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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节

    故纵 作者:繁丧三千

    第18节

    男人简单的安慰了小丫鬟几句,打算看看那个古怪的客人到底想要什么,去时还拿了一套自己的衣裳过去,虽然听小丫鬟说对方比自己要高些,体格上也要结实点儿,但是还是差不多的……吧。

    宁竟瑶一边如此想着,一边在小丫鬟担忧的目光下敲了敲雅间的门,结果没有听到里面任何回应,和小丫鬟对视了一眼,正准备推开房门的时候,手还没有碰到,那雕着漂亮花纹的双开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一个压迫力极大的站在了男人的面前,并且慢慢靠近,直到两人相隔不过一拳。

    男人微微仰头看着对方的眼,实际上却不怎么喜欢这样仰视别人的姿势,刚要说话,就听到青年先开口,用那格外悦耳的低沉声音说:“店家的脸色好差……”

    第九十八章:寻找

    当处处都在欢庆着,准备着迎接新的一年,送别过去,和家人合家欢聚,或者夫妻恩爱着为守岁把小孩子打扮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时,皇宫则更不用说了,四处洋溢着喜悦,昂贵的红色绸缎装饰着檐下梁上,准备的食物都更加精致起来。

    只不过从十四皇子还没有当上皇帝时就跟着了十四皇子的正妃,如今的玉照娘娘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因为西梁国在她还没有当上皇后的时候,竟然就送来了三千美人,按理说她这个跟着新帝到现在的正妻应该是不用怕这些人威胁到自己的,可是她完全不下心来!

    明明在尹深当上皇帝后,第一件该做的事情不是册封她为皇后吗?

    当初说过的啊,当初她家里帮尹深了那么多,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尹深不是很爱她吗?皇后这个位置除了她以外根本没有谁有资格坐了!

    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呢……

    玉照很着急,是因为她没有子嗣吗?可这也不是她的错啊,新帝总是很少来她这里。

    她现在想要那个位置已经想到做梦都是册封大典,会有无数的人朝着她跪拜,她会母仪天下,有着后宫的绝对权力,那些想要勾引新帝的小贱人都会变得不值一提,她们也永远不会有子嗣,除了她玉照……

    在前些日子,无数朝臣和想要她关照的人几乎把她御香宫的门槛都踩破了,络绎不绝的送礼人对她毕恭毕敬,都巴结着她,喊她‘皇后娘娘’,现在,却是没有几个人再来了,都在观望着,好像她皇后娘娘这个位置坐不稳,或者根本坐不上似的,这让玉照羞愤却又无能为力。

    就连她身边的丫鬟看她的眼神似乎都是在嘲笑般,玉照从小娇生惯养着,哪里会忍得下这些,却也是懂得分寸的人,于是只拿身边的人出气,却从来不去骚扰新帝。

    再她终于把身边的小宫女太监们都弄的半死不活,换了一批精神了的人伺候后,玉照还是忍不住了,当她大着胆子想要去找来娘家人商量一些对策时,却发现自己的娘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早早的被赶出的东明皇城,剩下她一个人孤立无援。

    玉照心里突然开始害怕起来了,却又不甘心,表面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私底下却是到处找人想要见见自己的父亲,只不过投出的钱越来越多,到最后依旧是得到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她开始想要见见新帝,在她的印象里,新帝算得上是个温柔的男人,长相更是非常英俊,宽肩窄臀,对很多不想关的人从不多说什么,对她则是会有些表情的,尤其是前几年在床上更是让她很喜欢,他们这么的契合,不可能没有一点儿情意的。

    于是玉照在忍了两个月的时候,去了新帝经常待着的御书房,可惜却被告知新帝根本不在,而是经常留宿暗榴阁那个被太上皇也宝贝的不得了的禁地……

    这一点儿都不好玩,可是玉照并不直接去找新帝,而是辗转来到了现在养着太上皇聚休帝的住处,嘲讽的看着聚休帝现在住的地方,心里和自己对比着,总觉得痛快无比。

    想想看曾经的皇帝现在只能慢慢等死,并且还没有她有权利,光是这样想,玉照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去看看当时那气势强大的皇帝是个什么鬼样子。

    聚休帝比她想象的要好一些,但是明显力不从心的模样还是取悦了玉照,她很自然的从别人的悲惨中得到快感,还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反而越发觉得自己的优越,大大方方的在聚休帝的卧房转悠了一圈,看着聚休帝那张消瘦了不少的脸,道:“父皇近来可好?”

    聚休帝精神不佳,却没有任何颓败之势,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翻盘重来,但实际上却又是不可能的事情,玉照被聚休帝那一双漆黑的眼惊到,随即安慰自己现在的老虎跟拔了牙的病猫一样,没有什么可怕的,便又恢复了那副高傲又带着明显轻蔑的眼神,直入主题的问:

    “那暗榴阁里可是有着什么东西?”她可还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聚休帝这间屋子里弥漫着的香气浓的似乎有些醉人了,玉照却还并不觉得难闻,反而神经气爽,看了一眼那香炉一眼。

    “我在问话呢,父皇,你这样不回答,让玉照很难过呢。”玉照回国神来,发现聚休帝根本就没有理她,顿时觉得烦躁屈辱,只不过是个快要死了的人而已,还这么对她……

    聚休帝淡淡的笑着,即便是躺在那里,脸色泛着青色,却还是让人背后泛冷,阴狠到让人毛骨悚然。

    玉照顿觉自己像是个小丑,却又不愿意什么都不知道就回去,愤怒之下揪紧了自己的绢帕愤愤的离开,离开时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高脚桌,上面的罐子‘啪’的摔在地上,里面的酒味瞬间炸开,掩盖过了那房间中的香味,在那罐子的碎片中还大刺刺的躺着一个巨大丑陋的性器……

    玉照恶心的不行,生怕那些脏东西染到自己的裙摆,挫败的匆匆推开门,走了。

    聚休帝倒是看着那静静躺在地上的还带着尖刺的性器,懒懒道:“啧,可惜了虎鞭酒……”

