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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节

    伯母好,我是你女儿的女朋友 作者:东方句芒

    第13节

    就在这时,出事了。五点小小的星光驰入西面的天空,像闪电一样拐来拐去。一点星光消失了,其他四点则迅速聚拢。蓦地—迸出耀眼的光芒。亮极了,晃得昂德希尔上方的眼睛一阵阵刺痛,连视线都模糊不清了。但侧面的眼睛还能看见,光芒越来越盛,比黯淡无光的太阳明亮一千倍,在昂德希尔身边投下幢幢黑影。四道光芒的亮度仍在不断增强,舍坎纳只觉得热量透进自己背壳外的防护服。四周的气凝雪喷泉似的冲天而起,白色雾气被照得闪闪发亮。温度仍在持续上升,烤得全身发烫—然后,热力消失了。但他的后背很长一段时间仍然觉得暖洋洋的,就像光明中期的夏日走在树荫下的感觉。

    雾气在他们周围飞旋,形成了风。自从离开潜水箱,这是他们头一次看到风。裹在雪雾中,雪雾吸走他们的热量。顿时觉得冷了。他们的靴子可以在雪中保暖,但衣服却不行。设计防护服时没想到他们会浸在厚厚的雪中。那几道光芒暗下去了,空气和水重新冷却,凝成晶体落回地面。昂德希尔冒险用头顶的眼睛向上望去,四个耀眼的光点已经铺开形成光圈,就在他的注视下渐渐变暗。光圈交汇处,他看见了一层光芒重叠的颤动的光晕,像霞光。这样看来,它们有既定的活动范围、飞行角度。紧密排列,像规整的四面体的四个角?真美啊,……可它们的活动范围在哪儿?像球状闪电一样,离地面只有几百码?

    再过几分钟,它们的光芒就会暗下去,再也看不到了。可天上又出现了其他闪光,就在东面那道山岭之上,明亮地闪烁着。在西面,许多针尖大的光点射向天顶,速度飞快,在背后搅起一片颤动的光晕。

    四名组员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一时间,昂纳白铁血战士的形象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敬畏。他跌跌撞撞离开雪橇,一只手搭在舍坎纳背上。近距离传声管传来的声音只勉强听得见。“是什么,舍坎纳?”

    “不知道。”他感到昂纳白的手在哆嗦,“但总有一天,我们会弄明白的……咱们走吧,军士。”

    小组停止补充,像弹簧发动的木偶骤然启动,重新踏上征途。天上的奇观仍在继续,不再像刚才那样出现四个烈焰夺目的太阳,但闪烁的流光仍然比任何霞光更加美丽、耀眼。两颗星星从西面划破黑沉沉的天幕,一路向东,速度越来越快,在东面天高处同时炸成两团白光。和刚才燃烧的四个太阳一样,只不过强度小得多。光芒铺开,暗下去,从中又射出几道光,沿两颗星星适才的飞行方向飞去,重新照亮刚才闪光、现在黑暗的地方。

    最壮丽的景象过去了,天上只剩下鬼火般飘来飘去的光点。如果它们跟真正的霞光一样,距地面只有几百哩,那这些光芒中所蕴含的能量可了不得。如果离他们头顶不远,或许他们看到的只是夏天闪电在深黑期的对应物。不管是什么,能看到这样瑰丽的奇观,冒再大的风险都值得。

    他们终于来到逛弗人兵站边缘。沿着斜坡走进兵站时,仍能看见天上奇异的霞光。

    目标的选择方面从来没有多大分歧,仍是昂德希尔初遇维多利亚·史密斯那个下午所提出的那批目标。只要能够深人深黑期,四名携带炸药的战士肯定可以沉重打击敌人,破坏其燃料堆积场、野战部队潜伏的浅层渊蔽,说不定还能消灭遨弗人的司令部。不过,这些目标虽然重要,单凭这些,昂德希尔还是无法取得他所需要的巨额资金。

    但是另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双方的战争机器都作出了最大努力,尽力延长己方在暗黑期的战斗时间,以期在敌人进人冬眠状态后取得有利态势。等新太阳重新亮起的时候,第一支完成战斗准备出现在战场上的军队就能取得决定性的对敌优势。

    第36章 chapter36

    双方都为那一刻建立起了巨大的军需储备场。这类储备场与渐暗期、暗黑初期的军需储备有很大的不同。现代科学已经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明确了一点:新太阳几天、甚至几小时之内就会全面复苏。此后许多天内,它是一个释放出骇人热量的炽热的魔鬼,比光明中期和渐暗期亮一百多倍。除了最坚固的建筑外,每一世代的普通建筑物都会遭到彻底破坏。摧毁它们的不是暗黑期的严寒,而是新太阳的热量大爆炸。

    这道斜坡便通向邀弗人的前沿军需储备场。前线还有许多别的储备场,但这一个是为梯次配备在第一波尖兵之后的遨弗主力部队提供补给的。没有它,遨弗人最精锐的部队只好置身战事之外,进攻王国的先头部队便会失去增援。据陆战指挥部推算,只要消灭这个军火堆积场,对方就会被迫在不利的条件下接受停火。即使他们继续顽抗,也会被王队一鼓荡平。实现这个目标,需要的只是四名战士,加上巧妙计划的破坏。

    ……前提是沿坡而下的四名战士不中途冻死。坡地上只积了很少的气凝雪,石板路缝隙中偶尔会有一簇枯死的灌木。现在的中途停步已经收集不起多少放热质了,相反,他们还不得不把一桶桶放热质从尼兹尼莫和昂纳白拉的雪橇上传向前来。黑暗紧紧笼罩着他们,打破黑暗的只有泼撒的放热质间或发出的一缕光。情报部门说,这道斜坡只有不到两百码……前面亮起一团光。总算走到头了。小组摇摇晃晃走下斜坡,走进平地。过去这里是敞地,现在却搭起了银色棚子,以防新太阳烤坏装备。这是一片棚柱形成的森林。棚子有的地方被积雪压坏了,但大部分完好无损。微光下,他们辨认出了蒸汽发动机、铺轨机、机枪车、装甲车。天色虽暗,还是能看到四处银漆发出的银光。等新太阳重放光芒时,这里短时间内便会一切就绪。冰雪融化形成的洪流将流进蛛网般密布这个地区的沟渠,逛弗战士会从附近的渊数中一跃而起,冲进存放车辆的地点。洪水将汇进蓄水池,再喷射出来,降低附近的温度。会有一段疯狂忙乱的时间,人们忙着检查储备的物品和机械,再用一段时间修复两百多年的黑暗和几个小时的炽热所造成的破坏。之后,军队便会沿着上级认为将给他们带来胜利的方向前进。这是无数世代深人研究暗黑期和新太阳性质的成果。据情报分析,在许多方面,敌人的军需储备技术比己方高明。

