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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节

    [综剑三]我有特殊的拉仇恨技巧 作者:风之克罗地亚

    第15节

    奇怪,这纯阳道长简直太奇怪了。

    “姑娘倒也是个聪明人,我对聪明人总是格外宽容的。”唐无泽一眼就看穿了黎瑶的想法,可他却淡淡地说,“我这次出手却只为了自己,方才你们还说起那出手狠辣的无名剑客。但我现在就站在你们眼前,你们反而不认得我,真是无趣。”

    那无名剑客杀的人,都与祝氏剑庄和怀雪山庄有关!黎瑶忽然明白这无名剑客究竟是谁,她有些胆颤地凝望着唐无泽,心下不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有冤抱冤有仇报仇,这江湖就是如此。”唐无泽敛容正色道,“我同祝氏剑庄与怀雪山庄恩怨已清,现在却轮到踏沙帮了。”

    西风起,一片片红叶飘落而下,姿态优美如蝶。可黎瑶却无心欣赏这美景,她的手心已然沁出冷汗来。

    副帮主江少白当初只说他们要杀的人是个唐门杀手,用人数碾压便能轻而易取得胜利。可谁能料到,这唐门杀手竟改头换面变成了一位剑气凛然不染凡尘的纯阳道长?

    黎瑶也曾想过,若是那唐门杀手还活着又会如何。可她却下意识地以为,那唐门杀手若是报复起来,定会用暗器与弩箭杀人,哪能料得这人竟有这般不俗的剑法修为?她与萧秋声忽略了这一点,于是便遭遇了今日的险局。若是按那茶寮之中江湖人的说法,这位无名剑客简直能与西门吹雪叶孤城等剑道高手一战。

    今日怕是难以逃脱升天。也罢,早在杀了第一个人时黎瑶便隐隐有了觉悟。与其束手就擒,倒不如奋力一战拼出个未来。

    “不知阁下可敢与我一战!”萧秋声忽然道,他明亮的眼眸中忽然绽放出炽热的光芒,“我自认剑法不俗,只想试试今日之战能否让我更上一层楼。”

    随后萧秋声竟冷冷地瞥了黎瑶一眼,神情鄙薄:“你快走!有你在我身边终究碍手碍脚,若是我输了定会怀恨九泉!”

    黎瑶怔了怔,随后她却几乎落下泪来。她自然明白萧秋声话中的含义,这鲁莽又青涩的少年,现在却要用自己的性命拖住这可怕的唐门杀手,为自己谋夺一丝逃脱之机。

    真是傻子,即便到这种危急关头,萧秋声找的借口依旧如此拙劣。可黎瑶此时忽然不再嫌弃萧秋声的笨拙与不成熟,在她心中哪怕西门吹雪也比不上萧秋声的一根头发。

    这世间却有几个男人,能在生死危机之时牺牲自己,挺身而出护她周全呢?不管情话说得再动听,却都及不上萧秋声此时此刻的作为。黎瑶的武功并不如萧秋声好,他完全可以干脆利落地弃李敏而去,为自己寻得一线生机。

    直至此时,黎瑶才了解萧秋声的一片真情。也许这人脾气差劲又不解风情,可却他肯为黎瑶付出自己的性命,这已然足够了。

    黎瑶与萧秋声四目相接,只一刹,却恍如千年万年。

    “愚蠢。”唐无泽微微扬眉,嗤笑道,“小公子,你以为我瞧不出你打得什么注意么?你想当情圣,我就成全你……”

    话音未落,萧秋声却抢先攻了上来。他已顾不得自己所学的独孤九剑是料敌先机之法,若是抢先出手难免落于下风。他只知道,在背后就是他心爱的姑娘,他要用自己的生命为自己的姑娘谋夺一线生机!

    也许他不自量力,也许他太过痴狂,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自从见了黎瑶第一眼,便为她痴为她狂。若是这般死去,黎瑶也能牢牢记住他吧?

    黎瑶运起轻功,不敢再看身后的萧秋声一眼。她一边飞奔一边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患难见真情,这话再明白不过。在安闲之时,她嫌弃萧秋声暴躁又不成熟,总无法作出决定。可现在他们心意相通,却要生死两隔再也无法相见……

    她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替萧秋声报仇!紫衣少女身形如燕穿梭于枫叶林中,似一朵被风卷起的木槿花。紫红交映,美得绮丽灿烂。

    萧秋声已顾不得回头再看黎瑶最后一眼,因为他此时的情况简直是万分危急。那唐门杀手游刃有余地结下了他第一招,气定神闲。

    “好剑法,可惜小公子却并未得这剑法半分精髓。”唐无泽平静地说,他手中长剑却轻轻对准萧秋声脖颈而来,稳而准,“想必这剑法应是料敌先机以快取胜,胜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抢先出手,已然失了先机,如何能不输?”

    “不用你废话!”萧秋声几乎红了眼,他咬牙险险避开了这记杀招,狠声道,“是输是赢我心中自有打算,我和你却没什么好说的!”

    虽然萧秋声的话说得无比硬气,他与唐无泽交手之时却是节节败退狼狈无比。萧秋声越战越惊异,独孤九剑已然是系统武学中十分了不起的剑法,他自认也学得其中几分精髓,普通江湖人士都非他十招之敌。

    可此时面对这唐门杀手,他却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捆住了手脚,步步受限招招败退,简直不能更狼狈。即便他用出了独孤九剑中的破剑诀,也毫无用处。这唐门杀手好似比他更加习得独孤九剑的精髓,料敌先机处处抢先。

    三十招,不过短短三十招,萧秋声已然气血上涌积郁于心,几乎要呕出血来,再也握不住手中那把宝剑。但他心中却有几分欣喜之意,因为他终究替黎瑶争取到了微不足道的一点时间,黎瑶有系统辅助,想必现在已经安全了。

    不够,这样终究不够。他还要再拖延一段时间,这样黎瑶才会更安全些。

    “事已至此,我认输了。”萧秋声定定注视着唐无泽,坦坦荡荡地说,“临死之前我却有个请求,我想同阁下谈谈剑道。”

    “小公子要谈剑道,我就同你谈剑道。”唐无泽却忽然收手了,那柄普通至极的长剑就斜斜停在萧秋声颈边三尺,一丝细细的红线已然从萧秋声脖颈上绽开。

    萧秋声不禁握紧了拳头。他赌对了,这唐门杀手终究是个合格的剑客,但凡剑客终究是对剑道感兴趣的。随后萧秋声心中却生出了极其微薄的一丝希望来,若是,若是他能撑到黎瑶带着帮手回来,他就能死里逃生……

    “我这套剑法名为独孤九剑,正如阁下所说,乃是料敌先机后发制人的剑法。”萧秋声肃然道,“独孤九剑遇强则强,无招胜有招。”

    尽管萧秋声依旧面色凝然,可他却有些心虚。什么遇强则强,这唐门杀手自然是个剑法厉害的人,为何自己却在他手上撑不过三十招?

