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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节

    大人,犯人又不见了 作者:南宫凡水

    第13节

    “不愿走?”司空翎奇了,“就算他不愿,师姐你该不会就真的不救了吧?”

    喻秋涵叹了一声,“他自杀了。”

    司空惊愕不已,然而此刻却绝非细说之时,“我想,还是连夜将兰夫人送出城去,这事遮瞒不久,怕是天明就该发现了,届时关闭城门禁军严守,甚至全城搜查,再走恐就难了。”

    “不错。”喻秋涵点头,她看向司空翎,“那你?”

    “我暂且还不打算离开。”司空翎想到郁苒,“这事师父不知,我留下也好接应她老人家。”

    喻秋涵:“也好。”

    “我去备车。”秦可儿道。

    司空翎疾步将她拦住,“不能坐车,也不能走城门走。”

    “那该如何?”

    “找个偏处,翻墙出城。你们且需辛苦些,往西虽绕路,但有个最靠近的小镇,可以在那雇辆马车,再从西北方向绕回去,千万别往回走。”

    “我们在郭村汇合。”

    司空翎点头,喻秋涵和秦可儿一道离去,她追送到门外,直到眼前再没有她两人身影。

    司空翎回身看到门口站着的小萝卜,“今日所用的材料全部收好或销毁,且千万不可再做了。”

    小萝卜听话的点点头,然后对司空翎摊出手。

    “干嘛?”司空翎不明所以。

    “南海玉珍珠。”

    “……事态紧急,忘了,再见到你师父的时候,提醒我一声。”

    小萝卜撇撇嘴收回手,嘀咕了一句“骗子”就转身回屋了,司空翎当真是有口难辨,“你个小没良心,老子啥时候骗过你?”

    小萝卜冲她吐了吐舌头,跑远了。

    今夜注定无眠。

    司空翎目送着小萝卜回房,轻身一跃,脚踏微风又去了一趟侍郎府。果然睡不着的人很多,除了县老爷夫妇年纪大了撑不下去,郁苒和郁珅都焦急的等在书房。

    郁苒端立于门口,仰头望着缺了半轮的月亮,她瞧起来平静,背在身后的手就早已捏出了冷汗。郁珅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紧张更是都写在了脸上。

    司空翎毫无预兆的落地,她身形极快,郁苒前一秒还在满心忧愁的发呆,下一秒眼前就晃出一个人来。

    “如何?!”倒是屋里的郁珅一眼看到她,满怀希翼的冲过来,郁苒回了回神,方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屋里说。”司空翎说着上前抓住郁苒的手,拉着她进了屋。

    将事情前后都详尽说了一遍,除了兰皓之死司空翎说的不甚明白,最后结果总归半喜半忧。兰萱知兄长死讯痛哭不已,郁珅安抚许久才渐有好转。

    “对了。”司空翎又想起一事,“今晚你可有派人去天牢支援?”

    郁珅摇头,“不曾。怎么了?”

    司空翎想到最后进天牢的那人,郁珅既摇头了,那大概就不是郁家手下的人了。

    “没事。”司空翎便不再提,想想又道:“你为官既低调,那么除去这些可能的敌人,应该不会再有人故意指证与你,那封名单我也已经毁去,大理寺查案再高明,毫无头绪的案子也够他们为难了。”毕竟从头到尾,别说是面容,就连身形也绝不曾有人看到。

    郁珅点点头,目光却不知何时落到了司空翎和郁苒紧抓的手上。

    郁苒察觉之时下意识的立刻便挣开了司空翎的手,尴尬的转过头,殊不知,反倒欲盖弥彰了些。

    “你们……?”郁珅忍不住开口。

    司空翎苦笑,“我们如何?”

    两人莫名难喻的反应,让郁珅约好迷惑,“你们该不会……?”他起先以为司空翎之所以出手相帮,是因为和郁苒友谊深厚。可也不知为何,他总不觉得这中能够为对方出生入死的感情,说是友情未免过度。

    郁苒约莫是被这话题弄得坐立不安,想走却被司空翎再次握住手腕,“你猜的不错。”司空翎忽然承认道,话一出口,在场众人皆瞪大眼睛,她看了一眼郁苒,出口的话依旧是对郁珅说的,“但也与你所想有所差池。我爱她入骨,更比你爱兰小姐过之而不及,此番说法毫不浮夸,你大可体会一二。”

    郁珅默而无言,转脸又向郁苒看去。郁苒挣不开司空翎固执的力道,只得偏头微微闭了闭眼。

    “你无须问她。”司空翎又道,“我所爱再深,她至今也鲜有动摇,唯一一次,还是为你郁家。”

    “那你现在告诉我们这些,又是为何?”郁珅问道。

    “早先若说这些,会被你们如何看法,不想也知,此刻却必然大不相同了。其实我司空翎随性惯了,也不曾在意过旁人看法,但苒儿毕竟是你们郁家的人,若真有一日她终被我的情谊感动,我只提前希望,郁家不要成为为难我们在一起的阻碍。”

    郁珅与怀中兰萱对视一眼,继而叹息,“你所言不假,这种事情实在鲜少,更被认定为不伦之举,若早说,怕是我与父亲都要将你撵出门去。”郁珅实在道:“但眼下,你是我郁家的恩人,郁家上下的性命皆由你给,哪里还有阻拦一说。”

    “那便最好。”司空翎终于将郁苒的手松开,“明日京城里必然得有一番躁动,届时平常处事就好,切莫漏出破绽。”

    “明白。”郁珅点头,“谢过!”

