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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节

    与君缘 作者:若花辞树

    第17节

    “姐姐,我听你的。”孟幼琳道,她牢牢地抓住孟幼舒的手,唯恐她挣脱,眼睛红红的,忍着泪,“你别不要我……”

    纵有责备,此时又如何说得出口?孟幼舒叹息一声,便觉手上的力道越发紧了,她缓下声,安慰一般的轻语:“我怎么会不要你?阿琳,不论发生什么,我绝不会离开你。”

    孟幼琳满以为得到如此坚决回答,她会安心会高兴,然而,并没有。孟幼舒的宽慰让她愈发难过起来。沉默了半晌,她低声道:“姐姐,小的时候,一直是你护着我,不论风雨如何张狂,你总挡在我身前,哪怕,你也只是一个稚童。”

    那些往事,那些遥远的过去,就如上一世那般,每一想起,便令人心神恍惚,孟幼琳却一点都没有忘,她牢牢地握着孟幼舒的手,言语缓缓的,却极为清晰:“那时我就想,总是让你在前面撑着,你也会累的吧,等我长大一点,就换我来保护你,我也想让你无忧无虑,任凭外面兵荒马乱,你只要自在生活。”

    “可是,后来我瞎了。我难过的要命,并不是因为我再也看不到鸟语花香,看不到青山绿水,只是因为,我再没有机会等到换我来为你遮风挡雨的那天。”

    孟幼琳的语气愈发平静。孟幼舒只觉得心头发紧,小时候,阿琳的确总说要保护她,后来,她就不提了,她只以为那是孩子一时的心血来潮,却没想到阿琳是如此执念。

    孟幼琳抿了下唇,她面对的是永远没有光明的世界,能照亮她的明灯只有孟幼舒,可是不能因为这样,就赔上孟幼舒的一辈子,孟幼舒是她的姐姐,但是她,不欠她的。

    “就算不能保护你,我也不能成为你的累赘。”孟幼琳抿了抿唇,她慢慢松开手,慢慢的缩回,“阿舒,若是我让你为难,你就离开我吧,我已经大了,总能照顾好自己。你该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不要总是为我顾虑良多。”

    倘若不是要照顾她,阿舒这个年纪的姑娘,应当早已成家,早已有子有女。孟幼琳垂下头,她竭力让自己表现地释然。心,是无法掌控的,但感情不该成为困住一个人的借口。

    她不该那么自私。

    长大其实是一夕之间的事。为了使孟幼舒放心而伪装情绪,孟幼琳也累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也只会惹得阿舒不喜。干脆,就有个了断吧。

    她说罢,便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无法聚光的瞳仁清澈的像一个孩子。孟幼舒猛地捂住嘴,飞快地转身跑了出去,莫名的酸楚让她情绪崩溃。直到冲进自己的房间,背靠着房门滑落,才敢宣泄一般的哭出声来。

    脚步声快速走远,直到寂灭。

    孟幼琳垂着头,抿了抿唇,眼泪溢满她的眼眶。

    终于,还是走了。这样也好,她们……是姐妹,同父同母,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

    她控制不住自己一日甚过一日的执迷,阿舒也不喜欢她说谎,那么就这样吧,宁可不再见,也不要成为阿舒的累赘,也不要她因放心不下她是一个瞎子,照顾不好自己,而把她绑在她身边。

    只是,可不可以让她再抱一次阿舒,像小的时候那样,毫无隔阂,毫无间隙的再抱一次。无神的双眸沉入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婢子来请她用膳。孟幼琳动了一下,她用手背擦去泪,道:“打水来。”

    婢子见她异样,自是关切询问。孟幼琳摇摇头,道:“不需多问,打水来与我净面。”

    婢子便不敢再问,依言取了温水来侍奉她擦洗过,孟幼琳方道:“你明日出府去看看,何处有空房,若价钱公道,便买下来。”

    外表柔弱的人,内心未必脆弱。孟幼琳睁眼闭眼都是黑暗,她的生活一直都只围绕着一个人,再纯粹不过。越是纯粹的人,越是雷厉风行。

    孟幼琳不打算再拖,母亲过世后,给她二人留下了一大注钱财,足够她衣食无忧地过一世了。

    婢子闻言大惊失色,见孟幼琳神色冷漠木然,便不敢多问,她侍奉孟幼琳多年,知晓她是个孤僻固执的姑娘,她若不欲说,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的。

    待孟幼琳吩咐她退下,婢子忙去将此事禀告给孟幼舒。

    孟幼舒刚重新梳洗过,她好不容易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正预备与孟幼琳好好说说,便听到这个消息。

    阿琳是认真的,她是真的准备走得远远的,不做她的累赘……孟幼舒一时茫然无措,可是,阿琳怎么会是累赘?她分明是她心甘情愿要保护的人。

    这么多年了,仿佛是从有记忆开始,她们便是一起的,到现在,终于要分开了么?

