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节
[娱乐圈]意中人 作者:青衫岱川
第14节
戴煜出门吩咐手下去买粥便又折回来了，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眯着眼缓缓道，“栾景行，你还要被卫琛玩弄到什么时候？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笨。”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戴煜一个外人又懂什么。
“你当然不懂，你甚至傻得连卫琛就是我们绑架的少年都不知道。”
栾景行缓缓看向戴煜，目光刹时变冷，“你说什么？”
“十年前我们绑架的少年，他就是卫琛。在缅甸时我已经认出了他，并且他也认出了我，他向我打听你的下落，你觉得他是寻思着报复？还是寻思着报复呢？”戴煜眼神冷冷中带笑。
栾景行觉得四肢麻木脑袋发胀，过去的事情他一直不愿意想，更不会提，就连戴煜他都不会主动见面，不是怕戴煜连累他，他只是无法面对曾经犯下的错误，于是绝口不提。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他想都不愿意回想的少年居然是卫琛！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以你当时对卫琛的上心程度你觉得我说出来合适吗？我以为只要我不说卫琛就永远不知道那个人是你，但我错了，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大胆做个设想，说不定卫琛早就认出你了，他进入伟达就是为了报复你。”
为什么？李政道长达十多年的恶意阻扰还不够，就连卫琛也记恨他，不惜和他演一场假戏，编造诸多名目，就是为了彻底打垮他？
对，他曾经犯过错，但因此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卫琛的戏如果不是发自真心那就是演得太好，让他这个好戏之人也看不破，造诣不可谓不深。
原来那个深情偏执如神经病一般的卫琛是假的，他和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竟没能认出他。不知卫琛和当年的悍匪上|床时会不会恶心到想吐呢？
栾景行目无焦距般哑声大笑，与之相反的液体却滚滚落下。
戴煜看不下去，盛了一勺粥递到栾景行的嘴边，栾景行看了他一眼，却把粥挥到了地上。
戴煜的手上粘到了热粥，他无所谓的看了眼，抽出纸来温柔的擦掉了栾景行脸上的粥水，目光是越来越深。
“别摸！”
栾景行抬起的手被戴煜喝断，他瞪了他一眼，戴煜却笑了。
“你从缅甸回来后我就派人私下跟踪你，我不放心卫琛，现在证明我是对的。”
栾景行把脸转过一旁，心事翻涌，“戴煜我累了，你出去吧。”
戴煜没说什么，叫人清理好地面便离开了病房。
栾景行再次醒来已是傍晚，余晖洒进病房的一角，戴着眼镜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笑容温和。
“景行，你醒了？”
“许董……”说不上为什么，栾景行有淡淡的失落。
许江天笑容不变，“不是卫琛，你很难过吗？”
栾景行沉默。
“你看你，面对我连撒谎都嫌累了。”
“许董，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又怎么会厌恶关心自己的人。
“我也是开玩笑的，睡了两天感觉好点了吗？”许江天坐到病床边上，细细看着他。
“还好，谢谢关心。”栾景行挤出一个微笑，但却感觉脸部有些绷紧，像不太自然。
“景行，别摸。”许江天拉下他的手，“我说一件你感兴趣的事情吧。”
“《成王》首映当晚的大火是人为的，疑凶已经捉到，他供出了李皖。”
栾景行眸色一深，然后绷紧的身体渐渐松了下来。
自作孽不可活，即使是手眼通天的李政道这次恐怕也是保不住他了。
“许董，辞职信我早已打好放在邮箱里了，如果你不介意，出院后我想休个长假。”栾景行语气并无多大起伏。
许江天点头，“我不反对你辞职，但现在你要做的是好好养伤。”
“至于卫琛，接下的工作我已经安排妥当，余下的我推荐白玫，她跟我也很多年了，我相信她的能力。”
许江天不急不缓道，“只是有件事，恐怕白玫也难以解决。”
“是什么？”
“李政道打算强行为卫琛解约，你说我该要求多少赔偿金呢？”
栾景行微微皱眉，“这种事情向来由经纪人出面，这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李政道患癌，李皖出事，现在辉腾上下一团乱，按照情节发展应该是把流落民间的亲生儿子找回来，何况像李政道这种人又怎么舍得把自己的江山白白拱手让给不相干的人。”许江天笑得模棱两可。
这分明是话中有话，但栾景行还是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敢确定，“你的意思是……卫琛是李政道的儿子？”
“噢，差点忘了说，卫琛李政道父子反目这种剧情才是重中之重的戏肉，现在演得正精彩。”许江天状态轻松，仿佛正是台下观戏之人。
尽管栾景行早就知道卫琛生父不详，但绝对没想到他居然是李政道！重锤之击下让栾景行无法平静，只能双手紧紧拽着被单。
他僵硬的笑道，“这戏肉怎么看都不如撰写剧本的许董有意思，我没说错吧？”
许江天怔了片刻，缓缓道，“景行，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
“从前我和戴煜都判断失误，以为卫琛不是李政道的儿子，原来你早就知道，那么让卫琛进入伟达对抗辉腾也是你的计划之一？”栾景行目光冷凝。
一个人的心机原来可以这样深。
“景行，别这么看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许江天无奈一笑。
“当年李政道用不光彩的手段害我无法在国内上市，粗略估计我少赚了起码二十个亿，包括约翰森的死也是他从中作梗联合我的兄弟构陷我，卫琛只不过是我报复的一枚棋子。”
“李政道不是好人，但你也不过尔尔。”栾景行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商人。
干这一行就不能有慈悲心，尔虞我诈相互构陷如同武侠片里的刀光剑影，只所不同的是，这些交锋都在暗地里，摆不上台面罢了。
“景行……”许江天叹气，“你身上有独特的魅力，把卫琛交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会喜欢你，但我没想到你却爱上了他。”
卫琛……
栾景行的心忽然钝痛了一下，他并不相信卫琛进入伟达的时候就认出了他。
他不瞎，但有时候比起眼睛用心却看反而更准确。
大概是因为在缅甸，他先认出了戴煜进而摸索到他的身上，那个时候的卫琛应该是痛苦的，纠结的。
他使他的人生蒙上了被绑架的阴影，也许多年后也会从噩梦中惊醒，但人不能因为只犯一次错就选择原谅自己。
所以，他不恨卫琛。
一步错步步输，他所走的每一步皆是如此，像多米诺效应。
由爱转恨的恨通常比普通恨更强烈，他现在无法估计卫琛是真的喜欢薄斯年，还是为了报复他选择和薄斯年在一起。
但哪一种，对他而言都是致命的。
“你们这不是有句话叫子女缘薄么，他们父子不和，这么多年你终于成功报复了李政道，景行，你还不高兴吗？”
如果铁心要报复李政道他有很多办法，不用等到现在。最高兴的人是许江天，整件事里他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他是从那次绑架里完全清醒过来的，冤冤相报恶意循环，永远没有结果。
“景行，你该不会忘了李政道当年是怎么对你的？”许江天沉沉道。
栾景行皱了皱眉头，语气平缓但参杂着些许冷硬，“现在的局面许董还开心吗？如果你尽兴了请把空间留给我。”
他需要安静思考的空间。
对栾景行的赶客，许江天倒显得若无其事，“我知道你仁慈，所以我替你报仇。”
“我不会感激你。”
“无所谓。”
娱乐圈会说会做的人太多，但懂得藏的人却不多，栾景行是那个例外。他什么都懂，但他不说，他可以用沙子将自己完全掩埋，但属于他的光芒还是会从砂砾中透出来，这就是许江天不想错过他的原因。