    司空翎与他微微施礼,便走出了屋去,郁苒默不作声跟在了后面。

    侍郎府格调雅致,饶是入夜也瞧得出独好的景致,司空翎知道郁苒跟在后面,缓步走着,直至看到一处鬼父假山,忽然回身拉起郁苒的手,一个小轻功纵身跳上了假山顶上。

    司空翎坐下来,郁苒定了定神,也跟着坐了下来。

    “你别拘着这事,倒不像你了。”司空翎许久才轻声开口,“方才我在你义兄面前的所作所说,你不开心便骂我吧,还不成的话,我给你找根鞭子?”

    郁苒终于有些忍俊不禁,“你还记得那事?”

    “三年罢了,从遇见你的所有事情,不曾忘记分毫。”

    郁苒依旧低着头,“你明知我会不开心,还定要那么说?”

    “就饶是不开心,也不过一时,那时说了,于日后你我之事,可一劳永逸。”

    “你如此自信日后……”

    “我说你对我的情谊鲜有动摇之时,你分明瞧了我一眼。”司空翎挑着嘴角得意道,“不管这次的事情我如何作为,其实在苒儿心中,我早已与以往不同了,是么?”

    “……”

    “苒儿不说话,我便当是默认了。”

    郁苒又沉默了一会,而后司空翎听到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司空翎一愣,“哪一条?”

    “此次出来,便不再回陵川。”

    “你愿意跟我一起?”司空翎颇有惊喜,不过很快笑意又变得僵硬,“若是为了表达我对你郁家的恩情,那便算了。”

    “不是。”郁苒道,她抬头看向司空翎的眼睛,忽而又沉了下去,“其实也是。但……”

    司空翎静静的看着她。

    “不管什么原因,你也说了,我对你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坚定的立场了。现在我愿意尝试着接受这件事情,你又何必在意我为何答应?”

    ☆、第57章

    天牢众多要犯齐齐自杀,刑室的几名狱卒和一位审讯高官离奇死亡,所有牢内巡逻的狱卒守卫同一时间陷入昏睡,案发当时京城还出现诡异刺眼的烟花……然而这些事情,连一个看到凶犯模样的目击者都没有,更别提留下什么线索。

    皇帝龙颜大怒,果然指派大理寺限期破案,天牢巡防队辅助,可几天过去,城门封锁,挨户搜查只引起了民怨载道,案件却始终一筹莫展。唯一的线索便是,那晚有起夜的百姓说是在偏城处看到过有人放同种烟花,但因为离得远,只能大致指认一片范围,然而官兵铺天盖地的撒网搜捕,最终仍是毫无收获。

    而届时,司空翎正在乡村郊外的一个小院子里喝茶晒太阳,小萝卜坐在一边刻小人,郁苒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张通缉令,正是抓捕兰夫人的。

    兰皓自杀了,兰家人一个不差,只少了一个兰夫人,说来一介老妇人而已,本来无关痛痒,但因为牵扯到当夜的案子,所以朝廷尤为看中。

    而且这事最终还是引发到了郁家身上,但比起谋逆从犯的罪名,只是怀疑身为亲家的郁家会从中帮忙显然轻巧很多。郁家一口咬定此事与本家无关,兰萱也学着司空翎教的话,说是兰夫人在江湖上似乎有几个好友,以此推脱关系,最后也就禁了个足而已。

    夜长梦多,事实上司空翎那夜从侍郎府出来后,便直接带着郁苒和小萝卜离开了京城,她在师父来京的必经之路上发现了这个荒废的孤立小院。院前梨树繁茂,虽无人照料却开的尤好,正挡了风尘。而后细微打扫一番,院子添了人气,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像许久不住人的模样。

    一见郁苒回来,司空翎顿时从长椅上坐起身来,懒懒问道:“我就打了个盹,你去哪了?”郁苒左手提了一捆小青菜,右手上的画像却让司空翎眉头一蹙,她当即站起来走到她跟前,“我还当你只是去了院后,你……”她拿过郁苒手里的追捕令,“你去城里了?”

    “没有。”郁苒瞧她紧张,解释道:“本来只是随便走走,南面镇子靠的近,就顺道去看看了。”

    “你……”司空翎想说什么,可转而想想,又发现只是她自己太紧张了些,事实上不管朝廷怎么折腾,碍不到郁家的事,也就更碍不到郁苒什么事。

    “往后去哪都告诉我一声,我陪你一起。”司空翎要求道,她认真的目光瞧得郁苒脑中一晃,而后也不管她说了什么,只轻轻点了一下头。

    司空翎方才笑了笑,取下一片落在郁苒肩头的叶子,拉着她的手走到屋前坐下。

    “师姐她们连夜走的,快马加鞭,估计这会儿已经到郭村等着了,兰夫人有她们保护,出不了事情。”司空翎又看了一眼那通缉令,然后揉成一团扔进了灼灼的炭火里,“算一算时间,师父也该到了。”

    纸落到盆里窜起一束小火星,很快又安静下来,小萝卜拿着刻了一半的木人过来,司空翎和郁苒一看才发现,他刻得是拥抱着的两个人。

    “哟,这两个人是谁啊?”司空翎兴致盎然的问道。

    “现在还不一定,”小萝卜抬了抬下巴,“晚上有肉吃就是你们,还吃莴笋青菜,就是师傅和师娘。”

    “哈哈。”司空翎忍不住笑了,“就冲这个,晚上怎么也该吃顿好的。”她面向郁苒,“走。”

    “去哪?”