    “因为你的剑法,只有剑招并无剑意。没有剑意,再精妙的剑招都是徒有其形而无其意。”唐无泽淡淡地说,“原来你们所谓的系统,也并非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至少,他不能将剑意境界也一并传授给你们。”

    系统,这唐门杀手竟真的知道系统的存在!原来祝诗澜说的并不是假话,这人竟能将他们的秘密猜了个七七八八。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穿越者,在这人面前却这般无力有弱小。萧秋声脊背生寒,他已然无法再想下去。

    “小公子倒是继续说啊。”唐无泽挑了挑眉,神态悠闲,“你不是还要替那位黎姑娘多争取一些逃命的时间么,我为了成全你一片苦心,倒也耐着性子听你胡扯了好一会。不知为何,你又为何不说了?”

    这人着实可恨,他简直是在把自己当猴耍!刹那间萧秋声热血上涌,怒道:“要杀就杀,我绝无二话!可黎瑶早就远走高飞,我死而无憾!”

    一个明教刺客忽然现身了,他漫不经心地说:“谁说那姑娘逃掉了?公子且瞧瞧,这是不是那位黎姑娘的心爱之物?”

    他随手将一枚精巧至极的玉钗抛到地上,萧秋声望了一眼,满腔热血就立刻冷了下来。这玉钗就是方才黎瑶戴的那枚,黎瑶此时怕是已遭不测。原来这唐门杀手早就有了帮手,这二人已然计划好一切,全等自己同黎瑶踏入陷阱之中……

    唐无泽瞧着萧秋声心如死灰的模样,却再满意不过。

    “虽然我们也可以干脆利落地杀了你们俩,可我总觉得你们俩那么死去太容易也太安稳。现在这样才刚刚好,阁下应当感谢我,至少临死之前你们俩心意相通,到地府也能做一对恩爱夫妻。”

    萧秋声并未回答唐无泽的话,他已然觉得自己活着毫无意义。与其死在这唐门杀手手上倒不如引颈自戮。他忽然自地上拾起了自己的那把宝剑,横在颈间。

    一蓬鲜血刹那间迸溅而出,溅到了红叶之上,那红叶越发颜色艳丽,红得似火。

    第90章 佳人

    唐无泽注视着萧秋声,淡淡地叹了口气道:“小公子这般心智不坚容易动摇,哪怕有再好的剑招也成不了绝代高手,倒是可惜这套独孤九剑剑法了。”

    只是萧秋声却早已断气了,再也听不到唐无泽的话。

    红叶飘零如雨,这白衣胜雪的唐门杀手神情中忽然多了一分寂寞一丝惆怅,简直像是快要羽化成仙不在人间。

    他真的能抓得住这白雪一般星辰一般的人么?不知为何,薛西斯忽然有了几分莫名心慌。他紧紧握住了唐无泽的手,低声道:“这人固然涉世未深容易糊弄,可若是换做我知道你死了,我也定是心如死灰不想再活下去。只是在我死之前,我却要杀了你的仇人替你报仇,然后才好抹了脖子自杀。”

    即便唐无泽是仙人又如何?他一定要死死抓住他,不管利刃加身抑或雷霆暴怒都不放开半分。薛西斯的眼神执着又狠辣,那双绿眸越发光芒耀眼。

    “你又心慌什么?”唐无泽挑了挑眉,“莫名其妙。”

    “哪里莫名其妙?”薛西斯赌气般说,“有你这么好的媳妇,我简直恨不得将你关在屋子中不让旁人瞧你一分一毫,可惜我终究舍不得。”

    “真是傻子。”唐无泽淡淡笑了,他纤长手指忽然抚上了薛西斯眉宇之间,凉如玉。

    一个轻若雪花的吻,落在了薛西斯右脸颊上,一触即分恍如幻觉。薛西斯傻愣愣摸着自己的右脸,简直疑心自己白日做梦,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媳妇主动亲了他,唐无泽竟然主动亲了他!今天究竟是什么好日子,这性情凉薄如雪的唐门杀手,竟也有如此体谅人心的时候!

    以往都是他脸皮厚死死黏在唐无泽身边,能牵到手拥抱片刻已然觉得甘之如饴,这唐门杀手却从未这般主动亲近过他,简直像一只可远观不可触摸的仙鹤。

    喜悦之情刹那间盈满了薛西斯的心间,他眉开眼笑地唤道:“媳妇!”

    那唐门杀手却未答话,他只是微微扬了扬眉,无声地望向薛西斯。他眉目如画恍如谪仙,黑眸莹亮璀璨若星辰。

    真好啊,这个人是他的,只是他的。管他什么仙人凡人,他们圣教的人从来不讲究这么多东西。唐无泽是他的媳妇,是他用命换来的媳妇。谁要想夺走他,得先问过自己的两把弯刀!

    薛西斯执起唐无泽的手,笑嘻嘻地说:“我方才按照你的吩咐,没有杀那位黎姑娘而是让她自己抹了脖子,你看我听话吧!”

    这波斯人此时若是有尾巴,简直恨不得晃一晃好叫唐无泽知道他的心意。唐无泽点了点头,道:“如此一来,事情就有了三分把握。”

    “横竖不过杀人,我倒不明白媳妇你这次为什么这么麻烦。”薛西斯说,“为什么你要让这两个人自裁,而不是亲自动手?”

    “因为我要看看,那所谓系统的能耐究竟有多大。这一切事情全因祝诗澜而起,可我杀她时却未走漏半点风声。”唐无泽缓缓地说,“隐元会那边也保证绝不是他们透露了消息,但那位江少白副帮主却好似一开始就笃定这件事是我干的。我思前想后,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因为我杀了祝诗澜,所以那系统才知道消息。”

    “若说那系统无所不能神通广大,我却也并不相信。你也瞧见祝诗澜同这位萧秋声的情形了,那二人绝称不上是什么绝代高手,至多算得上江湖中的二流好手。想来系统终究有局限之处,这次我便要看看,萧秋声与黎瑶是自裁而亡,那所谓系统又能否看出什么究竟来。如果我的猜想正确的话,也许很快我们就能杀掉那日重伤你的罪魁祸首。”

    说到最后,唐无泽却冷笑了。原本那些所谓的穿越者同他井水不犯河水,可自从江少白设下那圈套算计自己时,一切仇怨也就无从化解。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但凡想要他与薛西斯性命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这神秘无比的踏沙帮,还是早日毁掉比较好。

    “我就知道媳妇心疼我。”薛西斯笑得肆意,“我倒要看看,这世间有谁能拦得住你和我。”

    “我以为你会问我何时学了剑法。”唐无泽似笑非笑地说,“以往你总是刨根问底,恨不得将有关我的事情都弄得清楚明白。”

