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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节

    调香圣手 作者:十日十月

    第23节

    直到走上街,白鑫神情还有些萎靡,他又猛地想起白家一家都跟着进京了,更是郁闷,四下看了看,陌生的面孔人来人往,他总怕忽然从人群中冲出一人,高喊他名字。分家后离开松山村,远离了那些人,刚过几天松快日子,谁能想到整个白家都来了京城,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昨天之前,他猜到二郎回来,却从不担心会碰上,可他都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见程少爷,怎么就不能遇见白家人?而且那程闻人的家必然不住在这附近,白家却不同,又要二郎离考场近,又要房租便宜,城南这片区域,是最好选择。

    白鑫这一天,光思考二郎的事了,连卖东西心气都不高,出于各种原因,他恨不得求神拜佛,保佑二郎不中,否则以二房、三房的势利眼,和之前双方闹翻的程度,二郎但凡谋得个一官半职,之后双方若遇上,定要戏弄侮辱他们一番。白鑫其实并不看好二郎学识,可谁叫现在科举舞弊厉害,都有门路买卖考题,白鑫不免担心白家卖了所有田地,就为了替二郎花钱谋得出路。

    白鑫这几日始终情绪低落,其他人丝毫不知白家也来了京城,还道他是累的,整日嘘寒问暖不停。

    程闻人自从知道白鑫在新瓦子门附近摆摊位,三不五时就过来一趟,也许只说上几句话,或是从他摊上买几样东西。

    ……

    随着放榜日子的临近,无数考生坐立不安,似乎连京城气氛都随之变得压抑起来。

    在白家租住的院子里,全家人真是无不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整日求神拜佛,或是询问二郎考试如何。

    那二郎本就承受着巨大压力,被问得烦了,忍不住大骂起来,完全和平时两个人似的,白家人吓得变了脸色,也不敢再打扰他了,只得整日整日往寺庙里跑,鞋底都磨薄了。

    四月初,科考放榜。

    白鑫有意留心,那天便让大哥代他摆摊,自己一个人则去了放榜点,还没走近,便被眼前人山人海的壮观吓傻了,严丝合缝的根本挤不进去,不少人是全家老小一起来看榜。

    他刚往上冲几步,便被一阵人潮挤了回来,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哎呦,我的脚”的嘈杂喊声,他鞋子差点没被踩掉,白鑫节节败退,心有余悸,只得退得远远的站着,一双眼睛滴溜溜往人群里扫来扫去,企图找到二郎,可只看一会,他就头昏眼花,看谁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眼看着一些人手舞足蹈跳了起来,嚷嚷着“中了中了”,还有一些人痛哭流涕,举止疯癫,更有几个人猝不及防,直接哀叫一声,两眼一翻,晕死过去,闹得人仰马翻,白鑫似感染了这种气氛,一想到那些个经义、诗赋,便也跟着心慌气短。

    白鑫占得位置不错,算是偏僻,却又能将前面的人群尽收眼底,他旁边还挨着好几个跟他一样的架势的人,一双眼睛跟安了蜡烛似的,有时瞧见了喜不自禁的及第学子,立刻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四五个人围着一个,七嘴八舌说着什么,白鑫隐隐听见都是自报家门的,这个说自家女儿貌美如花,那个道自家女儿知书达理。

    白鑫一阵纳罕,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人将女儿生辰当面说出,弄得好像是要说媒似的。

    不一会,就有人替白鑫解答了,好像是家中没有女儿,说话酸溜溜的,“像这种‘榜下捉婿’,将女儿名声置于不顾,简直丢尽了脸面,这些个商人们,为了能攀上门官亲戚,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白鑫听后十分诧异,看那些个围上去的人,确实一个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再看那些及第学子,有的不乐意,甩袖而去,也有寒酸的,巴不得能娶个有钱人家女儿,顾不得什么商户下贱,乐颠颠被人领走了。

