣之眼安置在那里，用来监视那些图谋不轨的妄想者……。
“那你不想复活她吗？”女大公坐直了身躯，徐徐问道。
叶塞尼亚的笑容中掺着疲惫，她摇摇头，“我曾经也这么想过，但这一路走来，我觉得女王最应得到的是永恒的睡眠。”
“那么你——”
“这是我的任务，我已经等待了那么多年，我必须要完成这项任务才有资格到她那里去。”说完，叶塞尼亚慈爱的摸了摸卡梅莉亚的头。
卡梅莉亚将她的手拿了下来，用力的攥着。
“……叶塞尼亚，我曾经追问过你无数遍的问题，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卡梅莉亚蓝色的眼眸中带着无比的决绝。
叶塞尼亚叹了口气，“他们只是一群被利欲熏心的人而已。他们的先祖，都曾是女王最忠心不二的臣子，而现在，时过境迁，最初的意志也渐渐偏移。但是——”
她抓疼了她的手。
“但他们依然握有回收文字的能力。”
“所以我帮不了你什么，卡莉。但你应该知道，他们的目的只是你死后所留下的文字，所以只要能让他们顺利的取得文字，米尔嘉的生命便有保证。”
那手中的力度豁然消失，卡梅莉亚站起身来，“那我就得跟奥利维拉结婚吗？好吧，可以，如果这是他们愿望的话，我会答应立即举办婚礼。”
叶塞尼亚看着面前的女子，心中涌上莫名的酸楚，她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卡梅莉亚的为人，她其实看的比谁都清楚。但即便是这样，女祭司还是咬牙说道：“不要忘了，你必须爱上key，全心全意。”
卡梅莉亚仿佛一下子失了力，明知道一定会这样的，但没想到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要让自己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她竟然说不出口。是否定，还是肯定。她一下子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眼泪就这样，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滑落，重重地跌落到地上。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还有些不可思议的伸出手去擦拭，但却是，止不住。
这时一个柔软的身体将她拥入怀里，叶塞尼亚的体温很凉，凉的吓人。
她的肩膀上搭上了一双温暖的手，是凯蒂。
卡梅莉亚的右手被人牢牢地捧在掌心，是伊莉娜。
“主人，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此时伊莉娜早已经泣不成声。
卡梅莉亚疯狂地想要控制住自己，她对自己说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但是，依旧颤抖不止的身体早已暴露了她最脆弱的神经。为了保护她一世平安……
绷断了。
米尔嘉，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什么话要说，我心里难受。
第54章 chapter51
“那你又何必去在意米尔嘉是生是死？”叶塞尼亚的声音至今还如擂鼓一般在女大公耳边回响。
——我若全心全意地爱上别人，那米尔嘉对我来说，又算什么呢？
卡梅莉亚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轨迹，眼见年关迫近，她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责任压得她几乎无暇去自怨自艾，只是在工作的间隙，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停留在永远停驻在塔利亚上方的那朵似银色眼睛一般的云朵上。
奥利维拉那儿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米尔嘉和弗兰现在又究竟是否平安？
“我该怎么做呢？”她不禁喃喃道出声来。
侍奉在旁的伊莉娜忍不住咬了下唇，也只是不做声，因为她知道，现在，没有人能安慰她，没有人有这种权利。
阿拉瓦宫自一个月前那场骚乱后终于恢复了宁静，但在这样压抑的情绪下，每个人都如履薄冰，特别是卡梅莉亚的亲近侍从，也许只是一个不经意中地怜悯眼神，就会将他们的主人全部摧毁。
直到一个周六的下午，外面飘起了雪花。
有人来敲她的门。在卡梅莉亚的示意下，伊莉娜去将门打开，一个美丽的姑娘站在她面前。
伊莉娜的呼吸凝滞了一下，心中一沉。但那个美丽的姑娘忽然对她打了手势，这让伊莉娜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便如往常一般尊敬地行礼，然后向她的主人报告。
“主人，芙罗拉小姐前来求见。”
卡梅莉亚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还是埋头在报表中，只是淡淡地应付道：“问问她有什么事，我有点忙，如果有需要可以让她去找凯蒂。”
站在门口的芙罗拉自然听得清楚，不自然的握起了手，脸上漫起了红。以前卡梅莉亚从来不是这样对待她的，而且自己也被埃伦劝阻消失在她眼前了那么久，竟然，还是这样的结果。
也只怪她，竟然在卡梅莉亚邀她去看歌剧的时候，提起了那个人的名字。她明明知道卡梅莉亚心有所属，但只怪自己还抱着那一丝丝的幻想，竟然荒谬地提起了婚约者的事……现在想来真是糊涂，这也最终惹恼了卡梅莉亚，让她拂袖而去，在歌剧还未起兴时便离开了包厢。是的，虽然是应大公所约，她本以为自己可以试着安慰她，却没想到换来的，只是这样的一骑绝尘。
她竟然连自己的面都不愿再见。
“请把这个，交给大公。”芙罗拉咬咬嘴唇，她的眸子异常明亮，所有需要她自责懊恼的事情她早已想的透彻，“我会再来求见。”
她将手中的一个小盒子交给了伊莉娜，然后朝着卡梅莉亚的方向行了个礼，然后腰板挺直地转身离开。
伊莉娜看看手中塞的盒子，显然是精心包装过的。她掂量了一下重量，似乎是……
她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卡梅莉亚，然后迅速地做出决断，反手将屋门带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个盒子，放在一个离卡梅莉亚稍远一些的书架上。这个角落主人并不常来，也许，有一天，她会想看看的。