    而经过这次的事,玉照是再也不想去聚休帝所住的地方了,她将全部的精力都拿去放在新帝常去的暗榴阁了。

    终于在某天她好不容易见到了新帝,欣喜之情还未表露于脸上,新帝却像是没有看见她似的从旁边目不斜视的走过……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玉照看着新帝的背影总觉得对方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非常彻底,浑身氤氲着戾气,仿佛谁不知死活的惹怒了他。

    就这一次见面,让玉照当时害怕了,没敢上前说话,等她终于鼓起勇气后,却发现新帝已经不在宫中了,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终于探得新帝原来早就跟着西梁使者一同南去了……

    可至于为什么南下,原因究竟是什么,没有任何人知晓。

    与此同时,该是在草原围着烤炉吃着羊肉喝着马奶的忽而图却跟着他们的可汗像是疯魔了般的寻找一个男人。

    即没有名字,也不知长相,只知道声音和别人留下的个玉镯,如此大海捞针的寻找,忽而图根本不抱希望。

    他劝过他们的可汗,想要什么没有,只要可汗愿意,假以时日整个天下都会是他的,何必执着于这么个明显不想再和自己相见的人呢?

    当时可汗没有说话,却只一个眼神就让忽而图知道自己的逾越,并且在瞬间想起可汗每次杀敌时满身鲜血的修罗杀神模样。

    然后忽而图就知道了,关于这件事,还是沉默的好。

    约莫在尹朝逗留了一个多月,忽而图都快要学会这边的语言了,可汗所说的那个人却还是音讯全无。

    大雪在他们刚要抵达下一个城池时在意料之中下了下来,只不过一个夜晚就铺的很高,好似天地都一个颜色。

    就在雪越下越大,马匹都难以前行时,可汗带出来的人马基本上都因为行动太慢被嫌弃了,只剩下忽而图一个人还跟着他们的可汗,让剩下的人等大雪停后再找他们。

    只不过可汗的宝马也撑的不久,在城郊的时候不得已找了家客栈暂做休息。

    客栈里的人很少,小二似乎莫名感觉心不在焉的,老是往后院瞅,忽而图还没有和可汗坐下,就发现隔壁一桌的两人跟见了鬼似的看着他们这边。

    忽而图立即警惕起来,依旧还没有等他动作,可汗便将马鞭随手甩给了他,然后走到那两人的桌前,淡淡的笑了笑,视线落在桌上的第三只杯子上,又环顾了四周,道:“你们将军呢,也在此地?”

    第九十九章:巧合

    城郊那被梅花环绕着的客栈规模中等,有着一个百平米的大堂,从后院可以看见一个四合院般的住店的区域,从大堂可以看见二楼的住店的房间,那便是店主人所住的地方,只不过都被浅色的帘幔全部遮上了去。

    现在的宁竟瑶站在距离自己房间有些距离的一间客房外,并不知晓客栈大堂里有谁来了,又有什么是一触即发的,只是看着眼前的陌生青年,听到后者说的话后,礼貌而生疏的道:“的确,近日偶感风寒,客人你离远些罢,不然传染给你了可是我的过错了。”

    眼前的青年衣服上是一片水渍,眼眸异常深邃,黑发高高绑在身后,双手简单的扶着两边的门,气势并且给人非常强大的印象。

    只不过确实是靠的有些近了。

    宁竟瑶在话音刚落的同时,伸手抵在青年的肩上,原以为对方大概会自觉的后退让他进去,或者侧开身子,结果青年垂下眼眸,看了看男人的手,忽然笑了起来,方才的冷硬像是从来不曾出现过似的瞬间叫宁竟瑶不解。

    青年纹丝不动的任由男人把手抵在自己肩上,好似还很乐意,在男人觉得奇怪把手抽回去后,还不着痕迹的可惜了一番,而后侧身过去,挡住了小丫鬟进去的路,在看到男人走进去后,对小丫鬟说:“我和你们店家有话要说,你在外守着便是。”

    宁竟瑶皱了皱眉,一边把手边的衣裳放在桌子上,一边转身道:“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让莺儿出去才能说的?”

    青年摊了摊手,指着自己身上的那些深色水渍,面无表情,宁竟瑶无奈却妥协的说:“好吧,莺儿,你在外面就好。”

    被唤作莺儿的小丫鬟总觉得不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被他泼到滚烫的补汤的客人缓缓将门阖上。

    客房很是雅致,有着简单的布设,圆桌旁是几张圆凳,桌上插着几只艳红的梅,隐约有丝丝冷香飘在空中,宁竟瑶并没有找个位置自行坐下,他站在靠近窗户的那边,一边将窗户打开,一边欣赏似的看着窗外飞雪,发现有些冷,便放弃了给房里透风的打算,准备再将窗户关上。

    只不过宁竟瑶的手还没有够到被自己推的有些远的窗户,身后就又一个温热的胸膛靠了过来,似是要将男人环在其中一样,身后的人伸手将窗户关上,紧接着又在宁竟瑶觉得不妥甚至疑惑提防的时候自然迅速的离开。

    待宁竟瑶转身看着旁边的客人那淡淡的笑容,竟是觉得莫名的似曾相识。

    “店家,你在看什么?”突然,年轻的客人问道。

    男人其实不过是看着青年的脸愣了一会儿,并没有很长时间,宁竟瑶被唤回了思绪很快转移了话题,从衣袖中拿出一小瓶膏药,递给青年,说:“这位客人,莺儿并不是故意的,这里是伤药,桌上有给你准备的衣裳,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好。”

    对方这么爽快的答应,叫宁竟瑶有些奇怪,他以为青年叫他这个老板出来是有什么要刁难说不定还要些钱财,不然就要闹事,结果看对方的衣裳,根本不是个索要钱财的人,也不像是要闹事,不过能这么好的解决也很好,男人又有些困了,他想要回去好好的再小憩片刻。

    见到男人放松了的表情,帛岐将军刻意顿了好一会儿才把下半句话说出来:“不过,要麻烦店家帮我换一下衣裳,我的手不太方便……”说完,帛岐将军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说,“前段时间我右手受伤了,不能大幅度的动作。”