    孟幼舒这么一想便觉得心慌,她无法想象阿琳不在她身边会是怎样一副景象,更无法去想她不在阿琳身边,阿琳要如何生活。她怎么放心让阿琳一个人。

    孟幼舒急忙往外走,刚走出房门,她便止住了步子,就算强行将孟幼琳留下,她们的矛盾也无法缓解。

    想到那日,阿琳固执的说的那句“我要嫁,也只嫁与你”,孟幼舒心念一动。

    皇帝吩咐的事耽搁不得,提审与案大臣已是迫在眉睫。

    当夜,锦衣卫统领庞中直便上门来商讨如何行事。

    此事关键就在两处,其一,如何拿捏分寸可使皇帝满意,其二,如何全身而退。

    人在官场,谁能没几个仇敌?可若是弄得满朝皆敌视,也太过心酸了。孟幼舒瞥了眼侃侃而谈的庞中直,静默不语,就如庞中直这般,眼下自是威风八面,可一旦哪日陛下不欲护他,定死无全尸。

    “君上看,如此可否?”庞中直说罢,挑眉望向孟幼舒,意气风发,并无多少恭敬。

    孟幼舒一笑:“这类事,锦衣卫是熟手,我却头一回接触,自不如庞统领知道的多。此事陛下看着,拖延不得,不如你先着手去办,我在旁压阵便是。”

    庞中直也是这个意思,他还担心淮安君仗着自己身份尊贵便指手画脚,心下已决定了一旦淮安君发号施令,他便是阳奉阴违也要将她压下去,谁知,这位君上竟是如此识时务。

    庞中直大喜过望,随即又是满腔骄傲满足,便是君爵、王爵又如何?在他锦衣卫统领面前,不也乖乖退让?

    “如此,便依君上吧。”庞中直笑着道。

    两相得宜之下,庞中直便起身告辞了。看他这踌躇满志之象,大约是急着去准备如何抓人方能威震四方了。

    孟幼舒送他到堂前,待他身影一消失,便快步朝内院走去。

    到孟幼琳门外,便听婢女趋步上前禀告,小姐已歇下了。

    孟幼舒抬头望天色,见已月上中天,的确是不早了,便只得也回房去睡。

    隔日一早,庞统领便派了人来接,一整日忙碌,直到深夜方回,接下去几日皆是如此。且数名大臣下狱,朝堂上的气氛紧张如绷紧的弦,稍一有失,便是万劫不复。

    弹劾锦衣卫的奏疏一道一道地上,一本本奏疏,堆积在御案上,其中更不乏弹劾淮安君孟幼舒的,言辞锐利毫不客气,乃至用上了“为虎作伥”之语。

    孟脩祎丝毫不为所动,在早朝之时,亲口对庞中直道:“卿乃国之肱骨,朕之臂膀,得卿,朕之幸!”

    庞中直得此嘉赞,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孟幼舒看得心惊胆战,他之所为,便如刀口舔血,那锋利的刀刃闪着银光,看似勇猛,实则已一足踏入深渊。忍不住劝了他几句,庞中直却不以为意,仍旧我行我素。这般固执的专注作死,闹得孟幼舒最后生怕受了他牵连,不得不告病在家,以保全自身。

    起初是江南商人林潭的一本账册牵连出的盐案余逆,再加上礼部一案,庞中直不管不顾地抓人,闹得整个朝堂人人自危、乌烟瘴气。

    暮笙看得糟心,实在不知陛下搅起这一潭浑水是要做什么,忍不住道:“任用酷吏,非明君所为。”

    孟脩祎嗤笑:“庞中直算什么酷吏?不过摇着尾巴乞食的狗罢了。这种胡搅蛮缠的人,正好能做一些正直之士做不成的事。”

    暮笙默然:“陛下要做什么?”

    孟脩祎看着她,微笑道:“做一件从来没有人做成的事。”

    听她这般神神叨叨、神神秘秘的,便知是不会说与她听的,暮笙嗔她一眼,道:“陛下可不要太过得意,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孟脩祎大笑:“我就算赔了江山,也一定不会赔了你!”她一面说,一面揽着暮笙,靠在她身上,笑语连连:“寡人衷心,夫人可见到了?”

    死样!暮笙没好气地揪了揪她的耳朵,脸上的神色,分明是满足欢喜。

    ☆、第七十七章

    孟幼舒告病只为避祸。

    她与庞中直那厮也没什么交情,太过劝说反是交浅言深,说过一回,尽了这小段同僚之谊,她便毫不犹豫地上书告假。

    家中还有更棘手为难的人,在等着她去疏导。

    孟幼琳派仆婢去相看房子,欲搬出去,奈何府中上下遇事皆听命淮安君,平常孟幼琳差遣无人不应,但此番,是淮安君严厉吩咐了,谁都不许带小姐出门,不许看什么房子,更不许买卖房舍的牙人之流入府。

    孟幼琳起先伤感,之后自是慢慢察觉不对,仆婢每每问起,都以京都地价寸土寸金,自不会有人轻易卖房为由,推脱暂寻不见。孟幼琳只是眼睛看不见,脑袋瓜又不傻,京都地价是高不假,但每年都有许多官员入京外放,岂能无房屋买卖?

    几次问下来,孟幼琳恼了,严厉逼问婢女,在婢女就要顶不住的时候,孟幼舒回来了。

    婢女大大舒了口气,忙拜见:“君上归家了。”

    孟幼舒嗯了一声,望向孟幼琳,道:“在说什么?”