“她竟然对我说，让我喝下忘忧草的汁液和她在一起，这真是可笑，看来我取向的问题真是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卡梅莉亚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伊莉娜却是能听见的。她摇摇头，叹了口气，然后重新走回卡梅莉亚身边。
“我爱米尔嘉，并非因为她是女人，而仅仅因为他是米尔嘉。你说，他们为什么不明白呢？”她停下了笔，嘴唇紧抿，似乎是欲言又止。“你说，如果把一个人的心挖出来，那还能活多久呢……”女大公抬起头，看向侍奉在侧的伊莉娜，好看的眉眼中尽是疲惫。“我这里好像被人剜开了一个洞，我都能够听到有风从这个洞里呼啸而过。这不怪任何人，是的我没有理由去迁怒于别人。可我这样还能坚持多久？我很迷茫，我生存的意义究竟是为何？”
伊莉娜紧抿着嘴唇，她清楚的知道，卡梅莉亚的此番问话并不需要她来做任何回答。
“也许是我错了，是我自己一步一步的把自己逼到这个境界。也许我早该确定下我的未婚夫，而不是任由自己在长姐吾主面前许下要跟她一生一世的誓言。”
卡梅莉亚的笑声在这个屋子中响起来，显得异常突兀。
她疯了，她恨不得自己的理智消失殆尽。但她不能，作为瑞迪忒莱尔家唯一的主宰，她应该去做的事情原本就要比自己希望去做的事情要多得多。
“但即便是这样，现在也由不得我回头。伊莉娜，去通知凯蒂，我要去一趟康泰恩威斯，现在就去。”女大公不动声色的吩咐下去，眼下她正好可以借着这个名义上造访的机会借机去试探一下米莉雅的口风，毕竟有些东西，假如手握信息通路的康泰恩威斯伯爵愿意透露给她知晓，那夫妻间不动声色的闲谈显然是最好的方式。但对于目前的状况来说，能够通过第三者的口得到一些消息，对她来说虽然是杯水车薪，但好过于摸不清楚状况。
“是的，主人。”
幽垂的星幕伴随着泛鱼肚白的夜空离去渐渐醒来，不得不说的是多米尼卡的天空在四大陆上看起来是那么的不一样，蔚蓝的天空，云层低压，像是一抬手就能够触碰的到。这样的浮光艳丽映在女大公苍白的脸上，像是给她那青涩的脸孔抹上了一些令人捉摸不透的颜色。晨曦照拂在马车窗沿上，借着金色的绘纹微微反射着细微的光芒。
伊莉娜见她醒来，伸出手来将她披着的狐狸毛大衣往上掖了掖：“昨天晚上很冷，我看您翻了好几个身睡得并不踏实，会不会着凉，有否觉得不适？”
卡梅莉亚略微一愣，旋即摇摇头：“做了个噩梦，本想着醒了就能挣脱出来，没想到再闭眼还是接着那段继续演了下去。”她接过伊莉娜递来的杯子,歪头想了想：“明明很清晰的事，结果现在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伊莉娜温和地笑着安慰她：“这样是最好不过了，正说明，梦中出现的无论怎样都不会成为现实。”
“希望是这样吧，我只记得，梦里面有米尔嘉，其余的，就像记忆中忽然缺失了一样。”她揉了揉眼睛，目光瞥向窗外。“我记得这个地方，威尔达，小时候和父亲母亲去拜访文森特先生的时候一直是从这儿走。”
她清澈的眸子像是蒙上一层遥远的回忆：“现在离博多还有一段距离，你去前面把凯蒂叫来吧。”她语气缓了下来，伊莉娜知道卡梅莉亚是要让她去休息一下，便也没有推辞，去前面唤了凯蒂过来。
虽然是一路往西南去，但已经是冰雪女神眷顾的季节，就算是多米尼卡最南边横纵山脉也是一片银白呢……伊莉娜裹着厚厚的毛毯蜷缩在马夫身后，扭过头目光飘向远处朦朦胧胧的高大山峦。是的，跨过横纵山脉，那里有一片辽阔的平原，伫立在森林边缘的运河都市，中心广场上两座标志性的洁白双子塔高高耸立，是她父母的故乡。她虽然出生于多米尼卡，但一想到那被圣化的城市，胸中依然不能自己。
她虽然受雇于山茶花家，但却并非像凯蒂一样。而且她的主人曾经许诺她，无论是离开还是归来，只要她愿意，塔利亚威严之门旁的侍从之路永远是为她敞开的。
一想到这儿，心里就很温暖。
那个人的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伊莉娜困倦地闭上眼，嘴角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似乎是好久没更新了。
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关照，我会抽空更新的。
第55章 chapter52
鲜花之都博多
这里一切都与塔利亚不同，当卡梅莉亚踏进城来，才发现这与她刚才在外面见到的那段灰蒙蒙的城墙截然相反。
撞进眼帘里的尽是跳跃的艳红，家家户户窗台上的小花篮映在被粉刷成五颜六色的艳丽墙壁上，虽然有点恶俗，但还是让人不由得心神亢奋。尽管还是冬天，但博多的布莱克顿集市依旧是热闹非凡，做买卖的商人吆喝的如火如荼。集市里人山人海，满目尽是攒动的人头，这样一下次从城市规划的井井有条的塔利亚一下子投身到这城市门口就是市集的卡梅莉亚十分不适应。
这儿反而不像是个都城，而更像是那种在国境线上聚集着来自各方的通行商贩并着一些流亡之徒与兵痞混杂的喧闹小镇。
“这正是博多的特色，不是吗？”女大公抬眼看看对面的凯蒂，眼底滑过一丝狡黠：“屋子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是女主人精挑细选的，也就是说屋子的品味等同于女主人的品味。不知道是不是每位到访客人都会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主人一家的用心良苦呢。”
“虽然我并不认为这出自米莉雅夫人的本意，但去年柏罗坦先生在造访博多后曾在《新太阳报》上发表刊文，对博多的规划设计赞誉有加。卡李维嘉大人在新基洛的新筑的别馆就是加以这种看似杂乱无章的概念设计的。”
“呵呵，这倒是有趣说不定是米莉雅给他搬了座金山，让这个自诩为艺术家的活跃分子给她涨涨面子。”她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卡李维嘉是个严谨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傻事……回去把那篇报道给我找出来，我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吹捧伯爵夫人的创意的。”
“遵命……”正说着话，凯蒂的视线仿若凝固在窗外某一点上。
