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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重生之靠山吃山 作者:彦平方

    第11节

    郑君宇神秘兮兮地道:“这可是好东西,是我一个赤延国的朋友给我送来的,说是赤延国新发现的,我尝了尝,味道还不错,正好要上这儿来,就给你们带来一筐,让你们也尝尝。”

    安如宝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道:“吃的?我看看。”边伸手把盖在筐上的盖子拿开,待看清里面的东西顿时呆愣在了原地。

    郑君宇以为他是被框里的东西给惊着了,在一旁打趣道:“不至于吧,样子是有点儿怪,听说是从土里挖出来的,我开始看到的时候也觉得怪怪的,还不太敢吃,后来尝了尝觉得味道还不错,你……”他话未说完,就见安如宝忽地离地跳起三尺高,语无伦次地道:“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啊,哈哈,居然真的有,居然找到了,哈哈哈……”

    笑了一阵,他忽地又抓住郑君宇的手,两眼冒光地道:“大哥你刚才说这是你怎么得来的家里还有多少多么多么?”

    郑君宇被他一系列的举动吓的够呛,摸摸他的额头,轻声道:“如宝,你没事吧,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

    安如宝不耐烦的把他的手拿开,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正色道:“大哥,我没事,适才就是……就是有些兴奋过度,呵呵,不过我还是要问你,你刚才说这是哪儿来的?你家里还有多少?”

    郑君宇仔细端详了他的神色半晌,确定他的确没有问题,方道:“这是我一个赤延国的朋友送我的,他说是去年他们国里的农人偶然发现的,他觉得新鲜就给我送来了些,不多,就两筐,给你们送来一筐,家里还有一筐,这东西……有甚么问题么?”最后一句他问的小心翼翼。

    安如宝闻言一晒,摆摆手,一本正经地道:“大哥,这可真的是好东西,这东西不仅可以这样生吃,还可以炒着吃、煮着吃,炸着吃,味道都是非常好,你得到宝了。”

    郑君宇眸光一闪,道:“你说的是真的?这东西在赤延国卖的不贵,而景国人尚不知有此物,若果真如你所说岂不是……”他做了个大家心知肚明的表情。

    安如宝沉思片刻,道:“这东西的价值不止这些,以后我会告诉你,反正你多加留意就是了。”

    郑君宇见他言之凿凿不似说谎,心下疑惑,若有所思地道:“照理说这是个新鲜东西,书上都没有记载过,你应该也是第一次见到才是,可听你的口气对这东西似是十分了解,这就奇怪了,难道你能未卜先知不成?”

    安如宝冲他促狭地眨眨眼睛,道:“你猜。”郑君宇知道他无意相告,也就没再追问。

    安如宝稳住郑君宇,定定心神,再次看向框里的东西,拿起一个剥开外壳尝了尝,嘴角再次无声咧起,虽说颜色呈浅紫色略有不同,不过这形状,这味道,不是他朝思暮想的花生又是甚么?!他边吃边不经意地问道:“这东西叫甚么?”

    郑君宇道:“听说叫做地珍珠。”安如宝猛咳几声,脸憋的通红,方将噎在嗓子里的花生仁咳出来。

    随后郑君宇跟着安如宝进了院子,车夫和小厮抬着筐跟在后边。宋初正好自屋中出来,看到郑君宇很是惊讶,笑着上前打招呼,叫了声:“郑大哥。”

    郑君宇冲他一笑,叫了声:“小初”又问道:“上次送你的东西可喜欢?”宋初笑眯眯地点点头,郑君宇看安如宝一眼,那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安如宝假装没看见。

    郑君宇在安轩和秦风面前就稳重多了,安轩和秦风之前只听安如宝提过郑君宇,本就对他印象不错,此刻见他相貌出众,仪表堂堂,气质虽有些冷峻,举手投足间却丝毫没有世家子弟的傲慢无礼,心中更是喜欢,几人坐在东屋套间里聊了半晌,到最后安轩直接称郑君宇为小宇,郑君宇面不改色的应了,惹得安如宝频频笑场,后来还是郑君宇见天色不早起身告辞,安轩一家留他吃了饭再走,被他婉言谢绝,最后由安如宝送他出门。