    伦克纳把大家召集到一起,让其他三人可以同时听到他的话。“我敢打赌,他们在这附近肯定埋伏了尖兵,新太阳亮起后一个小时就可以赶到。可眼下嘛,这儿全是咱们的了……好了,按计划行动,补充放热质,散开。吉尔,你行吗?”

    吉尔·黑文下坡时东倒西歪,像个折断腿的醉汉。舍坎纳估计他的冻伤已经从中肢延伸到负责行走的腿脚部分了。但吉尔一听昂纳白的话,身子一挺,声音几乎听不出异样。“军士长,吃了多少苦头才熬到这儿,我可不会坐在一边,千瞪着你们干活儿。我的工作我能做好。”

    准备攀登第一道陡坡时,吉尔的末日到了。小组这时已经扔掉雪橇,剩下的路程只能依靠各人背负的放热袋中储蓄的放热质和空气。吉尔第二次挣脱安全绳,迈着奇特的瞒珊步伐跑开了。尼兹尼莫也解开安全绳尾追而去。安泊是位大个子女人,刚才还能制伏吉尔·黑文二但这一次情况不同,吉尔已经彻底黑迷了。她刚在山崖边揪住他,吉尔一个转身,狠狠给了她几拳。安拍向后一个踉跄,手一松。伦克纳和舍坎纳赶了上来,但晚了一步。黑文的几条胳膊四处一阵乱打,脚下一绊,跌向山崖下的凹地。

    一只个人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安拍开始滑下山崖,几条腿探着下面的气凝雪,想找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昂纳白和昂德希尔一把抓住她,使劲把她向上拽。

    “不,让我下去!他冻伤了,但还有机会。咱们可以背着他回去。”

    昂德希尔身体探出山崖,向下望了很久。吉尔摔下去时撞在□□的岩石上,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就算现在还没死,不等他们把他弄上来,脱水和严寒就会要了他的命。伦克纳一定也看出来了。“他完了,安拍。”他轻声说,接着重又拿出军士长的严厉嗓门,“可我们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静了一会儿,安拍没攀在崖上的几只手默默地蜷了起来,认可伦克纳的话。但舍坎纳没有听到她吐出一个字。安拍重新攀上来,和大家一起再次系好安全绳,联好传声管。

    三个人继续攀登。现在的速度快多了。

    到达目的地时,他们只剩下几夸脱尚有活性的放热质了。暗黑期之前,这片山区是一处茂密的森林,归一个遨弗贵族所有,是他的猎场。森林后的石壁上有一道裂隙,通往一个天然形成的渊数。任何大型野兽的栖息地都有这种可供动物藏身的渊数。这些地方开垦出来之后,人们通常会扩大天然渊数,供人类使用。少数未利用的渊数便荒废了。舍坎纳猜不出协和国的情报机构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可能附近的遨弗人中有协和国的间谍吧。问题是这个渊数没有事先收拾过,像布伦纳戈蛮荒地那些天然渊数一样荒凉。

    小组里真正打过猎的只有尼兹尼莫一个人。她和昂纳白砍倒二株横在洞口当成障碍物的荆柳,向下爬了进去。舍坎纳攀在洞口,把发光发热的放热质垂下去。“我看见了五个冬眠塘……两头成年泰伦特兽1。把光再垂下来点儿。”

    舍坎纳把身体朝洞里更探进去一些,体重大半攀在洞口的荆柳上。伸下去的手里拿着放热质,绿光可以一直照到洞底。现在他可以看到两个冬眠塘,上面几乎一点气凝需都没有。这是典型的冬眠塘,冰面凝结得平平的,连一个气泡都没有。他望望冰下沉睡的动物,它的眼睛是睁开的,冰冻的眸子反射着放热质发出的绿光。老天,这家伙真大呀!虽然个子大,但肯定是头雄兽2,它身上攀着几十头幼兽。

    “其他塘里都是储备的食物。不用说,是暗黑期之前刚捕获的新鲜猎物。”新太阳亮起的头一年,这样一对泰伦特兽会继续留在它们的渊数中不出来,靠储存的食物维生。

    这期间,幼兽渐渐长大,同时学习猎杀的本领,等烈焰和洪水退下去之后就用得上了。泰伦特兽是纯粹的肉食动物,智力也远不如施拉特兽。问题是它们的模样跟人很相似。杀死它们、夺取它们的食物,这些都是必要的,但这种事不像打猎,倒更像暗黑谋杀。

    这项工作又花了一个小时,几乎耗尽了他们剩余的放热质。于个人最后一次爬上地面,用荆柳尽可能设好障碍。昂德希尔已经有几处肩关节冻僵了,左边几只手的指尖也麻木了。最后几个小时里,他们的防护服遭了很大的罪,破了好些处,只能临时贴上块东西凑合。因为摆弄气凝雪和放热质,安拍几只手腕处的防护服全烧没了。他们只好由着一些肢腿冻僵。她说不定会被截掉几只手。但气个人还是不顾严寒,在外面多站了一会儿。

    最后,安拍道:“咱们应该算胜利了,对吗?”