    孟幼琳抿唇不语。

    孟幼舒叹息一声,冲婢女挥了挥手,婢女忙退下了。坐到孟幼琳身旁,孟幼舒温声道:“这几日我忙得很,没顾得上你,还在闹脾气?”

    “我并非闹脾气……”此言一出,倒真像在耍性子了,孟幼琳咬了咬下唇,不再说了。

    孟幼舒面上的笑影越发扩深,她忍住笑意,让自己听来无比悲切:“也好,你先住到外面去,这段日子都不要回来了。”

    她刻意强调这段日子,自然就让人察觉不对,关乎她安危,便是至关紧要之事,孟幼琳哪儿还顾得上其他,忙问:“为何是这段日子?发生什么事了?”

    孟幼舒不语,仿佛极其棘手。

    孟幼琳看不到她的神情,便急了,忙要抓孟幼舒,她的手在空中无力的划过,找不到确切的方向,只能循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大致地摸索过去,脆弱而苍白,将自己的弱处毫无保留地暴露。

    眼睛酸涩的厉害,眼泪瞬间就溢满了眼眶,哪怕看过许多次,孟幼舒仍觉得无比难受,她忙握住孟幼琳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

    孟幼琳也发觉她情绪有些剧烈:“怎么了?阿……”孟幼琳顿了顿,改口道,“姐姐,谁给你委屈受了么?”

    孟幼舒摇头,她真是恨透了“姐姐”二字,不知何时起,这两个字听来竟是如此刺耳。她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一些,可惜喉咙梗得发疼,仍旧沙哑的厉害:“近日朝堂风声鹤唳,十分危险,我卷入其中,已被迫病休,不久兴许还有祸事,阿琳,你快走吧。”

    “我不走!”孟幼琳想都没想,她急急地握了一下孟幼舒,顺着她的手臂,摸到她的肩头,“我不走……”

    “你已在令婢女到外面看房了。”

    “那是因为……”孟幼琳顿住话头,她不再说下去,转而认真道,“姐姐,我不走,你有困难,我一定要陪着你。”

    终于让固执的阿琳改口,孟幼舒却没有丝毫兴奋,她弯唇笑,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阿琳……”

    她什么事都没有,朝堂上有庞中直拉足仇恨,怎么也波及不到她,她只是想哄阿琳留下,她离不开她,更放心不下她离开,可是,明明有更直接更诚实的话能将她留下,她却因血缘二字,不敢上前,只能编造虚假的借口让阿琳担心,欺骗她一个看不见的人,让她为她担心!

    她想哭,又死死忍住,她若哭了,只会让阿琳更担心。孟幼舒仰面缓缓地吐出口气,而后竭力让颤抖的声音平稳:“阿琳,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我要照顾你一辈子,怎么会让自己出事……”

    孟幼琳颤了一下,她贴在孟幼舒面颊上的手,感觉到了湿意,是阿舒的眼泪,这一瞬,她好似想透了什么。

    何必,非要固执改变,她们,本就是姐妹,本就该做一辈子姐妹。

    与此同时,一队锦衣卫破入京兆尹家门。

    一入诏狱,凶多吉少。

    崔云姬是江南盐案主审,自风波越扩越大,她便预感势必要牵连到她身上,她问心无愧,但抵不住有人立功心切。

    当这一日终于到来,崔云姬倒没有惊慌。仔细地交代了管家各项事:“公事不可因我延误,书房案上有我批好的公文,你明日一早送去京兆府,主簿知晓如何行事。我走后,府中诸事如故,切不可慌乱奔走。”她停顿片刻,握住管家的手,继续道:“后院客居的宛娘,若事态趋恶,送她回江南,崔氏一门,将代我庇护她。”

    管家满面是泪,伏首道:“老奴伏听,崔府满门必井然有序,待大人平安归来。”

    崔云姬一笑置之,她也只是以防不测罢了。

    待锦衣卫一走,管家张开手心,只见上面一张四方小纸。他快速看罢,将纸吃了下去便亲去传话与宛娘,要她先将行装整理起来,若真有不测,随时就可以走。

    宛娘听罢,只问:“锦衣卫因何上门?”

    管家摇摇头:“锦衣卫素来霸道,只管抓人,不说缘由。”

    宛娘沉思,想了想,问道:“可知上卿大人境况如何?”

    管家想了想,道:“上卿大人一直在宫中,老奴不知。”

    诏狱如何凶险,三岁孩童都知,若是不闻不问,崔云姬便是放出来也没了半条命。宛娘立即道:“设法见上上卿大人。”

    管家愕然:“大人走前有令,命我等静候,不许奔走。”

    宛娘容色沉静:“不过试一试,再坏也坏不过眼下。你设法寻见上卿,我必能说服上卿施以援手。”上卿与京兆关系素紧密,若知京兆入狱,即便不营救,问一问罪由也是举手之劳。况且,这几日外面的事,她在内院也有耳闻,若是江南之事引起的,那时,上卿也在江南,再者,她记得这两日抓的都是三品以上高官,已有收官之象,没道理再反过来捉一四品京兆。如此反常,只可能是要通过京兆,牵出更举重若轻之人。