卡梅莉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就在那一刻，一头熟悉的金发跃进眼帘，那被白色衬衫酒红色马靴长裤包裹住的身形似乎触动了她身上的某一个点，浑身的毛孔扩张开来，血液顺着脚背径直往上涌来。她瞳孔孑然放大，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主人，是米莉雅夫人。”凯蒂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主人认错了人，出声提醒。
米莉雅……
哦对，是米莉雅。卡梅莉亚忽然意识到这点，讪讪地回过神来。她下意识的揉了揉眼角，只觉得头皮发紧，里面像是有飞蛾在扑腾翅膀，震的她隐隐作疼。
“不必在这里停留。”
凯蒂有节奏地拍了拍车门，马车继续行进。
只是卡梅莉亚还有些不死心的将余光抛向那抹金色，一直到从视线中消失。
“米尔嘉和奥菲虽然都是金发，但刚才那一瞬间，我有些晃神，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看到的是谁。米莉雅跟米尔嘉是姐妹，即便是像也不足为奇。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中竟然有一抹奥菲的影子，一晃而过。”
凯蒂正色道：“现在能够确实作为夫人助力的，只有兰斯洛将军了。”
卡梅莉亚颔首：“麦田矛戈的材料你已经准备妥当了吧？不管怎么说，在名义上康泰恩威斯伯爵都是那只老狐狸的女婿，他是否愿意帮助我们决定了之后处理的难以程度，即便是度拉姆已经揽下了这个差事，但我还是觉得这中间一定有关系到塔利亚的部分。被别人套在秘密里，可不是件舒服的事情。”
正说话间，忽然车厢内昏暗了下来，她们穿过一座拱门，车夫收紧缰绳，马匹低啸着在原地跺起了脚。车停稳后，凯蒂打开了车门。康泰恩威斯的管家弓腰行礼，卡梅莉亚目视前方，微微收紧了下颚，接下了凯蒂和伊莉娜递来的手。
“公爵陛下，我仅代表博多，对您的莅临致以无上的欢迎。”管家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操着一口流利的四大陆官方标准语。卡梅莉亚用余光扫过他，眼神飘向东南方向二楼的一个房间，略颔首。
“我是博多执行官查尔哈斯，聆听您的吩咐。”
凯蒂走上前优雅地回礼，并自我介绍道：“吾乃塔利亚随侍官长凯瑟琳娜。”
早在卡梅莉亚一行抵达博多前，塔利亚的传令官便已提前将她们到来的消息通知给康泰恩威斯府上，至于官方此行的目的也早已被记入双方往来会晤的登记簿中。因为伯爵并未在城中，于是今日当值的管家，也就是执行官才会代表主人前来迎接。
“公爵陛下旅途一定相当疲倦，请稍事休息，我们已将您到访的消息通知主人，相信他一接到消息便很快会赶回来。”
“那就有劳阁下了……”
正在两人安排接洽的时候，卡梅莉亚的声音淡淡的飘了过来：“伯爵夫人是否在府上？”
查尔哈斯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转身面对卡梅莉亚恭敬地说道：“夫人现在并未回来，她在城中督查建筑。如果您有急事的话，我现在就派人去通知夫人。”
“不必，我在这儿等他们就好。”
在查尔哈斯的带领下，卡梅莉亚在安排好的休息室等待康泰恩威斯夫妇归来。伊莉娜随侍在身旁，凯蒂则随同查尔哈斯去厨房安排午饭和其他的事情。
一直待到傍晚十分，米莉雅才回来。
当她听到卡梅莉亚登门拜访的消息时似乎是有不小的担忧，她自然是猜到了卡梅莉亚前来博多的理由，当女主人梳洗完毕邀约卡梅莉亚共进晚餐时，还能隐约看到她脸上的疲惫之色。
真不愧是鲜花之都，在多米尼卡这片并不是十分富庶的土地上，珍稀佐味香料一向是高如天价。而在博多，这一切仿佛就像是靠种地为生的农民家里总是不乏大自然的馈赠一样。即便是一向对美食并不抱有太多兴趣的卡梅莉亚，也觉得招一个好厨子是多么重要。而这做菜的基本调味品，也并非仅仅是靠盐和酒就能够做出无与伦比的佳肴。
“是什么让我们的女主人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卡梅莉亚放下刀叉，接过递来的方巾抿了抿嘴，淡淡地开了口。
“……我只是，从未有过这样无助的感觉。你知道，我习惯于掌握一切。”女主人笑的有些勉强。
卡梅莉亚叹了口气，伸出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你本来想阻止她，但却忘记了她还是一个母亲。”
“你说的没错。我并无子嗣，所以从未曾想过会是这样。我很后悔自己没有亲自去塔利亚，而是写了一封信让人转交给她。”与几月前的会面相比，现在座在她面前的米莉雅虽然仍是那么优雅美丽，但她眉宇间却是掩饰不住的忧伤憔悴。她的声音薄薄的，像是一张容易被撕裂的纸。
这样的开场未免有些尴尬，卡梅莉亚便转移了话题。“或许那只是米尔嘉的私人事情，她只是不想让我们知道而已。你明白的，尽管我现在还能安静地坐在这儿和你一起用餐，但并不代表我心里也是如此。”她话音拖得很长，“不过作为一个成年人，我相信她在做这件事之前不会没有用这儿思考过。”卡梅莉亚的手指轻轻地在额头上点了几下。
“而且……你且暂时安下心来，兰斯洛的人情我已经结下来，相信有了银叶家族的助力，米尔嘉和弗兰一定会安全归来。”
米莉雅睁大了双眼，“你是说，兰斯洛愿意帮助我们？可兰斯洛卿现在不是被吾王贬在南方……”
“我拜托了奥利维拉。”
“……”美丽的伯爵夫人垂下了眼帘，半晌没有说话，她只是沉默地用绢布拭净了手。
“如果是他的话，或许会将米尔嘉从他那儿带回来吧。”卡梅莉亚的话似乎是起了点作用，就像是无边黑暗中的一点星光，指引着陷入混沌的迷途羔羊切莫要放弃希望。
“他是谁？”
“我只在父亲的书房见过他一次。”米莉雅调整好情绪，眼神逐渐认真起来。“那人带着北方的气息，高大而威严。即便是我知道米尔嘉对你用情之深，但不可否认的是，仅仅只一面之缘，但她确实是最适合站在那位的身边。”
“确切的说，现在的米尔嘉还太稚嫩，如果在她四十岁的时候，站在他身边才是最理想的状态。”对于卡梅莉亚眼中浮动的情绪，米莉雅全都看在眼里。“那位，带着王者般深沉的气息，目光若夜晚的星空，仿佛一切在他眼中，仅仅是璀璨星河中的散碎光点。即便是离着很远，也觉得身上不住一阵阵的颤抖，那种令人瞬间臣服的压迫感，像是一把巨阙，即便是不需要锋利的刀刃就会将大地撕裂。”