刚醒过来就被迫接受一系列的‘真相’，栾景行现在只想去洗把脸清醒一下重整思绪。
许江天以为他要方便，便搀扶着他去洗手间。
肋骨刚接好，栾景行也无力抗拒。
进了洗手间，栾景行看了眼墙上，“怎么没镜子？”
许江天顿了顿，“可能原来就没有镜子。”
骗谁呢，钉子眼还在，分明就是刚被取下来的。
“你先出去吧，我要方便。”
“还是我扶着你吧？”许江天笑眯眯。
“客气了，我断的是肋骨不是腿。”栾景行面无表情。
碰一鼻子灰，许江天只好默默退出了卫生间。
栾景行方便完，把从一醒来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走个过场，想哪哪都可疑。
他拉开了卫生间的窗帘，发现玻璃居然被厚厚的胶带给封住了。
没有镜子，没有任何一点反光的地方。
栾景行反射性摸了把脸，脸上纱布下的皮肤刺辣辣的，让他心头蓦地一沉。
在外边半响，许江天听到卫生间里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走廊外的戴煜也跟着冲进了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戴煜问。
“不清楚。”许江天旋动着把门手。
“让开！”戴煜一脚把卫生间的门给踹开了。
两人冲进去，看到栾景行坐在冰冷的地面，手里握着一块碎玻璃，没有被胶带缠住的另一面倒映着一张可怕的脸。
“妈的！”戴煜一拳擂在墙上。
许江天皱眉，“就你这办事能力，他能不怀疑吗？”
戴煜瞪了他一眼，“你有本事怎么不把卫生间的玻璃也卸了干净！”
“闭嘴！”
开吵的两人被栾景行喝止，面面相觑。
“其实也不算很糟糕，现在的技术很发达，要变回原来的样子也不是不可能。”许江天首先安慰道。
“对对，你要皮肤移植的话来找我，老子全身上下就屁股那块最嫩了。”戴煜连忙道。
“就你的屁股也配贴他的脸？”许江天冷冷嘲讽戴煜，面对栾景行却换上温柔的语气，“景行你还是跟我去美国吧，毕竟那里的医疗设备是全球最好的。”
戴煜不爽道，“就你家东西最好是不，我觉得泰国也不错。”
“你们都走吧，我想静静。”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充满火药味的对话。
栾景行其实不怪他们，但在情感上他接受不了。
全世界都知道他毁容了，但他自己却不知道。他没有自恋症，抗压能力也很强，但在玻璃里看到自己的脸时，脑里瞬间刮过鬼片里的特效，但心下却知真相远比特效还恐怖。
对一位演员来说脸或许是他的全部，即使在任何岗位也没有人会说脸不重要，但到了栾景行这里，他却默默的接受了。
生活给他右脸十个耳光，他就把左脸也递上去，他要看看生活还能糟糕到什么程度。
☆、第四十四章
半年后，洛杉矶。
在进行完第二次皮肤移植手术后，栾景行的脸上只剩下肉眼可见的较浅的伤疤了，但由于眼部上层皮肤也因火吻而耷拉的缘故，还需进行整形手术调整。
没事的时候栾景行喜欢戴着墨镜到附近的公园晒太阳顺道喂喂鸽子，到剧院看一场戏，然后喝一杯咖啡回家。
某次在剧院外他遇上一群大学生，他们是学戏剧的，但因为饰演钟楼怪人的斯蒂芬生病无法参与接下来的表演，他们之间发生了一场不小的争吵。
“非常抱歉，我不小心听到你们谈话的内容，你们缺了一位钟楼怪人饰演者，对吗？”戴着墨镜的栾景行微笑着问。
“亚洲人，这和你有关系吗？”学生中年纪最大的雷蒙两手环胸，显然还在为刚才黛丝的话生气。
“当然，这和我并无关系，只是如果你们需要一个并不看重酬金的演员的话。”
“嘿，亚洲人，有这样的好事吗？”
“你觉得我怎么样呢？”栾景行问。
今天他只是很巧的看了一场他尤其喜欢的话剧，在血液细胞里休眠已久的对演戏的热爱像一场毫无预警的烟花汇演一样，砰的一声炸开，让他心跳加速，手心出汗。
而当时坐在台下的他想象了无数次，如果是我，这场戏我会这样演……
“你？”雷蒙摸着下巴，“你的脸看起来太英俊。”
要知道钟楼怪人可是个长相十分丑陋的家伙，而且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就跑来问他可以加入吗？确实很难让人不怀疑他的动机。
“那么请你看清楚一点。”栾景行摘下了眼镜。
“天啊……”黛丝发出一声尖呼，然后迅速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栾景行戴上墨镜，缓缓道，“我在国内也演过戏，在我还没毁容之前。”
雷蒙看了眼黛丝，黛丝点了点头，雷蒙这才说，“好吧，我们愿意让你加入我们的团队试试。”
次月，《巴黎圣母院》在大学剧院内上演，这是学生们的毕业作品，但结束后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卡西莫多，他是哪位学生？
他的戏炉火纯青，对艾丝美拉达的喜欢和对副教主的叛逆演绎的丝丝入扣，既似游离在见色忘义的内心肮脏里，又似为了她的幸福而努力的忠贞不渝。
一般人演戏总免不了的将角色进行‘升华处理’，但只有真正了解角色的人才会服从角色本身，意即我要演的是一个怎样的人，而不是我要把这个人演得让所有人都喜欢，毕竟有缺憾的角色才最符合人物的双面性。
谢幕时雷欧和黛丝将他推至人群的中心，接受所有人的欢呼喝彩，雷蒙紧紧的拥抱着他，在雷蒙泛着水汽的眼睛里，栾景行又一次找到了对演戏的激|情。
不，应该说，他从来没忘记过。
那一次结束以后，在雷蒙的帮助下，栾景行重拾书本于校内进修，内容是他擅长的戏剧表演。
行内一直有句话，说的是如果想把戏演好就去演一场话剧。因为在特定的时间、空间内完成戏剧内容，所有情绪都是现场的，一次成型，对演员要求极高。反正以他现在条件重返大银幕是有绝对的难度，栾景行觉得他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享受话剧带来的乐趣。
只要心中有戏，哪里都是一番天地。
前两次的皮肤移植手术栾景行均抱着平常的心态，做好了他欣然接受，做不好至少也不会比原来更糟。
但这一次不一样。他即将要进行的是一场多个小时的外科整容手术。
医院坐落在南加州的海岸边上，医生正在进行手术的前期工作，他的脸上也被画满了蓝色的线图，一旁的护士在为他抽血检查。
当初之所以选择在美国治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美国的华人比泰国少，倒不是他害怕现在的样子被别人看见，而是他害怕听见关于卫琛的任何消息，所以离国内越远，他的心反而能够平静。
接下来的手术很重要，关乎他能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即便医生已经告诉他，手术难度系数并不高。
对于曾将猪头整成了一张完美人脸的整容医生，栾景行自我安慰，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栾景行被推进了手术室，明晃晃的手术灯照在他的眼里，让他刚被麻醉的身体一点点，一点点放松……
医生对一旁的许江天道，“jeff，手术要开始了，请你放心，我一定在最大程度上恢复an的外貌。”
许江天嘴巴保持淡淡的弧度，眼睛却饱含相反的警告，“是谁告诉你要把他的脸整回原来的样子？”
医生愣了楞，“那你的意思是……”
“这个就与你的审美有关了，我非常期待你手中不一样的栾景行，亲爱的雕刻大师。”
医生明白了许江天的意思，很快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达成共识后，许江天离开了手术室，这时电话却响了，他接听电话后却频频皱眉。
他在东南亚投资的地产屡生意外，欧美虽畅通无阻，但东南亚毕竟不是他的主场，而且那边的土著也是蛮不讲理的，要这要那，简直就是贪得无厌！
只是做生意而已他并不打算用硬的，看来现在只有一个人可以帮他了，但那个人也不是善茬，指不定他的胃口能吞下十个胖子。
只是，他要再多也不会比那些土著更多，对付他总比对付那群蛮人强。
想到这，许江天只好不甘不愿的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人的电话，“喂，戴煜……”
经过十四个小时的手术，栾景行被推出了手术室。