    他自顾啧啧称奇,看了半天,这种情况不在少数。

    白鑫从早守到晚,人群络绎不绝,好似不曾变少,他竟找不到一丝机会冲过去,又守了会,天有些黑下来,人们这才稀稀拉拉散开,露出的贴榜的桩子。白鑫凑过去,借着别人挑在手里的灯笼,吃力地辨着上面的蝇蝇小字,时不时蹦出一两个白姓名字,叫他吓一跳,仔细一看不是,又松了口气。

    匆匆看了一遍,没有白二郎名字,他的心一半落回了肚里,可又不放心,怕自己落下了,又看了一遍,待看完后,眼前都出现雪花了,眼睛又酸又涩,可心却轻松了,嘴角控制不住上扬,后来更是轻笑出声。

    他刚要走,便被个人围住,那人拉着他的手,极快地说:“我是城南宋家,家有酒楼一座,小女正值碧玉年华,样貌出众,性情贤淑,不知小官人高中几何,可曾定亲?”

    白鑫一愣,幸好之前听人议论,知道怎么回事,要不然糊涂了,说不准就懵懵懂懂答应,一瞬间他极为尴尬,欲抽出手来,谁知对方手劲真不小,像个钳子牢牢夹住,不让他挣脱。

    “我并没高中,老伯你不要误会了。”白鑫哭笑不得,又使了些力气。

    那人狐疑没中怎么反而笑吟吟的,又将他打量一遍。

    “我真没中,只是来看个热闹。”

    老伯犹豫起来,手上卸了几分力气,白鑫趁机抽出胳膊,风也似地跑了。

    白鑫跑回家,想想刚才遭遇就觉好笑,不知这榜下捉婿,有没有人捉错了,毕竟谁脸上都没有贴着名字。

    曹氏见他慌慌张张,不免又要念叨几句,“你这一天都跑哪去了?怎么回来恁地晚?便是真去哪里了,你跟家里支会一声,别叫娘胡乱担心。”

    白鑫不想说出这科举放榜的事,一说,曹氏就能猜到二郎来京,忍不住就要多想,娘现在两耳不闻窗外事,无忧无虑,这样更好。

    “程少爷约我出去吃饭,上次让他结的酒资,这次我请回来。”他说完,自个先愣了,从以前到现在,真是太常拿程闻人当借口了,简直是张口就来,弄得他自己先心虚了。

    曹氏闻言,先嗅嗅儿子身上气味,见并无酒味,就放了心,点头道:“程少爷之前帮咱们度过难关,是该好好感谢他。”

    ……

    再说白家二房、三房,此时屋中愁云惨淡,耳听房间里传来乒乒乓乓声响,伴随二郎破口大骂,“那些个有眼无珠的狗官,懂得什么,捧得人不过是提前买通的,做的狗屁文章也能及第。”

    丁氏气呼呼地坐在厅里,狠狠翻了个白眼,故意大声道:“哎呦,这将地都卖了,如今钱也花的七七八八,回去后可怎么活啊?”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里面传来咚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听见白奶奶走调的喊声,“二郎,别烧东西啊,这笔墨纸砚,哪一件不是花钱买来的?”

    丁氏没好气地啐了一口,“没考中还这么大脾气,不如当初将那钱拿来置上几亩地,也好过这样无底窟窿。”

    三叔蹲在门槛上,本就心烦意乱直嘬牙,这会听她念叨没完,火气更是噌噌往上顶,他厉声呵斥几句,“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今时不同往日,丁氏仍不依不饶,“我能不着急吗?原本想着他能高中,咱也能跟着沾光,连田地都卖了,回村后难道要喝西北风啊?尤其咱这次又做的这么绝,最后灰溜溜回去,还不定被人怎么笑话呢!”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白奶奶气势汹汹的走出来,脸色铁青,几步到她跟前,扬手就一巴掌,“长舌妇,看回来不绞烂你舌头。”

    丁氏脸上顿时浮现五个手指印,肿了起来,她双目圆睁,不服气地看着对方,嗷地一声叫了起来,“我哪点说错了如今钱没剩下多少,咱们要怎么办?”