    “闲着也是闲着,出去打点野味,晚上吃烤肉如何?”

    小萝卜立刻就欢快的跳起来鼓掌,郁苒面上也不由展露出笑意,点点头,进屋拿上佩刀便随着司空翎一道去了。

    本就是郊外小院,没两步就有一大片青草地,再走远些就能看到林子,司空翎莫名有点兴奋,拉着郁苒一路跑,甚至幸福的唱起来山歌来,吓飞了一群林鸟。

    郁苒若不是被她拉着手,又怕打击到她,真想抬手捂耳朵。不过司空翎唱的欢快又带劲,她倒是不忍心,反而不知不觉还被她带跑了也跟着哼了两声。

    “苒儿。”

    “嗯?”突然被司空翎叫了一声,郁苒尚挂着满面笑容,便反射性的转过头去。司空翎目不转睛的瞧着她,温情又灼热的目光瞧的郁苒不由一愣。笑容不由退去了一些,疑惑道:“怎么了?”

    司空翎摇摇头,“没什么,”她长长吐出一口大气,放声道:“就是忽然觉得,好幸福啊!”

    她分别拉住郁苒的双手,小孩子似的甩来甩去,郁苒低了低头,似有点受不了她这般幼稚的闹腾,“小萝卜还等着吃肉,你就打算在这不走了?”

    “急什么,刚过午后,时间还早。”司空翎侧着脑袋追视着郁苒故意躲闪她的脸,“苒儿这是不好意思么?”

    郁苒瞪她,“有什么不好意思?”

    司空翎咯咯笑着嘟囔,“脸颊明明红了一点……”

    郁苒佯装要将她的手甩开,司空翎立马认错,“好好好,不说了。”她嘿嘿的弯了弯眼睛,“不过确实很少看到苒儿这般笑容。”她说:“苒儿笑起来真好看。”

    郁苒被她说的有点挂不住脸,身子微侧过去,脸上的笑意也努力压了压,别扭道:“你到底走不走?”

    “走走走,现在就走。”司空翎终于松开她,一个人欢呼雀跃的在前头蹦着跑着,她轻功过人还能玩出花样,郁苒总走的好好地便不见了她的人影,结果一转身,就能瞧到司空翎一脸奸笑的在后面的树枝上挂着。故作生气后,那人厚着脸皮又来道歉哄她,结果没一会便又换了个把戏,直把郁苒折腾的又好气又好笑。

    “你再这般下去,方圆百里的猎物都该被你吓跑了。”

    郁苒刚说完,司空翎便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正站在她身边,已经习惯了她的把戏的郁苒头也不转一下。

    “不会不会,我刚上去看了一眼,这林子里的猎物还是挺多的。”她说着又往前面跑了两步,熟料,忽然‘啊’了一声后,人就趴在了地上,随后便吃痛呻吟起来。

    “你!”郁苒真是不知该说她些什么,分明腿脚麻溜非常的一个人,走路还能摔跟头。她当即快步上去,把司空翎从地上扶起来,“说什么来着,让你再嘚瑟!”

    司空翎扯着嘴角,一边傻笑一边叫痛。

    “怎么样了,摔到哪里没有?”郁苒蹙着眉头,分明有些紧张。

    司空翎偷乐不已,当即什么毛病也没有了,蹭的一下便站直了起来,“没想到苒儿如此关心紧张我,此生足矣啊足矣。”

    郁苒顿时恼火,“你……你骗我?”

    司空翎扭着屁股,更加嘚瑟了,“小小伎俩,不足挂齿。”

    郁苒气得要追上去跟她厮杀一番才好,哪料司空翎情急之下躲了几步,竟然再一次摔倒了。郁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心道,司空翎未免太过分,同一个戏码玩两次,她有那么傻么,这次怎么着也不会上当。

    于是安安静静站在原地,等着那个恶作剧的女人自己爬起来,可等了有一会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郁苒顿觉得不对,司空翎若有意开玩笑,至少支吾几声让她听到,可眼下周围一片寂静,她放眼望去,虽说草生的略高略密,可司空翎摔倒后那里却好像空荡荡的,根本就像没人在那里。

    除了郁苒和司空翎,再无一人的树林忽然变得诡异起来,就连虫鸟的叫声停在耳中也似乎变得扭曲。郁苒稍稍握紧了手里的佩刀,试探着叫了两声司空翎,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如此,她不由提起心来,脚步小心的往司空翎摔倒的地方走去。

    “苒儿。”而后还没走到那处,消失的司空翎突然又发出声音,郁苒被吓的一颤,但好歹也放下了心来。

    “你在哪?”她高声问道,司空翎的语调虽然正常有力,但是声音却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闯过来,隐约还夹带着回声。