    “你现在是我的媳妇,我还在意那么多东西干嘛?”那波斯人说的笃定又自信,他俊美眉眼简直能发出光来。

    唐无泽注视了薛西斯片刻,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周楚楚忽然想起了这句词,随后她轻轻摇了摇头,暗笑自己忧思太过。可是自己已经等了许久许久,为何他还不来看自己?是不是他碰上了什么别的女人……

    一想到这,周楚楚却有些黯然神伤。她蹙了蹙眉,简直不敢再想。

    “公子很快便回来,小姐不必忧心。”一旁的侍女紫烟似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安慰道。

    对这位脾气极好的周小姐,紫烟自然是有好感的。周楚楚对她们这些下人十分和蔼,从不打骂。只这点,就让翠烟心生感激。更何况,她从未见过周楚楚这般美丽的人。也只有这样性情极佳又相当貌美的姑娘,才配得起她们的主人,也不枉费主人那时特意就她回来。

    人如其名,周楚楚自然生得十分美丽。她一袭青衣斜斜倚在这美人榻上,便是一幅绝佳的仕女画。只是她眉间凝聚着淡淡的哀思与忧愁,化不开消不去。

    “自他上回来,已过了二十日吧。”周楚楚缓缓地说,“以往过了七天,他就定会来看我,只是最近为何这么晚。是不是他碰上了什么难处……”

    “小姐且不必忧心,公子吉人自有天相。”紫烟宽慰道,“公子的本事这么大,江湖之中也罕有敌手。”

    周楚楚听了这话,却不禁怔了怔。她低声说:“是啊,他的本事这么大,我又有什么可忧心的。”

    话虽如此,她微蹙的眉头却并未松开,反而越发神情忧伤,似一抹霜月淡淡挂在天边。

    哎,周小姐哪里都好,就是性情不大活泼。她衣食不缺,又有公子这样俊美优秀的心上人,为何她还有那么多的哀苦与忧愁?紫烟摇了摇头,她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最近这段时日,周楚楚越发觉得一天短似一天。仿佛她只要在窗前怔怔地看着已经开始落叶的树,不知不觉间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一双温柔的手,忽然轻轻按在她肩上。即便隔着衣衫,周楚楚依旧能感觉到那双手灼热的温度。

    她惊喜地回过头去,盈盈笑道:“你回来啦。”

    周楚楚这般欣喜,自然因为她等了许久的人终于回来了。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她只要一看到那个人,便觉得一切忧思烦恼不翼而飞。

    江少白注视着眼前笑颜如花的姑娘,轻声答道:“我回来了。”

    他们这般作答宛如老夫老妻,再熟悉不过再温暖不过。不管江少白在外面碰上了什么样的麻烦,回到明月山庄来,他一颗心却自然而然地安定下来。

    男人终究是需要女人的,正如宝剑配英雄。一个男人成功与否,不仅要看他地位如何资产如何,更要看他身边的女人怎样。也只有周楚楚这样的绝代佳人,才配得起踏沙帮副帮主。

    即便江少白为了得到周楚楚,很是费了一番心思,但这一切终究是值得的。江少白清俊面容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轻声说:“听紫烟说你这几日一直替我担心,说起来却是我不对。”

    “没什么不对,你这样的英雄侠客,自然值得不少姑娘为你心碎。”周楚楚叹惋道,“我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虽然周楚楚语气平淡,可江少白却听出了其中黯然神伤的意味。

    江少白就喜欢看绝代佳人为他黯然神伤,哀思不已。女人伤神的样子总是十分美丽的,此时的周楚楚美得如同一幅画。

    他赞叹地欣赏了好一会,这才缓缓地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我心中却始终只有你一人。”

    “谎话。”周楚楚嗔怒般望了江少白一眼,一抹红晕却自她面颊上蔓延开来,似胭脂又似桃花。

    “我从不说谎话。”江少白轻轻笑了,越发握紧了周楚楚温热的小手,舍不得松开片刻。

    周楚楚羞得不敢抬头看他,只能低声问道:“上次你说有急事便匆匆离去,倒不知事情办得可是顺利?”

    “再顺利不过。”江少白懒洋洋地说,“简直轻而易举。”

    虽说周楚楚是他心仪的女子,可江少白却从不对她讲起踏沙帮的事情。周楚楚知道得越少,自己便越安全。小心为上,这句话终究没有过错。

    “那就好。”周楚楚微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她轻声细语道,“不知你这次又能留多久?”

    有佳人牵挂他,江少白自然是极开心的。他越发凑近了些,道:“你想让我留多久,我就留多久。”

    第91章 设局

    江少白自然说的是实话,因为现今踏沙帮中的确没有碰上麻烦的事情。即便江湖中出了一个剑法极好又十分奇怪的剑客,江少白也未将他放在心上。不过巧合与偶然罢了,有何必记挂于心。

    而那位杀死柳妩媚与祝诗澜的那唐门杀手,早就死在苏州城中。他不过费了些点数从系统中查到了那唐门杀手最近所杀之人的名单,再将其透露给那几家苦主,一切事情也就顺风顺水并不意外。借力使力总要比亲自上阵省力得多也要聪明得多,江少白早就明白这道理。

    即便那几十个江湖人士杀不掉那唐门杀手,还有红鞋子的公孙兰压阵。现在这女人虽然不是原本陆小凤剧情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却倒成了公孙大娘真正的传人,想来她的冰心诀定是造诣不俗。如此一来,那唐门杀手若是还能侥幸逃生倒真是主角光环附体了。

    事情果然不出意料。第二日他便接到了消息,那唐门杀手却与那七十三个人同归于尽,倒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可惜这样一个身手很好唐门杀手,终究败在他的计谋下。江少白知道,在这世界光有强大的武力还不够。最重要的是,还要头脑冷静识时务。

    就好比他心甘情愿给安远打下手,固然因为安远武功高强且有帮会系统辅助,还因为安远有识人之能,他敢于放权给自己。有这样一个人当上司,自然是特别愉快的。

    不出十年,踏沙帮定会成为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大帮会。他的野心与抱负,热血与豪情,终有一天会实现。

    想到这,江少白不禁将头埋在周楚楚颈间,轻嗅她的体香,惹得佳人薄怒着推开了他的手。

    “你又来欺负我。”周楚楚含嗔带怒地斜了江少白一眼,“我与你并未成亲,你却总这样轻薄我。”

    “那我们就成亲。”江少白低笑道,“选个良辰吉日,我娶你过门。”

    一听这话,周楚楚秋水般的双眸立刻明亮起来。可随后她却目光一暗,涩声道:“若是我爹还活着,他不知要有多高兴……”

    “你现在有我。”江少白肯定地说,“岳父若是泉下有知,也会开心你找到我这么好的如意郎君。”

    “江郎你真是,哎……”周楚楚面色一红,却不忍心责骂江少白,只是微微低下了头。

    最是这一低头的风情,宛如一朵将绽未绽的莲花。江少白凑到周楚楚耳边,含笑道:“我又如何?”