    白奶奶气得险些背过气来,指着她手都抖了,然后将矛头指向三叔,厉声喊道:“反了反了,敢跟我顶嘴了,老三,你还不管管你媳妇?”

    丁氏脖子一梗,泪眼婆娑看着自己男人,倒有几分我见犹怜,三叔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得瞪了她一眼,“你少说两句。”

    丁氏掩面,呜呜跑进了屋,三叔跟了几步,欲追过去。

    白奶奶见状,心中直叹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嚎叫一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62二房三房分家

    是夜,丁氏租住的逼仄房间内,床上夫妻二人刚收了,只见丁氏伏在三叔身上,双眼哀怨,滴滴答答落起了泪。

    三叔正是心满意足之时,见她哭了起来,少不得温言相问。

    丁氏抽抽泣泣几声,慢声细语说道:“我这是在为咱们以后发愁啊!村里田地也卖了,全家跟着来到京城,都只盼着二郎能高中,可谁承想会是这个结果,如今带来的钱也花的七七八八了,看二房的意思,竟是想住下不走了,那考试,一等就是要三年,这三年中,咱们怎么活?难道要任他们将钱花干净了,咱们上街去乞讨吗?再说了,两个女儿也大,这一两年就要出嫁了,却连一样嫁妆都没攒起来,就是我存的一些私房,也叫他们掏净了。”说到后来,更是呜呜呜哭了起来。

    三叔本身还有些怪她和自己娘顶嘴,这会一听她说的情深意切,心中的气早就烟消云散了,且他本身对于始终补贴二郎略有微词,如今被这么一挑拨,便将矛头都指向了二郎,磨了磨牙,忍不住骂了几句,“那小兔崽子,平时心高气傲,谁承想脑袋里都是草包,这几年书,白白读到狗肚子里了。”

    丁氏将身子往上窜了窜,双手柔柔搭在对方肩膀上,“你如今说他也没有用了,该想想咱们以后怎么办?”

    三叔也不傻,听出她话中意思,挑了挑眉,问:“你欲如何。”

    丁氏将嘴贴上三叔的下巴,轻轻啄了两下,一双手更是慢慢下滑,在对方身上摸了起来,她对接下来说出的话多少也有些心虚,忍不住要好好表现一番,只听她软绵绵开口,“大房一家都能分出去,咱们干脆也分了吧。”

    三叔身体猛地一紧,绷着脸没说话。

    丁氏见他没立刻大发雷霆,就知这事有戏,手上更为卖力,腰肢也贴了上去,“你看自从来了京城,便是咱们一双女儿也卖力做绣活卖钱,你也出去找了个活计,再看看他们二房?真当自己儿子要当官老爷了,什么都不干,难道我们还要养着他们一家子吗?”

    三叔被挑起了怒火,脸色铁青,咯咯磨了两下牙。

    丁氏再接再厉道:“且家中的钱花一分少一分,我们不趁机早做打算,日后只能净身出户,怕是连个遮身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了。若是现在分了,凭你每月工钱,再加上我们娘儿三做手工补贴,不怕过的比现在差,到时再给两个女儿挑个富足的好人家,便也圆满了。”

    三叔被她撩拨起来,抱着一顶,轻佻道:“你说错了,若是再有个儿子,那才真圆满呢。”

    丁氏脸颊绯红,骂了句“不正经”,然后就着又说:“你我都还年轻,我又不是生不出儿子,到时咱们女儿也过上好日子了,家里也富裕了,咱们便将儿子送去书院读书,儿子不比侄子亲?等日后咱们儿子靠了状元,你可就是状元爹了?刚来京城那会不就是吗?一听说房价贵,巴不得咱们离开,就他们住在京城,我看啊,即便二郎日后真高中了,怕是也会给咱们一脚踢开。”

    三叔被她说动了,已在脑海中幻想起来,一想到日后那情景,他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动得越发卖力起来。

    丁氏忍不住呻/吟出声,可她仍不忘了初衷,断断续续道:“怎么样嘛?”