    宁竟瑶理解的同意。

    结果脱下了那外衣后,青年又说:“既然都脱下来了,干脆就在这里把药膏抹上吧,不然拖久了可能不太好。”

    宁竟瑶顿了一下,点点头,再次同意了。

    只不过青年的身材未免太过好了些,肩上的确是还缠着白色的布条,看样子伤的很重,连宁竟瑶不小心碰到了,青年都会呼吸重些,胸膛上是漂亮的胸肌,下面是一排泛红的腹肌,果然是被烫伤了……

    原本宁竟瑶还觉得如此冷的天气,大家都穿的很多,就是被泼到也是不会烫伤,或者烫的很严重的,结果着青年穿的格外的少,那小腹上的那片红看着也尤为刺眼。

    男人将小瓶打开,里面是粘稠的白色液体,是上好的消肿化瘀的伤药,是男人自己调配的,用于某个不能接受刺激的地方,效果很好,多的药水就被他拿瓶子装了起来,现在用来给面前这个青年用。

    原本只是因为这个药效很好,宁竟瑶才会将这瓶药拿来的,结果现在忽然想起这个伤药是为了什么而诞生的,便觉得似乎有点儿不妥……

    虽然青年完全不知道,但是宁竟瑶却再这一瞬间有点儿别扭。

    “怎么了?”青年坐在圈椅上,空气中的冷意似乎完全不能影响他。

    宁竟瑶镇定的把伤药倒在青年的那没有受伤的手的手心,说:“没什么,可以涂了。”

    帛岐将军看着自己手心的伤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并未说话,粗鲁的便把手心放在小腹上,胡乱涂抹着,看的宁竟瑶直皱眉。

    “你这样不疼么?”男人问。

    青年停下动作,反问:“那你要帮我吗?”

    好像从一开始宁竟瑶就一直被牵着走,可是男人觉得并不是太过分,很明显对方希望能由他来帮忙,宁竟瑶满足他:“我来吧。”

    说完,男人便将自己的手指上沾些伤药,用指腹一点点的轻轻的涂上去,注意力都放在了伤处。

    可帛岐将军却没有,他心里有着难以言喻的膨胀感,看着男人的指尖滑过自己的胸膛看着男人那垂下的眼睫,还有鼻尖下的阴影,肉感十足的双唇,顿时是什么话都不想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可惜这种让青年很享受的气氛被一阵杂乱的东西毁坏声打破!

    宁竟瑶下意识的看向门外,刚好这个时候小二慌慌张张的一把推开门,看到男人和帛岐将军这样的姿势愣了一秒,随即哭丧着脸说道:“老、老爷,下面的两伙人打起来了!”

    “不,不对,是一个人把另外两个打趴下了,下面东西都被砸了!”

    “怎么办啊老爷。”

    还在门口站着的莺儿原本也想要进门来的,结果看到裸着上身的青年,顿时红着脸又扭了回去,暗骂那人怎么也不赶紧把衣服穿好,老爷也真是的,怎么能去看别的男人的上身,多害羞啊。

    这一连串的事情,弄得宁竟瑶揉了揉额角,觉得这午觉算是睡不成了,又担心自己下去后出现更多的麻烦,正苦恼着,哪知身后的青年抓着那身宁竟瑶送来的衣裳就穿上了,随意的套上后,竟比宁竟瑶穿上要多几分别的味道,虽然袖子是短了些……

    “店家别怕,我帮你……”青年穿好衣裳,就站在男人身后,朝着宁竟瑶的耳边说话,声线刻意放低后更是非常悦耳,更何况这说出的话还带着几分暧昧,可叫宁竟瑶反应过来后,对方都已经走到门口,留下个挺拔的背影,“等我回来继续给我上药吧。”

    分明带着几分的调笑的话,宁竟瑶没有理会,他在问了小二楼下有些什么人后,就也跟在青年的身后下去,听小二的描述,大堂原本总共有六个客人,打起来后跑了两个,上来找他的时候还又四个人,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宁竟瑶从没有觉得开个客栈如此多事,他以前虽说是个喜欢热闹的人,现在却是没有那些闲心了,更何况现在他的情况也很特殊,真的不希望有什么变故影响到自己好不容易想要定下来的生活。

    可当宁竟瑶看到坐在长凳上,脚边倒着两个嘴角溢出血的男子,坐姿随意却尽显霸气的人时,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

    真是……无巧不成书。

    第一百章:语言

    宁竟瑶在看到那个蛮夷人时,第一反应便是应该转身,不让后者看见他,可是又想,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做什么这么心虚,不过巧合而已,别人指不定连他的声音都不记得,更何况也没有见过他的长相,没有必要如此慌张。

    退一万步,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他帮他处理了伤口,给他留下了个玉镯,其他再没有什么关系了,只不过那个蛮夷人实在像一个人,可惜,也只是相像罢了。

    男人那些想法,辗转来回,却只用了短短几秒,没有谁看出他的异样,只见他静静的走到柜台的不起眼的地方,看着大堂内的狼藉。

    掌柜的小胖书生吓的直哆嗦,看到宁竟瑶后就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摸摸索索的凑到男人的身边,说:“老爷,这次我们店损失可大了,维修的话就要花不少银子,还有那些酒,都是上好的佳酿啊!”