    “江郎简直让人又爱又恨。”周楚楚轻哼了一声,却忽然见到一只羽毛绮丽的小鸟自窗户飞入,停在了江少白肩上。

    麻烦来了。他倒不知这次的事情有多紧急,值得安远耗费积分通过系统送信。江少白皱了皱眉,他立刻从那小鸟腿上解下了一封信,一目十行。

    那小鸟却从他肩膀上跳下,无比亲昵地落在周楚楚掌心。周楚楚微微一笑,轻抚着那小鸟的羽毛。随后她却瞧见,江少白的脸色越来越差。

    “江郎,事情不要紧吧?”

    “很糟糕。”江少白面色阴晴不定。他随手将那封信撕成了碎片,仿佛这样就能安抚他有些慌乱的内心一般。

    信中说安远刚刚接到消息,萧秋声与黎瑶两个人,竟自尽而亡。这事情简直再蹊跷不过,没人比他们这些穿越者更惜命。不到迫不得已之时,谁会自杀?

    萧秋声虽然性格不稳,但他却学了系统中数一数二的独孤九剑,平常的江湖高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黎瑶脑子清醒性格稳重,她又是萧秋声的心上人,总能约束得了他。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这两个人自尽而亡,甚至根本没留下任何消息?一时片刻,江少白也想不出他们俩这么做的理由。江少白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一双纤细的手,忽然将江少白的右手合拢在掌心。他抬头一望,却是眸光如水的周楚楚。这姑娘轻声细语道:“不管如何,我总在你身边。我知道江郎这次碰到了很大的麻烦,我只恨自己不能替你分担一些。”

    说到最后,周楚楚却有些黯然神伤了。

    “楚楚这句话却胜过千言万语。”江少白忽然笑了,声音低沉,“让我抱一抱你。”

    虽说他口头上在征求周楚楚的意见,可他此时却将周楚楚搂得紧紧地。周楚楚听着他勃勃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岁月静好万事皆安。

    她恍惚地想,若是时光能停在此刻简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如此良辰美景,我本不该打搅二位。可江副帮主却与我颇有瓜葛,因而我也只能当一回不知趣的人了。”

    周楚楚骤然听闻一个清冷声音在室内响起,她刚想抬头,却被江少白轻轻一拉护在身后。

    估计又是少白的仇家吧,真是不自量力。周楚楚安安稳稳呆在江少白身后,一颗心却是笃定而温热的。不管面对何等危难之局,江少白总能转危为安。身为江少白的心上人,周楚楚自然对他有信心。

    江少白目光沉凝,他微微眯细眼望着眼前清冷如月的纯阳道士,开口道:“不知道长有何指教?”

    他的语气虽然十分客气,可江少白却暗自握紧了身旁的宝剑。来者不善,江少白却想不出,自己与这纯阳道士有何瓜葛。

    那纯阳道士扬眉一笑,他忽然抛弃了那些文绉绉的客套话,直截了当地说:“我是来找茬的。”

    话音方落,一大片蓝绿相间的暴雨梨花针已然对准江少白袭来,轻如鸿羽却角度刁钻不好对付。江少白拔剑出鞘,身如惊鸿剑似雷霆,不过短短一刻钟就将那些暗器悉数击落。

    还好自己早有准备,否则方才定会慌乱不安,难免失了先手。如此一来,这次交锋却是平局。江少白心中稍安,他探寻着去握周楚楚的手,却扑了个空。

    “副帮主不用找啦,你这位红颜知己就在我手上。”一个带着兜帽的明教刺客忽然懒洋洋地道,而一柄弯刀就横在周楚楚颈间,不过一寸远。

    那绝代佳人虽然有些惶恐不安,但她却抱着十二万分希冀凝望着江少白,她相信无所不能的江少白定能拯救她与危难之中。

    江少白面对她纯然目光,却只觉得心中有些苦涩难耐,随后一股怒火骤然而起,险些压抑不住。

    好,很好,这次是他失算。江少白既没有想到那纯阳道士竟是个唐门杀手,也未料到这唐门杀手竟然还有帮手。他们一上来就劫持周楚楚做人质,显然谋划许久不怀好意。

    自己见过那么多大风大浪,难不成这次却要栽在这二人手中?江少白虽然怒火难耐,终究只是冷声道:“都说江湖恩怨不涉及老弱妇孺,二位与我有仇,又何必为难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

    “按这道理来说,那日江副帮主找了七十三个江湖好手埋伏我们两人,也该众人唾弃天诛地灭啊。”那唐门杀手面上没有表情,可话语却十分犀利,他讥讽道,“我们当杀手的没有那么多江湖规矩,你们踏沙帮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武林正派,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原来那唐门杀手竟然还活着!江少白先是愕然,随后却瞬间明了。他紧紧盯着唐无泽,语气肯定地说:“却是我小瞧了唐家堡的功夫,想必萧秋声与黎瑶也是因你而死,是我疏忽大意了。”

    “江副帮主是明白人。”唐无泽淡淡地说,“有冤抱冤有仇报仇,我们也不同这位姑娘为难,只要你当场自尽,她就能活下来。”

    以一敌二,已然形势不利。江少白最近刚刚兑换了一本内功秘籍,点数拮据。而前几日踏沙帮刚同另外一个帮会开战,他却将自己保命的那次瞬间移动技能用掉了。明月山庄虽然有护卫,却也相隔遥远一时片刻赶不过来。他本以为这处金屋藏娇之地十分隐秘无人知晓,原来却是他自以为是罢了。这二人真是计划缜密,想必一开始就针对他而来,现在周楚楚又捏在他们手中,竟是处处劣势无一占优。

    江少白虽然依旧冷静,却也明白现在真是情况紧急,一不小心便有可能性命不保。

    “哎,我就说江少白不是什么原以为美人舍弃一条性命的人,无泽你还不信。”那明教刺客扬眉微笑道,“他踌躇犹豫了这么久,看来是真能狠下心,倒是你我想错了。”

    那明教刺客又凑到周楚楚耳边,轻声细语道:“可怜姑娘你这么年轻漂亮,却跟错了一个心冷如铁的男人,倒不知你会不会后悔?”

    周楚楚面色微白,却强忍着惊惧道:“江郎且不必顾我,我为你抛却这条性命也并不可惜!”

    “楚楚……”江少白简直不敢看周楚楚那双明如秋水的眼睛,他只是低低唤她的名字,声音干涩。

    “我们俩好像成了话本中拆散有情人的罪魁祸首啊。”唐无泽悠悠地道,“若是按照那些话本中的说法,我们俩定会死得很凄惨。我却十分敬佩周姑娘视死如归的勇气,既然你对我们没什么用了,我们这就放了你可好?”