    三叔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道:“就依你,我明天就去跟娘说……只是分开过,并非不往来了……”

    “你不要明天说,这今天刚闹完,转日你就提出分家,娘一准猜到是我挑拨的,你先再过过……”

    “恩。”三叔正到兴头,顾不得其他,胡乱都应下了,腾地翻身跨上去。

    丁氏闻言,将心放回了肚里,浑身畅快,使出浑身解数应承着。

    之后几日,白家维持着不自然的平静,那徐氏也知理亏,收起了往日跋扈,做饭、洗衣抢着来,二郎这次受的打击不小,再不看一眼书,倒是整日往外面跑。

    这一日,天都黑了,还不见二郎回来,全家人心急火燎,二叔、三叔出去找过两次,就在要去找第三次的时候,只见两个人抬着一个人往这边走,走近一看,中间被抬那人不是二郎还会是谁?

    徐氏见儿子被撂倒了,顿时扑过去哭天抹泪喊道;“二郎,你这是怎么了?”

    白奶奶也吓得哆哆嗦嗦,险些摔倒。

    待所有人靠过去,才发现二郎周身弥漫着浓浓酒味,人迷迷糊糊睡着,却好似没什么事。

    “这位小官人在我们酒楼喝酒,喝成了这个样子,好在之前还有几分清醒,认得家门,我们便给他抬回来了。”

    徐氏的声音戛然而止,也不嚎了,尴尬地站着,刚要叉手言谢,就见对方颠了颠手,“不过小官人欠了我们三两银子酒钱,还望你们把钱结了。”

    一时间,全家人脸色铁青,丁氏一双眼睛狠狠地看着神志不清的人,恨不得给他身上烧出窟窿。

    白奶奶嗷地叫了一声,“你们欺我孙儿如今迷糊,吃个酒哪里就要三两银子?”

    那俩人眼中露出讽刺,笑容渐渐褪去,露出凶恶表情,“也不问问他要的都什么酒?又点了几个菜?看他白净净的,想不到身上就揣着几十文,来我们琴瑟楼吃霸王餐了?”

    二叔和徐氏脸上火辣辣的,白奶奶有心再分辨几句,可对方孔武有力,一副不给钱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只得一言不发回屋,取了三两银子,送了出来。

    那俩人接过银子,又换上无害笑容,扭脸走了,他俩人走的不紧不慢,只听断断续续的声音随风传来,“那人一看就是考试落第的,嘿,咱们可见的多了,来时斯斯文文,最后还不是醉成了死狗?”

    “就是,一到这时,全国各地学子涌入京城,可真考上的能有几个?真当什么人都能当官呢,就是落第后吊脖子、投河的我也见到过。”

    众人脸色都不太好,僵硬地愣在门口,这一闹,周围有不少人出来看热闹,又冲他们指指点点。

    白奶奶跺了跺脚,抹了把眼泪,“作孽啊,还不给他抬进屋?”

    二叔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背起儿子,徐氏紧张地跟着他身边,摸索着耷拉下来的手,小声喃喃,“二郎啊,你咋喝成这样?别再他们给你下药了吧?”

    丁氏和三叔跟在后面,前者不着痕迹拉了后者衣摆,三叔心领神会,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将二郎抬进屋,又是换衣裳,又是烧水擦脸,又是煮茶醒酒,折腾了一通,丁氏带着一双女儿冷冷看着,连个手指头都没动,若是往日,白奶奶或是徐氏少不得要说上几句,这会自知理亏,什么话都没说。

    等都收拾好,也不早了,白奶奶摆了摆手,“都回去睡吧。”

    三叔见娘想着将此事揭过不提,不免心中不悦,咬了咬牙,道:“娘,这事可不能这么算,得说道说道。”

    徐氏一颗心提了起来,做小伏低站在一旁。

    “能说什么啊?”白奶奶看着小儿子叹了口气,“二郎心情郁结,就原谅他吧,赶明我会说他的。”

    “娘,这三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都快赶上咱们一个月房钱了,却叫他一顿酒吃了进去,他今个郁结三两银子没了,明个再郁结,说不好又要吃进三两银子。”

    徐氏忙道:“不会的不会的,就这一次,赶明我骂他一顿,让他再不沾一滴酒。”

    想想平日徐氏一副唯二郎是从的样子,她这话谁都不信。

    三叔不理,又道:“家里地也都卖了,如今花的只剩下几十两银子,二郎还要在京城住下,等着三年后考试,我看这钱可未必够,难道要等着钱花光后,全家喝西北风吗?”