    旁边的小二抽了抽嘴角,说:“你真是够了,算的这么细别人也不一定赔。”

    说完掌柜的也小声的抱怨起来,一来二去又和小二拌上了嘴,宁竟瑶无奈的无视掉身边两个吵闹的家伙,视线又转移去了对峙着的两个青年身上去。

    帛岐将军在看到自己的属下倒在地上,又看到坐在旁边悠闲喝着酒的骨九,瞬间兴致就来了,毫不在意骨九身后的蛮夷人的眼神,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真是稀客。可汗怎么会不在自己的毡房中好好取暖过冬,跑到我们这边来了?原来眼睛这么快就好了啊。”

    “……”骨九可汗的眼角还有没有完全好的伤口,就像是在眼角画了一条线,看上去很是怪异,却显得格外强悍狠戾,“对啊,我应该谢谢你才是的。”

    帛岐将军手把在自己的长剑剑柄上,修长的手指拨弄着那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地方,动作很是轻松,却明显只要对方一有动作他便也可以瞬间应对。

    只不过帛岐将军使用左手握的剑,他的右手就像他和宁竟瑶说的那样,受伤了,严重到差点整条胳膊被砍下,现在修养了三个月,虽说好的差不多了,却始终还是比不上左手有力。

    “谢我什么?”帛岐将军脸上带着冷笑。

    可汗像是刻意沉默,又像是在考虑些什么,最后,站起来,身上那带着不知是何动物毛皮的披风被他顺手解开,扔给身后的忽而图,勾起笑道:“我要谢你的太多了,该我回礼了。”

    说罢,两个气势不相上下,下一秒就要将这家店掀翻的青年同时拔出剑,眼底是分明就是想要弄死对方的决意。

    宁竟瑶就那么淡淡的看着两人把他的店当做斗场,不少片刻,他们自己倒是都没有什么伤,却把他大堂内的摆设弄了个乱七八糟。在刀剑碰撞和木头炸碎的声音里,男人缓缓的磨了墨,看那浓稠的墨水化开,然后提笔在上面沾了沾,等那柔韧的马鬃毛笔饱满起来,变得沉甸甸起来,宁竟瑶便在纸上写了起来。

    一直到两人互相占不到便宜,稍作休息的时候,男人利用这个空隙走了过去,递给那方才说要帮他的青年一张纸,剩下的一张递给了那蛮夷人,做完这些,男人也不管那接到纸张上“账单”的两人是何表情,径直准备回那后院去。

    帛歧将军在看到手中男人给他的“账单”时,的确是一愣,随即轻轻的笑了出声,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男人的手腕一把被追上去的骨九抓住……

    “可汗这是干什么?店家可是个无辜人。”帛歧说着,却也上前去抓住了宁竟瑶的另一只手,欲将男人拉到自己这边,结果对方用力也狠,情况颓然变成宁竟瑶被夹在中间,双手不得动弹的被两个人捏着,互不相让,骨头都捏出响声,像是错位了般,惹得男人顿时皱眉,发出短促的一声闷哼。

    可也就是这么一声,却瞬间让愿意绝不放手的可汗手松了开,紧接着男人就一下子被帛岐拉到身后,视线落在男人那被可汗捏过的手腕,眸色里有一闪而过的深意。

    “店家,你上去罢,东西我全赔给你。”帛岐背对着宁竟瑶,这么说道,看着面前分明瞳孔中倒影着男人声音的可汗,说,“可汗有什么事情和我说罢,谁让我们这么有缘。”

    可汗手中紧握的利器被放松的垂在身侧,他基本没有再把心神分给其他人了,抿着唇,脸庞越发冷硬,却在半晌后,静静的看着男人说道:“店家,我要住店。”

    ……

    中午的一场闹剧草草收了场,但是有些事情,开了头,似乎就没有那么容易的结束。

    男人从两人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那两人的身份,原不想留一个将军和一个可汗住在店里,奈何外面的雪似乎是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贸然出去实在是很不方便,宁竟瑶便叫来小二和掌柜的把客人安排好,然后也没有管帛岐和骨九,自顾自的回了后院自己的住房中。

    只不过后来的午餐男人依旧不太有胃口,简单的吃了些水果,就什么都吃不进去了,莺儿在旁边一直劝着让男人想想还想要什么,宁竟瑶倒是很想念东明的糯米红豆糕,只不过这里味道总是差了那么些……

    于是宁竟瑶摇摇头,也不理会外面的事情,继续当他的甩手东家,想趁着下午还没有过去的时候睡睡午觉,便一下子窝进那软绵绵的被窝里,特意睡的规规矩矩,双手就自然的放在小腹上,摸到那微微显出的弧度,心里微妙的泛出甜意……

    并不是因为这个小生命是谁给他种进去的,而是那种突如其来的温柔叫宁竟瑶心里酸酸的,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上一个住过他肚子里的小生命,男人的手在自己那只有一些凸起形状的小腹抚摸了许久,最后又侧着翻了个身,身体微微蜷曲,低低道:

    “小宝贝,爹爹在和你说话呢……你听得到么?”

    其实男人只是想要告诉他肚子里的小东西,没有什么可以让小东西和他的哥哥一样就那么没了,可惜语言在这个时候突然贫瘠的可怕,他说不出宁崇云对着他的肚子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只能这么直白的问出个毫不相干的,小东西也听不到的问题。

    但是宁竟瑶只是这样就很满足了,他这一生都没有什么大的追求,现在却忽然多了个期盼,他甚至早就忘记自己在傻之前是多么憎恶自己那畸形的身体和代表可以孕育的特征,如今只想要这个小东西没有任何危险的出生——在某个明媚的日子。

    男人想的很多,并且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完全不知道在自己熟睡时帛岐和骨九在他房门前相遇,被小丫鬟抖抖索索的拦下不让他们进去,最后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对方的又转身回了各自的房间。

    宁竟瑶也不知道在他熟睡的这段时间里,雪慢慢的小了,被骨九打晕了的两个客人被帛岐赶回去养伤,被骨九可汗留在后面的蛮夷士兵陆续来到了客栈附近,在夜色将近时隐秘的围在了客栈四周。

    而小丫鬟在也困了,准备进男人的房间,趴在桌子上歇息一会儿的时候,刚转身就被一人的手刃打中了脖颈,昏了过去,始作俑者则大大方方的进了房间,看了看房间内的摆设,就连桌上被压着的药方都被他仔细看过,这悠闲的姿态根本不像是个强行进来的人,反而像是自己是此地主人一样。

    因此,当宁竟瑶自然的睡醒后,睁眼看见有人坐在自己床边时,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迟钝的眨了眨眼,之后突然看向旁边的人,坐起来,下意识的往角落移动几分,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出去’这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