    第92章 疑心

    江少白简直疑心自己听错了话。这两个心狠手辣的杀手,竟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放了周楚楚?那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简直是白费力气。

    若说这二人当真敬佩周楚楚的气度与决心,江少白却是绝不信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唐门杀手行事如此反常,一定有什么缘由。是了,那二人定有什么计谋!

    江少白冷眼看着那明教刺客松开了周楚楚,周楚楚不敢置信般瞪大了眼睛,随后她三步并作两步,眼看就要扑到江少白怀中。

    可迎接她的不是情郎温暖的怀抱,而是一把寒如冰的宝剑。那剑刃直直刺入周楚楚胸腔之中,拔出之时带出了一股热血,染红了江少白的衣衫。

    “抱歉,楚楚。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可这世上终究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些。”江少白轻声细语道,他的表情却没有一丝一毫动摇,“那唐门杀手行事缜密心思狠毒,怎会无缘无故干出那种好事?他定是在你身上下了毒,若是我有片刻疏忽大意,难免中了他的计谋。”

    “江郎,江郎……”周楚楚已然情况不妙气力不支,可她还睁着那双亮如秋水的眼睛,凄楚地唤着江少白的名字,“你不信我,你从不信我。”

    “并非不信,而是事出无奈。”江少白有些不敢看周楚楚的眼睛,他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为你立誓终身不娶。”

    “若是这种谎话姑娘也信,简直再荒唐不过。”薛西斯叹了一口气道,“人都快要死了,江副帮主又何必骗她?”

    “闭嘴!”江少白终于发怒了,他恨恨道,“如果不是你们两个百般逼迫,我又何至于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唐无泽啧了一声,十分无辜地说:“我方才真心实意佩服周姑娘的勇气,因而才决定放了她,这点江副帮主不信倒也罢。可我何时说过我在周姑娘身上下了毒?一切不过江副帮主自己的猜测,真是有趣。”

    假话,一切都是那唐门杀手的阴谋诡计。江少白在心中拼命说服自己,只是他一想到自己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就忍不住浑身发冷,仿佛连灵魂都被冰结。

    “江郎,我好冷。”周楚楚轻声唤道,“你能不能抱一抱我?”

    周楚楚冲江少白遥遥地伸出了一只手,似是希冀又似是恳求。她此时宛如一朵即将凋零的茉莉花,苍白又美丽。

    江少白只是远远望了她一眼,就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不行,他不能赌也不敢赌。为了一个女人配上自己的大好性命并不值得,他还有许许多多没干完的事情,他还有活命的机会。只要他同这两个杀手虚与委蛇,定能顺利脱身。

    周楚楚凄惶地笑了,这微笑竟有十二分的绮丽之色,恍如回光返照。她轻轻摇了摇头,十分苦涩地说:“好狠心,江郎当真好狠心。都说无毒不丈夫,可我是真的心冷啦……”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江少白也听得越来越揪心。

    大约要断气了吧,终究来不及了。他背对周楚楚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是解脱又似是哀叹。

    极其突兀,一柄薄如月光的匕首直直刺入了江少白后心。江少白毫无准备,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

    这下直刺已然用尽了周楚楚所有的力气,可她还在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道:“江郎好狠的心啊,那年你们踏沙帮吞并了我爹的盟会,将我们周家六十一口人杀得一干二净。可你却独独留下我一人,找了个机会英雄救美将我接入明月山庄中。我知道,这我都知道。”

    周楚楚的脸色忽然有了几分红润,她强撑着继续道:“我也曾想过杀掉你,可却下不了手。就在你说要娶我的时候,我已然决心忘记一切只做你的妻子,可我没料到你这般狠心。真好啊,有你陪我到地府,我也不会寂寞……”

    江少白没有答话,他的眼中光芒沉凝锐利如刃。

    美色误人红颜有毒,想不到他江少白聪明一时,终究栽在了一个女人手上,黄泉地狱终相随。他不甘,他不愿!他挣扎着想将周楚楚从身后拽出来。可那姑娘却死死地狠狠地搂住了他,即便江少白用尽了浑身力气,也无法挣脱她的怀抱。

    这是个绝望又狠厉的拥抱,周楚楚似要与江少白这样拥抱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也绝不分开。

    不一会,那二人就不再挣扎毫无声息。

    “真是可怜,这位江副帮主说他不愿为了一个女人枉送性命,可他终究死在了一个女人手上。”薛西斯唏嘘叹惋道,“对于他来说,这种死法简直不能更窝囊吧?”

    唐无泽只是瞥了一眼那相拥而死的两人,淡淡地说:“一饮一啄皆有定数,江少白既然贪恋周楚楚的美色,不顾风险一直留她在身边,就早该料到有今日。周楚楚在爱他之时可以为他忘却仇恨饱受煎熬,她已然将江少白当做自己心中的神明,别无所求。可等到江少白亲手将宝剑刺入她胸中时,周楚楚便已然疯了痴了,她连最后的希望都握不住,自然会强撑着杀掉江少白。”

    “这位踏沙帮的副帮主,终究太小瞧女人。”唐无泽讥讽道,“霜月剑周世通的女儿,又岂是普普通通的千金大小姐?”

    一切不过为情所困,若是周楚楚没有爱上江少白,也许她就不会死得这样绝望又凄凉。可如果周楚楚未曾交出一颗真心,江少白又岂会这般容易地被她杀掉?聪明反被聪明误,痴情总被无情伤。

    真是世事叵测难以预料啊,即便唐无泽为了除掉江少白精心准备了许久,他依旧未料到事情进展得这般顺利。

    也许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人世间的一切悲欢离合,不过是上天轻轻落下的一颗棋子。

    安远正在练剑,他每天早晨都要在自己居所的那片竹林中练剑,一练就是整整两个时辰。

    安远闭着眼,屏气凝息似要与这片竹林融为一体。他的右手就放在剑柄之上,蓄势待发。

    日光煦暖,有不知名的鸟儿轻声鸣叫。风吹竹动,飒飒如雨落。

    是了,就在此刻。安远骤然睁开双眼出剑了,刹那间被风吹来的一片竹叶就静静立于他的宝剑之上,竖直而立竟不倒下。

    片刻之后安远轻轻抖落了那枚竹叶,他收剑入鞘毫不犹豫。可等那片叶子落在地面之时,却碎如粉尘几乎寻不见一丝踪迹。

    安远的剑法比数月以前又进步了,可他却寂寞地叹了口气。不够,还不够。

    系统即便能将越女剑中阿青的剑法强行灌输给他,可他却始终无法领会阿青的剑意与剑魂。阿青不过用一根竹棒就能伤人于无形,自己比起她来还要差得远差得多。

    他的剑法未至极高境界,又如何在这武林之中为踏沙帮谋夺到一席之地?也许当初安远当帮主是系统所迫不得不做,可他原本也是个有极大野心与极大能力的人。

    不得自由也罢受系统束缚也罢,人终究要随遇而安坚强地活下去,而后才有时间考虑情情爱爱与人间冷暖。

    安远一想到那日江少白匆匆离去的情形,就不禁微笑起来。他没料到一贯淡然自若的江少白,在思念起自己的情人来也会这般焦急而失态,完全换了一个人。

    他知道江少白将一个被踏沙帮杀掉全家的姑娘金屋藏娇,可安远却从未劝过他。因为安源相信江少白,他的这位副帮主一向头脑清楚从不犯糊涂。不过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罢了,只要好生瞒着她不让她知道江少白的身份,事情就绝不会出什么差错。