“我无意冒犯，但实事求是来说，举个例子，如果米尔嘉是一把开过刃的利剑，而这个男人的博大胸怀便是可以收容一切的剑鞘。”米莉雅嘴唇动了动，目光从卡梅莉亚身上移开。“我曾做过一个梦，在那梦里，米尔嘉全身浴血，孤零零的站在已经结束战斗的战场，身边尽是……她的眼神是那样的空洞，望着我，像是在祈求我能去她身边，但我却因为害怕，一步都走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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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米尔嘉失踪的第四天，也是奥利维拉离开塔利亚的第三天。
卡梅莉亚端着酒杯站在晨塔的瞭望台上，伊莉娜和凯蒂随侍在身边。在她身后的桌子上，放着两封信。
两封都是康泰恩威斯伯爵夫人米莉雅亲手书写的信件。
只不过一封是写给米尔嘉蒂拉，另一封是回给塔利亚。
在山茶花家的信使千里迢迢地将这封信函从伯爵府上带回来时，卡梅莉亚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拆开信后一字一句地读完了整封信。她不作一言地看着，临到末了竟然自顾自地大笑起来，并将这封信揉成团，狠狠地仍在地上。但没过多久，还未等到仆人收拾，她就又将之拾起来，在桌子上平整地展开，并用夹子细心地夹了起来，并将它和之前那封信并作一起。
就这样，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痴痴地望着这两封信出神。
米尔嘉失踪了，弗兰不见了，还有那个开酒馆的也关了门，她派人打听说是，有事离开了，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三个大活人好端端的究竟去了哪里？
还有自己派回镜湖执行秘密任务的黑发少年杰里安，他竟然也同时失踪了，连他的厨师父亲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而且这四个人中的三个还都是在她的府宅里消失的，有那么多的卫兵和侍从，是谁，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带走这三个人？
若不是奥利维拉向她许下的诺言，卡梅莉亚真的会崩溃。
可一直到现在，四天已经过去了，她所关心的事情，一点消息也没有传来。
甚至连杜鲁米恩的人，都没有找上门来。这种异常的沉默让卡梅莉亚倍感压力，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似乎每一条线索都断了，而米尔嘉蒂拉这个人仿佛是从未存在过一般，完全失去了踪迹。
若不是奥利维拉向她许下的誓言，卡梅莉亚真的会相信，米尔嘉所存在的一切证据都被人细心地抹掉了。
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
好像自己的身体忽然被人掏空了，有一部分不属于自己了。
自己根本就无心于政事，眼看马上就要年终了，那堆需要审阅的报表在桌子上越堆越高。她已派人将几位一直扶持他的元老从帕拉玛塔接到塔利亚，将那些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委托他们协助处理，而真正需要她自己看的，就那么一天比一天高的堆在桌子上。她根本就不想回到书房，心思都不在那儿，就算是在那儿坐一天，又能真正看进去几页呢？
风很凉，吹在卡梅莉亚脸上，像是整个人都被冰住了那样。
“主人，叶塞尼亚司祭求见。”凯蒂的声音在她身后幽幽响起。
卡梅莉亚转回身，有着墨绿色长发的叶塞尼亚站在那里，如同一株水仙花般。
“你来了。”卡梅莉亚语气淡淡的，并不似往常对待她那般热情，这寡淡的语气倒是让凯蒂心中一动，想必是因着‘他们’触怒了卡梅莉亚，所以身为‘他们’之一的叶塞尼亚也连同遭了秧。她迟疑地看向叶塞尼亚，那人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云淡风轻。
“嗯，大概这个时候你正在矛盾是去找我还是不找我吧，所以我就来了。”
卡梅莉亚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或许再迟一会，就该是我去找你了。但若是那样，可能就没法这样说话了呢。”
叶塞尼亚嘴角一弯，眯起眼笑了起来，这是卡梅莉亚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几次见到她的笑容。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蜷起手臂。叶塞尼亚也算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特别是在父亲母亲去世后，在塔利亚，在阿拉瓦能跟她说上话的人却也寥寥。这之中除了父亲母亲安排在自己身边服侍的几个人外，真心对她好的人也只有叶塞尼亚和贝尔先生了。
“我总是在说服自己，你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你知道的，这次他们已经触及到了我的底线，我曾经很明确地说过，米尔嘉和弗兰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但没想到，竟然还是对她们下了手。”
叶塞尼亚摇摇头，径自走到卡梅莉亚身边，将她的胳膊打开，握住她的手合在胸前。
“不，小卡莉。这一切都是神的召唤，那个孩子注定要与她相遇。所以这一切，即便是违背你的意愿，也都会发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话说的让卡梅莉亚一头雾水。
叶塞尼亚挑挑眉，用温热的手掌揉搓着面前女子冰凉的手指：“新妇之子便是开启那个人的钥匙。神说，他要与她相遇，这是件好事情，你不要着急。”
“新妇？米尔嘉？”卡梅莉亚手上无端用了力，“那新妇之子……你说的是弗兰，弗兰会平安无恙的是吗？那米尔嘉呢？”
叶塞尼亚点点头，柔声说道：“嗯，吾神已在命运的齿轮上安排好了他与她相遇的事实，所以，自不必说。他一定会平安健康地长大，一直到遇见那个人。作为开启那人的钥匙，他必然是令人称羡的存在，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配的上她。”