    到了门外,两人心里都有些依依不舍,沉默走了一段路,郑君宇忽问安如宝道:“你还记的王真卿么?”安如宝很想说他不记得,只可惜想忘都忘不了,无奈点头。

    郑君宇又道:“你走后,他在城里可是闹了个大笑话。”安如宝兴趣被挑起来,抬眉看向郑君宇,等他的下文。

    郑君宇往前走了两步,道:“听说自打初七那天他从郑府回到王家,就开始闹腾着要跟丁家退亲,开始家里人只道他喝多了酒胡言乱语,哪知道他一连闹了几天,最后把王家的老主君闹腾的出了面方才罢休,本来这些大宅里的事情是不会传出来的,也不知怎么地这件事竟被外人知晓,传的整个玉兴城人尽皆知,大家都说丁本檀为了攀高枝,一哥儿说两家,才会遭了报应,那老小子差点儿没给气死。”说完不忘呵呵两声,那模样颇有些幸灾乐祸。

    安如宝幽幽地道:“看来丁本檀倒霉你很高兴?”郑君宇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笑道:“你不知道同行是冤家么?我未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开心一下又值得甚么。”

    安如宝有些不解地道:“没想到你会忌惮一个小小的丁家,据我所知,在玉兴城,丁家和郑家可谓是云泥之别了,根本没有可比性。”

    郑君宇道:“区区丁本檀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我忌惮的是他和王家联手,是以他和王家闹得越凶,我心里越舒畅。”

    作者有话要说:回了趟老家,大家中秋节快乐~~~

    谢谢包子~~~包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07 11:14:35

    第42章

    安如宝这次直接蹙起了眉头,郑君宇瞥他一眼,问道:“不明白?”安如宝诚实地摇摇头。

    郑君宇深深地看了他两眼,转头看向远处道:“玉兴城里的四大家族你都知道吧,清泉里郑家、多骨街周家、散人居吴家、平九巷王家,这四家能在玉兴城里混的风生水起,都有各自的根基,各自有各自的倚仗,比如郑家,郑家能在四大家排名第一,正是因为郑家的背后站着的是京城郑家这个靠山。”

    京城郑家安如宝听过,是开国元勋郑国公的后人,他知道郑家在玉兴城势利不小,没想到来头竟这么大,不由心中一凛。

    听郑君宇接着道:“玉兴城的郑家是京城郑家的旁支,专攻商业,自然多受庇佑,近几年郑家虽说大不如前,可根基还在,余威不减,无人能够动摇。周家则是四个家族中最有钱的,他家就是商贾起家,生意做得大,整个景国甚至周边的赤延国、巽国都遍布他家的生意,可谓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至于吴家,他家靠的就是这个,”他做了个隐晦的手势。

    安如宝明白那是捞偏门的意思,点点头,郑君宇又道:“整个玉兴城的黑色生意几乎都属吴家所有,吴家人最是心狠手辣,翻脸无情,在玉兴城无人敢惹。而王家……王家世代为官,却无大能,本来是在四家中最末,可是近两年王家家主异军突起,在京城备受重用,成为新派势力中的佼佼者,官职一升再升,他家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只是他家一心致仕,于财力上就弱了很多,他们之所以明知丁家所为还极力拉拢,为的就是丁家手中的生意,丁本檀不足为惧,可若王家得他助力,无异如虎添翼,莫说是小小玉兴城,就是整个景国恐怕也要变一变天了。”

    安如宝对这些大家族之间的相互争斗他也不甚了解,可他并不傻,略一思索,已明白其中几个关键,不由脸色微变,郑君宇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你,可怪大哥利用了你?”

    郑君宇是安如宝真心相交之人,知道对方竟利用了自己,即便明白他自有苦衷,心中到底有些介意,是以他低头不语片刻,方缓缓地摇头,郑君宇苦笑一声道:“我既利用了你,却又要你不怪罪,是大哥强求了。”

    安如宝又瑶瑶头,抬起头道:“大哥,我真的没怪你,知道你有缘由,何况如今对我坦诚足足以证明你还是把我当做兄弟。我于这些仕途经济所知不多,听大哥所言形势似对郑家不利,若果然如此,与你可有……可有……”可有甚么他却说不出来,可有牵连么?京城郑国公府是旧势力的代表,而王家则是代表了新势力,两者此消彼长,郑君宇身为京城郑家旁支玉兴城郑家大少爷,又怎会没有牵连。