    管家深深一拜:“姑娘所言,与大人吩咐一致。我这就去办”崔云姬走前与他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个薄字,正是要他去寻薄上卿。只是宛娘与崔家而已毕竟是外人,管家自信不得她,但说到这步,有一线希望,他都要试一试。

    要找上卿,首先便是上她的府邸。

    暮笙不在府里,她在宫里。但她府中的奴仆能将话递进宫里。管家道:“有一事关你家大人生死之事,望速请大人一见。”

    薄府怎会因他轻巧一言就为他通传,自要他说出证据来。

    管家将宛娘告诉他的事附到薄叔耳旁说了一遍。薄叔神色微变,管家点了点头:“京兆已入狱,再不抓紧,顺藤摸瓜就能抓到你家大人。”

    薄叔不再耽搁,这种事,只怕万一,忙命人去宫门口通传。

    暮笙正与皇帝用膳,听见家人禀告,神色微变,立即就要出宫,孟脩祎自然问了一句。

    暮笙一脸无奈道:“云姬下狱了。”又补充:“诏狱。”

    宛娘能想到的事,皇帝自然也能想到,她一直密切关注庞中直那边的动静,闻此,立即道:“我与你同去。”

    “你去做什么?”

    “去看看宛娘美貌究竟如何倾城。”

    “啪!”一巴掌拍在她背上,暮笙扶额:“能否好好说话?”

    孟脩祎耷拉下脑袋,道:“罢了,你去吧。”这会儿同去,她的身份也只会添乱。

    暮笙叹息,摸摸她被拍了一下的背道:“我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到明日早朝,你必是回不来的。”孟脩祎纠正道,人都进诏狱了,哪儿那么容易出来。想到庞中直有意将事态扩大,一个串着一个,竟已快要牵涉到四位丞相身上,她神色微凝,道:“是忠是奸,朕自知之,你去看看也好,朕令麦荣恩随你去,但凡有什么阻碍,都说是奉朕口谕就是,横竖我也不会来拆你台。”

    虽然晓得陛下待她毫无保留,听她给自己开了这么大一个后门,暮笙仍是感动不已,想要说些什么,终是语塞,只好伸手抱了抱她,道:“我会尽快回来。”

    孟脩祎弯了弯唇:“嗯。”

    她们之间,已越来越具有默契,许多事,不必多言,心有灵犀。

    ☆、第七十八章

    虽按崔云姬离去前的指示来寻了上卿,又经宛娘指点将消息送进宫,崔府管家仍忐忑不安。他原是追随崔云姬之父的老仆人,替崔家打理了数十年庶务,后崔父心疼女儿初入官场,无可用之人,便将心腹老仆派了来。

    管家本就是看着崔云姬长大,对崔父忠心耿耿,如今对小主人更是忠心不二。倘若小主人出了事,让他如何向远在江南的主人交代?崔云姬是崔家这一代的佼佼者,无人可出其右,若是她折在这,又让他如何同崔氏满门交代?

    管家心中直如沸水翻腾,坐立难安地等了半日,终于在堂前看到上卿的身影。

    他心下大喜,忙上前拜见。暮笙素随和,此要紧关头更不会多礼,令他起身,又命他将事情经过说来。

    管家便将锦衣卫如何破门而入,如何气焰嚣张,又如何将他们大人带走的事说了一遍,待说到宛娘透与他的那件机密,管家十分惶恐且不安的看了看四周,见仆人都站得甚远,方低声道:“上卿大人受贿三万之事,乃宛娘泄与我,小的只与府上老仆说了一嘴,再无外泄。”

    他就是凭这三万打动了薄叔。

    暮笙记得这三万两,当年,那些盐商合力凑了三万与她贿赂,她坦然收了,之后用作买盐田,账目记得清楚明白,有余也经过崔云姬上缴国库,无半分私藏。

    不想,这首尾都处置得清楚明白的银钱,今日倒被人拿来说嘴了。

    暮笙道:“锦衣卫捉拿你家大人是因这事?”

    管家支吾道:“倒是不知,只是,上卿既有如此把柄,不免让人说嘴。”

    暮笙便明白了,这只是崔家用来引她出来相见的由头罢了。只是锦衣卫疯了似的捉人,往日的公事私事都叫掘了出来,崔云姬区区京兆,仿佛还不致让他们如此大动干戈,如此看来,兴许果真是意在他人,至于这他人是不是就是她,崔家无京官,崔云姬几位叔伯都在地方,不值得一心想要捉条大鱼的庞中直大功干戈,崔云姬相交之人中,最居高位的就是她了。又恰好,江南盐案,她是得利最大的一个。

    暮笙几乎已肯定庞中直正将矛头对向她。

    她令管家回府等候,自己领着麦荣恩与八名御林军往诏狱去。

    诏狱之严,远胜大理寺与刑部,即便丞相,到了门前,若无皇帝手谕,也不得入。此番暮笙带着麦荣恩,麦荣恩是皇帝身边最受倚重的内宦,他没出宫,皆是为皇帝办事,此番低眉顺眼地跟在暮笙身后,其中含义,不需多说便让诸人了然于心。