    白奶奶每次一听人提“把地卖光”,心中就如堵了块大石,幸而这次开口的是她最疼的幺儿,她才将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娘,你算算账,咱们租的房子,一个月就要四贯钱,一年就要五十贯,还不算一家老小吃喝拉撒,照二郎这样下去,咱们剩的钱,连一年都撑不过。”

    白奶奶沉甸甸地开口,“你欲如何?”

    三叔接下来的话便被堵住了,他顿了顿,把心一横,道:“分家。”

    那两个字宛如从天而降的响雷,将白奶奶劈晕了,徐氏听了后也摇摇摆摆。

    三叔并不想闹僵,于是好言劝道:“娘,咱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都道京城遍地是黄金,孩儿想请你拿出半钱来,我欲做些小买卖,并不是说以后就不管二房了,他们有难处,我手里有余钱,也好帮衬下,您若是想孙子了,就去看他们。”

    徐氏一开始以为是三房要分出去单过,如今一听,竟是想给他们二房分出去,众所周知,钱在老人手里掌着,谁跟老人过,谁就能占到便宜,她脸上的肉颤了颤,上前道:“三叔,你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提什么分家?这次是二郎不对,我这个做娘的,代他向你们赔罪。”说完,真就叉手拜了拜。

    三叔根本不吃她那套,身子一偏,躲开了,“二嫂,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好,难道要等着坐吃山空吗?”

    徐氏挤出一个不自然的表情,反而看向丁氏,“弟妹,快劝劝你男人,不要叫他生气了,这老人还在呢就闹着分家,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丁氏哪会听不出对方的含沙射影,她怯怯往后缩了缩,又将皮球踢开了,“男人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插得上嘴?三石说什么,我照做就是了,再说了,大房当初分出去时,二嫂你不也是欣然同意吗?”

    徐氏气得暗暗磨牙,心中却有些慌了,“三叔若想做买卖,也不必要分家吧?”

    白奶奶心中清楚,老三脾气和不同于死去的老大和老二,可是有自己主意的,她恐这个家最后真闹个四分五裂,于是赶忙附和,“是啊,老三,你若想做买卖,娘给你拿钱就是了,别提什么分家!”

    三叔有心想辨几句,但转念一想,话又止住,顿了顿,道:“行,那娘给我拿五十两银子吧。”

    徐氏立刻嗷地叫起来,想也没想就问:“三叔,你这要干什么大买卖?一张口就五十两?”

    白奶奶也看过去,三叔解释道:“我看京城连吃的水都花钱买,就想着去城外运水来卖。”

    众人一听,都觉得这主意极好,眼中闪闪发亮,徐氏还是忍不住念叨,“不就贩个水吗?也用不了五十两吧?”

    “若是光一个人拉水来卖,一天也赚不了几个钱,我想干就干大的,雇几个人,再买几辆车。”三叔在脑海里已经勾勒出坐店收钱的景象。

    白奶奶心动了,再加上也偏宠他,也就应下了,转日就开箱子给他拿了五十两,徐氏看着那白花花的钱,跟割她肉似的,二郎得知后,阴郁得一言不发。

    只不过令众人想不到的是,三叔拿到钱没几天,就搬走了,虽说搬的不远,只隔着几间房子,可还是气得徐氏差点没背过气去,白奶奶郁闷得几天没说话,最后念在离得近,便也默认了。