    更何况江少白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关键之时他定能出手狠辣取了那姑娘的信命,因而安远才一点也不担心。

    可随后安远的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稍稍平息了心中的愕然与不安。安远刚刚接到系统通知,江少白死了,就死在那个名叫周楚楚的女人手上。

    美人乡就是英雄冢,这句话简直再正确不过。可江少白不是那种色令智昏的人,他怎么会如此不明不白地死掉?安远固然心痛自己失去了一个绝佳的副帮主,可他却越发不安起来。

    前段时间萧秋声与黎瑶就死的不明不白,这回江少白又死了,事情简直不能更蹊跷。似乎自从祝诗澜死去之后,一切事情就变得糟糕起来。

    安远本以为杀掉那个得知了踏沙帮秘密的唐门杀手后,一切事情也就迎刃而解再无阻碍。可自那唐门杀手死后,情况却越发变得糟糕起来。

    莫非,那唐门杀手没有死?还是背后的始作俑者,另有其人?

    不管有什么人在针对踏沙帮,安远都绝不能让他称心如意!他定要揪出这人,将他碎尸万段!这江湖本来就是你生我死,绝无退路。

    安远猛然抬头,眸似寒星,冷而高远。

    第93章 心意

    今日已然是难得的晴天,太阳远远挂在天边,有种疏离的温暖。

    疏离的太阳照耀着这家小小的面店,此时仅有四五个客人,就连老板也打起盹来。

    然而江湖就是江湖,从无安歇之时。

    即便在这家小小的面店里,也有两三个江湖人在谈论着最近的几件大事。

    那位无名剑客带来的风波还未平息,踏沙帮又出了大事。先是有两个十分重要的帮会成员被杀,随后踏沙帮的副帮主又死在了自己女人的手上。

    原本的踏沙帮虽然行事低调,但它不知何时起竟成了武林中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近来出了这样的事情,踏沙帮的帮主自然震怒了。他竟悬赏一万两白银,只求知情者能够透露些许消息,才好替死者报仇。

    那些江湖人啧啧惊叹,一边感慨于踏沙帮帮主的大手笔,一边幻想若是自己领了赏金,又要如何花掉这笔钱。

    一时之间,这些相识不相识的人纷纷热络地聊起天来,唯有角落中一位白衣似雪的纯阳道长并未说话。他脊背挺直,一丝不苟地吃着一碗阳春面。长长睫羽微微垂下,似要融进那蒸腾的热气中,竟有了几分飘渺不定的仙气。他只是淡淡扫了那些江湖人一眼,其余人不知为何竟立刻压低声音不敢大声说话。

    这纯阳道长好看是好看,就是眼神忒冷淡。他遥遥瞥你一眼,似有无形利刃停于眉间,十足危险。正在打瞌睡的老板悄悄睁开了眼睛,他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那纯阳道长好似有些满意,这才慢条斯理地继续吃着那碗并无太多荤腥的阳春面。他吃面的姿势极好看,手指纤长动作舒展,几乎能叫许多姑娘看呆了眼。

    可在场的都是一些三大五粗的大汉,他们虽被那纯阳道长气势所慑,却是既敬且畏。片刻之后,他们就权当那纯阳道长不存在一般,继续谈天说地。

    这时门外却走进了一个身背两把剑的藏剑弟子来,他一身明黄衣装华贵而豪奢,俊美面容上竟无一丝笑意。这藏剑弟子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在望见那纯阳道长时立刻眉头略略舒展了两分。

    他直截了当坐在了那纯阳道长对面,一瞬不瞬望着那人,却并不开口说话。

    这两人究竟是旧识还是仇敌?瞧这藏剑少爷的眼神狠厉而冰冷,怕是结仇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老板心中一时也没有底气,他竟不敢上前搭话,只能暗暗期盼这两人若是在店里打起来,千万记得赔银子。

    “故人前来,你就是这么招呼我的?”叶逸文嗤笑了一声,他扬了扬眉继续道,“看来你最近过得不大好,竟只能吃一碗阳春面,倒不知你留着那么多银子干什么。”

    唐无泽却并不理会这有毛病的藏剑弟子。他吃完了这碗面条,放下筷子之后,终于纡尊降贵地答话了:“你又算我什么故人,顶多算一个数面之交的陌生人罢了。叶公子若是想算算我们之间的旧账,我自当奉陪。至于我过得好不好,与你并没有半分干系。”

    叶逸文却忽然笑了,他本来就生得好看,这一笑越发眉目舒展无比俊美。他冷冷道:“不过嘴硬罢了,你同那姓曲的五毒弟子之间的恩怨情仇,我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原来你也曾有过那一段过往,倒是可惜了……”

    这藏剑少爷莫不是脑子坏了吧?唐无泽竟能从这人方才的话里,听出那么些微一丝别扭的关心之意。上次见面时,叶逸文还给了他一记鹤归孤山,恨不得将他砸个七零八落方能解恨。怎么这回一碰面,就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唐无泽并不答话,他只是淡淡望了叶逸文好一会,若有所悟似有所悟。

    在他沉凝目光下,一切隐秘与绮思似都无从遁形。叶逸文的心不禁跳得快了些,他继续冷声道:“你的过去与我并无太大关系,我只是觉得若是你就此自暴自弃太过可惜,我也就少了一个好对手。”

    “一个要你命的好对手么?”唐无泽忽然微笑了,他扬了扬眉道,“曲天鸣的事情与我已经毫无关联,横竖不过多了两个仇家,倒要感谢叶公子关心。”

    那微笑是冷淡而疏离的,即便冷也是隔着一层薄雾,瞧不清望不尽。叶逸文有些恍惚了,他突然想起以前这人也曾对他这般有礼而平淡地微笑,君子之交淡如水。

    本来已经熄灭的那簇火焰,忽然死灰复燃星火燎原,不过刹那花火却再也无法遏制。他明知这唐门杀手是个再混账不过再冷血不过的人,可他却始终无法做到看破放下,直至劫难加身逃无可逃。