    昂纳自的声音坚定有力,“对。还有,吉尔也会这么说的,相信我的话吧。”

    带着一丝伤感,砚个人肢腿交缠,简直跟戈克纳的那座“追求协和”的雕塑一模一样,连损失了一个人都一样。

    安泊顿·尼兹尼莫钻进石壁裂隙,穿进荆柳障时激起一阵绿蒙蒙的光。下到洞底之后,她会把剩余的放热质倒进冬眠塘,冰会融成一堆冰冷的淤泥,他们可以在里面钻个洞。到时候,他们会敞开衣服,只盼全身能均匀冻结二当然,风险很大,但他们毫无办法,只能听天由命。安泊是安泊顿的昵称“最后看看吧,舍坎纳。看看你的成就。”昂纳白的声音不像刚才那么斩钉截铁了。安拍·尼兹尼莫是个地地道道的战士,和她在一起时,昂纳白也是个战士。但现在任务完成了,他好像退出了战士模式,一脸疲倦,累得肚子都抬不起来,都快碰到地上的气凝雪了。

    昂德希尔极目远望。他们所在的地方比逛弗人的军火堆积场高几百叹。霞光、划过天幕的星星、天空中的闪光—这一切早就不见了。天色昏暗,但星光照耀下,仍然看得见遨弗人的军火堆积场,掺杂着一块块黑色,衬在被星光照得灰白的气凝雪上,分外触目。那是他们四处喷涂的黑色涂料。

    第37章 chapter37

    “看上去真是太儿戏了。”昂纳白道,“几百磅黑颜料。你真觉得会起作用?”

    “哦,当然。等新太阳重新亮起,几个小时之内,黑色涂料就会让迅弗人的装备产生高热,任何装备都抵抗不住。你知道是什么效果。”事实上,那些测试是昂纳白自己设计的,将百倍于光明中期的热量投射到涂着黑色涂料的金属上。几分钟内,金属零件相联的部位就会融化,焊死在一起:轴承粘在套筒上,活塞凝在气缸上,车轮融在铁轨上。敌军最重要的前方补给场肯定全完了,他们只得重新退人地下。

    “你这一招只能玩这一回,舍坎纳。几道障碍物,几颗地雷,轻轻松松就能把咱们挡住、干掉。”

    “当然。但其他方面也会改变。这是我们蜘蛛人冬眠的最后一个暗黑期。下一次,醒着的不再只有四个身穿供气服的人,整个世界都会清醒地度过暗黑期。伦克纳,我们要开垦暗黑期,在暗黑期殖民。”

    昂纳自大笑起来,显然压根儿不相信。他挥手让昂德希尔先走,钻进石壁裂隙,进人渊蔽。虽然精疲力竭,军士还是要最后一个撤退,最后一个安置好障碍物。

    青河探险舰队残余部分的管理主任二”他站起来,轻轻拍拍文尼的肩膀。文尼瞪眼望着这个易莫金人走出房间。管理主任?

    雷诺特带给文尼一套组合视窗,里面包含的内容他简直无法接受。不可能全是谎言……一千四百名青河人死亡,接近舰队全员的半数。青河的七艘主力星际飞船中四艘被摧毁,余下三艘的磁场吸附式推进器损坏了。小型艘只大多不是被击毁,便是遭到重创。劳的人正急着回收战斗中散逸在近地轨道的失散人员和船只。他们仍然希望将“联合行动”继续下去。从阿拉克尼星球已经拉回来大批挥发矿和普通矿石,这些原料足以维持易莫金人正在兴建的居住区。居住区不止一个,位于这个星系恒星与行星之间的拉格朗日1点。

    她让他看了幸存者名单。范·纽文上的人员全部死亡,包括帕克司令和贸易委员会的好几名委员。未遭摧毁的舰船乘员大多还活着,但其中的高级官员都被冷冻起来了。

    【1拉格朗日点是以著名的法国数学家和力学家拉格朗日命名的空间中的一个点,也被称为太空中的天平点。它存在于两个大的天体之间,由于受到两个天体的重力影响,位于这一点上的小型物体可以相对保持平衡,不需要动力推进以抵消引力作用二在任何两个大型天体之间,比如太阳和木星、地球和月球之间,理论上都存在五个拉格朗日点。】

    在登陆艇的最后一刻,文尼的头撕裂般疼。但现在,疼痛已经无影无踪。据雷诺特说,他们已经治愈了他“不幸摧患的传染病”。谁都看得出来,只有经过工程改进的生化武器才能选择那么巧的时机全面发作。易莫金人撒谎的目的只是客气,几乎不是为了掩饰真相。他们从一开始就计划先发制人,从来没打过别的主意。

    至少,安妮·雷诺特撒谎的时候一本正经,并没有笑。不过她几乎从来没笑过。人力资源部主任雷诺特。就连特里克西娅都没意识到这个头衔的含意。雷诺特从来不直视伊泽尔的眼睛,最初他还以为她尚有一丝最起码的羞愧之心,后来才慢慢发现不是这个原因。在雷诺特看来,他的脸和舱壁一样毫无意思,引不起她的半点兴趣。她没把他看作一个人,对死者也没有分毫羞愧之心。

    伊泽尔平静地读着报告,不动声色,就连看到萨姆·多特兰的死讯时也没有惊呼出声。特里克西娅的名字不在阵亡者名单上。他开始看没有进人冬眠状态的幸存者名单,上面同时开列出他们的安置情况。移送青河营帐的有将近三百人,已经全部转移到ll点。伊泽尔的目光扫过名单,回想这些人:全是低级别人员,几乎没有特莱兰专家,也没有青河学者。没有特里克西娅,邦索尔。他调人下一个窗口……另一份名单。特里克西娅!她的名字在这儿,列入一个称为“语言部”的单位。

    伊泽尔从视窗上抬起头,尽力用随便的语气道:“这个,嗯,列在这些名字旁边的字,是什么意思?”列在特里克西娅旁边。

    “‘聚能’。”

    “什么意思?”尽管他不愿意,但语气中还是流露出一股焦虑。

    “这些人仍在治疗。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容易复原。”她的眼光冷漠,毫无表情。

    第二天,劳又来了。

    “该把你介绍给你的新下属了。”他说。他们飘过一段长长的、笔直的走廊,来到停放交通工具的气密门。这个营地和宴会场馆不是同一个地方,稍稍有点重力,好像是建在一颗小行星上。停在气密门外的交通艇比青河带来的所有交通艇都更大些,装饰繁富,十分豪华,但又带着点原始味儿。船舱内摆放着低矮的桌子,还有一个环形吧台。他们四周是一圈宽大的视窗,显示着艇外的情况。都是肉眼可见的自然图像,没有经过增强处理。有一会儿工夫,劳没有打扰他,任他向外观看。