    诏狱门前守卫不敢多拦,一面令人飞报统领,一面说着好话拖延时间。

    暮笙对庞中直很没有好感,此人酷厉,且不留余地,为人狡诈,而好大喜功,她曾与陛下提过,不可太过倚重酷吏,陛下只一笑置之。她毕竟是皇帝,不能太过违背,暮笙心中以为不妥,也没有很坚持,只想下回再谏,结果还没等到下回,人家已对她宣战了。

    等了约莫一刻,庞中直方不情不愿地出来。他草草地朝暮笙拱了下手,语气潦草:“上卿。”当看到麦荣恩,顿时恭敬起来,面带笑意道:“麦大人,公务在身,有失远迎,望大人见谅。”

    把正主晾一边,反向一个从属大献殷勤,麦荣恩嘴角抽搐,真想一拂尘抽死这不懂事的东西。他看了暮笙一眼,而后道:“奉圣上口谕,崔云姬一事,由上卿监审。”

    庞中直眼角一抽,见麦荣恩神色肃穆,只得躬身一揖:“臣伏听圣命。”

    捉了崔云姬才多久?上卿就追来了,可见心中有鬼。旁人都说他傻,甘为天子鹰犬,得罪满朝文武,他又岂能不知一旦他无用,必为陛下舍弃。然而,他之权柄皆来自圣上,安敢违抗圣命。且只要他尽心办事,做一把好刀,圣上惜才,又怎会轻易罢黜他?

    庞中直打的一把好算盘,上卿得陛下信任,倘若他能证明陛下所信非人,证明道貌岸然的上卿实则是个小人,使陛下免于受骗,这便是大功一件。

    这么一想,庞中直瞥了一眼暮笙,道:“既有圣谕,上卿随下官来便是,只是上卿为监审,还望审讯之中休要指手画脚,耽误公务。”

    暮笙不轻不重地给他碰了个软钉子:“若庞统领所行合理,自无我这监审用武之地。”

    庞中直阴阳怪气地笑了笑,转身引路。

    诏狱之中十分阴暗潮湿,两旁侍卫林立,侍卫皆配械,戒备森严。一路走去,寒气自脚底升起,令人浑身发冷,心底生畏。

    庞中直兴致甚高,眉飞色舞地与暮笙介绍各处,还与她说了几种新研制出来的刑具,极其残酷,光听着便使人冷汗直下。

    他说了半晌,暮笙噤默不语,麦荣恩则始终淡然地跟在暮笙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庞中直很是没劲的瞥了她一眼。

    刑房就在眼前,暮笙看到门上二字,面色顿时便沉了下来:“动刑了?”

    庞中直冷笑道:“恰恰开始,上卿晚来一刻,兴许就都招了。”

    话音一落,刑房门推了开去,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暮笙怒道:“从逮捕到眼下,才几个时辰?你就动上刑了?可曾好好讯问?可曾罗列证物?可曾听取证词?”

    如此急切便置人于案板,简直称得上迫不及待!

    庞中直不以为然道:“锦衣卫有锦衣卫的套路,上卿不懂其中道理,不必多说了。”

    暮笙冷道:“本官也曾主政一方,手下也经过不少案子,并非纸上谈兵。今日所见,必代统领如实呈禀圣上!”

    “上卿请便!”庞中直满不在乎,大步向前。

    走入刑房,只见崔云姬绑在刑架上,雪白的中衣上伤痕累累,已颇受了一番折磨。

    见她进来,崔云姬眼睛一亮。

    “继续!”庞中直朝两边挥了下手,执鞭的皂隶走上前。

    “且慢!”暮笙叫道。

    皂隶并不听从。

    暮笙看了眼麦荣恩,麦荣恩便道:“庞统领,你忘了陛下圣谕?”

    庞中直不敢违抗圣命,不情不愿道:“住手!”

    皂隶一退下,暮笙便道:“敢问统领,以何罪名逮捕京兆?”

    “贪污受贿!”

    “证据何在?可有证人?”

    庞中直阴沉地望向她。暮笙自寸步不让,继续道:“京兆主京师安危,非陛下托付信任之臣不可任此官,非正直之士不可居此位,统领既将京兆逮捕,总该有个理由,今证物何在?”

    庞中直额角青筋凸起,望着暮笙,眼中狠戾毕现。

    “莫非是要屈打成招?”暮笙再度逼问。

    庞中直一看到暮笙就知今日不会善了,却没想到她一开始就如此强势。

    刑架上的崔云姬虚弱地咳了两声,道:“上卿大人……”

    暮笙扭过头去看她。

    “庞统领要下官……招认……”崔云姬喘了口气,继续道:“两年前,受上卿之命,昧下行贿赃银……”

    “放她下来。”暮笙道。

    无人应答。

    “御林军!”暮笙高喝一声。御林军听命上前,四下皂隶皆拔刀抵抗。

    顿时,刑房中剑拔弩张。

    暮笙僵硬地扭头望向庞中直:“敢抗御林?尔欲反乎?”

    庞中直咬紧牙关,眼中赤红一片,半晌,方怒冲冲道:“退下!”