“她……你说的是谁？弗兰要成为谁的钥匙。”卡梅莉亚急切地问道。
但叶塞尼亚却是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并不言语，她的眼神有点朦胧，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便说出口。
卡梅莉亚已和她相识多年，叶塞尼亚的为人，她也算了解一二，如果不是确定的事情，绝不会从叶塞尼亚口中说出。若是她愿意回答的，即便自己再逼问下去，她也不会开口。所以卡梅莉亚想了想，盯着她缓缓说道：“那米尔嘉呢，她又怎么样，此行……是否平安。”
“那位不会动她分毫。但他们……我确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侧过脸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去，仿佛她刚才提起的那人便是她敬畏的神明，即便是眉头稍抬一下，便是亵/渎。“毕竟是阻碍了他们的存在。”
“我知你挂心于她，但这件事你切不可急于求成，当她大彻大悟后，自然会回来。因为她是神选定的新妇，必然应该做好这样的觉悟。”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会是她和弗兰？”卡梅莉亚有点不可思议的问道。
叶塞尼亚抬起眼眸，温柔地冲她漾开了笑意。她拉着卡梅莉亚的手到桌前，将她按在座位上。“你坐下来，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很快我就要进入永恒的睡眠，若现在不说，恐怕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闻言，卡梅莉亚近乎于不可思议地回看向她。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叶塞尼亚是有异于常人的长生种，她的生命陪伴着山茶花家度过了久远的岁月。但她从何时来到这里，却从未有人告诉她，她也曾问过叶塞尼亚，但她也总是一笑了之，从来都未正面回答过。现在，她竟然说自己要进入永恒的睡眠，那意味着……是意味着死亡吗？
叶塞尼亚没有介意卡梅莉亚露出的骇然表情，只是自顾自地在旁边坐下，叫来伊莉娜为她们重新泡了一壶红茶。
“记得在你八岁生日时我给你讲过的那个故事吗？”
卡梅莉亚静下心来，想了想，然后点头回答她道：“是那位几乎同一四大陆的格维纳韦亚女王？”
“是。”叶塞尼亚墨绿色的秀发几乎掩盖了她的眼睛。“她是我所侍奉的唯一的主人，凛冬的王。混沌之神的眷属，被赋予赤红血脉之人。”
卡梅莉亚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叶塞尼亚的眼神变得飘忽，像是在努力打捞起在她浩瀚的记忆长河中的点点浮光掠影，即便是一丁点，她都要不懈余力地拾起。
“吾王之所以被众神觊觎，是因为她持有的力量不属于人间，吾王的力量即为混沌之神在人间的聚现。你要知道，即便是神祇的眷属，在那个征伐混乱的年代中，能够将四大陆一统起来是多么不易。”
卡梅莉亚点点头，她当然知道格维纳韦亚女王的丰功伟绩，她的史诗被吟游诗人编纂成歌谣在四大陆的各个角落传唱。
“但是，震慑于吾王力量的并不仅仅只是从属的王国，除了人类之外，这世界上还有精灵，兽人，还有龙族。”她的眼睛十分明亮，就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一样。
卡梅莉亚本来十分烦躁的心情，看着生平第一次这样神采飞扬的叶塞尼亚也不禁渐渐柔和了下来。
“但是，吾主因为力量过于强大，因此被……”她这一段说的含混不清，卡梅莉亚竖起耳朵正要仔细分辨，却只听见后面的“要复活她，需要一代一代血液中流淌的咒文。”
卡梅莉亚心下一惊，却只见叶塞尼亚的目光缓缓从她身上扫过。
“这咒文保护流淌着她赤红血脉的家族永世繁荣，但这毕竟是咒文，他会让每一位继承者永盛幸福，但死后却无法归入轮回，以身体筑成法阵的基本体。他们——就是执行人，获取这些，然后复活吾王。”
“……你是说，我的身上，我瑞迪忒莱尔家就是承载了这咒文的赤红血脉？”
“是的。”叶塞尼亚转头望向天空，那里有一朵像极了眼睛般的云。“死去的山茶花族人身上都会浮现出一段文字，他们会将这些文字按照规律放置在丽诺比丽的银眼中，而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位置。”
这个位置，只属于卡梅莉亚——山茶花家最后的血脉。
“所以‘他们’的目的只是想顺利地让我度过一生，然后取得山茶花的文字，是吗？”卡梅莉亚清了清嗓子，端起红茶抿了一口。
叶塞尼亚颔首。
“而米尔嘉就是他们的阻碍，因为我只有和key结合后，那段文字才能显现。”
……
一阵短暂的沉默，这个房间中一共有四个人，但是没有一个人出声，悄无声息的。
外面。
落雪了。
“那么你是谁？”半晌，卡梅莉亚才柔柔开了腔。
“我臣服于荣耀的格维纳韦亚，叶塞尼亚冯索尔兹伯朗尼，任塞缪尔宫殿的祭祀主持。”她将手置于左胸，丰满的胸膛微微挺起，注视着卡梅莉亚的双眼，眼中，满是骄傲。
“呵！塞缪尔宫殿？”卡梅莉亚眼睛一亮，“我听说过这个地方，荒芜的塞缪尔沙漠中有一堵叹息之墙，据说叹息之墙另一端便是连接着恶魔的故乡，往生者的异世途。”
叶塞尼亚仿佛陷入了回忆，神色有点戚戚然，眸子上仿佛是覆上了一层水雾，半晌她才幽然说道。“是的，荒芜的……塞缪尔。那曾经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人们在那里安居乐业，没有纷争。一直到吾主将拥有洞察世人的力量的朝圣之眼安置在那里，用来监视那些图谋不轨的妄想者……。
“那你不想复活她吗？”女大公坐直了身躯，徐徐问道。
叶塞尼亚的笑容中掺着疲惫，她摇摇头，“我曾经也这么想过，但这一路走来，我觉得女王最应得到的是永恒的睡眠。”
“那么你——”
“这是我的任务，我已经等待了那么多年，我必须要完成这项任务才有资格到她那里去。”说完，叶塞尼亚慈爱的摸了摸卡梅莉亚的头。
卡梅莉亚将她的手拿了下来，用力的攥着。
“……叶塞尼亚，我曾经追问过你无数遍的问题，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卡梅莉亚蓝色的眼眸中带着无比的决绝。