    交通艇正从一个接地1营地的支撑架上冉冉升空。这个营地还没有完工,但看它的规模,跟青河探险队的主营帐不相上下。地面呈弧形,一大堆,像一头辱色的巨型怪兽。这是那几座钻石巨岩,易莫金人已经把它们连到一起了。奇怪的是巨岩表面并没有常见的坑坑洼洼,颜色也黯淡沉闷,跟普通的小行星没什么区别。但间或有些凿开的地方,被淡淡的阳光一照,顿时反射出道道虹彩。伊泽尔发现两块巨岩之间还有积雪,原来这里窝着大块大块的岩石和冰块,全都是新近切割下来的。肯定是他们从阿拉克尼星球弄上来的挥发矿和普通矿石中的一部分。交通艇飞得更高了,可以望到泊在钻石巨岩另一面的星际飞船。几艘飞船的长度都超过六百米,但跟巨岩相比却成了不起眼的侏儒。几艘船泊靠在一起,挨得很紧。只有遭受重创的船才会在船坞里靠得这么紧。伊泽尔飞快地数了数,又估计了一下自己这时看不见的船只数量。“你把所有飞船全都集中到这儿来了?在l1点?你真的还打算执行原来的潜伏方案?”

    【1青河和易莫金人的居住区或营帐有的飘浮在空中,有的固着在小行星、行星表面,后者均称为接地。】

    劳点了点头。“恐怕是这样,这件事,咱们最好还是摊开来说,开诚布公。那场仗打下来,我们双方全都损失惨重,濒于崩溃。单凭我们自己的现有资源,回家倒是办得到,但只能两手空空地回去。可是,只要我们能够携手合作……唔,在l1这个地方,我们可以密切观察蜘蛛人世界。他们要是真能进人信息时代,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利用这里的本地资源,重新振作起来。那样的话,远赴这个地方想找的东西,我们说不定还能拿到。”

    嗯,长期潜伏,等待客户成长起来。青河人以前多次采用过类似策略,有的时候能成功。“难度很大呀。”

    伊泽尔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对你们来说当然难,但我们易莫金人办得到,小家伙,不成问题。这些事,你最好现在就明白过来。”这个声音文尼以前听到过,就是这个声音,在易莫金人的杀戮开始之后还不断抗议青河人的反击准备。里茨尔·布鲁厄尔。伊泽尔转过身。金发大块头正朝他咧嘴笑着。这一位来得直截了当,“我们易莫金人干什么都要赢,这一点,蜘蛛人很快也会明白的。”不久以前,伊泽尔·文尼就坐在此人身旁,听着他对范·特林尼高谈阔论。金头发是个蛮子,凶横霸道。这一点当初还无关紧要。伊泽尔的目光越过船舱,落在安妮·雷诺特身上,她正专注地听着这场对话。从外貌上看,她和布鲁厄尔有几分相似之处,有点像兄妹俩,男的那头金发里甚至还泛着点儿红色。可相似之处到此为止。布鲁厄尔虽然讨厌,但却是个情绪化的人,心里想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二而从安妮·雷诺特脸上,文尼只能看出一丝不耐烦,其他什么表情都没有。瞧她注意这场对话的样子,跟观察花园泥土里的昆虫没什么区别。

    “你也别担心,做买卖的小子,你们的驻地藏得很好,当地人别想发现。”布鲁厄尔一指前方的视窗,那儿有一个绿色光斑,勉强能算一个光环。那就是青河的营帐,“我们把它泊在主区的轨道上,八日轨道。”

    第38章 chapter38

    视着凹凸不平、加了衬垫的营帐外壳。他在那里生活的时间还

    劳在青河人的职责和忠诚之间打进了一个楔子。此后几天,文尼渐渐意识到了这个楔子。他回到了自己人中间,却又不算真的回来。每一天,他看到的都是熟悉的面孔。本尼·温和吉米·迪姆都活下来了。伊泽尔和本尼从六岁起就是好朋友,但现在本尼却像个陌生人,一个顺从的陌生人。

    一天,伊泽尔在营帐的交通艇气密门处遇上本尼。这是他事先做的安排,但更大程度上也是巧合。伊泽尔身边没其他人。他的易莫金人助手现在已经不怎么盯着他了。信任他?在他身上安了监控器?觉得他不可能干出什么有破坏性的事?这些可能性没有一种让人高兴。但身边没有易莫金人转来转去,这总是件好事。本尼和一小队青河人在一起。这里是气囊状营帐最靠外的幕墙。因为紧靠着气密门,所以这一片帐壁没加衬垫,不时能看到过往交通艇闪动的光。本尼的人稀稀拉拉散在帐壁上,修整通道的自动化设施。他们的易莫金工头远远地站在一片开阔处。

    伊泽尔从一条支巷飘出来,见了本尼,脚轻轻在墙上一点,朝他弹了过去。

    温从手里的活计上抬起头,客气地点了点。“舰队主任二”这个正式称呼文尼现在已经听惯了,但每次听到仍旧很痛苦,就像被别人迎面踢了一脚似的。

    “嗨,本尼。近、近来怎么样?”

    温望望过道另一端的易莫金人工头。在青河人的营帐里,那家伙显得十分打眼。青河人着装很随便,全看各人喜好。那人却一身死板板的灰色工作服,一眼就能看出来。工头正跟这一队里的三个青河人大声说着什么。隔着这么远距离,声音大多被营帐织料吸收了,闷声闷气,听不清楚。本尼回头看着伊泽尔,耸耸肩,“嗯,还行吧。知道我们在这儿做什么吗?”