他醒过来时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臂上吊着点滴，他反手摁下了墙上的按钮，很快，医生和护士便推门而入。
“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手术非常成功！”医生命人拿来镜子，小心翼翼的为栾景行揭开脸上缠着的纱布。
栾景行并没有过分惊喜，镜子里，他看着自己脸上的纱布慢慢退下，露出状态很好的皮肤，甚至连一丝疤痕都找不到，他浅浅松了一口气。
由于纱布是从下往上揭，镜子里的栾景行双眸射出疑惑的光来，和以往一般好看的浓眉蹙起的形状却显得较为不同。
这不是他的眼睛。
他原来的眼睛是内敛的双眼皮，换句话说就是双得不明显，可现在镜子里的俨然是一双丹凤眼，眼皮微微上挑，华而外露。就连颧骨似乎都有被磨过的痕迹，这两处的变动让他看起来和以前完全不同，却依稀带着以前的栾景行的影子。
比以前的自己要好看。但是他接受不了。
“这和我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栾景行质问医生。
医生有些愧疚，但仍然解释道，“很抱歉an，我已经尽力了。”
这间医院许江天有份投资，医生当然不可能得罪他，权衡利弊之下，他只能找个折中的方法。
“不，你刚开始不是这么说的！”手术前和手术后的态度差别太大，栾景行不可能察觉不到。
“我提供给你多张照片，而你也向我保证了，你觉得现在的我和照片中的我是一样的？”
“……”
“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了，你觉得会对你的信誉造成影响吗？”栾景行冷声，似笑非笑。
医生一时语塞，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把真相全盘托出。
栾景行脸上神色冷了几分，没有人喜欢过被别人操纵的人生，许江天的城府已经超出了他所能容忍的范围。
“我真的很抱歉an，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做回原来的样子。”
“不必了。”半响后，栾景行放弃道。
他天生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既然事情已经超出了他原本的想象，他何不把这看作是一场重生的机会。
过和原来的栾景行不一样的人生……这听起来很有吸引力，不是吗？
飞机降落在国内机场，栾景行并不着急，他在机场咖啡室喝了杯咖啡，顺便上网搜索了适当的场地。这次他回来预示着和以前的他脱离所有关系，他将要开始崭新的人生，而他的想法还是和演戏有关。
他打算开一家演艺培训中心，教一些年轻的孩子演戏。对他来说，即使喜欢演戏也没必要一定要在大银幕里。
下午看了场地觉得适合当场就给了一部分订金，近期还要装修印传单各种忙，不过在这之前，栾景行想回一趟家。
坐在出租车里，等红灯时，一辆哈雷停在旁边，车上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男子往栾景行这边看来，栾景行内心有些微的紧张。
安全帽里的眼睛只是随意看了看，便又收了回去，栾景行松了一口气。
那不是卫琛。
他想起了和卫琛一起坐在哈雷上的日子，风驰电掣，像一不小心就奔去了遥远的未来。
那个时候，他是想和卫琛一辈子的。
在洛杉矶，他费尽心力想要忘记卫琛，但却总忍不住上网搜索关于他的新闻。卫琛看起来很好，是的，很好。
他没有因为他的失踪而一蹶不振，这一切都印证了戴煜的话，卫琛是存心报复他的，他对他早已没有了爱。
但是他会心疼，特别是在夜里，想卫琛想到心脏抽痛，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只有不停的告诉自己，就算这个时候再难过，也会过去的，迟早会过去的。
但是一切都没有过去，现在仍是进行时。
“先生，先生……”司机大哥喊了几声。
“有事吗？”回过神的栾景行问。
“您的手机响了很久了。”
“哦，谢谢。”栾景行抱歉一笑。
是戴煜打来的，他支支吾吾一通就是没敢问正题。
栾景行淡淡道，“阿煜，究竟是什么事？这可不像你平时的作风。”
戴煜本来就心急火燎的，仿佛有道邪气憋在心里无处发泄，顿时吼了句，“我他妈长痔疮了行吧，你告诉我抹点什么！”
栾景行嘴边勾起一抹笑，“就为了这点破事儿打电话给我，我记得你以前就长过一回，那时你可没现在那么紧张。”
“切，还不是你也长了，给我介绍那玩意儿挺好使的。”
“是阿赤不是我，你们嗜辣你忘了？对了，那东西好像叫马什么……”
“马应龙！”
“阿煜，你不是记得很清楚吗？何必还要问我呢？”栾景行浅叹一口气。
戴煜，“……”
“阿煜，你知道你用的是谁的手机？”
身在酒店房内的戴煜把iphone拿到眼前看了看，后知后觉道，“不是我的吗？”
“阿煜，你是不是又闯祸了？和许董有关？”这来电号码是许江天的，栾景行放心不下。
戴煜抓了抓头发，语气有股子邪佞，“这欠|操的老屁股简直罪大恶极！”
栾景行确定自己没听错，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刚才说什么？”
戴煜，“……”
戴煜向来是个直接爽快的人，做人并没有太大的道德底线，行迹也和混子无疑，栾景行知道他在东南亚的生意做得很大，脾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火爆。
把但凡能动手绝不好好说话的戴煜逼成这样，想必那人也有几分本事的，若是许江天也真算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了，一年前他们就为了他去哪里休养争个你死我活。
但任凭许江天在美国再厉害，在东南亚又怎敌得过戴煜这个地头蛇。
恶人自有恶人治，千古不变的真理，栾景行觉得他实在没必要为许江天开脱，这也算是他的一点惩罚。
“上药店，买点清凉消炎的。”说完，他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副cp还蛮带感的，偷笑~~
☆、第四十五章
用钥匙开了门，面对大阳台外射进的满屋光线，栾景行觉得有种梦幻般的不真实。
这一年里他经历了许多，直至回到这里，他还是有种刚下班回来，而卫琛在厨房里忙活的错觉。
他以为屋里大概会是铺满了白布的样子，毕竟已长时间没有人住，但是没有，这里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找不出丝毫变化。
桌上有喝了一半的咖啡，阳台有晾着的衣服，地板还是湿嗒嗒的，温暖的生活气息。
一年前他出事得突然走得也突然，没来得及知会白玫，难道她以为他死了，把房子租了出去？
栾景行暗自失笑，若是那样也没关系，反正他回来只想拿一些东西罢了。
栾景行进了房间，与充满暖调的客厅相比，卧室却是扑面的冷气，空调的温度冷得渗人，厚厚的窗帘全拉上，透不进一丝光线。待眼睛慢慢适应了视觉差后，栾景行看见床边放着一个巨大的冰柜。
白玫该不会把房子租给了爱斯基摩人吧？
栾景行拉开床边抽屉取出自己的相关证件，却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
明明是自己的房子反倒有种做贼心虚，栾景行急忙躲到冰柜后边，悄无声息。
卫琛推开房门，迅速拿起掉在床上的手机便去赶通告了，他转身离开没几步身体却蓦地僵硬。
如同机械一般缓缓转身，卫琛牢牢盯着空荡荡的卧室，一步步折回。
他记得他离开前没关空调，准确来说这一年来卧室的空调都一直开着，无论春夏秋冬。
他拾起台面的遥控器重新打开了空调，执拗的眼神清扫了一遍卧室。
栾景行就在背对着他的冰柜后面，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真不知被发现了他解释其实他是原屋主有没有人相信。
卫琛脚步声重重叩在栾景行心上，即将面照面的时候，卫琛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卫琛，新闻发布会马上要开始了，你在哪啊？赶紧过来的，可别迟到了。”白玫语气着急。
这可是国际大品牌的代言，要是身为形象大使的卫琛迟到，娱乐版不知又要说得多难听了。