    郁苒依旧小心翼翼的踱着步子,终于看到一个隐藏在高草之下的幽深陷阱。那陷阱深的可怕,往下看去一片漆黑,根本探不到底。

    “你在下面吗?”郁苒不由惊慌,俯身又对着下面问了一句,司空翎也不知下到了多深,她竟看不到她。“司空翎!”迟迟等不到回应,郁苒心急的又叫了一声。

    郁苒当真是要被她逼的崩溃,情急之下也不顾自己轻功如何,便也想找个法子下去看看,然而方才转身,身后便有了动静,她当即回头,就见司空翎灰头土脸的站在那里。

    郁苒怒意不止:“司空翎!你当真觉得这般吓唬人好玩吗?!”

    司空翎从下面上来就有点晕乎,现在又被她这么当头一骂,顿时就更懵了,只是看着郁苒睁大的眼中似有微微红丝,便是什么话也不敢辩驳了。

    “对不起。”她歉意道,想上前去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泥泞弄得又脏又臭的衣服,只得又连道了几句“对不起”。

    郁苒扭过头去站在一边,心底还因为方才司空翎险些失踪的事情打着鼓。

    司空翎一时乱了阵脚,“我,我不知这有个陷阱,刚才就是不小心掉下去了……”

    “掉下去便不上来了?”郁苒气道。

    “我不是好奇么,这么深的陷阱,就想下去看看……”

    郁苒突然回头冲她吼道:“那你好歹出个声啊!!”

    ☆、第58章

    “下面有什么?”好不容易平下气来,郁苒又看了一眼陷阱问道。她与司空翎皆不是那种出门在外会随身带帕子的人,如今瞧着司空翎脏兮兮的脸,只得无奈用袖子帮她擦了擦。

    司空翎享受着迎面属于郁苒的气息,她轻轻为她擦拭的动作,隔着袖子传递到脸颊的热度,以至于忘接了回答郁苒的问题,反而不由自主的抬手抓住了郁苒的手臂。

    郁苒一愣,司空翎着了迷一般盯着她的目光,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的低了低头。

    司空翎想,这就是她一直向往的生活,不是花天酒地的放纵享乐,也不是喜新换旧的追求刺激,只是能这般安安静的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可以近在咫尺的相拥接吻,可以通融心意的互诉衷肠。

    她情不自禁的靠近郁苒,然而一切美妙的幻想在郁苒退后一步时回归现实。

    司空翎才意识到,她的这份幸福,还不如她所期待的那么完善。尴尬的干笑了笑,司空翎漫无目的的把视线飘忽到别处,绞尽脑汁的想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反倒是郁苒先开了口。

    “你太臭了。”她说罢便转身走了。

    司空翎呆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才反应过来,当即眉开眼笑的追上去,兴奋的叫唤着:“苒儿你说的这么直白,很伤人啊!”

    郁苒笑着撇开脸,“实事求是,你是臭的可以。”

    “也不是很臭啊,不然你闻。”

    “喂!”没想到司空翎真能凑过来把手臂抬到她跟前,郁苒又气又笑,连忙避开。司空翎不罢休,两人一前一后追逐起来。

    “嘘!”郁苒忽然停下来,对司空翎比了个手指,又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司空翎听话的安静下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竟是头成年山猪。

    “这么大!”司空翎低声感慨了一句,那山猪膀大腰圆,满身肥肉,要是宰了够她们吃上几顿的了。“我来。”她说着向郁苒摊开手,示意了了一下她手里的佩刀,郁苒看着她的手,显然犹豫了一下。

    “噫!”司空翎挫败极了,忽然起了坏心思,迅速出手往郁苒衣服上擦了一把,然后抽出郁苒手中鞘里的长刀拔腿就走。

    郁苒远不比她伸手快,还没反应过来,司空翎已经跑远了,再看被她擦过的地方,简直嫌弃的不行。

    司空翎没两下就把膘壮得挪不动步子的山猪给杀了个死透,回身把沾了血的刀递还给跟过来的郁苒,被直接无视了。

    哀怨的叹了口气,司空翎挑了眉毛四周看了看,远处潺潺的溪水声轻灵悦耳,她找准了方向往那走去,郁苒迷惑的跟在后面。

    司空翎蹲在小溪岸旁的石块上,弯身洗了洗手又将刀身上的血液洗干净,瞧着没问题了才起身回头,打算递还给郁苒。哪知毫无防备的,腰还没站直,屁股上就被人踹了一脚,司空翎当即重心不稳的晃荡起来,最终刀柄脱手扔了出去,人一头栽进了溪水里。

    郁苒举手正好将她扔出来的长刀接住,顺势插回鞘中。而后走上前几步,双手环胸,一脸看好戏的望着水中好不容易扑腾的站稳脚跟的司空翎。

    “你偷袭我!”司空翎抹了一把脸,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指认着郁苒的罪名,“苒儿你学坏了啊!”司空翎发现郁苒真的是一个很会记仇的人,她就是在她衣服上擦了一下手而已嘛。

    “你看你浑身脏兮兮的多难受,这里有水,正好洗洗又无妨。”

    司空翎欲哭无泪,“就算是洗洗,你也得给我一件干净衣裳换吧?”