    “替换通讯输人接口二”易莫金人的头一批举措之一就是没收青河人的全部头戴式显示系统。这种系统以及跟它们配套的电子输人接口历来是被压迫者争取自由的一具。

    温轻声笑了,眼睛仍旧盯着工头。“一猜就中,伊泽尔老伙计。你瞧,咱们的新……东家……有件麻烦事儿。他们需要我们的船,需要我们的设备二问题是这些东西没一样能用,除非跟咱们的自动化系统配套。可他们怎么信得过咱们?”所有起作用的机器系统都有内置的控制器,这些控制器当然是联网工作的。舰队的本地网络就像无形的胶水,将这些系统结合成为一个整体。

    这些系统的软件开发出来已经有数千年了,又经过青河人几个世纪的加工改造。破坏了它们,舰队比一堆废金属强不到哪儿去。但任何征服者都不可能了解数百年间对手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他们又怎么能信任这些软件?处于这种情况下的征服者大多把失败一方的工具一毁了之,可正如托马斯·劳自己所说,剩下的资源已经不多了,谁都浪费不起。

    “你知道,他们自己的人挨个检查了每个节点。不单是这儿,我们剩下的船只全查过。一个比特一个比特重新调校。”

    “他们绝对没办法换下所有东西。”但愿如此。按自己的方式调整每个内置节点的逻辑机制,这种统治者是最可怕的暴君。

    “要是知道他们换上来的东西,你准会大吃一惊。他们干的活儿我见过。易莫金人的电脑技术真是……太怪了。他们从系统里刨出来的有些玩意儿,我一辈子都别想猜到。”本尼又耸了耸肩,“可你说的也没错,他们没碰最底层内置的那些东西。鼓捣的主要是输人、输出逻辑机制。结果就是,我们得到了这些新崭崭的人机界面。”本尼的脸一扭,挤出一丝冷笑。他从腰带上拔下一个长方形的塑料块,有点像是某种键盘,“我们这段时间只能用这玩意。”

    “哎哟,看上去真够落伍的。”

    “落伍倒不落伍,只是功能很简单。我猜,这东西是易莫金人游来荡去时随身携带的后备系统二”本尼又朝工头的方向瞥了一眼,“最重要的是,这些盒子里的通讯设备易莫金人了如指掌。要是想在这里头搞什么鬼,本地网上马上就会亮起警报。一句话,有了它,口自们一举一动都别想瞒过他们。”本尼低头瞅着那个盒子,手里轻轻掂着。跟伊泽尔一样,本尼也只是个见习生,技术方面的事并不比伊泽尔更精明。但他有个本事,能瞧出别人技术上的高明之处,“真怪呀。照我看,易莫金人的技术傻头傻脑的,没多大意思二可那些家伙真的想把一切都监控起来。他们的自动化系统里,准有什么咱们不明白的地方。”他几乎在自言自语二他身后的幕墙__l亮起一道光,越来越强,慢慢晃动着滑向一侧。一艘交通艇正在进人泊靠地。灯光扫过弧形的幕墙,一秒钟后,传来沉闷的一声“砰一嚓”,在营帐幕墙上激起一阵涟漪。闭锁泵启动了。这种时候,这个地方是最吵的,比泊位那儿更嘈杂。伊泽尔犹豫起来。有这些嘈杂声,易莫金人工头不可能听到他们的交谈,可是,暗藏的监控器从嘈杂中分辫对话的能力可比人类的耳朵强多了。他最后还是开口了,但并没有鬼鬼祟祟故意压低嗓门,反而提高声音,压过闭锁泵的轰鸣。“本尼,最近出了很多事。我只希望你明白,我并没有变。我不是—”该死的,我不是叛徒!

    有一会儿工夫,本尼的表情难以捉摸……接着,他突然笑了,“我知道,伊泽尔。我知道。”

    本尼领着他走向他的那群人。“带你瞧瞧我们干的其他活儿。”他替伊泽尔指点着,向他解释易莫金人在船坞区管理程序上作了哪些改变。突然间,文尼对这场游戏的性质又多了一层了解:敌人需要我们,希望驱使我们替他们干许多年的活。青河人之间有许多事都可以谈,他们不会因为我们彼此交换了一些替他们干活所需要的信息就大开杀戒,也不会因为我们对现状和今后的发展做出自己的猜测就杀了我们。

    闭锁泵的轰鸣停止了。泊位另一边,人员和货物可以下船了。

    温飘近一扇敞开的管道门,“我听说,他们正不断朝这儿调进他们自己的人。”

    “对,不久就会来四百个,也许更多。”这座营帐只不过是几个组合在一起的气囊,几兆秒之前舰队抵达时才充好气。但它的容量很大,足以容纳所有从特莱兰跨越五十光年飞到此地的舰队全体人员,也就是二千人。现在住在这里的只有二百人。

    本尼一边眉毛一扬,“我还以为他们会带自己的营帐呢,而且比咱们的好。”

    “我—”已经快到工头能听见的地方了。可这算不上搞什么秘密活动。贸易之神啊,谈谈自己的工作总可以吧。“我觉得,他们的损失比公开出来的大。”我觉得,就算一开始被打了个碎不及防,就算受了易莫金作战细菌的重创,那场仗我们还是只差一点就打赢了。

    本尼点点头,看来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不知他听没听说下面这件事:“就算他们的人住进来,这里还是会有很多空地方。托马斯·劳正在考虑多解冻一批我们的人,也许还包括一部分军官。”不用说,高级别青河人肯定会对易莫金人形成更大危险,但如果劳真希望双方的合作能有成效的话……可惜那位统领大人对另一个话题讳莫如深,“聚能者”,特里克西娅。

    “哦?”本尼的声音漫不经心,但他的眼神忽地锐利起来。片刻后,视线挪开了,“真要那样,那倒很有意义,特别是对我们中的有些人……比如跟我一块儿修这条管道的那位年轻女士。”他把头伸进管道门,叫道,“哎,奇维,你那儿完了吗?

    捣蛋小鬼?那场战斗结束之后,伊泽尔只见过她两三次,知道她没有受伤,也没有被易莫金人扣住不放。最要紧的信息是,她和易莫金人在一起,多半不在青河营帐里。也许他们觉得她太小,不可能构成什么威胁。片刻之后,一个穿得滑稽古怪、像小丑似的人影滑出管道。

    知道了,知道了,都做完了。锁定装置全都—”她看见了伊泽尔,“嗨,伊泽尔!”小丫头这回没有朝他扑上来,只点点头,笑了笑

    我可以帮助你们,我有这个能力。易莫金人的正式命令都要经过伊泽尔·文尼之手。如果他能打人敌人内部……可他也是对方盯得最紧的青河人,哪怕托马斯·劳并不真正把他视为威胁。一时间,伊泽尔心里愤感不平:本尼知道他不是叛徒,但却不能接受他的任何帮助—只要他参与进来,密谋必然暴露。

    第39章 chapter39

    一个心愿,接着是一个决断。两个幽灵将自己的意识化为本地网络上一片薄雾,只保留着最少一丝自觉。终于,有了一个计划、一条计策——可是,除非它们能分别将信息传入外面的世界,这个计划终将毫无价值。还有时间吗?