操控娱乐新闻这一点她还是比不上栾景行的，白玫想。就连这次的代言也是他还在的时候利用自身的时尚圈资源和公关能力强势为卫琛开拓的。
这一年里，卫琛无论大小场合统一穿的gvc，没有分毫出错，时至今日，不仅和gvc的时尚总监成为了好朋友，还参与了设计款，而今天更要作为模特出现在t台上，这该虏获多少人的目光，叫多少人羡慕嫉妒啊。
卫琛的手搭在冰柜上，他轻轻擦拭透明玻璃上的薄雾，眼神落在了里面的物体上，温情而柔和。
与之相反的是他淡淡的声音，“我知道了。”
只是这几个字，栾景行的身体就像忽然失去牵引的电梯，从高处轰然坠落。
没有一丝预兆的，他听到了卫琛的声音。
“乖乖在家里等我回来，知道吗？”卫琛在玻璃上亲了一下，缓缓转身离开。
栾景行无法分辨卫琛是发现了他的存在还是对着空气说话，可是对着空气说话不是太诡异了吗？
栾景行发现空调又被开启了，冷飕飕的风一阵阵的吹向巨大的冰柜。
冰柜上的薄雾被卫琛擦掉了，栾景行清楚的看见里面被裹着一样物体，长形，发黑，无法分辨。
有件事栾景行想不明白，以他们最后难看的收场，他着实找不到卫琛还住在这里的理由，除了离公司比较近以外，这里的一切，包括床单都和当初一模一样，这还是他和卫琛一起去宜家挑选的。
这间房子仿佛被时间冻结了没有任何变化，但属于里面的人，却像被名叫现实的尖刀挖出狠狠扔掷一旁，各分西东，徒留一个疮痍大坑，是彼此心里的无底洞。
栾景行用证件租了一辆车，既然打算当作重生一般活着，那之前的他是不是死了，对他来说也不重要了。
虽然当初在美国许江天为他弄了假的身份证明，但回到国内国外的证件使用起来还是诸多不便，反正他现在的样子和以前仍有五分相似，毕竟谁也不敢保证现在的样子和身份证上的是一模一样的。
经过那间店时，栾景行才想起一年前他订制的衣服还没取，那是卫琛送他的第一件礼物。
他仍然记得那天卫琛透过镜子看他的眼神，只是如今看见他的话，他眼里大概会烧出火来吧。
无论如何，一段错误的感情他不会否认，只能说爱过，就算直到现在还念念不忘，他也愿意等待，等到时间愿意为他划上一个句号。
那件衣服，还要不要呢？
“欢迎光临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导购员礼貌的朝栾景行点头。
“你好，是这样的，一年前我在这订制了衣服，没想到事情太多竟给忘到了现在。”栾景行微笑着，出示了卡。
导购员接过一看，“是v……请您稍等。”
“好的。”
不久之后，导购员一脸歉意走来，“真的很抱歉先生，v最近在升级查询不了，如果您不介意，过后我通知您来取，您看行吗？”
“没问题。”反正他也不急。
“总公司那边为了表示歉意，特意邀请v顾客参加今天晚上在东区举行的高级时装发布会，这是临时打印的邀请函，还请您海涵。”
栾景行微笑，“谢谢，我很期待。”
似乎也是很久没看秀了，而且还是他最欣赏的gvc，临走前栾景行还听见几个小妹妹在讨论着什么gvc史上最帅的代言人之类的。
东区的秀场优雅精致，处处布满了鲜花，四处可见的华丽的罗马柱带来一丝沉稳的高贵和夺人的气派，象征着yuong gvc新一系的绅士风格，高街复古条纹和金属细节，是栾景行喜欢的元素之一。
秀是男女混合的，非常赏心悦目，将近尾声时，人群忽然变得有些兴奋，栾景行不知究竟，随人群目光看去时，发现一幅巨大的卷轴立在会场的中央，随着礼花炸开，卷轴落下，一个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幅由peter ldbergh亲手拍摄的巨型黑白海报，gvc的全新代言人，卫琛。
冷峻的外貌是一个危险和诱惑的并存体，独有的棱角与气质带出了令人仰慕的距离感，男性独有的雄性气息仿佛一下跃出海报，无需色彩的点缀，，这张让众人惊叹的脸，天生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栾景行幻想过很多次再遇卫琛的画面，可能是在街边某本杂志也可能是在电视广告里，但是当卫琛这个人踏上t台，并且以代言人的身份进行压轴走秀时，他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抽搐抖动，叫嚣着，栾景行快点离开这！
他坐的是前排，卫琛像一名优秀的男模扫视全场，当他的视线落在栾景行的脸上时，只是惊讶了半秒，很快便恢复原状，像什么都没发生。
栾景行松了一口气，他蠢得快忘了他如今的脸早已和当初不一样，卫琛又怎么可能认出他？一切都是他想太多了。
时装发布会结束，人群散去，栾景行却在一隅的洗手间里。
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糟糕的时刻。
镜子中被水沾湿的脸带着陌生的诡异，除了鼻子和嘴巴，其他都不是原来的他了。再次见到卫琛他才发现他对他每一次自以为是的抽离，都在这一次狠狠的打了他的脸。
心脏每一次激烈跳动都因他而起，那些说服了自己的心理建设在看见卫琛的一刻被轻易摧毁连渣都不剩，他根本忘不了卫琛，却希望卫琛能认出他，想在对方脸上看到还带着感情而不是没有一丝牵挂的绝情，即便是带着恨和厌恶，也不希望他忘了他。
但即便是这么想又有什么用，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栾景行，不能一边说着和过去告别，一边与卫琛纠缠不清，否则现在这张脸还真是没有一点‘使用价值’。
他对他犯下的错感到自卑，这大概和卡西莫多没有区别，苦楚在心里扎根，卫琛又怎么还会喜欢这么丑陋的他？
勉强整理好情绪，栾景行刚踏出洗手间，一个高大的黑影便朝他袭来，他只能快速的往后退，那个人用手掐住他的脖子，用力将他抵在了墙上。
“你是谁！”靠得那样近，卫琛的呼吸打在栾景行的脸上。
那双凌厉黝黑的眼睛正打量着他的皮囊，似乎在那之下他早已看穿了他。
他算不上改头换脸但也不是以前那个样子了，最多不过五分相似，但卫琛的眼神却布满了清晰可见的创痕，那样一眨不眨的，呼吸也加重了，整张脸近乎扭曲。
“这位先生，我只是来看秀的，既然发布会已结束就请你不要挡住我的去路，还有能好好说话就不要动手，你是公众人物请注意形象。”栾景行调整呼吸，平静道。
卫琛愣了愣，立即不屑道，“哼，你说话的语气倒挺像他，可惜脸差太多……”
栾景行心跳如雷，没细细深究这句话语里的可惜，忙推开了他，整理好衣服，一声不吭转身离去。
“等一下！”卫琛捏住栾景行的肩。
栾景行侧脸，微微皱眉，“你还有事吗？”
“你姓什么？”
“我姓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堂堂gvc的代言人竟是个喜欢盯着男人屁股的东西？”
闻言，卫琛松了手，语气嘲讽道，“就你也配？”
这次是卫琛先行离去，栾景行拭去了额上虚汗，叹了口气。
刚才完全被卫琛的气息包围，一年不见，他瘦了许多，气质也沉稳了，但眼底却隐隐浮动着一种旁人难以察觉的躁郁。他刚才那样激动是不是因为在台上看见了台下的他，只凭那仅有的五分相似而把现在的他当作了原来的他？
卫琛的心里，是否还有他？
他多么希望自己不是被厌恶的，即使明知道那份感情名叫不配，所以当卫琛满眼震惊的问他是谁的时候，他哽咽的喉咙发着颤，多想告诉他，卫琛我就是栾景行！
可是那样说了又能怎样，也许换来的只有更深的厌恶，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已经经受不起任何一丝冷嘲热讽，有时候相忘于江湖总好过两两相恨。
卫琛坐在车里，他看着那个和栾景行相似的男人徒步出来，他发动了汽车，尾随男人穿行了大半个城区，最后停在了一栋建筑物前。
然后男人上楼，不久后二楼的灯亮了。
卫琛坐在车里，片刻后掏出手机，“白玫，帮我查一个人。”
☆、第四十六章
其实他并没有多像栾景行，除了眼神。
他在台上看见他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兵荒马乱，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装出若无其事。