    郁苒才忽然想起来似的,“也是。”这天乍暖还寒,还是挺冷的,想到这里郁苒倒有些后悔了,她不该一时起玩心就开司空翎的玩笑的,于是立马走到溪边伸出手,“你快些上来吧。”

    “……”司空翎哆嗦着往边上游了游,抓住郁苒的手。

    而后狠狠一拽,拉下水来。

    郁苒被忽然淹没自己的溪水呛得咳嗽起来,司空翎得逞的大笑着,双臂紧紧环着她,以免她一时没踩稳摔进水里。

    “你!”郁苒气得瞪眼。

    司空翎却歪了歪脑袋,一脸无辜,“说来奇怪,我本不是眦睚必报之人,怕是恋慕苒儿久了,也不知不觉被同化了。”

    郁苒倒不知要说什么,本也是她先做的恶,还真不能都怪到司空翎头上,只是突然鼻头一痒,狠狠打了个喷嚏。

    司空翎才紧张起来,拉着她上了岸。

    如今里两个人皆湿了个透,怕是不能立刻回去,司空翎便找些木柴,生了个火堆先烘烘衣服和身子。

    脱了外衣,司空翎靠着郁苒坐在火堆旁,郁苒虽说是始作俑者,但此时瞧着却比司空翎还多点不高兴。司空翎不由失笑,女人,就算是郁苒这样的女人,也免不了闹脾气不讲理的时候。

    “还生气呢?”她拿肩膀碰了碰郁苒,对方没答话,司空翎搓搓手,而后大着胆子从后面绕上了郁苒的肩头,轻轻将她搂住。

    郁苒意外的没有发表抗议,司空翎于是更放肆起来,歪着脑袋靠在她肩上。郁苒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不过什么也没说。

    喻秋涵一行在郭村落脚已有半日,一路上为了掩人耳目,秦可儿沿途村镇皆搜刮了些材料,制成□□带在兰夫人脸上以掩饰她的面容。缉捕的通告已经全国散布,即使是郭村这样的小镇,也时不时有人提起。

    赏金百两,对平常百姓来说,甚至够过大半辈子了。

    秦可儿先找了家小客栈,待暂时安顿下来,才又如在京城时那般,买了处独立的四合院子。为了赶路,三人甚少有话,喻秋涵不曾说过兰皓已死的事情,兰夫人也未曾追问过事情由来,她总似有所知悟,憔悴的面色常带有淡淡哀伤。

    虽嫁为人妇,又孕有一子一女这些年头,兰夫人往日容颜却也不减许多,风韵犹存,只是牢中受苦稍有消瘦。

    喻秋涵看着兰夫人时,总会想起师父,想来也如她一般年纪,又如她一般能让初缝者惊为天人。岁月像是唯独厚待于她们,又或许是心性使然,她们活的淡泊而平静。

    “怎么了?”秦可儿轻轻出声,拉回喻秋涵不知多少次落在兰夫人身上而忘记收回的目光。

    喻秋涵摇摇头,“不知为何,有这般浓烈的相识感……”

    秦可儿也觉得奇怪非常,“她不是与你师父旧交么,或许你小的时候见过她?”

    喻秋涵没有立刻接话,她认真的想了想,但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想不起来。”

    “没准那时你还没记事。”

    喻秋涵又远远看了兰夫人几眼,然而抬腿走过去。

    不知是大户人家见过世面,还是兰夫人天生性子冷淡不喜言语,喻秋涵总觉得她冷静的过分,很多事情关乎至深,她却只字不提,好像不用问便什么都知道了。

    “兰夫人。”喻秋涵微微行礼,兰夫人闻声抬了抬眼,却不曾抬头,只轻轻应了一声,喻秋涵早已习惯她的反应,自己在她侧边坐下。

    兰夫人另外奇怪的一点是,她好像从不愿意与喻秋涵对视,甚至从不曾正面看过喻秋涵一眼。起初,喻秋涵以为她对所有人都是这般,直到有一日她看到兰夫人对秦可儿露出了淡淡的笑脸。

    当时的喻秋涵不知道为什么被这差别对待弄得很不是滋味,但后来一想,觉得或许是自己性子寡淡让兰夫人觉得不好亲近。然而这种理由却没能让她自己受用多久,喻秋涵就再次甚至更强烈的介意起了这件事情。

    “如今暂且安定,但依旧不是可以彻底松懈之时,兰夫人平日若非必须,还是委屈些不要出门得好。”

    兰夫人闻言点头,温润的嗓音缓缓道了声‘好’。

    喻秋涵紧了紧双手,想想再次说道,“有什么需要,便对可儿说,郭村留不久,也不方便雇丫鬟服侍,还望兰夫人能适应。”

    兰夫人再次点点头。

    说到这里,喻秋涵便不知要再说些什么,她平时便少语,这会遇到个比她话更少的,自己焦躁起来,也当知了往日身边人的心情。

    秦可儿这时也走了过来,倒是帮她解了围,“兰夫人难道就一点也不好奇,究竟发生了何事,兰家旁人又已然如何了?”