    下月一到日子,二房换了个小房子,仍旧在这条街上,白奶奶整日来回来去两头跑。

    ☆、63遇见三叔

    白鑫得知二郎没有高中,心中庆幸不已,转天又去确认一遍,之后便将这件事丢开了,还以为白家别无他法,只能灰溜溜回村,不曾想他们也在京城生了根。

    白鑫自以为白家人离开了,也就不再去想,渐渐将关于他们的事抛在脑后,一门心思扑在制香赚钱上,累虽累,心情倒也愉悦轻松,直到有一日,他在家门口遇见了极为不想见的人。

    那天傍晚,白鑫刚去给浴堂送完皂团子,回来时,天已有些擦黑,街上却仍人来人往,有的店家挑起了灯笼,有的点起了蜡烛,映得整条街倒也亮亮堂堂。如今日头渐长,白鑫出摊时间早了,收摊完了,加上今日连跑了几个地方,回家时,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唱起了空城,他穿过人群,下了州桥,两边多是卖吃食了,什么水饭、包子、肉饼、麻辣细粉,五花八门,迎面一阵暖风,夹杂着食物香气,勾得白鑫直吞口水。

    白鑫有点走不动了,他也不会委屈自己,兜兜转转一番,停在了家卖羊肉的摊子前,那摊子前搭了炉灶,支着两张桌子,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人,正埋头苦吃,炉灶上支口大锅,里面煨的是羊肉汤,咕咚咕咚冒着泡,白气徐徐上升,浓郁的五香味顺着飘了出来。

    那摊主见白鑫凑过来,擦了把头上的汗,忙热情招呼,“小哥,要吃点什么?我家有羊肉羹、羊肉面,羊肉肠、羊肉肚,老汤熬得是喷喷香,保管你吃完还想吃。”

    白鑫也不可能吃独食,虽想喝碗羊肉羹,可到底不好带走,索性只买了羊肠、羊肚,若吃着好,下次让大姐带着锅碗打回家吃。

    摊主麻利地将羊肠和羊肚称好,用根草绳一系,串在了一起递给他,白鑫后背着空竹篓,可里面原本是装的香料,他并不想将食物搁进去,于是就拎在了手里,步子加快了些,往家走去。

    没一刻钟,他就回了房子所在的巷子,左右两排楼房,将街上灯火都遮住了大半,一溜狭窄小路,昏昏暗暗,还没走到家门,就见门口站着个人,白鑫又看见旁边停了辆太平车,上面几团矮胖轮廓,就猜到是卖水的,也就没放在身上,仍溜溜达达往前走。

    “大嫂,你们租这房子,不便宜吧?这么几间,一个月怎么也得两三贯,这钱,你们是哪来的?”

    略熟悉的声音让白鑫浑身一僵,因是毫无防备,脑子嗡的一声,有点发懵。

    全家人至今也不知房租是多钱,曹氏一听,啊地叫了一声,急切地问,“两三贯?要这么多?”她本还要再问几句,正巧一眼看见了白鑫,咋咋呼呼叫道:“三郎,你回来了?来来来,原来奶奶他们来了京城,你瞧,你三叔在京城卖起了水……对了,咱们这房租到底多钱?你三叔说一个月要两三贯?”

    三叔原本还在狐疑曹氏对房租的一问三不知,这会又听见她叫三郎,下意识回头,就在在他背后,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小子,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梳的利落,一双眸子如星子炯炯有神,直直看向别人的眼睛,不闪不躲,三叔一瞬间竟有点不认识三郎了。

    白鑫一张脸耷拉下来,阴沉沉喊了句,“三叔。”

    三叔不自然地咧了咧嘴角,他是知道大房来京城的,可知道是一回事,见到又是另一回事,如今他是再清楚不过京城的物价了,算着每日花销,简直是心惊胆战,他不认为大房能在京城谋得生路,偶尔想起他们,还在猜测是不是大嫂改嫁,带着儿子女儿嫁到了哪个山坳坳里,或者有时更恶毒的想,是不是饿死在道上,或是叫人拐了去,如今在京城遇上,那冲击,直让他觉得自己出了幻觉。