还有他的声音。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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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戴煜出门吩咐手下去买粥便又折回来了，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眯着眼缓缓道，“栾景行，你还要被卫琛玩弄到什么时候？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笨。”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戴煜一个外人又懂什么。
“你当然不懂，你甚至傻得连卫琛就是我们绑架的少年都不知道。”
栾景行缓缓看向戴煜，目光刹时变冷，“你说什么？”
“十年前我们绑架的少年，他就是卫琛。在缅甸时我已经认出了他，并且他也认出了我，他向我打听你的下落，你觉得他是寻思着报复？还是寻思着报复呢？”戴煜眼神冷冷中带笑。
栾景行觉得四肢麻木脑袋发胀，过去的事情他一直不愿意想，更不会提，就连戴煜他都不会主动见面，不是怕戴煜连累他，他只是无法面对曾经犯下的错误，于是绝口不提。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他想都不愿意回想的少年居然是卫琛！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以你当时对卫琛的上心程度你觉得我说出来合适吗？我以为只要我不说卫琛就永远不知道那个人是你，但我错了，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大胆做个设想，说不定卫琛早就认出你了，他进入伟达就是为了报复你。”
为什么？李政道长达十多年的恶意阻扰还不够，就连卫琛也记恨他，不惜和他演一场假戏，编造诸多名目，就是为了彻底打垮他？
对，他曾经犯过错，但因此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卫琛的戏如果不是发自真心那就是演得太好，让他这个好戏之人也看不破，造诣不可谓不深。
原来那个深情偏执如神经病一般的卫琛是假的，他和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竟没能认出他。不知卫琛和当年的悍匪上|床时会不会恶心到想吐呢？
栾景行目无焦距般哑声大笑，与之相反的液体却滚滚落下。
戴煜看不下去，盛了一勺粥递到栾景行的嘴边，栾景行看了他一眼，却把粥挥到了地上。
戴煜的手上粘到了热粥，他无所谓的看了眼，抽出纸来温柔的擦掉了栾景行脸上的粥水，目光是越来越深。
“别摸！”
栾景行抬起的手被戴煜喝断，他瞪了他一眼，戴煜却笑了。
“你从缅甸回来后我就派人私下跟踪你，我不放心卫琛，现在证明我是对的。”
栾景行把脸转过一旁，心事翻涌，“戴煜我累了，你出去吧。”
戴煜没说什么，叫人清理好地面便离开了病房。
栾景行再次醒来已是傍晚，余晖洒进病房的一角，戴着眼镜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笑容温和。
“景行，你醒了？”
“许董……”说不上为什么，栾景行有淡淡的失落。
许江天笑容不变，“不是卫琛，你很难过吗？”
栾景行沉默。
“你看你，面对我连撒谎都嫌累了。”
“许董，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又怎么会厌恶关心自己的人。
“我也是开玩笑的，睡了两天感觉好点了吗？”许江天坐到病床边上，细细看着他。
“还好，谢谢关心。”栾景行挤出一个微笑，但却感觉脸部有些绷紧，像不太自然。
“景行，别摸。”许江天拉下他的手，“我说一件你感兴趣的事情吧。”
“《成王》首映当晚的大火是人为的，疑凶已经捉到，他供出了李皖。”
栾景行眸色一深，然后绷紧的身体渐渐松了下来。
自作孽不可活，即使是手眼通天的李政道这次恐怕也是保不住他了。
“许董，辞职信我早已打好放在邮箱里了，如果你不介意，出院后我想休个长假。”栾景行语气并无多大起伏。
许江天点头，“我不反对你辞职，但现在你要做的是好好养伤。”
“至于卫琛，接下的工作我已经安排妥当，余下的我推荐白玫，她跟我也很多年了，我相信她的能力。”
许江天不急不缓道，“只是有件事，恐怕白玫也难以解决。”
“是什么？”
“李政道打算强行为卫琛解约，你说我该要求多少赔偿金呢？”
栾景行微微皱眉，“这种事情向来由经纪人出面，这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李政道患癌，李皖出事，现在辉腾上下一团乱，按照情节发展应该是把流落民间的亲生儿子找回来，何况像李政道这种人又怎么舍得把自己的江山白白拱手让给不相干的人。”许江天笑得模棱两可。
这分明是话中有话，但栾景行还是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敢确定，“你的意思是……卫琛是李政道的儿子？”
“噢，差点忘了说，卫琛李政道父子反目这种剧情才是重中之重的戏肉，现在演得正精彩。”许江天状态轻松，仿佛正是台下观戏之人。
尽管栾景行早就知道卫琛生父不详，但绝对没想到他居然是李政道！重锤之击下让栾景行无法平静，只能双手紧紧拽着被单。
他僵硬的笑道，“这戏肉怎么看都不如撰写剧本的许董有意思，我没说错吧？”
许江天怔了片刻，缓缓道，“景行，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
“从前我和戴煜都判断失误，以为卫琛不是李政道的儿子，原来你早就知道，那么让卫琛进入伟达对抗辉腾也是你的计划之一？”栾景行目光冷凝。
一个人的心机原来可以这样深。
“景行，别这么看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许江天无奈一笑。
“当年李政道用不光彩的手段害我无法在国内上市，粗略估计我少赚了起码二十个亿，包括约翰森的死也是他从中作梗联合我的兄弟构陷我，卫琛只不过是我报复的一枚棋子。”
“李政道不是好人，但你也不过尔尔。”栾景行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商人。
干这一行就不能有慈悲心，尔虞我诈相互构陷如同武侠片里的刀光剑影，只所不同的是，这些交锋都在暗地里，摆不上台面罢了。
“景行……”许江天叹气，“你身上有独特的魅力，把卫琛交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会喜欢你，但我没想到你却爱上了他。”
卫琛……
栾景行的心忽然钝痛了一下，他并不相信卫琛进入伟达的时候就认出了他。
他不瞎，但有时候比起眼睛用心却看反而更准确。
大概是因为在缅甸，他先认出了戴煜进而摸索到他的身上，那个时候的卫琛应该是痛苦的，纠结的。
他使他的人生蒙上了被绑架的阴影，也许多年后也会从噩梦中惊醒，但人不能因为只犯一次错就选择原谅自己。
所以，他不恨卫琛。
一步错步步输，他所走的每一步皆是如此，像多米诺效应。
由爱转恨的恨通常比普通恨更强烈，他现在无法估计卫琛是真的喜欢薄斯年，还是为了报复他选择和薄斯年在一起。
但哪一种，对他而言都是致命的。
“你们这不是有句话叫子女缘薄么，他们父子不和，这么多年你终于成功报复了李政道，景行，你还不高兴吗？”
如果铁心要报复李政道他有很多办法，不用等到现在。最高兴的人是许江天，整件事里他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他是从那次绑架里完全清醒过来的，冤冤相报恶意循环，永远没有结果。
“景行，你该不会忘了李政道当年是怎么对你的？”许江天沉沉道。
栾景行皱了皱眉头，语气平缓但参杂着些许冷硬，“现在的局面许董还开心吗？如果你尽兴了请把空间留给我。”
他需要安静思考的空间。
对栾景行的赶客，许江天倒显得若无其事，“我知道你仁慈，所以我替你报仇。”
“我不会感激你。”
“无所谓。”
娱乐圈会说会做的人太多，但懂得藏的人却不多，栾景行是那个例外。他什么都懂，但他不说，他可以用沙子将自己完全掩埋，但属于他的光芒还是会从砂砾中透出来，这就是许江天不想错过他的原因。