    帛岐手指便抵上男人的唇,忽然凑的很近,说:“别恼啊,现在外面围着那么多的蛮夷人,我是来护着你的……”

    宁竟瑶唇上还抵着后者冰凉的指尖,看着帛岐的眼,像是想要从帛岐那双和脸极度不相符的深邃眼眸中看出些什么,最后冷冷的拍掉帛岐的手,说:

    “承蒙好意,不需要。”

    第一百零一章:模仿

    尹深丢掉了自己的名字,毫不留恋,好似这个跟随了他二十多年的名字是别人的一样,在他看来可有可无。

    尹深现在的名字,叫做帛岐,在东明城助尹十四夺得皇位后,赐予大将军之职前来边界镇守。

    离开时东明还未平定,四处藏匿着需要抓出来杀鸡儆猴的毒瘤,处处都还需要安顿,更重要的,还有那些逃犯,太子党的愚忠者,聚休帝的暗卫等等,无数的问题一个个冒出来,只不过这些似乎与他无关……

    除了一件事——宁王府的两个主子不见了,而整个皇城,都在找他们。

    没有谁知道宁王爷去了哪里,好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留下了一个假冒的被他亲自找回来的卫绛狸在聚休帝的养老处,应该开始满足的新任皇帝,他的弟弟,如今顶着他的名字坐在龙椅上的人,却在发现了这些事实后暴怒无比。

    年轻的帝王开始陷入某种奇怪的心理,多疑且狠戾的行事风格逐渐形成,从前作为他的影子而藏匿在深处的被狠狠压抑过的本性完全的释放出来,和从前的聚休帝简直如出一辙!

    尹深,不,现在是帛岐了……

    帛岐并不能完全理解他同胞兄弟的心理,却在看着后者如此模样,什么都没有得到,隐秘的轻松却逐渐满上心头。

    他怀着巨大的恶意揣测那个傻王爷被哪个野男人带走了,或许是他那个姘头儿子,也许,是他那个一看就对他不一样的小厮邹祭天,也可能是那傻王爷又惹上了哪个奸夫,把他那私密的小花敞开来,摇着那淫荡的屁股恳求别人把他的小水穴操烂。

    原本……

    他应该是这样想的。

    可事实却是他越是想着那傻男人被谁藏在自己屋子里,把那很不可思议的小花给别人操弄,给别人生下一堆野种时,他却一点儿都不痛快!

    不应该这样的……

    他不过是操过那傻王爷的后面一次,只不过是为了让尹十四认清那傻子根本不值得他去怀恋,只不过是把男人最难看的一面暴露出来,见不得明明应该和他一样‘一无所有’的尹十四还拥有着他没有的东西。

    结果现在他怎么了?

    一边想着那傻男人可能死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边想着也许是被谁拐卖到了偏远的地方,一边却不由自主的想着说不定他会在大街上见到那傻子呢……

    那傻子大概是更喜欢他的。

    帛岐记得傻了的男人很怕尹十四,但是却在当初他给他上药时悄悄的偷瞄他,毫无警惕之心,弱的要死,却又大大方方把身体交给了他,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对他再做什么坏事。

    醒来的宁竟瑶肯定是没有那么可爱的,他会口是心非,会冷傲的看着他,会在被侵犯时红透了脸颊,隐忍却又在忍无可忍时让他‘滚’,一定是这样的……

    傻了的宁王爷果真是傻的彻底,对他稍微好一些,就感动的和快要哭了似的,如果是正常的宁竟瑶,大概不会这样,男人总是一副出尘的模样,即便和许多人交情好,却让所有人感觉和宁竟瑶站在一起都很奢侈,才惊觉眼的宁竟瑶虽然并没有把自己放在高高的位置上,人们却又不自觉的去瞻仰他,如果没有傻,帛岐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碰不到对方哪怕一个衣角……

    没有傻的宁竟瑶会是属于尹十四的。

    帛岐见过喜欢着尹十四的宁竟瑶,像个怀春的母猫,平日里的冷清消散的无影无踪,当时的宁竟瑶依旧不知道他和十四是两个人,把他送到了轿子中,眼角都透着勾引的看着他,说着一些毫无技巧,却又甜腻的话,最后主动凑上来亲吻他,好像全世界都与他无关。

    这种被一个人全心全意喜欢这的感情,是需要另一个人倾尽所有去维护的吧……

    不然没有了,被别的谁抢走了,消失了,该怎么办?

    只不过这些复杂的问题根本还没有出现,宁竟瑶就傻了,在这期间,或许帛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逐渐变得像尹十四以前充当的角色,由尹十四去出现在明面上,以皇子的身份,而他在暗处,渐渐成了帛岐。

    以前的他比尹十四过的好很多,拥有尹十四没有的很多东西,而尹十四有宁竟瑶,那个王爷喜欢尹十四,现在……

    尹十四成为了本该由尹深继承的皇位,有着帛岐没有的很多东西了,两人的身份彻底调换,是帛岐真的不喜欢皇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

    答案在帛岐见到宁竟瑶的时候,揭晓了。

    再次见到宁竟瑶的时候,和帛岐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一样,好吧,他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还幻想过和男人见面的场景。

    从前傻乎乎的宁王爷消失了,真正的宁竟瑶回来了!这是帛岐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男人还是那一副冷淡的模样,即便穿着朴素的衣裳,还是让人觉得气质高贵无法触及,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的系了一些在身后,脸色略显苍白,看着他的眼睛还有着一丝疑惑,却为他整个人增添不少生气。

    帛岐其实只是不确定的来试探一下而已,没有想到宁竟瑶真的在此地,见到了后,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嘴上却是说出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后来想及此处,帛岐都颇觉可惜,认为自己不应该说‘店家你脸色好差……’而应该说‘店家,你同我内人长的好像……’才是。

    言而总之,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骨九可汗似乎也和宁竟瑶有着一些他不知道的关系,住在了店中,这让帛岐有了奇怪的理由每夜爬窗美名其曰的去保护男人,然后就抱着剑在椅子上休息。

    开始的时候男人很不欢迎他去,但是帛岐知道的,男人其实很容易软化并且吃软不吃硬,果然,后来男人不管他了,偶尔还会和他在橙黄的烛光下下棋。

    男人应该是喜欢这种氛围的——帛岐偶尔和男人浅浅的视线相碰,便知道男人喜欢这样。

    帛岐觉得……他也迷上了这样的气氛……

    只不过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幻想,他冥冥之中期待着一些东西,却在最后那个可汗不知何缘故撤走了所有士兵,自己也悄然离开后让帛岐再次翻窗户进入宁竟瑶房间时,看见男人坐在一片暖色里,面色柔和,却又毫无表情的说:

    “蛮夷人都已经走了,你还来干什么呢?”