    皂隶不甘不愿地退下。

    御林上前将崔云姬解下。一失去长绳绑缚,崔云姬便浑身无力地跌落下来,暮笙上前扶了她一把。

    “上卿亲扶,如此厚待人犯,闻所未闻。”庞中直阴阳怪气地道。

    “京兆受我牵连,我有良心,安能见死不救。”暮笙顶了他一句,待崔云姬坐下,她又道:“既然统领是要问我指使她昧下赃银,而今我就在这,统领大可向我发问。”

    庞中直握紧拳头,他若有证据,何必大费周章地去捉崔云姬:“你曾受贿三万……”

    “皆上交国库,其中有所花费处,也有明账可查!”

    “上卿大人好记性!”

    “身正不怕影子斜。”

    庞中直气得要死,他觉得他离立下大功就一步之遥。

    一时间,两下里便僵住了。

    关键之时,麦荣恩打了个圆场:“看来是场误会。孰人无过?说明白就好了,便散了吧。”

    和稀泥的姿态太明显了。暮笙心里还有一股气在,莫名其妙就被人栽赃,莫名其妙还让人受她牵连,任谁遇到这事,都平和不了。麦荣恩哪儿能不知?可这庞中直陛下还有大用,不能这会儿就拿下了。

    他只得朝暮笙使眼色,暮笙知道要比起体察圣意,麦荣恩还胜她一筹,只得忍下了,扶起崔云姬便走。

    庞中直也气得要命,他并不在乎谁忠谁奸,谁清白谁贪腐,他只在乎能拉几个位高权重的大臣下台,好替他多积点功绩。上卿位同丞相,拉下她,今后他在朝中就能说一不二,谁还敢骂他奸佞。

    结果,功亏一篑!

    实在是气死人了!

    ☆、第七十九章

    气死了也没用,上卿手握御林,分明是寸步不让,而麦荣恩看似和稀泥,实则拉偏架,倘若他露出一点不满,麦荣恩必会压着他相让。庞中直无法,只能捏着鼻子忍了,过会儿还得上道请罪表,向陛下禀明情况。

    暮笙解下外袍覆在崔云姬身上,带着她走出诏狱。麦荣恩辞别道:“小的得回宫复命了。”

    暮笙颔首:“今番,全赖大人相助。”

    麦荣恩作揖:“小的只奉命行事。”

    暮笙仍是郑重谢了他,她现在一肚子气,就看并肩作战的麦荣恩还是个好人,旁的,连皇帝都是坏人。

    麦荣恩自是连道不敢。崔云姬靠在暮笙的肩上,气息微弱的道谢道:“多谢大人仗义。”

    麦荣恩笑道:“京兆清白,陛□□查,上卿大人亲来相救。”丝毫不居功。

    崔云姬身上有伤,暮笙担心她伤势,不再多言,忙带她回府。

    整座崔府寂静无声,一名御林上前叩门,乃是管家亲来应门。

    透过人群,看到马车前靠在上卿身上的人,管家先是大喜,随即大惊失色,忙跑上前道:“大人!”

    崔云姬还硬撑着,全身疼得冷汗直冒,冷汗又浸入伤口使她痛到痉挛。她无力摇头,连话都说不出。暮笙代她道:“进去再说。”

    管家连连点头,面上虽仍有惊慌,擦了擦泪,转身在前带路。

    待到崔云姬的房间,暮笙放她到榻上,不可避免的碰到伤口,崔云姬痛苦低吟,她挣扎出一口气:“陛下那里……”

    “我会代你禀明。”暮笙简明扼要道,“清者自清,无需惊惶。”

    “庞中直……欺人太甚……”这口气咽不下。

    暮笙道:“定还你个公道。”这事是冲她来的,她不迎头痛击还龟缩不前不成?

    崔云姬摇摇头,还要再说,脸色已疼得发白,再没力气开口。

    “不要多说了,你好生养伤,京兆府,不得不告假了。”暮笙一面说,一面捞起她的手,抹了把脉。伤势看来十分吓人,一身白衣被血水浸得通红,有几处几乎发黑,可见衣下伤口有多深。亏得崔云姬一弱女子还能撑到现在。

    把过脉,幸而,未伤及心腑。

    “没伤到内脏,我那有一副药,可不留疤痕,回去就派人送来给你。”

    崔云姬还欲表现的轻松一些,竭力笑道:“上卿大人还研究这类?”

    暮笙面无表情道:“自你上回中招,我还研究过春、药,已是此中高手。但有需要,别客气。”

    说的崔云姬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上不来。

    暮笙没搭理她,又道:“伤口得先清洗上药,想必你家中有备,我就不掺和了。”

    崔云姬艰难地点点头,不等她费力气再开口,暮笙已经转身走了。

    到门口,恰好遇上来看望的宛娘。

    暮笙冲她一点头,没半点停留。

    宛娘顿了顿脚步,待暮笙走过去,方继续往崔云姬那里去。

    走到房门前,她停下步子,轻叩门板,里面未有声响,她犹豫片刻,见四下无人,高声唤了一声,里面也无人应答,宛娘心觉不好,立即推门进去,只见榻上,一身狼藉的崔云姬已昏死过去。

    一贯意气可靠的崔大人狼狈不堪地躺在那里,身上满是骇人的血污,那可怖的景象,单是看一眼,便是胆战心惊。

    那一刻,看到仰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崔云姬,宛娘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