刚醒过来就被迫接受一系列的‘真相’，栾景行现在只想去洗把脸清醒一下重整思绪。
许江天以为他要方便，便搀扶着他去洗手间。
肋骨刚接好，栾景行也无力抗拒。
进了洗手间，栾景行看了眼墙上，“怎么没镜子？”
许江天顿了顿，“可能原来就没有镜子。”
骗谁呢，钉子眼还在，分明就是刚被取下来的。
“你先出去吧，我要方便。”
“还是我扶着你吧？”许江天笑眯眯。
“客气了，我断的是肋骨不是腿。”栾景行面无表情。
碰一鼻子灰，许江天只好默默退出了卫生间。
栾景行方便完，把从一醒来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走个过场，想哪哪都可疑。
他拉开了卫生间的窗帘，发现玻璃居然被厚厚的胶带给封住了。
没有镜子，没有任何一点反光的地方。
栾景行反射性摸了把脸，脸上纱布下的皮肤刺辣辣的，让他心头蓦地一沉。
在外边半响，许江天听到卫生间里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走廊外的戴煜也跟着冲进了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戴煜问。
“不清楚。”许江天旋动着把门手。
“让开！”戴煜一脚把卫生间的门给踹开了。
两人冲进去，看到栾景行坐在冰冷的地面，手里握着一块碎玻璃，没有被胶带缠住的另一面倒映着一张可怕的脸。
“妈的！”戴煜一拳擂在墙上。
许江天皱眉，“就你这办事能力，他能不怀疑吗？”
戴煜瞪了他一眼，“你有本事怎么不把卫生间的玻璃也卸了干净！”
“闭嘴！”
开吵的两人被栾景行喝止，面面相觑。
“其实也不算很糟糕，现在的技术很发达，要变回原来的样子也不是不可能。”许江天首先安慰道。
“对对，你要皮肤移植的话来找我，老子全身上下就屁股那块最嫩了。”戴煜连忙道。
“就你的屁股也配贴他的脸？”许江天冷冷嘲讽戴煜，面对栾景行却换上温柔的语气，“景行你还是跟我去美国吧，毕竟那里的医疗设备是全球最好的。”
戴煜不爽道，“就你家东西最好是不，我觉得泰国也不错。”
“你们都走吧，我想静静。”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充满火药味的对话。
栾景行其实不怪他们，但在情感上他接受不了。
全世界都知道他毁容了，但他自己却不知道。他没有自恋症，抗压能力也很强，但在玻璃里看到自己的脸时，脑里瞬间刮过鬼片里的特效，但心下却知真相远比特效还恐怖。
对一位演员来说脸或许是他的全部，即使在任何岗位也没有人会说脸不重要，但到了栾景行这里，他却默默的接受了。
生活给他右脸十个耳光，他就把左脸也递上去，他要看看生活还能糟糕到什么程度。
☆、第四十四章
半年后，洛杉矶。
在进行完第二次皮肤移植手术后，栾景行的脸上只剩下肉眼可见的较浅的伤疤了，但由于眼部上层皮肤也因火吻而耷拉的缘故，还需进行整形手术调整。
没事的时候栾景行喜欢戴着墨镜到附近的公园晒太阳顺道喂喂鸽子，到剧院看一场戏，然后喝一杯咖啡回家。
某次在剧院外他遇上一群大学生，他们是学戏剧的，但因为饰演钟楼怪人的斯蒂芬生病无法参与接下来的表演，他们之间发生了一场不小的争吵。
“非常抱歉，我不小心听到你们谈话的内容，你们缺了一位钟楼怪人饰演者，对吗？”戴着墨镜的栾景行微笑着问。
“亚洲人，这和你有关系吗？”学生中年纪最大的雷蒙两手环胸，显然还在为刚才黛丝的话生气。
“当然，这和我并无关系，只是如果你们需要一个并不看重酬金的演员的话。”
“嘿，亚洲人，有这样的好事吗？”
“你觉得我怎么样呢？”栾景行问。
今天他只是很巧的看了一场他尤其喜欢的话剧，在血液细胞里休眠已久的对演戏的热爱像一场毫无预警的烟花汇演一样，砰的一声炸开，让他心跳加速，手心出汗。
而当时坐在台下的他想象了无数次，如果是我，这场戏我会这样演……
“你？”雷蒙摸着下巴，“你的脸看起来太英俊。”
要知道钟楼怪人可是个长相十分丑陋的家伙，而且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就跑来问他可以加入吗？确实很难让人不怀疑他的动机。
“那么请你看清楚一点。”栾景行摘下了眼镜。
“天啊……”黛丝发出一声尖呼，然后迅速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栾景行戴上墨镜，缓缓道，“我在国内也演过戏，在我还没毁容之前。”
雷蒙看了眼黛丝，黛丝点了点头，雷蒙这才说，“好吧，我们愿意让你加入我们的团队试试。”
次月，《巴黎圣母院》在大学剧院内上演，这是学生们的毕业作品，但结束后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卡西莫多，他是哪位学生？
他的戏炉火纯青，对艾丝美拉达的喜欢和对副教主的叛逆演绎的丝丝入扣，既似游离在见色忘义的内心肮脏里，又似为了她的幸福而努力的忠贞不渝。
一般人演戏总免不了的将角色进行‘升华处理’，但只有真正了解角色的人才会服从角色本身，意即我要演的是一个怎样的人，而不是我要把这个人演得让所有人都喜欢，毕竟有缺憾的角色才最符合人物的双面性。
谢幕时雷欧和黛丝将他推至人群的中心，接受所有人的欢呼喝彩，雷蒙紧紧的拥抱着他，在雷蒙泛着水汽的眼睛里，栾景行又一次找到了对演戏的激|情。
不，应该说，他从来没忘记过。
那一次结束以后，在雷蒙的帮助下，栾景行重拾书本于校内进修，内容是他擅长的戏剧表演。
行内一直有句话，说的是如果想把戏演好就去演一场话剧。因为在特定的时间、空间内完成戏剧内容，所有情绪都是现场的，一次成型，对演员要求极高。反正以他现在条件重返大银幕是有绝对的难度，栾景行觉得他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享受话剧带来的乐趣。
只要心中有戏，哪里都是一番天地。
前两次的皮肤移植手术栾景行均抱着平常的心态，做好了他欣然接受，做不好至少也不会比原来更糟。
但这一次不一样。他即将要进行的是一场多个小时的外科整容手术。
医院坐落在南加州的海岸边上，医生正在进行手术的前期工作，他的脸上也被画满了蓝色的线图，一旁的护士在为他抽血检查。
当初之所以选择在美国治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美国的华人比泰国少，倒不是他害怕现在的样子被别人看见，而是他害怕听见关于卫琛的任何消息，所以离国内越远，他的心反而能够平静。
接下来的手术很重要，关乎他能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即便医生已经告诉他，手术难度系数并不高。
对于曾将猪头整成了一张完美人脸的整容医生，栾景行自我安慰，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栾景行被推进了手术室，明晃晃的手术灯照在他的眼里，让他刚被麻醉的身体一点点，一点点放松……
医生对一旁的许江天道，“jeff，手术要开始了，请你放心，我一定在最大程度上恢复an的外貌。”
许江天嘴巴保持淡淡的弧度，眼睛却饱含相反的警告，“是谁告诉你要把他的脸整回原来的样子？”
医生愣了楞，“那你的意思是……”
“这个就与你的审美有关了，我非常期待你手中不一样的栾景行，亲爱的雕刻大师。”
医生明白了许江天的意思，很快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达成共识后，许江天离开了手术室，这时电话却响了，他接听电话后却频频皱眉。
他在东南亚投资的地产屡生意外，欧美虽畅通无阻，但东南亚毕竟不是他的主场，而且那边的土著也是蛮不讲理的，要这要那，简直就是贪得无厌！
只是做生意而已他并不打算用硬的，看来现在只有一个人可以帮他了，但那个人也不是善茬，指不定他的胃口能吞下十个胖子。
只是，他要再多也不会比那些土著更多，对付他总比对付那群蛮人强。
想到这，许江天只好不甘不愿的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人的电话，“喂，戴煜……”
经过十四个小时的手术，栾景行被推出了手术室。