    “还觉得骗我骗的不够么?”

    “说吧……”

    “你究竟是谁?还是说,你在模仿谁?!”

    第一百零二章:抢

    “呵……”帛岐孤零零的站在正对烛光的地方,光亮将他的脸颊找出隐晦的不自然,好似就连空气都不再转动,“店家,你……在说什么呢?”帛岐似乎听不懂。

    不管宁竟瑶如何否认,但是他的确是对每天晚上都有人来陪伴自己的这件事有着深刻古怪的记忆,最开始的时候,也是最单纯的时候,有人躲着王府内无数的暗卫,悄悄的跑到他的房间里和他幽会,每每等到他睡着后才自行离开。

    他傻了后,是邹祭天在某段日子里坐在熟悉的地方,让他记忆错乱却又沉迷在这样的隐秘夜会中。

    如今,眼前这个人也是这样,他和最初的那个人一样,从窗户翻入,动作说话的语气,就连声音都和记忆中的格外相似,还有那眼神……

    一切的一切都叫宁竟瑶确定着眼前的人绝对是他认识的人,男人开始不安,不安中或许带着点儿别的什么,宁竟瑶自己也不得而知,只是越发的觉得不应该这样了。

    于是在这一夜,干脆的挑开说,他已经决定不再和以前那些人有任何的瓜葛,也决定了不再受任何人影响了不是?那他为什么还要受到这样的玩弄?谁都不可以再这样了,宁竟瑶不允许自己再和八年前的自己一样傻。

    “我在说什么,你自己知道,愿意说就说,不愿意就算了,我不强求,但是,以后不要来了,我一点都不欢迎你。”宁竟瑶说的绝情,眸底也没有丝毫的波动,好似真的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这样的话,可他心里知道,眼前的人,有很大的几率是双生子的其中一个。

    这人是要在抓他回东明是再玩他一次,还是想要再怎么样,都和宁竟瑶无关了,可笑五年前男人坠水前还想着如果那人能够出来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好了,太可笑了……

    那人可能只是觉得他身体很奇特罢了,说不定双生子每次还会在一起讨论自己的愚蠢,跟看戏似的,看他喜欢他们……

    怎么都没有料到男人忽然这样说话的帛岐愣了一秒,却还是又自顾自的坐到了男人的旁边,中间只隔了一张往日他们下棋的小桌,他没有再笑出来,而是幽深的看着男人的侧颜,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说话了。

    沉默瘟疫一般吞噬了最后的一点时间,宁竟瑶就知道会是这样结果,淡笑着,又说:“既然无话可说,我累了,请回吧。”

    帛岐没有动。

    “如果你是要把我抓住送回东明城我也没办法,至少今天晚上,让我好好休息吧。”宁竟瑶一边走向床边,一边这么说。

    背对着帛岐,于是并没有看见帛岐缓缓抬手,从颈边撕起一个薄皮,最后竟将整个人皮面具脱下,露出他那波面具要白皙细腻些的肌肤和高挺的鼻梁,英俊而让人侧目的脸——自然也是男人记忆中的模样。

    宁竟瑶听到动静,回头看去,便见露出真面目的帛岐,他毫不意外,心里却还是酸楚了一瞬,手不着痕迹的捏着衣角,因为在孕期,心情浮动也变无比强烈,最后无数的感情复杂的纠结在一起,乱的宁竟瑶胸口都闷闷的。

    “竟瑶,别来无恙。”帛岐记得很久以前,尹十四,他的弟弟是这样唤眼前的人的。

    宁竟瑶忽的侧头,不看对方,声音刻意的冷淡着,说:“别那么喊我,我们没有那么熟……”

    “怎么会……”帛岐无奈道。

    “为什么不会?”宁竟瑶笑了笑,说,“若不是我傻了,还不知道你们竟是两个人,你说为什么不会?”

    帛岐看着男人那疏离的模样,抿着唇,就连轻放在双腿上的拳都握的紧紧的,死死看着宁竟瑶,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男人冷淡着,继续说,“不必说了,我一点都不想听。”

    帛岐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忽的眸底闪过一抹厉色,笑道:“为什么不听?!你在担心什么?”

    宁竟瑶不想和帛岐说话了,也应付不来现在情绪变的异样的帛岐,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喊对方什么名字,便说:“你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我当然知道!什么都知道!”帛岐忽的站起来,一步步的走到男人身边,每走一步,都说道,“我知道你和聚休那老皇帝有私情,知道你给宁崇云怀过一个儿子,知道你还和那个叫做邹祭天的小厮有染,知道你和那个蛮夷人还有那么点儿关系,还知道你现在怀了别人的种!”

    宁竟瑶脸色顿时煞白,像是连呼吸都静止了,而后自嘲的笑:“是,我就是这么个不堪的人呢……你捉弄我,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我没有……”帛岐一口气说完了那些话,看到男人的脸色,第一次手心全是冷汗,“我……很认真。”

    “很认真的玩弄我……”宁竟瑶勾着嘴角,笑的凄凉,“你们两个,在我这里扮演着同一个角色,还一点儿马脚都没有漏出,的确很认真。”

    男人到现在都分不清到底是谁和他在山洞第一次相见,又是谁和他在樱树下一醉方休,是谁陪伴他整整三个花灯节,又是谁最后娶了别的女人……

    帛岐不知道自己现在心脏是怎么了,像是被一双手死死的捏着,只要看到男人看他的眼神,他就无法抑制那些不该有的愤恨,他深深的看着宁竟瑶,最后缓缓道:“和你在一起的人全部都是我,我弟弟以前是十四皇子,现在是皇帝,而我还是我,我没有玩弄你,真的……”帛岐说谎了,他在夺走根本不属于自己的曾经。

    结果男人再也忍不住了,眼角发红的看着青年,一字一句的说:“可你和他一起抱我了!你和他一起抱我!”