叶塞尼亚叹了口气，“他们只是一群被利欲熏心的人而已。他们的先祖，都曾是女王最忠心不二的臣子，而现在，时过境迁，最初的意志也渐渐偏移。但是——”
她抓疼了她的手。
“但他们依然握有回收文字的能力。”
“所以我帮不了你什么，卡莉。但你应该知道，他们的目的只是你死后所留下的文字，所以只要能让他们顺利的取得文字，米尔嘉的生命便有保证。”
那手中的力度豁然消失，卡梅莉亚站起身来，“那我就得跟奥利维拉结婚吗？好吧，可以，如果这是他们愿望的话，我会答应立即举办婚礼。”
叶塞尼亚看着面前的女子，心中涌上莫名的酸楚，她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卡梅莉亚的为人，她其实看的比谁都清楚。但即便是这样，女祭司还是咬牙说道：“不要忘了，你必须爱上key，全心全意。”
卡梅莉亚仿佛一下子失了力，明知道一定会这样的，但没想到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要让自己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她竟然说不出口。是否定，还是肯定。她一下子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眼泪就这样，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滑落，重重地跌落到地上。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还有些不可思议的伸出手去擦拭，但却是，止不住。
这时一个柔软的身体将她拥入怀里，叶塞尼亚的体温很凉，凉的吓人。
她的肩膀上搭上了一双温暖的手，是凯蒂。
卡梅莉亚的右手被人牢牢地捧在掌心，是伊莉娜。
“主人，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此时伊莉娜早已经泣不成声。
卡梅莉亚疯狂地想要控制住自己，她对自己说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但是，依旧颤抖不止的身体早已暴露了她最脆弱的神经。为了保护她一世平安……
绷断了。
米尔嘉，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什么话要说，我心里难受。
第54章 chapter51
“那你又何必去在意米尔嘉是生是死？”叶塞尼亚的声音至今还如擂鼓一般在女大公耳边回响。
——我若全心全意地爱上别人，那米尔嘉对我来说，又算什么呢？
卡梅莉亚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轨迹，眼见年关迫近，她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责任压得她几乎无暇去自怨自艾，只是在工作的间隙，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停留在永远停驻在塔利亚上方的那朵似银色眼睛一般的云朵上。
奥利维拉那儿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米尔嘉和弗兰现在又究竟是否平安？
“我该怎么做呢？”她不禁喃喃道出声来。
侍奉在旁的伊莉娜忍不住咬了下唇，也只是不做声，因为她知道，现在，没有人能安慰她，没有人有这种权利。
阿拉瓦宫自一个月前那场骚乱后终于恢复了宁静，但在这样压抑的情绪下，每个人都如履薄冰，特别是卡梅莉亚的亲近侍从，也许只是一个不经意中地怜悯眼神，就会将他们的主人全部摧毁。
直到一个周六的下午，外面飘起了雪花。
有人来敲她的门。在卡梅莉亚的示意下，伊莉娜去将门打开，一个美丽的姑娘站在她面前。
伊莉娜的呼吸凝滞了一下，心中一沉。但那个美丽的姑娘忽然对她打了手势，这让伊莉娜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便如往常一般尊敬地行礼，然后向她的主人报告。
“主人，芙罗拉小姐前来求见。”
卡梅莉亚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还是埋头在报表中，只是淡淡地应付道：“问问她有什么事，我有点忙，如果有需要可以让她去找凯蒂。”
站在门口的芙罗拉自然听得清楚，不自然的握起了手，脸上漫起了红。以前卡梅莉亚从来不是这样对待她的，而且自己也被埃伦劝阻消失在她眼前了那么久，竟然，还是这样的结果。
也只怪她，竟然在卡梅莉亚邀她去看歌剧的时候，提起了那个人的名字。她明明知道卡梅莉亚心有所属，但只怪自己还抱着那一丝丝的幻想，竟然荒谬地提起了婚约者的事……现在想来真是糊涂，这也最终惹恼了卡梅莉亚，让她拂袖而去，在歌剧还未起兴时便离开了包厢。是的，虽然是应大公所约，她本以为自己可以试着安慰她，却没想到换来的，只是这样的一骑绝尘。
她竟然连自己的面都不愿再见。
“请把这个，交给大公。”芙罗拉咬咬嘴唇，她的眸子异常明亮，所有需要她自责懊恼的事情她早已想的透彻，“我会再来求见。”
她将手中的一个小盒子交给了伊莉娜，然后朝着卡梅莉亚的方向行了个礼，然后腰板挺直地转身离开。
伊莉娜看看手中塞的盒子，显然是精心包装过的。她掂量了一下重量，似乎是……
她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卡梅莉亚，然后迅速地做出决断，反手将屋门带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个盒子，放在一个离卡梅莉亚稍远一些的书架上。这个角落主人并不常来，也许，有一天，她会想看看的。
“她竟然对我说，让我喝下忘忧草的汁液和她在一起，这真是可笑，看来我取向的问题真是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卡梅莉亚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伊莉娜却是能听见的。她摇摇头，叹了口气，然后重新走回卡梅莉亚身边。