    三叔本来想先问问大房钱哪里来的,眼神一瞟,见三郎手里拎着羊肠、羊肚,那股子腥膻味钻进鼻孔钻进肚里,勾得他胃口都打结了,嘴里泛出了唾沫,他再张口,胃里的那股酸劲儿,跟着冲了出来,“大嫂,我瞧着你们一家过得挺好的吗!不过我也得提醒一句,这有的钱该赚,有的钱却是不能赚,别最后光顾着享受,将自个都赔进去。”

    曹氏有些懵懵懂懂,听不出他的含沙射影,也不知怎么接话。

    白鑫自他身边走过,冷笑一声,“三叔莫忘了,我们大房已经分出来了,这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们家如何过,我们自己有分寸。”

    三叔被他无礼的言语气得眼前阵阵发黑,小声咒骂了一句,“不知好歹,我是看这附近不是妓馆就是瓦肆的,好心提醒你们一句,倒是被当成了驴肝肺。”

    白鑫若有似无扫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问道:“我们在这住尚且不知哪个是妓馆,三叔倒是清楚的很。”

    三叔一噎,略磕巴说:“我,我,我走街串巷送水,自然知道。”

    “原来是这样啊。”

    三叔几乎被他盛气凌人的态度弄得恼羞成怒,脸色通红,眼看就要发火。

    白鑫懒得和他斗嘴,把头一扭,说;“娘,我饿了。”说完,递过了羊肠、羊肚。

    “哎呦,又乱买东西了,你买生的,娘也会做,何必要卖做好的,可贵了不少钱。”曹氏接过,下意识唠叨几句,可眉眼却带着笑。

    三叔见曹氏反应,很是吃惊,又眼红地看着那吃食,再次吞咽了下口水。

    曹氏不可能将三叔扔下,扭脸就走,看向他,犹豫开口,“三叔,天也不早了,你不如就……”

    三叔猜到她接下来的话,刚要应承,谁知白鑫猛地截过话头,用更高的声音盖住了曹氏的话,“是啊,三叔,天色不早了,奶奶他们定在家中等着你了,你不如早些回去吧,等天黑了,路更不好走了。”

    三叔脸上火辣辣的,一双眼睛闪着愤怒的光芒,他粗声粗气哼了一声。

    曹氏不赞同地看向白鑫,面上有些歉意,好在这几个月白鑫的作为,让她习惯性地听从儿子的话,一时没有拆台,只尴尬地站在原地。

    三叔望向曹氏,指望她说几句挽留的话,但让人失望的事,她一句话都没说,饶是三叔再厚脸皮,也不可能自己说要留下来吃饭,强忍着怒火,推着车转身走了,他每一步都沉甸甸,直觉后背上火辣辣的视线。

    实际上是他多心了,三叔推车走没两步,白鑫就将娘拉进了屋。

    “大娘,出来将羊肠、羊肚切一切。”曹氏招呼着,五娘一听有好吃的,高声欢呼着,围着曹氏团团转。

    大娘出来,看起来也不太高兴,见了白鑫,挤出一丝笑容,这就接过羊肠、羊肚,走回厨房。

    不用白鑫开口询问,曹氏先自顾念叨起来,“你奶奶他们一家都来了京城。”

    白鑫其实早知道了,但还是顺势问道:“怎么都来了?”

    “说是为了陪二郎考试,不过二郎却没考中。”说到这,她幽幽叹口气,好像感同身受似的。

    “既然没中,那他们怎不回去?难道要在京城住三年?”

    “是啊,你奶奶他们将地都卖了,回去也没用,索性就留在京城,你三叔从城外运水来卖,这买卖也没个成本,稳赚不赔,倒是不错,我估摸着算了算那一车的水,他一天,能赚个二三百文。”曹氏一提起钱,便滔滔不绝起来,又忽然想起之前说房租的事,声音猛地拔高,赶着问:“三郎,咱们这房子是多少租钱?”

    白鑫支吾几声,没说话。

    曹氏虽有些笨,但多少还是了解自己儿子,顿时猜到三叔所说不假,她惊叫道:“真是一个月几贯钱。”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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