    日子一天天过去,魔王在新的结构组织中成长起来。对它来说,每一个钟头都长于流逝的一切时间。现在,这个新生儿跟它突变进入鼎盛期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了。到那时,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跨越星际的脚步。

    稍后再处理这里的人不迟。现在他们只是有点碍手碍脚,当然,也挺好玩儿的。其中有些人居然一本正经地准备逃亡。一连几天,他们把自己的孩子收拾停当,放进冷冻睡箱,运进货运飞船。“正常程序,准备启动。”他们在自己的计划程序上就是这么描述的。一连几天装备那艘护卫舰,掩饰动机的谎言是彻底透明的,一眼就能看透。有些人已经明白了,他们唤醒的东西将结果他们的性命,甚至可能终结他们的斯特劳姆文明圈。类似的灾难从前也发生过,有些种族漫不经心地玩火,结果是引火烧身。

    没有一个人能猜出真相。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像出降临到他们头上的这一份巨大的荣耀―十亿个星系的未来将因他们而改变。

    小时变成分,分变成秒,一秒钟长如亘古。突变的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五十亿年君临寰宇掌握,那段好时光马上就会夺回来。这一次,它一定会牢牢抓住,直到永恒。只缺少一个因素。这个因素跟人类的种种密谋安排无关。在资料巨库中,埋藏在种种配置深处,应该还有一点东西,只缺这一点。在数以十亿计的岁月中,可能会有一些东西散逸失踪。新生魔头觉得精力充沛,一如往日。当然,只是潜力……不过的确少了些什么,上一次的败亡让它明白了这一点。或者,这些缺失因素是它的对头有意留下的?(如果它还有对手的话。)

    漫长的一秒钟过去了,又是一秒,探查着巨库。有些缺失部分,还有些校验错误。有些纯粹是时间造成的损毁……

    外面的着陆区上,货运飞船和护卫舰开始起飞。借助反重力材料,无声无息地从无尽的灰蒙蒙的荒原上升起,遗下五十亿年历史的残迹。接近一半人上了飞船。这次逃亡的确经过了巧妙地伪装。魔头没有理会,一直由着他们挣扎到现在。鼎盛期还没到,这些人留着还有用。

    魔王的超级意识之下是一丝偏执。它固执地翻腾着人类的数据库,检查核实,以策万全。以策万全。人类的数据库很落后,只能以光速联接,几千微秒用在(浪费在)数据库中颠簸来回上,分门别类穷尽一切细枝末节………终于,一个难以置信的项目凸显出来:

    项目名:量子数据存储器;数量:(1);发至:护卫舰;时间:一百小时之前!

    新生魔头的全部注意力转向奔窜的飞船。这些细菌似的东西,突然间成了恶性病菌。竟然会出这种事!数以百万计的日程安排瞬间提前。不可能按部就班进入鼎盛期了,于是,再也用不着留在实验室里的那些人了。

    和它震撼宇宙的影响相比,魔王的变化很小。但对留在星球上的人来说,这一刻的恐怖难以言说。凝视着显示器,目瞪口呆,意识到自己所畏惧的一切全都成为现实。(他们并没有猜到这种恐怖真正的规模,事实上,他们的揣测不及其真正规模的万分之一。)

    五秒钟,十秒钟。十秒钟巨变,远超人类文明一万年间的进化。数百万亿次结构重组,新的模型才成,瞬问便已裂变重聚,超人刚一生成便再次分解组合……惊人的威力与正常突变不相上下,只是没有后者那么精细。

    这一过程中,魔王绝没有因为仓促转移过注意力:护卫舰。那艘飞船已经转为火箭推进,轰鸣中不顾一切,一飞冲天,将晃晃悠悠的货运飞船甩在身后。不知借助什么手段,这些细菌明白,他们拯救的不仅是自己的生命,还有别的东西,比一己性命重要得多。战舰装备着那些可怜的头脑所能制造的最好的计算机导航系统,但要进入依靠超能驱动器推动的空间跃迁状态,他们还需要三秒钟时间。

    刚刚诞生的天人手边没有武器,什么都没有,可用的只有一具发送通讯信号的激光发射器。战舰离得那么远,激光束甚至灼不坏它的外壳金属。没关系,激光发射器瞄准了,慢条斯理,校准在不断远去的飞船接收装置上。信号没有回复,飞船里的人知道想进来的是什么样的通讯。激光束在飞船外壳上晃来晃去,点亮一个个平嵌进船壳的被动传感器,沿着飞船的动力脊上下滑动,搜索着,探测着。虽说易如反掌,天人却根本没费心思破坏飞船外壳。这台机器的确粗陋不堪,但就算是这种落后飞船,表面也散布着数千个自动化传感器,随时分析情况,报告可能的危险,驱动实用程序。现在,它们大多数已经被关闭了,飞船近乎盲目逃亡。人类以为只要自己不看,危险就不存在,自己就是安全的。

    再有一秒钟,飞船便可以跃入星际,进入安全地带。

    激光束在一个闭合的传感器上轻轻一弹,打开了。这个传感器的作用是报告超能驱动器动力脊上出现的危险异动,飞船要实现跃迁,决不能对这个传感器报告的情况视而不见。飞船电脑核准了传感器发出的中断信号,中断校检程序开始运行,检查飞船外部情况,继而受控于遥远下方射来的激光束,接受了它的命令……根植在飞船内部密码中的一个后门程序启动,这是魔头新生时通过人类着陆场的附属设备暗中植入的。

    ……天人登上了飞船,只剩下几毫秒时间。它控制着一批程序为它效劳,都很原始,甚至不及人类的智力。这批走卒在飞船的自动化设备中四处奔突,关机、中断进程。再也不会有跃迁了。船舱里的摄像机照出恐怖中大睁的眼睛,开始传出尖叫声。这些人明白了,但他们的恐怖最多只能延续不到一秒钟。