    管家听暮笙的吩咐匆匆地赶来,身后带了个婢女,手中捧着清水、帕子与药粉,看到昏迷的崔云姬,顿时老泪纵横:“才几个时辰,竟就吃了这许多苦。”

    他擦了擦泪,望向一旁默然的宛娘,道了一句:“今日多谢姑娘。”便退了出去。

    那捧清水的婢女放下铜盆,上前去替崔云姬宽衣。她已竭力减小力道,却仍免不了碰到伤口,昏迷之中的崔云姬唇色雪白,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如此揪心的一幕,任谁见了都要心疼,宛娘上前轻轻扶起崔云姬,方便婢女脱衣。

    二人忙得满头大汗,方将那一身血衣脱下。

    展现在人前的,是无一处好肉的躯体。宛娘倒吸了口气,血淋淋的伤口狰狞地裂开,还在渗血,她无法想象崔云姬在诏狱中受了怎样的苦,更无法想象若是拖上一夜,这人,会变成什么模样。

    婢女拧了帕子,小心地沾上伤口,宛娘清晰地看到血肉模糊的肌肉绷紧了一颤,婢女已极度小心,看得人仍然提心,直到如此三下,宛娘终于忍不住道:“让我来。”

    崔府上下皆知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女子是大人座上宾,每个人都待她客客气气的,眼下她要亲自为大人擦洗,婢女便将帕子交给她,自己在一旁帮手。

    盆中清水被鲜血染红,宛娘屏住呼吸,小力地擦去伤口周边的血,接着轻轻地碰了一下伤口,沾去上面的血污。

    崔云姬痛得醒过来,看到照顾她的是宛娘,也未大惊失色,反倒是内心深处涌起一阵极欢喜的喜悦,她垂眼看了下自己的身体,苦笑道:“真难看,吓到你了吧。”

    一时间,宛娘只觉一股泪意上涌道:“大人还是留着点力气吧。”

    崔云姬勉力一笑,没再开口。

    她醒来,痛意便更剧烈了,帕子一碰,剧痛直冲脑门,忍不住“嘶”了一声,宛娘手下动作便是一顿,接着又狠下心肠,按下去。崔云姬便狠狠咬住下唇,直到下唇都咬出血来。

    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受不了。宛娘眼中含满了泪,逼着自己一下一下地清洗血污,崔云姬脸色越来越白,终是忍不住哀求道:“可以了吧?”

    “还没干净,”宛娘道,“你再忍忍。”手下的动作已轻到不能再轻。

    崔云姬只得再忍着。

    婢女捧着铜盆退下,去换了盆清水来。如是者三,终于将血污都处理干净。接着便是撒上药粉,这倒好受得多,除了一开始药粉洒下会有一股灼热的痛,之后便是效果极佳的温养。

    婢女收拾了血衣退下。

    室中只留了宛娘,此时若是起身就走,不免说不过去,宛娘便寻了话来说:“若是留下疤就不好了,大人还是请大夫来瞧瞧。”

    “不怕,上卿大人那里有良药。”崔云姬和善地笑道,她看向宛娘,目光专注,宛娘不解其意,面露疑问,半晌,崔云姬摇头道:“怎么我最狼狈的时候总能让你碰见?”

    莫非这也是一种缘分?

    宫城中,麦荣恩已将事情经过告知皇帝,说完,还毫不留情地捅了庞中直一刀:“锦衣卫本为陛下亲卫,然臣观之,锦衣卫只知有统领而不知有陛下。”

    奸邪之辈,宦官都瞧不起。

    孟脩祎从将庞中直提拔起来那一刻,便看透了此人本性,本意也是让他将朝廷搅得人人自危。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容忍庞中直将主意打到她的人身上来!

    “上卿呢?”孟脩祎问道,眼下还是先安慰暮笙比较重要。

    麦荣恩敛眉道:“上卿大人送京兆回府去了。”顿了顿,又添了一句,“京兆受刑重伤,唯有靠上卿抱扶方能立住。”

    孟脩祎双眉倒竖:“又抱又扶?她还留在崔府?快去把她喊来。”

    麦荣恩低眉顺眼道:“上卿大人极愤怒,想必今夜是不会入宫来了。”

    若是别人,皇帝要见谁,何人敢不奉召?纵有人推脱,皇帝也定派人绑了来,但是暮笙是个例外。

    听麦荣恩话中,似有暮笙气恼赌气,今日不肯入宫来了,皇帝不顾外头天色已暗,快速朝外走去:“那朕去见她。”

    对于暮笙,孟脩祎实在端不起皇帝的架子,她打自心底不曾将暮笙当做一个纯粹的大臣。

    走到薄府外,麦荣恩识趣地上前叫门,门开,孟脩祎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姿态之惬意,如在家中。

    暮笙正伏案疾书,她在写奏疏,打算明日早朝当众呈上,弹劾庞中直。

    就在这时,孟脩祎无声无息地推门而入。

    她提着衣摆,放轻了脚步,慢慢地走进来,走到暮笙身后,一声不响地看她写了什么。过了许久,待暮笙终于搁笔,孟脩祎方叹道:“写得好!”