    “你们弄的我很痛,你知不知道……?”

    “我再也不想信你了……”

    帛岐看着宁竟瑶说完,依旧面无表情,眼角却颓然滑下一滴泪来,知晓现在这泪其实也不是为他流的,却还是心疼了,说:“竟瑶,你别哭……”说着,手伸去,想要用指腹擦去那滚烫的泪,却被宁竟瑶的手拍开,冷冷的说:

    “滚……”

    ……

    这夜,似乎过的异常漫长,从夜晚到黎明,好似用了半个世纪。

    宁竟瑶夜里忽然觉得冷了,就给自己又加了一床被子,视线扫过这些天里帛岐一直坐着过夜的空空的椅子,又慢慢的收回,抱着唯一还陪伴着自己的小生命,辗转反侧了许久,终于还是进入了梦乡。

    而帛岐大概是回了他的军营,也是,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没有必要再跟着他了不是?

    宁竟瑶睡觉前还想着是不是应该趁着肚子还没有大起来,换个地方,换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吧……

    男人想的很好,可惜第二天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的,他睁开眼,模模糊糊的还未撑起身子,就看见自己房间的门被踹开了!

    一个身着蛮夷人服饰的狂狷青年长剑还滴着鲜血,笑的邪肆,凌乱的长发高高扎起,腰间还围着雪白的狐皮,衬得那一身蜜色的肌肤和强壮精悍的肌肉越发显眼,散出凌驾于任何人之上的王者气势扑面而来。

    “你……”

    宁竟瑶话未说完,就被青年一把从床上抱起,男人挣扎未果,还被迷晕了过去。

    青年带着怀中的男人大步走出客栈,客栈周围竟是无数的蛮夷士兵,从他们的王出来后,就让出了一条路来,看着他们的可汗抢来一个不算好看,却身段好的不行的男人,放进了专门带来的软轿中。

    那双赤裸性感的脚简直比他们草原上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好看,撩的人心难耐。

    可汗甚至把只有可汗的阏氏才能使用的珍贵的银白色狐裘全部盖在男人的身上,然后翻身上马,声音雄浑震慑人心,道:“撤!”

    很久以后,南浔城都在谈论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蛮夷人大军入境,浩浩荡荡黑压压的一片攻来,却只洗劫了一家客栈,抢走了客栈老板后,又迅速离开,实在是奇哉怪哉。

    有些人则联想到蛮夷人的可汗以玉镯寻人的传言,顿时无数流言传于大街小巷,一时间,尹朝谈论男男相恋之事也多了起来,竟没有以前那么闻之色变……

    当然,这件事也为几个寻找某人的人提供了线索,或许不久后,大草原就又会迎来几位神秘的客人了……

    神秘而有着相同目标的客人。

    第一百零三章:睡姿

    诚然,当帛岐秘密知晓他的同胞弟弟,从前身为十四,被老皇帝喻为不详的人,如今贵为大尹朝帝王,竟然随着西梁使者从东明一路南下,正好途径南浔时,他就知道蛮夷人那些愚蠢的动作已经把两个闻香而来的狼引了过来。

    他毫不可惜的舍弃掉如今戴在自己脸上有些时间的人皮面具,只留下帛岐这个名字策马在准备充分后,决然的通过了紧闭的城门,去往了未知的草原深处。

    因为他知道自己应该这么做,不然那个冷淡着一边哭,一边让他滚的男人就真的不会属于他了……

    这曾经是个很不可思议的命题。

    因为帛岐在还是尹深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宁竟瑶这么样,只是和大多数人一样被他吸引,欣赏,尤其是在知道他身体是那样美妙的构造后惊叹于造物主的神奇,他在自己的臆想中画过许多幅关于男人的画像,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代入他弟弟的角色,到现在,似乎无药可救了。

    他在前脚踏入茫茫一片雪的草原上时,迎面而来的冷风让他麻木甚至已经快要思考不懂的大脑重新冷静下来,他迅速的做出自己今后应该如何去做的计划,如何挽回,如何将人从草原再偷回来,如何和男人相爱……

    但他知道自己在感情方面或许和他的同胞弟弟一样愚不可及,就像那一夜一样,面对宁竟瑶的质问和伤心的眼神,他节节溃败着,失败的彻底。

    他明明是个很擅长说话的人,可以让很多事情黑白颠倒,可以哄的很多年轻的漂亮女人心花路放,可他却没有办法让宁竟瑶开心,相反,好像他光是站在男人的面前就是在勾起一些伤心的回忆,甜蜜的砒霜。

    这太讽刺了。

    可是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就像他的双生弟弟现在似乎也不怎么在意权力地位的微服出来,就为了找到那个偷走了他的心,却又不负责的消失了的男人。

    尹十四,现在的尹深,现在的帝王,他太了解不过了,五年来他有意无意的总是透露给尹十四男人被老皇帝玩烂了的小消息,又让他亲眼看到男人和自己的儿子滚在一张床上,满足着自己的破坏欲,强烈的嫉妒和不甘。

    而尹十四也不负他所望的有着严重精神洁癖,似乎以为傻了的宁竟瑶就是另外一个人了,一边想要见见他,疼惜他,一边又愤恨着他,愤恨着自己,过于在意和宁竟瑶创造的回忆,却伤害着还傻着的男人,现在落得这个下场,还让帛岐把一切好的过去都抢走了,脏水泼在他的身上,更失败。