    叶逸文闭了闭眼,在心中狠狠责骂自己。没出息,简直没出息。何至于为了一个心中没有你的人,神魂颠倒夜不能寐?他甚至不知道这人真正的面容是什么,也不了解这人的身世与秘密。可叶逸文就这么直愣愣地陷了下去,万劫不复无法挣脱。

    若非劫难与冤孽,他又何至于碰上这唐门杀手?得知这人遇到了麻烦,叶逸文不辞千里而来只为瞧瞧他好不好。仿佛唐无泽若是活得安闲自在,他也能安心一般。

    “我听说前段时间在苏州城有好多人围堵一个唐门杀手,便猜测那人是否是你。”叶逸文睁开了眼睛,他字字斟酌小心谨慎,可说出的话毫不留情,“现在看你完完整整的,真是祸害遗千年。”

    小心一些,再小心一些。这样那唐门杀手便不会看穿他脆弱之极的内心,也不会出言嘲讽再让他心碎一回。想自己自出生以来万事顺遂,又何时吃过这样的苦头?叶逸文简直想苦笑了,可他终究握紧了手,忐忑不安地等待那唐门杀手的答话。

    幸运的是,那唐门杀手竟好似对他的心思一无所知。

    “有劳叶公子惦记,不知你的剑法可否精进了?”唐无泽闲闲问道,“这世间有许许多多的剑客,却只有一个西门吹雪。绝大多数人都并无天赋,却非要在剑法一道上虚掷光阴执迷不悟。我瞧叶公子再练上二十年剑,方能及得上你师父。但若是比起藏剑山庄大庄主来,叶少爷只有投胎重来一次了。”

    这人说的又是什么话?他的天分连师父都称赞过,又有哪里差劲了?叶逸文心中却有些安定了,他冷笑一声道:“简直可笑,若是我没有练剑的天赋,这世上七成剑客都要自惭形愧地抹了脖子。你这人还同以前一般,嘴毒心冷再差劲不过。”

    “我是什么样的人,叶公子不是早知道了么。”唐无泽气定神闲地说,“剑者,百兵之君。锋锐至极却也优雅从容,练剑的人就应当这般心志坚定,不为外物所动。一个练剑的人若是连自己都不相信,他也就辜负了自己的剑,这点叶公子倒是颇有天赋。”

    唐无泽说话的声音虽不大,可周围却寂静了一刹。在那些江湖人看来,这纯阳道长对剑道的理解真是知之甚深颇得真意,真不愧是纯阳宫的道长。那些江湖人赞叹了好一会,才继续讨论踏沙帮的赏金与最近的江湖消息。

    也只有叶逸文能从这人话中听出,那暗含的嘲讽之意。与其说唐无泽是夸他心志坚定不为外物所动,倒不如说是刺他狂妄自大着实可笑。不知为何,叶逸文却恍惚想起那一晚的月色,与那月色下恍然如白雪的纯阳道长,如同一个美梦一个幻影。

    叶逸文却又与这人重逢于日光之下,那张清逸如仙的面容映在薄而淡的日光中,依旧容色慑人不似人间之人。他怔怔发呆了好一会,竟不知说些什么。

    自他遇到这唐门杀手以来,次次败退一直吃亏。叶逸文不仅赔上了二十万两银子,还不知不觉赔上了他的一颗真心。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叶逸文不是不愤怒不是不恼恨,他也曾想过杀了这人一了百了万事安顺。可不知何时这唐门杀手竟在他心中牢牢生了根,砍不破斩不断。上天真会捉弄人,真是好一段孽缘。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索性直视内心斩破顾忌,一切又有什么难处不能直说?这唐门杀手虽然嘴毒心冷又爱财,可叶逸文却也能宠得起担得下。原本叶逸文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一听到那唐门杀手遇到麻烦,就心神不宁挂念于心,可现在他却瞬间明白了。

    叶逸文喜欢上了这个唐门杀手,不管这人真容如何身世如何,有何过往与难言的苦楚。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不知不觉间已然连绵难分无从解脱。他定了定心神,鼓足勇气将手放在唐无泽右手之上。

    那唐门杀手只是淡淡地望着他,并未挣脱却也并未答话。

    只要不挣脱就是有希望,叶逸文终于开口道:“我,我对你……”

    他话音未落,门外却忽然闯进来十几名黑衣人来。那些黑衣人各个目含精光气息悠长,一望便知定是武艺高明之人。

    为首的黑衣人一瞧见唐无泽,立刻喜形于色,他微微鞠了一躬道:“事出有因,还请这位纯阳道长同我们走一趟吧!”

    第94章 无悔

    唐无泽轻轻抽回了被叶逸文压住的手,并不动也不回答。他只是远远望着那气焰嚣张的黑衣人,神情冷淡如冰。

    怪事,这些人竟不知他不是什么纯阳道长么?看来真相并未泄露几分,这还算是好事。然而来者不善,终究有些麻烦。

    唐无泽心中暗暗估算,平静地问:“不知几位有何贵干?”

    “一个月前,我们帮中有两个人曾与道长有过一面之缘。我们问过当日茶寮之中的所有人,那两人走后道长也随之离开了,不久之后江湖中就传来那二人的死讯。”那黑衣人依旧十分礼貌,“也许道长与这件事并无关联,也许你便是杀死那二人的凶手。不论如何,只要道长到我们踏沙帮中走一遭,这谜团自然迎刃而解。”

    那黑衣人虽然言语客气,可他的手下却已然将唐无泽团团围住。所谓势大欺人,大约就是如此了。

    旁观的江湖人早已目瞪口呆,他们可没想到竟有人敢得罪纯阳宫的人。那些大门派的的人,个个都不好惹。踏沙帮此举究竟是莫非有何深意,还是说这江湖终于要变天了?

    早有乖觉的客人付了账直接离开,他们既然不愿卷到这江湖纷争之中,自当有些眼色免得莫名其妙断送自己一条性命。

    只一刻,这家小小面店之中的人却已走得干净利落,颇有些人走茶凉的凄凉感觉。老板踌躇犹豫了一会,也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和店面比起来,还是自家的性命更重要些。

    如此一来,竟仿佛踏沙帮特意清场一般,着实有些吓人。唐无泽扫了一眼窗外,几十名骑着马的黑衣人严阵以待,杀意凛然声势浩大。

    但叶逸文没有走,他此时却有几分恼火了。他终于下定决心表白自己的心意,刚开了头就被这些没眼色的黑衣人打断了,简直让人恼恨!从来只有叶逸文给别人不痛快,何时轮得到其余人让自己不痛快!