    郑君宇懂他的意思,拍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地道:“你不怪我就好,我跟你说着些并非让你跟着担心,虽说现如今新旧势力争斗激烈,但郑家世代功勋,这些年又一直超然事外,想来关系不大,我就想让你心里多少有些准备,说不得哪一天大哥需要你助上一臂之力呢。”

    他本意是让安如宝放松,不想安如宝闻言神情一凝,冲他一抱拳,不假思索地道:“你我倾心相交,若一日大哥有用到小弟之处,小弟必万死不辞。”

    郑君宇微微动容,他此次来青山村并非如他所说只是顺路,眼下形势也非如他所说一般轻松,他有心为自己家人留条后路,说这一番话,也实是存了试探之意,如今见安如宝对自己果然一片赤诚,反倒让他心中有愧,不由凝视安如宝良久,郑重其事地道:“你既以诚待我,我必以诚相报,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两人击掌为誓,经此事两人彻底敞开心扉,关系愈加亲密。

    目送着郑君宇的马车渐渐远去,安如宝在原地站了良久方慢慢向家中走去。

    树苗全部栽完那日,安如宝放了鞭炮,还给做工的人每人发了红包以示庆祝,回头看看郁郁葱葱、焕然一新的后山,心中的激动溢于言表。

    和他一样开心的是拿到工钱的村民,只在安轩家做了半个月的活,每个人赚了将近1两银子,还没耽误地里的活儿,这会儿麦穗刚开始变黄,距离成熟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剩下的日子就可以全心全意的照顾麦田,专等收麦子下稻种了。

    至于郑君宇送来的那一筐花生,不,地珍珠,一家人试探性的尝了味道,尤其是尝了安如宝炸出来撒了白糖的油炸地珍珠后,颇有些意犹未尽,待安如宝说他可以种出来后,全都兴致勃勃地加入到剥地珍珠壳的大业中,等一筐地珍珠全部被剥完,安如宝捡粒大饱满的留了大约六十斤左右晒起来留作种子,说是粒大饱满,较他前世见过的花生米还是小了不少,他估计这些种子大约只能种两亩多地,不过左右他之前没种过花生,总要试种一下,这个数量倒也够了。

    种地是个技术活儿,安如宝可不敢托大,找了村里资深农人族长安泰进行了一番讨教,蒙安泰传授经验,他又找来方建成和安立成来帮忙,加上安轩共四人,试着将花生种到地里。

    因新开的山地是生茬地,虽之前已经深翻,还是要追加肥料,这里的所谓肥料自然就只有农家肥一种,且安如宝家和方建成家的还都不多,为此他们还专门到相熟人家去要了一些,此时一般人家都已经将肥沤好晾干,他们捡了现成的,凑了大约三亩地的肥料,一点点的翻到土里,再把地整平做畦,就开始下种。

    到这一步时,安如宝有点儿紧张,毕竟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地珍珠能否发芽就在此一举,是以他完全按安泰传授的经验,种子下种的深度保持在大约三四指深,间隔大约半步,每个坑里放3粒种子,这样一点点儿种下去,才三亩地他们四人就种了两天,比种十亩稻谷还累。

    山上的树栽好了,还需要人看顾,主要是看有没有没成活的,好赶紧补栽。安水生在他身边这些日子,安如宝对他很满意,老实、本分又不木讷,这个活儿安如宝决定交给他,为此他专门去了安水生家一趟。

    安水生家的日子的确和安如喜说的一般苦,低矮的三间茅草屋,屋里又黑又潮,一个双颊凹陷的汉子躺在炕上,面色苍白,一看就是病的不轻,安水生的阿么也是瘦的不成样子,全家只安水生的小弟看着还算正常一些,虽说与较同龄的孩子还是瘦弱了些,到底勉强称的上红润,穿着宽大的衣服被安水生的阿么抱在怀里,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安如宝。

    安如宝和他们说了要让安水生去看山的事,工钱就每月一两银子,这工钱不低,毕竟虽说是只是转转,可那后山不小,全部转下来也要多半天时间。

    没等安如宝说完,安水生阿么已经是喜极而泣,安水生在安如宝身边呆了半个多月,没干一天体力活,却也和其他一般赚了近一两银子,全家人很久没看到这么多钱,都高兴坏了,不过想到树栽完了,这么好的差事也没了,正在沮丧,安如宝就找上了门,怎么能不让他高兴。