    他们都失败的活该呵……

    帛岐或许没有尹十四隐藏的更深的暴戾和恐怖执念,却似乎比自己的双胞兄弟要更早迷上宁竟瑶,也更狡猾且本性无赖,可悲的是他当时并没有发现,更可悲的是,他现在弄丢了他……

    帛岐扬着马鞭,在空旷的天地间呼出孤零零的一团白雾,最后在‘嗒嗒嗒’的马蹄声中,留下一抹深色的背影,最后消失在更远的远方。

    当帛岐穿越过一大片没有什么标志物的白茫茫草原后,远远的能看见一些零星建筑时,南浔城郊破败的客栈迎来了长龙般尊贵的来客。

    身着黑色长袍、领子前缀着毛茸茸棕熊毛、袖子很大、却在手腕时颓然收紧、衣袍上绣着内敛低调的龙纹的青年下了似乎有些萎靡的宝马,下马时英姿卓越,下摆猎猎作响,俊美的脸上是让人过目不忘的深邃眼睛却面色苍白,有着阴冷震慑无比的气势,让还守在客栈的小二和小胖掌柜、莺儿都吓了一跳。

    来人根本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好似他们不存在似的从他们身边越过,只是看着客栈的陈设,然后沉稳的,一步步的去了后院。

    小二看躲在自己身后的小胖掌柜吓的眼睛都圆溜溜的模样,顿觉自己责任重大,于是硬着头皮跟上前去,结果被对方一个眼神弄的顿住脚步,刚到喉咙的话一下子像是被什么扼住,这种感受小二这辈子都不想体会第二次。

    来人在上楼前又看向了小二,并且发出询问:“你们店家的房间在哪儿?”

    小二本想着就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是店家个人的空间,随便进去太不道德了,但是显然他要是不回答,自己可能就此不能人道,小二尴尬的笑笑,说:“上去后右边最后一个房间就是的。”

    那人听罢便独自上去了,小二长舒了一口气,结果转身就看到一个长相阴柔至极的男子站在大厅内,把还在大厅的小胖掌柜和莺儿看的顿时连眼睛都不知道怎么眨,小二痛苦的扶额,连忙过去招呼。

    只不过这个人看起来虽然漂亮的不像男人,气势却完全不比刚才上了楼的人若半分,他长身玉立,看着他们的眼睛同样不带一丝感情,冰冷的渗人,身上穿着奢华的服饰,随身佩戴着一只像是小孩子玩的玉箫,声音低沉充满磁性,一边示意身边的随从拿出一幅画,一边问:

    “我耐心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你们只需要告诉我画上之人是否是被掳走的店家就好。”说完,还顿了顿,笑的让人浑身汗毛都竖起来,道,“谁说谎的话,就割掉谁的舌头。”

    此时其实距离宁竟瑶被蛮夷人掳走已经过去四个时辰了,足够骨九可汗带着他此次的战利品——宁竟瑶,来到他土地的一个小族群中,做一些小小的休息。

    因为南浔城距离可汗的主要领地——王庭,还很远,不然他为什么要等上那么多天,忍耐着看那个帛岐半夜去男人的房间?

    快的话,他会带着这个让他从遇见起就着迷到方寸大乱的男人在四天内回去,然后举办盛大的迎娶仪式。

    他是可汗的话,那个男人会是他的阏氏。

    或许男人会有点点不愿意,但他会追求他,婚后恋爱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对尹朝人来说……

    但对于蛮夷人来说,他们想要的,都去抢!

    现在他抢到了。

    于是,现在可汗想让他未来的阏氏休息好,等迷药散去,他可能会难受一会儿,可汗认为这个时候不适合前进,他应该陪着他的阏氏。

    毡房中燃烧着火红的木炭,四周飘散着香醇的马奶味,还有从外面隐隐约约散进来的烤肉香味,但是可汗一点儿都没有胃口。

    因为骨九英俊的脸在亲手把自己披在男人身上的狐裘拿开时,看到男人那衣衫不整,露出大片胸膛的模样时,他整个脑袋都‘轰’的炸开!

    他情难自制的缓缓低头,吻在那片雪白的胸膛上,触感是迷一样的有弹性,甚至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奶香……

    可汗微微愣神,却没有在意,毕竟房间里的马奶味道更加浓厚,他掩盖着不为人知的隐秘。

    等回过神来,骨九从怀里掏出被保护的很好的玉镯,他从一块红色的布中将其拿出,然后牵着男人的手,套上去。

    突如其来的似曾相识猛的袭击着强悍而坚毅的青年,骨九毫无预兆的后脑泛疼,却被他生生压抑下去,忍耐的过程让他的脸有些扭曲,不过骨九心里却痛快着!

    这证明自己和这个男人的确有什么,他无法抑制心中的满足,犹豫了一秒,终于还是褪下了一些容易硌这男人的衣裳,躺上床榻去,将男人拥入怀里,同盖一被。

    宁竟瑶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要柔软,但是小腹却似乎有点硬硬的……

    可汗的动作很轻柔,生怕惊扰了男人,但是在他的手附上男人的小腹时,却让宁竟瑶动了动,换了个姿势,将后背更贴近可汗温暖的胸膛,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可靠的地方,喉咙里发出平常怎么都不会发出的类似于撒娇的小声轻哼。

    可汗嘴角勾起笑来,但是显然他笑的太早了,他怀里的男人终于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好似更加习惯这样的睡姿,抱着可汗的脖子,将胸膛凑到青年的嘴边,让那颤巍巍的石榴红的乳尖情色的划过骨九的唇瓣……

    第一百零四章:平静

    宁竟瑶能感觉得到自己被一个让他很舒服的怀抱包裹着,他大概是在做梦吧。

    这个人有着炙热的呼吸和精悍而强壮的身体,有着好闻的雪花的凉气,抱着他的双手很有力,还有些粗糙,带着一个铁血硬汉才有的浓厚的雄性味道,肌肉微微紧绷,大手一只揽着他的腰,一只暧昧的在男人的那丰满挺翘的臀部轻放。

    如果这是梦的话,抱着他的人或许是宁崇云,也可能是皇舅舅,是他傻的时候那段时间任何一个对他亲密的人。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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