“我爱米尔嘉，并非因为她是女人，而仅仅因为他是米尔嘉。你说，他们为什么不明白呢？”她停下了笔，嘴唇紧抿，似乎是欲言又止。“你说，如果把一个人的心挖出来，那还能活多久呢……”女大公抬起头，看向侍奉在侧的伊莉娜，好看的眉眼中尽是疲惫。“我这里好像被人剜开了一个洞，我都能够听到有风从这个洞里呼啸而过。这不怪任何人，是的我没有理由去迁怒于别人。可我这样还能坚持多久？我很迷茫，我生存的意义究竟是为何？”
伊莉娜紧抿着嘴唇，她清楚的知道，卡梅莉亚的此番问话并不需要她来做任何回答。
“也许是我错了，是我自己一步一步的把自己逼到这个境界。也许我早该确定下我的未婚夫，而不是任由自己在长姐吾主面前许下要跟她一生一世的誓言。”
卡梅莉亚的笑声在这个屋子中响起来，显得异常突兀。
她疯了，她恨不得自己的理智消失殆尽。但她不能，作为瑞迪忒莱尔家唯一的主宰，她应该去做的事情原本就要比自己希望去做的事情要多得多。
“但即便是这样，现在也由不得我回头。伊莉娜，去通知凯蒂，我要去一趟康泰恩威斯，现在就去。”女大公不动声色的吩咐下去，眼下她正好可以借着这个名义上造访的机会借机去试探一下米莉雅的口风，毕竟有些东西，假如手握信息通路的康泰恩威斯伯爵愿意透露给她知晓，那夫妻间不动声色的闲谈显然是最好的方式。但对于目前的状况来说，能够通过第三者的口得到一些消息，对她来说虽然是杯水车薪，但好过于摸不清楚状况。
“是的，主人。”
幽垂的星幕伴随着泛鱼肚白的夜空离去渐渐醒来，不得不说的是多米尼卡的天空在四大陆上看起来是那么的不一样，蔚蓝的天空，云层低压，像是一抬手就能够触碰的到。这样的浮光艳丽映在女大公苍白的脸上，像是给她那青涩的脸孔抹上了一些令人捉摸不透的颜色。晨曦照拂在马车窗沿上，借着金色的绘纹微微反射着细微的光芒。
伊莉娜见她醒来，伸出手来将她披着的狐狸毛大衣往上掖了掖：“昨天晚上很冷，我看您翻了好几个身睡得并不踏实，会不会着凉，有否觉得不适？”
卡梅莉亚略微一愣，旋即摇摇头：“做了个噩梦，本想着醒了就能挣脱出来，没想到再闭眼还是接着那段继续演了下去。”她接过伊莉娜递来的杯子,歪头想了想：“明明很清晰的事，结果现在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伊莉娜温和地笑着安慰她：“这样是最好不过了，正说明，梦中出现的无论怎样都不会成为现实。”
“希望是这样吧，我只记得，梦里面有米尔嘉，其余的，就像记忆中忽然缺失了一样。”她揉了揉眼睛，目光瞥向窗外。“我记得这个地方，威尔达，小时候和父亲母亲去拜访文森特先生的时候一直是从这儿走。”
她清澈的眸子像是蒙上一层遥远的回忆：“现在离博多还有一段距离，你去前面把凯蒂叫来吧。”她语气缓了下来，伊莉娜知道卡梅莉亚是要让她去休息一下，便也没有推辞，去前面唤了凯蒂过来。
虽然是一路往西南去，但已经是冰雪女神眷顾的季节，就算是多米尼卡最南边横纵山脉也是一片银白呢……伊莉娜裹着厚厚的毛毯蜷缩在马夫身后，扭过头目光飘向远处朦朦胧胧的高大山峦。是的，跨过横纵山脉，那里有一片辽阔的平原，伫立在森林边缘的运河都市，中心广场上两座标志性的洁白双子塔高高耸立，是她父母的故乡。她虽然出生于多米尼卡，但一想到那被圣化的城市，胸中依然不能自己。
她虽然受雇于山茶花家，但却并非像凯蒂一样。而且她的主人曾经许诺她，无论是离开还是归来，只要她愿意，塔利亚威严之门旁的侍从之路永远是为她敞开的。
一想到这儿，心里就很温暖。
那个人的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伊莉娜困倦地闭上眼，嘴角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似乎是好久没更新了。
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关照，我会抽空更新的。
第55章 chapter52
鲜花之都博多
这里一切都与塔利亚不同，当卡梅莉亚踏进城来，才发现这与她刚才在外面见到的那段灰蒙蒙的城墙截然相反。
撞进眼帘里的尽是跳跃的艳红，家家户户窗台上的小花篮映在被粉刷成五颜六色的艳丽墙壁上，虽然有点恶俗，但还是让人不由得心神亢奋。尽管还是冬天，但博多的布莱克顿集市依旧是热闹非凡，做买卖的商人吆喝的如火如荼。集市里人山人海，满目尽是攒动的人头，这样一下次从城市规划的井井有条的塔利亚一下子投身到这城市门口就是市集的卡梅莉亚十分不适应。
这儿反而不像是个都城，而更像是那种在国境线上聚集着来自各方的通行商贩并着一些流亡之徒与兵痞混杂的喧闹小镇。
“这正是博多的特色，不是吗？”女大公抬眼看看对面的凯蒂，眼底滑过一丝狡黠：“屋子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是女主人精挑细选的，也就是说屋子的品味等同于女主人的品味。不知道是不是每位到访客人都会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主人一家的用心良苦呢。”
“虽然我并不认为这出自米莉雅夫人的本意，但去年柏罗坦先生在造访博多后曾在《新太阳报》上发表刊文，对博多的规划设计赞誉有加。卡李维嘉大人在新基洛的新筑的别馆就是加以这种看似杂乱无章的概念设计的。”
“呵呵，这倒是有趣说不定是米莉雅给他搬了座金山，让这个自诩为艺术家的活跃分子给她涨涨面子。”她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卡李维嘉是个严谨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傻事……回去把那篇报道给我找出来，我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吹捧伯爵夫人的创意的。”
“遵命……”正说着话，凯蒂的视线仿若凝固在窗外某一点上。
卡梅莉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就在那一刻，一头熟悉的金发跃进眼帘，那被白色衬衫酒红色马靴长裤包裹住的身形似乎触动了她身上的某一个点，浑身的毛孔扩张开来，血液顺着脚背径直往上涌来。她瞳孔孑然放大，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主人，是米莉雅夫人。”凯蒂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主人认错了人，出声提醒。