    安水生也跟着红了眼睛,就连躺在炕上的安正都含含混混的不停道谢,安如宝完全不能适应这种氛围。说好了安水生明日就去上工就告辞走了,安水生把他送到门口。

    安如宝停下脚步,问他道:“你阿爹得的甚么病?病了多久了?”安水生低着头小声道:“病了两年多了,也不知是甚么病,就是浑身没劲,头晕,起不来炕,去镇上看过,只说慢慢养着。”

    安如宝想了一下道:“左右看山的活儿不是一两个月,我可以预支你些工钱,有时间带着你阿爹再到镇上去看看,找个好点的大夫,不要怕花钱。”

    安水生哽咽着鞠躬道:“谢谢……谢谢东家。”

    安如宝拍拍他的头,笑道:“叫甚么东家,咱们住在一个村,又都姓安,叫我如宝哥就好。”安水生擦了擦眼睛,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如宝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地珍珠下种后的第二天就下了一场雨,都说春雨贵如油,也算天公作美,雨下的不大,持续时间却不短,把地都浇透了,之后接连又是几个响晴的天,地里的冬麦眼看就要成熟,金黄的麦田里随处看见忙碌的人群,去年雪下的多,今年算的上是个丰收年。

    安如宝自打地珍珠种下去,就盼着种子赶紧发芽,每天都往地珍珠地里跑一趟才安心,谁知到了第四天上他就发现不太对劲,地珍珠地里多了几个坑,里面的种子都不见了,旁边还有些脚印,一看就是山上的野鸡做的好事,之前种树山上人多,这山上的野鸡都跑了,一只都没见着,倒是把它们给忽略了。

    安如宝想起来上一世时家中每每在山地上种黄豆也会遭野鸡扒,只要把种子倒在农药里活一下再种就行,这里没有农药,只好想起其他的法子。

    宋初听说后,立马拿出自己的小弓弩,在山上绕了几天,打了几只野鸡回来,可这样终究是治标不治本,还是安如喜告诉了个法子,就是每年麦子、稻谷熟了时,为防止雀儿偷食,村里人就在地里支几个草人,穿上破衣服,十分管用,安如宝试着在地里支了几个,果然好了很多。

    后山上能种作物的田地大约有两百多亩,拿出三亩种地珍珠,剩下的他就找人种了些豆子、玉米之类,好歹没荒了,而山上树苗,安水生每天都去转一圈,只发现了两三棵没成活的,又都重新补过。

    花生是在种下的第六日上发的芽,一大早安如宝上山就看到了刚拱出土的小嫩芽,回家说给家人听,一家人对新出的嫩芽也甚感兴趣,组团去围观了一番,不过那芽出的并不齐整,好在差苗不是太多,也就那样去了。

    三月底是一年最辛苦的时节,冬麦成熟,全村人起早贪黑的抢收冬麦,等全部收完晾晒起来,又要忙着翻地下稻种,没一刻清闲的时候,好在持续时间不是太长,到了四月中,稻种下了地,麦子进了仓,村民方有时间喘口气,期间安如宝也没闲着,山上的地珍珠出苗后,他就上了一百二十个心,亲自除草捉虫照顾的无微不至,是以长势良好,前景一片光明。

    安凌和安仁议亲的日子定在了四月二十,议亲在这里也叫“递手帕”,说起来也没甚么,就是请来村长和安仁家所在分支管事的族老作见证,两人将用帕子包着的议亲礼交换,就算定下来了,至于议亲礼是甚么全凭个人喜好,安如宝和宋初虽已成亲,却没经过这道程序,好奇地去安青家观了礼,安青的夫郎陆晨招待的他们,脸上少见的带着笑容,显然心情不错。

    安仁一家都在,他家人口不少,阿爷阿乃都还健在,加上二叔一家,足有九口人,个个喜气洋洋。观礼的人不多,大多是些未奉人的小哥儿。

    安仁这一支的族老恰好就是他阿爷安福臣,倒也省了不少事,到了定好的时辰,只留安凌和安仁连同喜在屋中。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三人就出了门,安凌和安仁手中都拿着议亲礼,安凌送安仁的是一个亲手绣的荷包,而安仁送他的还是一根木簪,宋初伸着脖子看了看,是支以这里春日山上常见的山丹花为花纹的檀香木簪,不过手艺较之前的梅花簪纯熟了许多。