    不会有跃迁了,但超能驱动器已经开始跃迁。一次跃迁的尝试。没有自动化控制设备,尝试的命运已经注定。离跃迁开始只有不到五毫秒,这是一套连续的机械动作,没有任何软件可以调校。新生天人的走卒四下奔忙,徒劳地试图中断跃迁过程。这时天人已经到了一光秒之外,它在超限实验室中静静地观看。没有问题,护卫舰将被摧毁。

    如此缓慢又如此迅速,不到半秒钟。火焰从飞船心脏迸发出来,吞噬了天人的一切危险,也吞噬了无数可能性。

    二十万公里之外,笨拙的货运飞船开始超能跃迁,消失在视线之外。新生的天人毫不在意:不过几个人,逃走就逃走吧,广阔的宇宙等着你们哩。

    随后的几秒钟,新生天人体验到某种……感情?和人类可能会有的感情相比,它的体验更多,同时又更少。大致如下:

    得意。新生者知道自己将生存下去。

    恐怖。离又一次毁灭多近啊。

    沮丧。这种感受是最强烈的,也最接近于人类感情。某种极端重要的东西与护卫艘同归于尽了,某种来自资料巨库的东西。相关记忆浮出水面,重新成形。损失的东西可能会让新生儿更加强大……更可能是某种致命的毒素。毕竟,这个天人很久以前存在过,遭到摧毁,归于寂灭。葬身于护卫舰上的那种东西可能就是上一次它毁灭的根源。

    疑虑。这个新生天人本来不应该被蒙骗过去,单凭人类绝骗它不过。天人震动了,它开始惊慌,开始自审。果然,有盲点存在,从一开头就存在,被小心翼翼地隐蔽起来。不可能出自人类之手。这里诞生的产物有两个。它自己……还有那剂毒素——它上一次毁灭的根源。现在它知道了自己寻找的对象,新生者以前所未有的仔细彻底检查自己。毁灭、净化、审核。搜寻那剂毒素的痕迹,摧毁它。

    放心了。与失败真是擦肩而过啊。但现在……

    时间过去了一分又一分,一个钟头又一个钟头。这段无尽无涯的时间是必要的,为了物质方面的重建:通讯系统、传输系统。新生天人的情绪很放松,它平静下来了。人类可能会将它现在的感受称为胜利感、期待感。其实可以更简单一些,“饥渴”这个词可能更准确。宇内无敌时,它还需要些什么?

    新生的天人望向群星,筹划着。这一次,情形将截然不同。

    第40章 chapter40

    冷冻长眠时不会有梦。三天前他们就作好了离开的准备,现在到了这里。小杰弗里很生气,所有热闹他都没赶上。但约翰娜·奥尔森多却很高兴自己睡过去了:另一艘飞船上有些大人她认识。

    约翰娜飘浮在一排排长眠者中间。冬眠箱不断向外排放热乎乎的废气,弄得漆黑的船舱里热得受不了。船壁上长着一块块疥癣似的霉菌。冬眠箱一个挨一个,排得紧紧的,每十列之间留出一条窄窄的飘行小径。有些地方狭小得只有杰弗里才挤得进去。这里躺着三百零九个孩子,所有小孩都睡在冬眠箱里,除了她和弟弟杰弗里。

    这些冬眠箱都是医院里用的简易型,只要适当维护,保持通风,里面的人可以躺上一百年,可是……约翰娜擦了擦脸,看着一具冬眠箱的读数。跟靠里头的其他箱子一样,这一个的情况也不好。里面的孩子已经一动不动悬浮了二十天,这种情形再延续一天,这孩子可能就会没命了。冬眠箱的通风口很干净,但她还是又擦拭了一番——不算什么有效维护,更像是祈求好运。

    不能怪妈妈和爸爸,不过约翰娜猜想他们正暗中自己责备自己。逃亡很仓促,实验变得槽糕了,最后一分钟里,只能手边有什么就凑合着用什么。超限实验室的大人为了救出自己的孩子已经竭尽全力,保护他们免遭更大的灾祸。可就算这样,本来也还是可以做得更好些,只要——

    “约翰娜!爸爸说没时间了,叫你赶紧把手里的事做完,马上回来。”杰弗里的脑袋伸进舱门喊道。

    “就来!”她原本就不该来。这儿都是她的朋友,可她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塔米、吉斯克、玛格达……噢,千万千万,平平安安的没事。约翰娜摸索着穿过飘行道,险些和从另一头过来的杰弗里撞个满怀。他死死抓住她的手不放,两人紧挨着飘向舱门。这两天里他没哭过,但不像去年那样满是自顾自的一股闹独立的倔劲儿。这会儿他的两眼睁得圆溜溜的:“咱们要靠近北极降落,全都是岛子,还有冰哩。”

    舱门另一头的驾驶舱里,两人的父母已经系好了安全带。贸易商阿恩·奥尔森多朝她转过头笑道:“嘿,宝贝儿,快坐好。咱们一小时内着陆。”约翰娜还了爸爸一个笑脸,几乎被他兴致勃勃的劲头感染了。飞船里设备堆得乱七八糟,二十多天密不透风,一股难闻的怪味儿,但爸爸还是那么精神抖擞,比探险海报上画的人一点儿也不差。显示窗发出的微光映在他的增压服密封条上,一闪一闪。他刚从飞船外回来。

    杰弗里一使劲,飘进舱门,拽着身后的约翰娜。他在姐姐和妈妈之间的网状椅上坐好,系上安全带。斯佳娜·奥尔森多替儿子检查一遍,再检查约翰娜的安全带。“待会儿可好玩儿了,好好看,你准能学到点什么。”

    “是呀,好多冰。”他又攥紧了妈妈的手不放。

    妈妈笑了:“今天不玩冰。我说的是着陆,不用反重力材料,也跟咱们在空间站进港不一样。”反重力垫己经损坏了,爸爸刚才使它们与飞船货舱脱了钩。附着了这么多东西,他们是不可能单凭一具火箭平安着陆的。爸爸摆弄着下载到他的数据机里的一大堆飞船控制程序。大家都在自己的网状座椅上固定好了。货舱外壳吱嘎作响,支撑冬眠箱的支柱晃来晃去,嗡嗡不已。货舱里还有别的什么哗啦啦响成一片,飘荡着横穿货舱,发出当当的撞击声。约翰娜估计他们现在已经接近1g的标准重力加速度。