米莉雅……
哦对，是米莉雅。卡梅莉亚忽然意识到这点，讪讪地回过神来。她下意识的揉了揉眼角，只觉得头皮发紧，里面像是有飞蛾在扑腾翅膀，震的她隐隐作疼。
“不必在这里停留。”
凯蒂有节奏地拍了拍车门，马车继续行进。
只是卡梅莉亚还有些不死心的将余光抛向那抹金色，一直到从视线中消失。
“米尔嘉和奥菲虽然都是金发，但刚才那一瞬间，我有些晃神，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看到的是谁。米莉雅跟米尔嘉是姐妹，即便是像也不足为奇。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中竟然有一抹奥菲的影子，一晃而过。”
凯蒂正色道：“现在能够确实作为夫人助力的，只有兰斯洛将军了。”
卡梅莉亚颔首：“麦田矛戈的材料你已经准备妥当了吧？不管怎么说，在名义上康泰恩威斯伯爵都是那只老狐狸的女婿，他是否愿意帮助我们决定了之后处理的难以程度，即便是度拉姆已经揽下了这个差事，但我还是觉得这中间一定有关系到塔利亚的部分。被别人套在秘密里，可不是件舒服的事情。”
正说话间，忽然车厢内昏暗了下来，她们穿过一座拱门，车夫收紧缰绳，马匹低啸着在原地跺起了脚。车停稳后，凯蒂打开了车门。康泰恩威斯的管家弓腰行礼，卡梅莉亚目视前方，微微收紧了下颚，接下了凯蒂和伊莉娜递来的手。
“公爵陛下，我仅代表博多，对您的莅临致以无上的欢迎。”管家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操着一口流利的四大陆官方标准语。卡梅莉亚用余光扫过他，眼神飘向东南方向二楼的一个房间，略颔首。
“我是博多执行官查尔哈斯，聆听您的吩咐。”
凯蒂走上前优雅地回礼，并自我介绍道：“吾乃塔利亚随侍官长凯瑟琳娜。”
早在卡梅莉亚一行抵达博多前，塔利亚的传令官便已提前将她们到来的消息通知给康泰恩威斯府上，至于官方此行的目的也早已被记入双方往来会晤的登记簿中。因为伯爵并未在城中，于是今日当值的管家，也就是执行官才会代表主人前来迎接。
“公爵陛下旅途一定相当疲倦，请稍事休息，我们已将您到访的消息通知主人，相信他一接到消息便很快会赶回来。”
“那就有劳阁下了……”
正在两人安排接洽的时候，卡梅莉亚的声音淡淡的飘了过来：“伯爵夫人是否在府上？”
查尔哈斯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转身面对卡梅莉亚恭敬地说道：“夫人现在并未回来，她在城中督查建筑。如果您有急事的话，我现在就派人去通知夫人。”
“不必，我在这儿等他们就好。”
在查尔哈斯的带领下，卡梅莉亚在安排好的休息室等待康泰恩威斯夫妇归来。伊莉娜随侍在身旁，凯蒂则随同查尔哈斯去厨房安排午饭和其他的事情。
一直待到傍晚十分，米莉雅才回来。
当她听到卡梅莉亚登门拜访的消息时似乎是有不小的担忧，她自然是猜到了卡梅莉亚前来博多的理由，当女主人梳洗完毕邀约卡梅莉亚共进晚餐时，还能隐约看到她脸上的疲惫之色。
真不愧是鲜花之都，在多米尼卡这片并不是十分富庶的土地上，珍稀佐味香料一向是高如天价。而在博多，这一切仿佛就像是靠种地为生的农民家里总是不乏大自然的馈赠一样。即便是一向对美食并不抱有太多兴趣的卡梅莉亚，也觉得招一个好厨子是多么重要。而这做菜的基本调味品，也并非仅仅是靠盐和酒就能够做出无与伦比的佳肴。
“是什么让我们的女主人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卡梅莉亚放下刀叉，接过递来的方巾抿了抿嘴，淡淡地开了口。
“……我只是，从未有过这样无助的感觉。你知道，我习惯于掌握一切。”女主人笑的有些勉强。
卡梅莉亚叹了口气，伸出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你本来想阻止她，但却忘记了她还是一个母亲。”
“你说的没错。我并无子嗣，所以从未曾想过会是这样。我很后悔自己没有亲自去塔利亚，而是写了一封信让人转交给她。”与几月前的会面相比，现在座在她面前的米莉雅虽然仍是那么优雅美丽，但她眉宇间却是掩饰不住的忧伤憔悴。她的声音薄薄的，像是一张容易被撕裂的纸。
这样的开场未免有些尴尬，卡梅莉亚便转移了话题。“或许那只是米尔嘉的私人事情，她只是不想让我们知道而已。你明白的，尽管我现在还能安静地坐在这儿和你一起用餐，但并不代表我心里也是如此。”她话音拖得很长，“不过作为一个成年人，我相信她在做这件事之前不会没有用这儿思考过。”卡梅莉亚的手指轻轻地在额头上点了几下。
“而且……你且暂时安下心来，兰斯洛的人情我已经结下来，相信有了银叶家族的助力，米尔嘉和弗兰一定会安全归来。”
米莉雅睁大了双眼，“你是说，兰斯洛愿意帮助我们？可兰斯洛卿现在不是被吾王贬在南方……”
“我拜托了奥利维拉。”
“……”美丽的伯爵夫人垂下了眼帘，半晌没有说话，她只是沉默地用绢布拭净了手。
“如果是他的话，或许会将米尔嘉从他那儿带回来吧。”卡梅莉亚的话似乎是起了点作用，就像是无边黑暗中的一点星光，指引着陷入混沌的迷途羔羊切莫要放弃希望。
“他是谁？”
“我只在父亲的书房见过他一次。”米莉雅调整好情绪，眼神逐渐认真起来。“那人带着北方的气息，高大而威严。即便是我知道米尔嘉对你用情之深，但不可否认的是，仅仅只一面之缘，但她确实是最适合站在那位的身边。”
“确切的说，现在的米尔嘉还太稚嫩，如果在她四十岁的时候，站在他身边才是最理想的状态。”对于卡梅莉亚眼中浮动的情绪，米莉雅全都看在眼里。“那位，带着王者般深沉的气息，目光若夜晚的星空，仿佛一切在他眼中，仅仅是璀璨星河中的散碎光点。即便是离着很远，也觉得身上不住一阵阵的颤抖，那种令人瞬间臣服的压迫感，像是一把巨阙，即便是不需要锋利的刀刃就会将大地撕裂。”
“我无意冒犯，但实事求是来说，举个例子，如果米尔嘉是一把开过刃的利剑，而这个男人的博大胸怀便是可以收容一切的剑鞘。”米莉雅嘴唇动了动，目光从卡梅莉亚身上移开。“我曾做过一个梦，在那梦里，米尔嘉全身浴血，孤零零的站在已经结束战斗的战场，身边尽是……她的眼神是那样的空洞，望着我，像是在祈求我能去她身边，但我却因为害怕，一步都走不动。”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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