他醒过来时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臂上吊着点滴，他反手摁下了墙上的按钮，很快，医生和护士便推门而入。
“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手术非常成功！”医生命人拿来镜子，小心翼翼的为栾景行揭开脸上缠着的纱布。
栾景行并没有过分惊喜，镜子里，他看着自己脸上的纱布慢慢退下，露出状态很好的皮肤，甚至连一丝疤痕都找不到，他浅浅松了一口气。
由于纱布是从下往上揭，镜子里的栾景行双眸射出疑惑的光来，和以往一般好看的浓眉蹙起的形状却显得较为不同。
这不是他的眼睛。
他原来的眼睛是内敛的双眼皮，换句话说就是双得不明显，可现在镜子里的俨然是一双丹凤眼，眼皮微微上挑，华而外露。就连颧骨似乎都有被磨过的痕迹，这两处的变动让他看起来和以前完全不同，却依稀带着以前的栾景行的影子。
比以前的自己要好看。但是他接受不了。
“这和我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栾景行质问医生。
医生有些愧疚，但仍然解释道，“很抱歉an，我已经尽力了。”
这间医院许江天有份投资，医生当然不可能得罪他，权衡利弊之下，他只能找个折中的方法。
“不，你刚开始不是这么说的！”手术前和手术后的态度差别太大，栾景行不可能察觉不到。
“我提供给你多张照片，而你也向我保证了，你觉得现在的我和照片中的我是一样的？”
“……”
“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了，你觉得会对你的信誉造成影响吗？”栾景行冷声，似笑非笑。
医生一时语塞，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把真相全盘托出。
栾景行脸上神色冷了几分，没有人喜欢过被别人操纵的人生，许江天的城府已经超出了他所能容忍的范围。
“我真的很抱歉an，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做回原来的样子。”
“不必了。”半响后，栾景行放弃道。
他天生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既然事情已经超出了他原本的想象，他何不把这看作是一场重生的机会。
过和原来的栾景行不一样的人生……这听起来很有吸引力，不是吗？
飞机降落在国内机场，栾景行并不着急，他在机场咖啡室喝了杯咖啡，顺便上网搜索了适当的场地。这次他回来预示着和以前的他脱离所有关系，他将要开始崭新的人生，而他的想法还是和演戏有关。
他打算开一家演艺培训中心，教一些年轻的孩子演戏。对他来说，即使喜欢演戏也没必要一定要在大银幕里。
下午看了场地觉得适合当场就给了一部分订金，近期还要装修印传单各种忙，不过在这之前，栾景行想回一趟家。
坐在出租车里，等红灯时，一辆哈雷停在旁边，车上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男子往栾景行这边看来，栾景行内心有些微的紧张。
安全帽里的眼睛只是随意看了看，便又收了回去，栾景行松了一口气。
那不是卫琛。
他想起了和卫琛一起坐在哈雷上的日子，风驰电掣，像一不小心就奔去了遥远的未来。
那个时候，他是想和卫琛一辈子的。
在洛杉矶，他费尽心力想要忘记卫琛，但却总忍不住上网搜索关于他的新闻。卫琛看起来很好，是的，很好。
他没有因为他的失踪而一蹶不振，这一切都印证了戴煜的话，卫琛是存心报复他的，他对他早已没有了爱。
但是他会心疼，特别是在夜里，想卫琛想到心脏抽痛，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只有不停的告诉自己，就算这个时候再难过，也会过去的，迟早会过去的。
但是一切都没有过去，现在仍是进行时。
“先生，先生……”司机大哥喊了几声。
“有事吗？”回过神的栾景行问。
“您的手机响了很久了。”
“哦，谢谢。”栾景行抱歉一笑。
是戴煜打来的，他支支吾吾一通就是没敢问正题。
栾景行淡淡道，“阿煜，究竟是什么事？这可不像你平时的作风。”
戴煜本来就心急火燎的，仿佛有道邪气憋在心里无处发泄，顿时吼了句，“我他妈长痔疮了行吧，你告诉我抹点什么！”
栾景行嘴边勾起一抹笑，“就为了这点破事儿打电话给我，我记得你以前就长过一回，那时你可没现在那么紧张。”
“切，还不是你也长了，给我介绍那玩意儿挺好使的。”
“是阿赤不是我，你们嗜辣你忘了？对了，那东西好像叫马什么……”
“马应龙！”
“阿煜，你不是记得很清楚吗？何必还要问我呢？”栾景行浅叹一口气。
戴煜，“……”
“阿煜，你知道你用的是谁的手机？”
身在酒店房内的戴煜把iphone拿到眼前看了看，后知后觉道，“不是我的吗？”
“阿煜，你是不是又闯祸了？和许董有关？”这来电号码是许江天的，栾景行放心不下。
戴煜抓了抓头发，语气有股子邪佞，“这欠|操的老屁股简直罪大恶极！”
栾景行确定自己没听错，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刚才说什么？”
戴煜，“……”
戴煜向来是个直接爽快的人，做人并没有太大的道德底线，行迹也和混子无疑，栾景行知道他在东南亚的生意做得很大，脾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火爆。
把但凡能动手绝不好好说话的戴煜逼成这样，想必那人也有几分本事的，若是许江天也真算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了，一年前他们就为了他去哪里休养争个你死我活。
但任凭许江天在美国再厉害，在东南亚又怎敌得过戴煜这个地头蛇。
恶人自有恶人治，千古不变的真理，栾景行觉得他实在没必要为许江天开脱，这也算是他的一点惩罚。
“上药店，买点清凉消炎的。”说完，他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副cp还蛮带感的，偷笑~~
☆、第四十五章
用钥匙开了门，面对大阳台外射进的满屋光线，栾景行觉得有种梦幻般的不真实。
这一年里他经历了许多，直至回到这里，他还是有种刚下班回来，而卫琛在厨房里忙活的错觉。
他以为屋里大概会是铺满了白布的样子，毕竟已长时间没有人住，但是没有，这里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找不出丝毫变化。
桌上有喝了一半的咖啡，阳台有晾着的衣服，地板还是湿嗒嗒的，温暖的生活气息。
一年前他出事得突然走得也突然，没来得及知会白玫，难道她以为他死了，把房子租了出去？
栾景行暗自失笑，若是那样也没关系，反正他回来只想拿一些东西罢了。
栾景行进了房间，与充满暖调的客厅相比，卧室却是扑面的冷气，空调的温度冷得渗人，厚厚的窗帘全拉上，透不进一丝光线。待眼睛慢慢适应了视觉差后，栾景行看见床边放着一个巨大的冰柜。
白玫该不会把房子租给了爱斯基摩人吧？
栾景行拉开床边抽屉取出自己的相关证件，却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
明明是自己的房子反倒有种做贼心虚，栾景行急忙躲到冰柜后边，悄无声息。
卫琛推开房门，迅速拿起掉在床上的手机便去赶通告了，他转身离开没几步身体却蓦地僵硬。
如同机械一般缓缓转身，卫琛牢牢盯着空荡荡的卧室，一步步折回。
他记得他离开前没关空调，准确来说这一年来卧室的空调都一直开着，无论春夏秋冬。
他拾起台面的遥控器重新打开了空调，执拗的眼神清扫了一遍卧室。
栾景行就在背对着他的冰柜后面，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真不知被发现了他解释其实他是原屋主有没有人相信。
卫琛脚步声重重叩在栾景行心上，即将面照面的时候，卫琛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卫琛，新闻发布会马上要开始了，你在哪啊？赶紧过来的，可别迟到了。”白玫语气着急。
这可是国际大品牌的代言，要是身为形象大使的卫琛迟到，娱乐版不知又要说得多难听了。