    院中安静了少许,虽是晴天,但迟些恐有雨,蜻蜓低飞,在不远处的水缸上轻轻点水。忽而吹过一阵小风,兰夫人抬起头,才说了一段至今为止最长的话。

    “这世上,能为我性命不顾一切的,唯有一人。萱儿嫁入郁府,也自当有人护她周全,至于皓儿……”她目色黯了黯,“他虽不善武,却性子刚烈,重情重义。不论跟着太子谋事,是对是错,他都决计不会后悔。如今,太子自刎,他……”话说到此处,兰夫人已然不忍再往下说,她闭上眼睛,感受拂面凉风沁入心头,千酸万苦尽在无言中悄然弥漫。

    喻秋涵再看向兰夫人的时候,她紧闭的双眸已经微微湿润,清泪从眼角缓落,落地无声却狠狠砸在了喻秋涵的心上。

    “他让我转达对您的歉意。”喻秋涵道。

    兰夫人泪流不止,“秋涵。”这是她第一次叫喻秋涵的名字,略微哽咽的声音似夹带着千般痛楚,万般感叹。直到此时此刻,喻秋涵才恍然发现,几日以来所有的平静只不过是在孕育一场震撼而悲亢的直白,沉重到只是两个字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第59章

    天果然下雨了,这让磨蹭了许久,一直纠结要不要趁着难得安静的时光试探着亲郁苒一口的司空翎在就要做出决定的时候不得不收工放弃。

    本来就湿的够呛,再淋雨就更没得干了。她在小雨落地之前拿下一边吹着风晾晒的外袍,回身拉起郁苒往树林里跑。

    司空翎跑着跑着就习惯性飞起来了,忘了手里还拉着个人,好在她反应敏捷,顺手一带就把郁苒搂怀里了。脚离地,没有安全感的女人其实不用她搂就惊得下意识抱住了司空翎的腰。

    司空翎意外惊喜,得寸进尺的将郁苒抱得更紧:“抱紧点,我可要提速了。”

    “你……”

    郁苒气恼的开口,然而一个字音还没落下司空翎当真是说到做到,不但速度加快了几倍之多,高度更是直接飞越到了整片林子的上空。

    烟雨迷蒙中,郁苒看到了此生从未看过的画面。她们的脚下是整片森林最高耸的顶端,无尽的翠绿铺成广袤的地毯,又像是一片绿色的云层,而她们就行走在云端。

    “喜欢吗?”司空翎适时得意的问了一句。

    “你是指淋雨吗?”

    因为失去了树林枝叶的庇护,尽管是小雨,还是把她们好不容易烘干的衣服又淋上了星星雨水。司空翎后知后觉,吐吐舌头便找了个地方落地。

    郁苒整了整略微褶皱的衣服,沿着记忆的方向去找那头先前被她们猎杀掉的山猪,临走时淡淡吐出两个字。

    “喜欢。”

    “啊?”司空翎当时还在和自己衣服上的泥巴泞作斗争,恍一恍神,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你刚才说话了吗?”她追上去。

    “没有。”

    拖着野山猪回去时,小萝卜已经把小人刻好了,当真有模有样,一瞧便是她和郁苒。司空翎拿起来看了两眼,却还觉得不满意,“回头找些朱砂来,染上色。”她想象着,嘴角越扯越大。

    “过来帮忙!”郁苒远远叫了一声。

    眼见天快黑了,雨倒是停了,郁苒搭了个篝火台子又从拆房找来些干柴,至于宰猪割肉的活计就交给了司空翎。

    小萝卜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手艺,一边瞧着她们忙活,一边用所剩不多的食材调酱汁,瞧他那老道的模样,像是酝酿许久了。

    “够不够?”杀猪是个体力活,司空翎抬袖子抹了抹脸,把盘子里的成果递给郁苒看了看。

    “够了够了,吃不了这么多。”

    小萝卜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我要吃猪蹄!”

    “吃猪蹄可以,”司空翎道,“先去熬些姜汤来。”

    一切准备就绪,肉上火烤,天已经黑透了。郁苒带着小萝卜坐在屋子里,司空翎则忙里忙外,十足成了可供使唤的店小二。

    “这个烤的太老了!”小萝卜挑剔的把一块半焦的肉夹着送到司空翎的嘴边。

    司空翎想也没想张口就咬紧了嘴,“有吗,挺好的啊。”她嚼了几口,“嗯,好吃。”

    “……要不是外面冷,才不要你烤。”小萝卜瞧她就这么吃下去了,低头低估了一句。

    “是有点老,”郁苒也道:“少烤些时间。”

    “好嘞!”司空翎一口应下,屁股一转,继续出去忙活了。

    小萝卜:“我想喝酒。”

    司空翎的声音从屋外飘进来,“没酒!”

    “你床底下就有两坛!”

    郁苒笑了笑,“去拿吧,喝点酒暖暖身子也行。”她摸了摸小萝卜的脑袋,“一坛就行,少喝些。”

    “还是郁苒姐姐好!”

    司空翎不屑的哼了一声,早前一口一个‘那姓郁的女人’,这会儿嘴倒是甜上了。

    阴雨天气,万里乌云,入夜也瞧不见半点星光。吃饱喝足了,小萝卜晕晕乎乎回房睡觉,司空翎收拾了一会,然后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抬头扭了扭脖子。

    郁苒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累着了?”