    暮笙吓了一跳,拧着眉头转过身欲开口,唇上便被孟脩祎轻啄了一下。

    偷袭成功!孟脩祎带着点小得意,抿着唇望着暮笙笑得格外开怀。暮笙本是一肚子火气,经她这一闹,不知怎么,就散去大半。

    “陛下来做什么?”

    “卿不就我,我来就卿。听闻你生气了,我来看看。”孟脩祎不以为意道,一伸臂就将暮笙揽到了怀里,她轻闻暮笙身上的气息,喃喃自语道:“还好,没留下别人的气息。”

    暮笙靠着她道:“陛下又在说什么?”

    “说你背着我,跟她人搂搂抱抱!”孟脩祎不满地控诉道,手臂还往里收拢了一下。

    暮笙不由轻笑:“云姬受伤了,站不稳,那会儿都是男子,都不方便……”

    “麦荣恩不是。”

    “……你醋这个做什么,说起当初云姬还……”

    “还云姬呢。”孟脩祎酸溜溜道。

    越是搭理她,越是来劲,暮笙背过身去,直接不再理她。

    ☆、第八十章

    佳人以背相对,摆明是不肯与她好脸色了。

    孟脩祎伸手,勾了勾暮笙的掌心。手心微痒分明是那人在讨好,暮笙缩回手,仍是不搭理。

    孟脩祎毫不气馁,伸出手指,点了点暮笙的肩膀,口中叹道:“月色正好,卿奈何不以正面相对?莫非是小娘子害羞了?”

    一面说,一面慢悠悠地转到暮笙跟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本没有什么,听她这一说,暮笙不知怎么果真羞涩起来,脸上如火烧一般,不由自主便要垂首掩饰。

    孟脩祎不禁哈哈大笑。暮笙顿时恼羞成怒,抬手就想拍她,却被孟脩祎握住了手腕。孟脩祎敛笑,凑近暮笙。她的气息越来越近,她的眼神如此专注,如此炽烈,暮笙心跳飞快,屏住呼吸,愣愣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孟脩祎。

    “如此夜色,不该浪费了。”孟脩祎将目光从暮笙的双眸落到她的朱唇,低声呢喃道。不等暮笙开口,吻便落下。

    “唔——”还有正事没说完呢!暮笙想要推她,孟脩祎的手已覆上了她的左心房轻轻揉捏。

    “嗯~~”暮笙低吟,身子如水一般软了下来,落在孟脩祎的怀里,仰头承受她炽热的吻。

    手臂坚定的怀在她身后,将她压向自己,两具身躯隔着衣物紧贴。唇上的吻越发深入,陛下在急切地索取。

    她渴望她!这念头一冒起,身子就如被点燃了一般,体内涌起异样的渴望,暮笙伸手环住孟脩祎,她闭着眼,任由孟脩祎索取,包容她,回应她。

    到了这时候,庞中直什么都不重要了。因爱而起的渴望最易起情动。

    纵使隔着衣物,暮笙都觉得自己的肌肤敏感极了,不需陛下用力,便情不自禁地贴向她,想要亲密无间,想要耳鬓厮磨,想要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给她。

    每到这时,没到床笫间,那种汹涌的爱意便会让她无所适从。好像为了惩罚她平日的矜持,心中满满的都是对陛下的爱,多到让她自己都害怕。

    “陛下……”暮笙低泣。双唇还相抵,孟脩祎一点都舍不得放开她,听到她这声不安的呼唤,仍是迫使自己停下,分开一些,唾液如银丝一般拉开,平添淫、靡。

    “昭儿?”孟脩祎低哑的唤道,她压抑着欲、望,满是心疼地拭去她脸上的泪。

    “子珮……”暮笙抱住她,这一声称呼,让孟脩祎万分欣喜,暮笙能感觉到她的欢喜,禁不住也笑了起来,笑中带泪:“我爱你。”

    话音一落,泪水就滑下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坦露她心底最真诚的话会止不住泪流满面,但她,真的想让陛下知道。

    从没有过这般直接的告白,孟脩祎先是一惊,而后便是狂喜,她痛惜地吻去暮笙面上的泪,颤声道:“我发誓,绝不负你,昭儿,我也爱你……”

    所以,我要送你一片江山,一片能让我们在阳光下执手而行的江山。

    一夜未眠。

    隔日醒来,孟脩祎已不在,暮笙身上仍是□□,那雪白的肌肤上是一个个绚烂的吻痕,腿间湿润,那狭小的甬道仍残留着被贯穿后的余韵,有一丝令人面红耳赤的不适。

    陛下与她交缠一夜,直到天明,才肯放她睡去。

    暮笙动一动,就觉得腰间酸疼得厉害,只能又羞又恼地取了一旁的衣物,慢吞吞地穿上,走出房门,只见那里站了几名宦官,显然是陛下留下的。

    那为首的宦官见她出来,忙行了个礼,讨好笑道:“上卿大人,陛下早朝去了。陛下说,今日便请您在家中歇歇,政事堂那里,陛下会替您告假,晚上,陛下再来看您。”

    那宦官笑得近谄媚,一看就知道猜出什么了。暮笙努力绷住自己的面色,道:“多谢大人告知。”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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