操控娱乐新闻这一点她还是比不上栾景行的，白玫想。就连这次的代言也是他还在的时候利用自身的时尚圈资源和公关能力强势为卫琛开拓的。
这一年里，卫琛无论大小场合统一穿的gvc，没有分毫出错，时至今日，不仅和gvc的时尚总监成为了好朋友，还参与了设计款，而今天更要作为模特出现在t台上，这该虏获多少人的目光，叫多少人羡慕嫉妒啊。
卫琛的手搭在冰柜上，他轻轻擦拭透明玻璃上的薄雾，眼神落在了里面的物体上，温情而柔和。
与之相反的是他淡淡的声音，“我知道了。”
只是这几个字，栾景行的身体就像忽然失去牵引的电梯，从高处轰然坠落。
没有一丝预兆的，他听到了卫琛的声音。
“乖乖在家里等我回来，知道吗？”卫琛在玻璃上亲了一下，缓缓转身离开。
栾景行无法分辨卫琛是发现了他的存在还是对着空气说话，可是对着空气说话不是太诡异了吗？
栾景行发现空调又被开启了，冷飕飕的风一阵阵的吹向巨大的冰柜。
冰柜上的薄雾被卫琛擦掉了，栾景行清楚的看见里面被裹着一样物体，长形，发黑，无法分辨。
有件事栾景行想不明白，以他们最后难看的收场，他着实找不到卫琛还住在这里的理由，除了离公司比较近以外，这里的一切，包括床单都和当初一模一样，这还是他和卫琛一起去宜家挑选的。
这间房子仿佛被时间冻结了没有任何变化，但属于里面的人，却像被名叫现实的尖刀挖出狠狠扔掷一旁，各分西东，徒留一个疮痍大坑，是彼此心里的无底洞。
栾景行用证件租了一辆车，既然打算当作重生一般活着，那之前的他是不是死了，对他来说也不重要了。
虽然当初在美国许江天为他弄了假的身份证明，但回到国内国外的证件使用起来还是诸多不便，反正他现在的样子和以前仍有五分相似，毕竟谁也不敢保证现在的样子和身份证上的是一模一样的。
经过那间店时，栾景行才想起一年前他订制的衣服还没取，那是卫琛送他的第一件礼物。
他仍然记得那天卫琛透过镜子看他的眼神，只是如今看见他的话，他眼里大概会烧出火来吧。
无论如何，一段错误的感情他不会否认，只能说爱过，就算直到现在还念念不忘，他也愿意等待，等到时间愿意为他划上一个句号。
那件衣服，还要不要呢？
“欢迎光临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导购员礼貌的朝栾景行点头。
“你好，是这样的，一年前我在这订制了衣服，没想到事情太多竟给忘到了现在。”栾景行微笑着，出示了卡。
导购员接过一看，“是v……请您稍等。”
“好的。”
不久之后，导购员一脸歉意走来，“真的很抱歉先生，v最近在升级查询不了，如果您不介意，过后我通知您来取，您看行吗？”
“没问题。”反正他也不急。
“总公司那边为了表示歉意，特意邀请v顾客参加今天晚上在东区举行的高级时装发布会，这是临时打印的邀请函，还请您海涵。”
栾景行微笑，“谢谢，我很期待。”
似乎也是很久没看秀了，而且还是他最欣赏的gvc，临走前栾景行还听见几个小妹妹在讨论着什么gvc史上最帅的代言人之类的。
东区的秀场优雅精致，处处布满了鲜花，四处可见的华丽的罗马柱带来一丝沉稳的高贵和夺人的气派，象征着yuong gvc新一系的绅士风格，高街复古条纹和金属细节，是栾景行喜欢的元素之一。
秀是男女混合的，非常赏心悦目，将近尾声时，人群忽然变得有些兴奋，栾景行不知究竟，随人群目光看去时，发现一幅巨大的卷轴立在会场的中央，随着礼花炸开，卷轴落下，一个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幅由peter ldbergh亲手拍摄的巨型黑白海报，gvc的全新代言人，卫琛。
冷峻的外貌是一个危险和诱惑的并存体，独有的棱角与气质带出了令人仰慕的距离感，男性独有的雄性气息仿佛一下跃出海报，无需色彩的点缀，，这张让众人惊叹的脸，天生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栾景行幻想过很多次再遇卫琛的画面，可能是在街边某本杂志也可能是在电视广告里，但是当卫琛这个人踏上t台，并且以代言人的身份进行压轴走秀时，他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抽搐抖动，叫嚣着，栾景行快点离开这！
他坐的是前排，卫琛像一名优秀的男模扫视全场，当他的视线落在栾景行的脸上时，只是惊讶了半秒，很快便恢复原状，像什么都没发生。
栾景行松了一口气，他蠢得快忘了他如今的脸早已和当初不一样，卫琛又怎么可能认出他？一切都是他想太多了。
时装发布会结束，人群散去，栾景行却在一隅的洗手间里。
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糟糕的时刻。
镜子中被水沾湿的脸带着陌生的诡异，除了鼻子和嘴巴，其他都不是原来的他了。再次见到卫琛他才发现他对他每一次自以为是的抽离，都在这一次狠狠的打了他的脸。
心脏每一次激烈跳动都因他而起，那些说服了自己的心理建设在看见卫琛的一刻被轻易摧毁连渣都不剩，他根本忘不了卫琛，却希望卫琛能认出他，想在对方脸上看到还带着感情而不是没有一丝牵挂的绝情，即便是带着恨和厌恶，也不希望他忘了他。
但即便是这么想又有什么用，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栾景行，不能一边说着和过去告别，一边与卫琛纠缠不清，否则现在这张脸还真是没有一点‘使用价值’。
他对他犯下的错感到自卑，这大概和卡西莫多没有区别，苦楚在心里扎根，卫琛又怎么还会喜欢这么丑陋的他？
勉强整理好情绪，栾景行刚踏出洗手间，一个高大的黑影便朝他袭来，他只能快速的往后退，那个人用手掐住他的脖子，用力将他抵在了墙上。
“你是谁！”靠得那样近，卫琛的呼吸打在栾景行的脸上。
那双凌厉黝黑的眼睛正打量着他的皮囊，似乎在那之下他早已看穿了他。
他算不上改头换脸但也不是以前那个样子了，最多不过五分相似，但卫琛的眼神却布满了清晰可见的创痕，那样一眨不眨的，呼吸也加重了，整张脸近乎扭曲。
“这位先生，我只是来看秀的，既然发布会已结束就请你不要挡住我的去路，还有能好好说话就不要动手，你是公众人物请注意形象。”栾景行调整呼吸，平静道。
卫琛愣了愣，立即不屑道，“哼，你说话的语气倒挺像他，可惜脸差太多……”
栾景行心跳如雷，没细细深究这句话语里的可惜，忙推开了他，整理好衣服，一声不吭转身离去。
“等一下！”卫琛捏住栾景行的肩。
栾景行侧脸，微微皱眉，“你还有事吗？”
“你姓什么？”
“我姓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堂堂gvc的代言人竟是个喜欢盯着男人屁股的东西？”
闻言，卫琛松了手，语气嘲讽道，“就你也配？”
这次是卫琛先行离去，栾景行拭去了额上虚汗，叹了口气。
刚才完全被卫琛的气息包围，一年不见，他瘦了许多，气质也沉稳了，但眼底却隐隐浮动着一种旁人难以察觉的躁郁。他刚才那样激动是不是因为在台上看见了台下的他，只凭那仅有的五分相似而把现在的他当作了原来的他？
卫琛的心里，是否还有他？
他多么希望自己不是被厌恶的，即使明知道那份感情名叫不配，所以当卫琛满眼震惊的问他是谁的时候，他哽咽的喉咙发着颤，多想告诉他，卫琛我就是栾景行！
可是那样说了又能怎样，也许换来的只有更深的厌恶，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已经经受不起任何一丝冷嘲热讽，有时候相忘于江湖总好过两两相恨。
卫琛坐在车里，他看着那个和栾景行相似的男人徒步出来，他发动了汽车，尾随男人穿行了大半个城区，最后停在了一栋建筑物前。
然后男人上楼，不久后二楼的灯亮了。
卫琛坐在车里，片刻后掏出手机，“白玫，帮我查一个人。”
☆、第四十六章
其实他并没有多像栾景行，除了眼神。
他在台上看见他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兵荒马乱，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装出若无其事。
还有他的声音。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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