    “不累不累。”

    “忙前忙后,都没吃上几口,怎么会不累?”郁苒忽然拿起她的胳膊,司空翎不由一愣,眨巴着眼睛盯着她瞧。“看什么?脸转过去。”

    司空翎听话的又把脸转向前方,郁苒开始轻轻的帮她揉捏胳膊,然后再起身到肩膀,脖颈,后背……

    幸福来得太突然,司空翎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个……?”

    “我没你的好手艺,只能学啥卖啥,你就将就些吧。”

    “我不挑!”司空翎强调道,“谁敢说苒儿手艺不好,明明好得很,舒服着……嗷嗷——!”

    郁苒顿时惊得收手,“怎么了?”

    “那、那里得轻一点,不能用力……”司空翎痛的大喘气,那处本受过伤,她头脑一热竟给忘了。

    “这处怎么了?”郁苒有些奇怪,又轻轻的摸了摸,瞧司空翎是真痛才不敢继续,“是上次落下的伤么?”

    司空翎想她又该内疚了,忙道:“没事的,就是力气大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点点疼而已。”郁苒不按了,正打算坐回去,司空翎又道:“不然你还是帮我捏捏肩吧,今天忙半天,肩好酸。”

    “……好。”

    惬意的时光总让人有些昏昏欲睡,司空翎闭着眼睛享受,渐渐地脑袋开始迷糊,一股子酒劲上来了。她又睁了睁眼,虚眯着望着庭院里的花树,梨瓣洁白,剔透如玉,随晚风晕散开淡淡香味。

    仿佛近在鼻翼。

    司空翎微微偏头,看见肩头的一片白梨,鬼使神差的探头亲吻上去,温凉柔软的触感让她些许回神。

    被吻上手上的郁苒,微微一僵。下一秒,司空翎便抓住了她的手,没有驳悖的力道,司空翎轻而易举的把她拉扯进怀中。

    这次司空翎更过分一些,她握着郁苒的手,轻轻阖眼,向着那双樱桃般粉嫩可口的薄唇逼近。

    或许是在梦中,她吻得十分上手且满足,没有以往被推开时的那股子失落,她尽情的吻着,温柔的吻着。直到察觉对方有意试探的回应,她心中的火山才被一触即发,猛烈的,贪婪的,霸道的……

    所有前戏的轻柔一瞬间化为叫嚣的占有欲,她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在对方的口腔里攻城略池,每一分每一寸都不放过,势必要全数印上自己的气息。

    彼此急促的喘息,因为短暂分离而拉扯开来的诡异银丝,司空翎恍惚间看到自己眼前的那种面容,干净的有如圣洁的天女一般,让她神魂颠倒,更忍不住想要更进一步的私有。

    于是又一番深吻如惊涛骇浪般掀起热潮,搂在她脖间的双手用力扣紧,时不时又抓在司空翎的背上,隔靴挠痒的感觉反而让热情中的人愈发的空虚起来。

    司空翎忽然起身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迈着大步走回房间。

    万物无声,留下的徒有那温热的喘息声,扑打在彼此的面颊上,宛若催情的熏香。

    “司空翎……”

    “叫我阿翎。”

    “……阿翎。”

    司空翎脱去外衣,内里的衣衫稍微复杂,被她扯得混乱不堪,最后终是没了耐性,随意撕扯扔在一边。

    郁苒闭了闭眼睛,她来不及思量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本能的驱使已经最终将她出卖,再多冠冕堂皇的借口,当箭在弦上,也早已没了退路。

    眼下的这种期盼,早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司空翎一招引风,灭了摇曳的烛火。明明还是阴冷的季节,漆黑的房间里却越来越热,越来越热。

    同是这夜,有人如愿以偿,有人却彻夜难眠。

    喻秋涵立于树下,时不时从叶片上滑落的水滴,打在肩头也浑然不觉。她回想着兰夫人的话,一遍一遍,有如福音,又有如梦靥。

    她痴痴傻傻,便在那树下站了整整一夜。早间天边鱼肚白,回过神来才发现倚门睡着的秦可儿,当下心头一揪。

    喻秋涵走过去把人抱起的动作,将浅眠的秦可儿惊醒。然而发现自己靠在喻秋涵的怀里,她又咂咂嘴,埋在她胸间挑了挑嘴角,继续打盹。

    “屋里没有床么,大冷天坐在那就睡着了!”喻秋涵的语气不由愠怒。

    秦可儿却不觉得害怕,反而幸福的满心冒泡,初醒沙哑的声音模糊不清的哼唧道:“你不也站了一晚上……”她打了个哈欠,热气哄了喻秋涵的一脸,瞧人偏了偏脑袋,才不好意思的嘿了嘿,“没刷牙你别介意啊。”

    喻秋涵把人放回床上,“再睡会。”

    “不睡了。”喻秋涵的手一离身,秦可儿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继续拉住她的手,“咱吃了早饭再一起睡。”

    事实上吃完早饭,喻秋涵也一点想睡的心思也没有。饭桌上一结束,秦可儿就收盘子洗碗去了,独留下她和兰夫人两人不知所措。

    喻秋涵垂着眼,事实上方才也没吃多少,肚子不知饿,但身体却确实有点提不起力来。

    “昨夜……你昨夜肯定没休息好吧,再去睡会……”倒是兰夫人先开口了。

    现在比之前完全掉了个样。之前是兰夫人不敢直面喻秋涵,现在是喻秋涵不知如何面对兰夫人。

    闻声喻秋涵也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她心底挣扎的问题千万,可最让她拿不定主张的却是:面对眼前的这个女人,她该继续称之为‘兰夫人’,还是……‘娘’?