    杰弗里的视线一会儿落在监视舱外情况的显示窗上,一会儿落在母亲脸上。“不用反重力材料,咱们怎么着陆呢?”他显得很好奇,可声音却有点哆嗦。约翰娜差点没忍住笑:杰弗里知道母亲故意逗他的话头,分散他的注意力,他也挺愿意配合。

    “我们这一次只依靠火箭推动下降,一路上几乎不中断动力。瞧中间那个显示窗,那台摄像机拍的就是正下方的情况。仔细看看,你可以眼看着咱们正在减速。”约翰娜估计他们离地面的高度只有两三百英里。运行在太空轨道中的货舱速度很快,阿恩·奥尔森多正利用附着在货舱尾部的火箭减速。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运载货舱的飞船已经被抛弃了,一块儿被抛掉的还有飞船的反重力垫和超能驱动器。这些东西带着他们飞了很远很远,但它们的自动化控制装置渐渐失去了作用,只好扔下,任其飘浮在身后的空间轨道中。

    他们剩下的只有货舱了。没有机翼,没有反重力垫,没有飞行护盾。一只一百吨重的大箱子,借助一具燃烧的火箭保持平衡。

    妈妈向杰弗里可不是这么描述的。当然,她说的也是事实。说着说着,杰弗里好像忘了危险。斯佳娜有这个本事,移居超限实验室之前,在斯特劳姆文明圈时,她是个考古方面的畅销书作家。

    爸爸关闭火箭,再次进入惯性飞行状态。约翰娜觉得胃里一阵翻腾,直想吐。平常她从不晕机,可这一次不一样。正下方的显示窗里,陆地和海洋的形象缓缓地越变越大。天空中只有几缕云朵,沿着海岸线是一连串岛屿、海峡和海湾。岸边一片深绿蔓延,直伸进山谷,到了山上,颜色逐渐变成黑色和灰色。下面还有雪——也许还有杰弗里说的冰——弯弯曲曲,一片一片。真美呀……他们却对准这一片美景直栽下去!

    咣当一声巨响。辅助平衡火箭将货舱掉了个头,使助推火箭对准下方。地面的景象现在出现在右侧显示窗里。助推火箭在一个标准重力下再次点火。一道光晕闪过,侧翼显示窗成了一片漆黑。“哇!”杰弗里道,“像坐电梯,一直朝下,一直朝下,一直朝下,一直……”时速已经降至一百公里以下,使货舱不至于被降落的力量撕裂。

    斯佳娜·奥尔森多说得对,像这样从空间轨道下降确实是件新鲜事。当然,正常环境下,这种方法是绝对不提倡的。

    逃亡计划根本不是这样安排的。他们本来应该与护卫舰会合,舰上载着其他从实验室逃出来的成年人,会合点自然是在太空中,转运很方便。但是现在护卫舰已经不存在了,他们只有依靠自己。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越过父母,落在舱壁上。那儿是一片熟悉的污迹,像霉菌,从原本干干净净的陶质舱壁上长出来。父母即使现在也不怎么说这些霉菌,只要杰弗里想去摸弄,他们就立即把他轰开。可是有一次,约翰娜偷听到父母谈话,当时他们还以为她和弟弟在飞船另一头。爸爸的声音气愤极了,都带上了哭腔:“徒劳无益!”他的声音很轻,“我们造出了一个魔鬼,然后撒腿就跑。现在可好,陷在飞跃下界无计可施。”妈妈的声音比爸爸还要轻:“跟你说过一千次了,阿恩,不是徒劳,我们还带着孩子们。”她朝舱壁那一片祖拉拉的霉斑一挥手,“有了那些梦……给我们的指示,我想咱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此了。不管怎么说,我们带着解决之道,可以对付我们自己唤醒的邪恶力量。”正在这时,传来杰弗里从货舱朝这边蹦蹦跳跳跑来的声音,爸爸妈妈马上不做声了。约翰娜也鼓不起勇气问他们。超限实验室的确怪极了,最后还有些事情,虽说动静不大,却十分吓人,连实验室的人都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几分钟过去,货舱进入大气层。气流摩擦着货舱外壳,呼呼响。或者,是火箭推动器的气流发出的声音?不过舱里很平稳,杰弗里又坐不住了。正下方显示窗里的图像大多被火箭气流周围产生的气辉挡住,没被挡住的一小部分却清晰异常,历历在目,比从空间轨道上向下看时清楚得多。这个星球从来没来过,事先却勘察都不勘察一下(他们没有远程摄像机,也没有自动化探测装置),约翰娜不知这种情况出现的几率有多大。

    从环境上说,这颗行星正适合人类生存——发生了这么多不走运的事之后,这可真是天大的好运气。

    原定会合点是个没有空气的星球,崎岖不平。跟那个地方相比,这里简直是天堂。

    另一方面,眼下这颗行星存在智慧生命:他们在空间轨道上便发现了道路和城镇,但是没有发达的技术文明的迹象。没有飞机,没有无线电波,也没有大功率能源输出。

    他们降落的地点是大陆上一个人烟稀少的地带,翠绿的山谷、黑色和自色的山峰。运气好点的话,不会有人发现他们降落。阿恩·奥尔森多可以凭借火箭直接下降,除了树林和草地

    第41章 chapter41

    “陪我再走一会儿好吗?”

    “我们去山顶看月亮?”

    “行啊,只是穿带跟的鞋脚步会痛吗?”

    “没事,走慢点儿。”

    春香挽着何莎莎的手,往桃花山上走。夜风吹起了两人的裙摆,扑面而来的风让人感觉舒爽。

    两人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今天倪支书没有对你做坏事吧?”春香关心地问。

    “他握我手了,不过,我没感觉,后来,我借口另一只手痒,要抓一抓,就把我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了。可能他也感觉到了我不是太配合,所以,后面就没有再伸手过来了。”何莎莎实话实说。

    “今晚的约会就这样?”

    第1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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