    喜郎笑盈盈地说了声“成了”,安良欢呼着跑去门口放鞭炮,两人的关系正式定了下来。

    第43章

    自四月中下了稻种后,接连十几天没有下雨,青山村位于景国北部,春旱时有发生,所种的稻谷虽说叫旱稻,到底也是需要水的,村里人在除草之余只能挑水浇地,地少的还好一点,家里种着十几二十几亩地的,就遭了秧,一桶桶挑下来,家里人都用上了,一两天也未必能够全都浇完,好在他们已经习惯了天气的喜怒无常,为了有个好收成,再累也得咬牙坚持,只望上天垂怜,今年不会旱的太久。

    后山上的地珍珠正是抽条的时候,不能长时间缺水,为此安轩一家也加入到了挑水的行列,而且他们要将水运到山上,较多数村民还要更困难些,安如宝上一世虽也出身农户人家,但因当地并非以种地为生,自小就没怎么下过田,这一次也充分体会到什么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三亩地,安轩挑,他和宋初抬,整整用了两天方全部浇完,等浇下最后一瓢水,安如宝直接就蹲到了地上站不起来,此时花生苗已长到了半筷子长短,椭圆形的叶子嫩绿喜人,算的上是唯一的安慰。

    这里的春旱有长有短,长时整个夏日都未必有雨,连长河里的水都会干涸,那才是真正的灾难,村里的老人每每说起都是心有余悸,好在那样的年景几十年方有一次,就在安轩家接连两次运水上山之后,五月初一场大雨姗姗来迟,终于缓解了这次旱情,大雨持续了一天,村里人都长纾了一口气,雨后地里杂草茂盛,接下来就是除草、耪地、定棵、追肥,生活渐渐步入正轨,而随着时间流逝,很快就到了五月初九安轩家新房动工的日子。

    农户人家建房一住就是一辈子,是以建房在他们看来是和结亲同等重要的大事,建房当日要先准备三牲祭品祭拜天地,方能正式动工,前一天,安轩请了村里的老人在空地上用白灰画出了地基,从古至今,地基再怎么变,不外长方形或正方形,这里没有先进的测量仪器,要在空地上画出标准的长方形或正方形,安如宝根本无法想象,不过当他亲眼目睹老人用一块砖就解决了这个问题,当即佩服的五体投地。

    五月初九卯时,一阵鞭炮过后,新房正式动土,打地基的人是之前就已找好的,安轩家新院子要建的房子不止一间,地基要全部打下来,满打满算要用两天的时间,哪知动工不久又陆陆续续来了好些帮忙的,安轩看着眼熟,认出大多是那日砍树的人,他们拿了工钱又白吃了顿饭,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知道安轩家今日打地基,主动过来看有甚么帮得上的,因地基已经画好,只要按照要求,挖土、填仓、夯平即可,这些都是力气活,倒也都能搭上手,他们干活又卖力气,愣是只用了一天就把地基全部建完,大大超出了安轩的预期。

    晚饭照样是在安轩家吃的,这一次吃完饭,安轩再要给钱,这些人一溜烟跑了个干净,谁也没接,安轩拿着钱袋,心中感叹:“到底是庄户人家实在。”

    地基打好要放上几天,其后方才开始建房,建房的人员方面,安轩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用镇上的人,镇上有专门的施工队,多是一些手艺好的临时组建,村里虽也有好的泥水,到底不比他们人数多工种齐全,最主要的是他们都是包工,只四五天管顿饭即可,建好了工钱统一结算,也没用村里人那么麻烦,安如喜也同意他的决定,不过还是给他推荐了几个村里不错的泥水,说是在镇上手艺都是数的上的,其中就有安春的阿爹安井生。

    安如喜道:“大家住在一个村子里,还是一个祖宗,亲戚里道的总僵着也不好,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有时候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也不是就让你们怎么怎么样,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就是让他们不再记恨宋初也是好的,要不就安春那性子,能干出啥还真不好说。”安轩知道他这一番话是为自己家人着想,点点头答应会考虑考虑。

    回家后河秦风说了此事,秦风想想也觉得安如喜的话有几分道理,别的不说,安春被宋初打瘸了腿,虽说他是自作自受,也足够他记恨宋初一辈子,若是真能和解一二,倒也的确是少了许多麻烦。