    ☆、第60章

    喻秋涵最终也没能挣扎出个结果来,秦可儿帮倒得两盏茶都凉透了,她才嗫嚅出声,道了句不累。

    兰夫人抿唇,手扶在桌上站起了身,喻秋涵抬头,跟着一道走出了屋子。屋外没有暖炉烘着,一开门,凉风就吹得兰夫人一哆嗦,喻秋涵当即心揪了一下。

    “外面冷……”

    “没关系。”兰夫人拢了拢外袄,缓声打断了喻秋涵的话。

    其实天已经没那么冷了,只是眼下时辰还早,昨天还下了雨,到现在天还有些阴沉。

    兰夫人往外踱了两步,因为方才喻秋涵关心的话语,面上展露出丝丝欣慰。经过了一夜的漫长,她想,有些事情喻秋涵心中明了,知道该何去何从,有些话她踌躇再三,如今也该可以说说了。

    喻秋涵从记事开始便知道自己是个孤儿,谷山上人丁罕至,除了师父,她没有父母,没有朋友,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她每天一个人孤零零的习字练武,全书阁的书都被她翻了个遍,有的看一遍,有的看好几遍,说是倒背如流也不夸张。

    渐渐地,她几乎要忘记怎么与人交流。或许如今变得这么沉默寡言,便是那时形成的诟病。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后来师父下山,带回了一个小师妹。那个小师妹便是司空翎,与喻秋涵恰恰相反,她极爱说话,且话多的不得了,师父便将她们安排在一起,也是从那时开始,她的生活才有所改变。

    最初的喻秋涵十分反感司空翎,因为自己原本平静且被她默认为就应该完全平静的世界,一时间被闹腾的司空翎弄的鸡飞狗跳。她冷对过,责难过,愤怒过,甚至差点大打出手过,可是所有狰狞的反抗在司空翎的面前都显得不痛不痒,最终喻秋涵在对司空翎脸皮厚度的震惊中放弃了挣扎,她开始无视她,后来默认她,接受她,最后无止境的纵容她。

    她从没想过,和司空翎之间会相处成如今这般局面。尽管她们同样接受着女子,但无关于爱情,她们的感情可以坚如磐石,可以刀枪不入。

    所以从小到大,司空翎最终成了她所有的慰藉,所有的感情寄望,就算是将自己养大的师父也不及。

    其实最初的喻秋涵对父母是有构想的,因为她以为他们不在了,所以常常午夜梦回,从心底流露出彻骨的思念。可万事抵不过一个时间,待年轮久远,待她长大成人,过往的那些软弱被她慢慢收敛,最后放置在内心最深的地方,许久也不曾再拿出来品味。

    但就算是这样,她也是爱他们的。可是现在的喻秋涵却让那份被封锁的思念染上了一抹恨意的尘埃。

    他们不是不在了,而是抛弃了她。二十多年来,不闻不问,好像不在的人是她才对。

    “不是这样的!”兰夫人闭眸摇头,她看起来万分痛楚的滑出一滴清泪来。

    喻秋涵红着眼睛,侧头看着一旁的斑驳的院墙,“那是怎么样的,你告诉我。”

    兰夫人隐隐抽了一口气,情绪的波动让她一阵发寒。脑中浑浊,好一会儿她才冷静下来,慢慢道来。

    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兰夫人本名陆诗瑶,生在一个书香门第,算不上大家闺秀,但也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碧玉才女,外加上清丽绝美的容貌,倾慕而来的名门公子几乎要踏破陆家的门槛。

    可惜的便是,在这些当时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中,兰夫人一个也没相中,反之,她爱上了一个落魄的江湖客。

    说到相识,只是那日暖阳当空,春风和煦,兰夫人想外出游船,又碍于家教甚严,便携丫头从府中后门溜出去,那位江湖侠客便一身酒气的倒在后门外。

    那刺鼻的酒味并非这人嗜酒,而是他遍体鳞伤,为防伤口恶化感染,他竟然狠得下心将那一整坛的酒淋浴般浇在自己身上,终是痛的晕厥。

    后话便不用猜也知道,兰夫人看着他被乱发遮挡的面容,咬的泛白且支离破碎的薄唇,终决定将他救下。

    一个家教严谨的世家小姐,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其中艰辛可想而知了。

    他们背着所有人相知相爱,甚至情到深处,一发不可收拾。

    肚子将要显怀时,兰夫人被一个女人掳走,原因众人皆不得而知,更是无人能找到她。那个女人便是喻秋涵的师父,当然她还有一个身份,便是那位江湖客的嫡亲妹妹。

    兰夫人自那之后便再没见过江湖客,她无数次询问都问不出结果。十月怀胎之后她诞下一女,卧床几日,怀抱着自己骨血的她有喜有悲。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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