    更何况,唐无泽的事情也是他的事情。叶逸文心中早已决定,此时竟无一丝踌躇犹豫。他定定望着那唐门杀手,目光凝然又执着。

    “阁下若说踏沙帮恭恭敬敬请我做客,又哪里用得着这么大架势?”唐无泽冷笑道,“你们早就认定是我杀了那两人,已然将我当成了罪魁祸首。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我倒不知踏沙帮何时有了这般大的底气。”

    若说真打起来,唐无泽却也不惧怕这群踏沙帮的人。虽说薛西斯并不在他身边,仅靠唐无泽自己倒也能杀得干脆利落。此时他只想试探一下,那位踏沙帮的帮主究竟知道了多少事情,如此一来才好有个谋划与计策。

    那黑衣人的态度依旧恭谦,他的头也越发低了些,似要低入尘埃之中,“道长这话说得严重了,踏沙帮决不敢得罪纯阳宫。不过事出无奈,还望道长多多谅解。”

    “我不想谅解。”唐无泽冷冷地说,“滚!”

    这冰冷又俾睨的字眼已然让黑衣人脸上挂不住了,他忽然一寸寸直起了身体,眼神锐利得好似刚出鞘的宝剑,“敬酒不吃吃罚酒,阁下真是不识趣!我最后奉劝阁下一句,若是你同我们走,事情也就没这么麻烦……”

    若是让外人看来,踏沙帮处处忍让已然十分给面子了。一个独身的纯阳道士,若是真的清清白白,倒也不惧去踏沙帮走上一遭。可唐无泽并不想忍,也并不想让。

    “要打就打,哪来这么多废话?”唐无泽挑了挑眉,简直有些不耐烦,“叶公子,这回可没什么好戏看了,你该走了。”

    唐无泽的话既是奉劝,也是警告。这事与叶逸文并没有任何关系,若说叶逸文留下是为了帮他,唐无泽却是万万不会相信的。这几十个黑衣人并不麻烦,可若是叶逸文趁乱出手,却有几分棘手。

    独独这一句话,叶逸文就明了这唐门杀手的意思。唐无泽不信他,甚至怀疑他会同这些黑衣人一起对付他。他心中却有几分涩然也有几分麻木,终究只是冷声道:“我不走,你这辈子只能死在我手上!我这回帮你一次,你却欠了我的人情。”

    唐无泽目光奇异地望了叶逸文好一会,可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一切随你,若是叶公子送了命却是你自己学艺不精,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这回答却也在叶逸文意料之中,那唐门杀手一贯如此狠心又冷血。叶逸文并没有答话,他只是抽出了那柄轻剑,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黑衣人鼓了鼓掌,“两位好胆识……”

    他话还未说完,一点剑光如寒月似霜雪,已然寸寸而来步步紧逼,却是唐无泽抢先出手暴起出剑。这唐门杀手时机拿捏得无比精准,恰巧抓住黑衣人松懈的一刻出剑,倒让叶逸文有些意外。

    叶逸文仅仅知道唐无泽惊羽诀造诣颇深,可他却未曾料到唐无泽居然有这般可怕的剑意,竟隐隐胜出他两分。

    那冷冷的剑意缠绕攀升,似藤蔓又似巨蟒,逃不开避不过。黑衣人辗转挪腾想要躲开那点致命的剑光,他的手下也一拥而上,眼看就要将唐无泽戳个对穿。但唐无泽不闪不避,竟好似以命搏命之势。

    一道灿然剑光气势惊人,如奔雷又如惊涛。雷峰宝塔紫烟中,斜阳落照起金轮,却是叶逸文一记夕照雷锋,瞬间击退了七八人。他与唐无泽背对而立,冷声道:“你又算什么人,也配夸奖我?”

    而后叶逸文忽然挑眉微笑了,他笑得邪肆又风流,说不出的意气风发自信勃勃。唐无泽信他就好,只要唐无泽信他,其余一切事情也就并不重要。

    黑衣人却已不能再答话,那点致命的剑光终于吻上了他的脖子,冰冷而温柔。临死之前他却恍然明白了,他嘶哑着说:“你就是那个剑客,那个莫名其妙杀了许多人的剑客!”

    “我可没有滥杀无辜。”唐无泽淡淡地说,“不过有冤抱冤有仇报仇。”

    首领一死掉,其余那些踏沙帮的人已然有了几分慌乱。可是他们却极快地镇定了下来,依旧攻势不停越发凶猛,倒是比上次唐无泽碰到的那些乌合之众更棘手一些。

    唐无泽却也并不担心,他想走自然能走,留下来却是也为了斩草除根。横竖不过杀出一条血路,自从他剑意大成之后,这几十个人也不看在他眼中。

    更何况这些人着实脑子不太清醒,在这小小的面馆中固然他并无太多辗转回旋的余地,可只要自己一剑下去,定能劈到五六个人,省时又省力。

    唐无泽气定神闲游刃有余,可叶逸文的情况却不大好。那些黑衣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只要前一批人死光了就有后一批人补上。他们各个训练有素毫不畏死,仿佛不知道疼痛也不畏惧死亡。

    还好那唐门杀手并没有混账到极点,唐无泽好几回在关键之时出手,解救叶逸文于危机之中。叶逸文简直想苦笑了,自己还说要这唐门杀手欠下他的救命之恩,没想到反而是唐无泽救了自己。

    等到所有敌人都倒下之后,叶逸文简直握不住他那柄重剑泰阿的剑柄,他有些费力地喘着粗气,定了定神道:“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这藏剑弟子此时简直不能更狼狈,他明黄的衣衫上已然沾染了不少鲜血。但叶逸文的眼神却依旧是明亮而炽热的,他直直望着唐无泽,一字一句地说:“我倾心于你,无可奈何却并不后悔。”

    既然他对唐无泽的心意不能否定无法熄灭,又何妨奋力一搏?即便叶逸文明知唐无泽喜欢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若是他不说出来,怕是会后悔一辈子。他做事一向干脆利落从不违心,这点从始至终也无法更改。

    唐无泽忽然怔了一刹,他未料到叶逸文到了此时已然心意不改。这人方才能毅然决然留下来帮自己,已然做的足够了。而他与叶逸文之间,又何止是恩怨纠缠复杂难明?

    “晚了。”唐无泽缓缓地说,“我已有了心上人。”

    “可是那明教刺客?”叶逸文忽然闭了闭眼,他明亮眸子却黯淡了几分。随后叶逸文收剑入鞘,淡淡地说,“我倾心于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必挂意也不必烦恼。”

    “天下之大,想必这次我们真的再无重逢之日。”叶逸文说,“君且珍重,愿你一生顺遂。”

    随后这明黄衣衫的藏剑弟子转身出门而去,毫不留恋。似乎叶逸文的行事风格一贯如此利落又迅速,他全然不违背本心也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逍遥又自由。

    但他的那声祝福却是短而诚挚的,也不容否定。唐无泽遥遥注视着叶逸文的背影,心中一片澄然。

    “愿你剑心空明,终有一日剑法大成。”唐无泽轻轻地说,他也不知叶逸文最后有没有听到,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

    所谓相逢一笑泯恩仇,大约就是如此了。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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