    他们怕宋初不乐意,秦风跟他说时做好了要解释一番的准备,不料宋初似并不在意,只道:“都听阿爹阿么的。”倒是安如宝想到那个叫安春的曾经觊觎宋初,心里有些膈应,不过为大局计,勉强点头同意。

    安井生是安轩亲自去请的,他家在南村的紧里边,是村里少有的瓦房,院子很大,正房一拉五间,连带着东西厢房,打扫的十分干净。

    安井生开门一见是他,眼里露出些许敌意,安轩也没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道:“井生哥,我听村长说你是村里最好的泥水,你知道我家正在建房子,想请你去帮忙,工钱上我不会亏你,镇里人多少我也给你多少,你可以考虑考虑。”

    安井生听了没吭声,倒是安井生的夫郎李路从他身后赶过来,尖着嗓子道:“啥?给你家帮忙,我呸,你以为我家是软柿子,你想咋捏就咋捏啊?!告诉你我们见过钱,让我们去给你家扛活,没门,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李路个子不高,细眼高颧骨,一番话说完作势就要赶人,安轩也不想多待,等了会儿见安井生也不说去还是不去,就告辞走了。

    本以为安井生不会来,没想到开工那天,他比镇上的人还要早到,拿着泥刀、烫子等物站在大门口,让他进屋也不进,安如宝给他端来一碗热水他倒是没拒绝喝了,施工队来了后他就跟着一起干活,中午吃饭时也跟着一起在前院子屋子里吃,只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安轩这才明白那日他不说话并非不愿,而是性格使然。

    安轩建房准备的都是褐砖,不比通常用的泥坯,垒起来快了许多,到了下午正房已经起了小腿高,方伯对这次建房最上心,不时到房场转转,对施工队的速度很是满意。

    安如宝这天照例去山上看地珍珠,宋初也跟着一起,他并不常来,看着匍匐在地上的花生苗直皱眉,道:“这都多少天了怎么都没长,还这么矮?”

    安如宝把地里新出的杂草拔掉,边道:“地珍珠本来就不会长太高。”

    宋初伸手拨拉两下,有些发愁地道:“这么矮的秧棵,还没有黄豆高,一棵能长几个地珍珠啊,不会到时候咱们连种子都收不回来吧。”

    安如宝“扑哧”一笑,道:“谁告诉你地珍珠是长在秧棵上的。”宋初“咦”一声,道:“不是长在秧棵上么?那长在哪儿,莫非……是长在土里?”

    宋初走到他面前,用手指弹了弹他的脑门,道:“终于聪明了一次,地珍珠就是长在土里的,不然怎么会叫地珍珠。”

    宋初眨眨眼,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道:“我就说怎么会起地珍珠这么奇奇怪怪的名字,原来是长在土里的啊,呵呵。”

    安如宝又弹他一下,继续拔草。宋初蹲下也跟着拔了两下,旁边忽地跑过一只花栗鼠,立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扔下草追着就跑了,安如宝抬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莫名的怀念了会儿自家小夫郎初到家里时,那副温顺无害的模样,最终无奈地摇摇头,认命地……由他去了。

    花栗鼠的速度自然不是宋初能比的,追了小半个山就没了踪影,宋初喘息着停下来,歇了会儿沿着原路往回走,半路刚好碰到在山上转悠的安水生。

    安水生看山看了已一月有余,前些日子红着脸跟安如宝预支了三个月的工钱,安如宝二话没说就支给了他,还放了他两天假,他和阿么将阿爹送到镇上,找镇上最好的大夫好好诊治了一番,道是辛劳过度致血气不足,后又长期营养不良,好好补一补就没事了。

    如今他阿爹已经可以下炕走动,再修养些时日说不定就能恢复如初,自打阿爹病后,家里就像塌了天,阿么和他拼命劳作,依然境况艰难,眼看阿爹一天好似一天,一家人又有了盼头,而这一切都是安如宝给的,在安水生的心里,安如宝就是他们全家的恩人,不仅对安如宝一家更加恭敬,干起活来也分外尽心。

    山上的树苗除了最初未成活的几棵,之后又陆陆续续发现几棵枯死的,数量不多,都已重新补过,新栽的树苗相对脆弱一些,安水生看顾时就多加了几分注意,宋初看到他时,他正看附近的前两天刚补栽的几棵梨树,见到宋初,跑几步到他跟前,叫了声“哥么”。

    他年岁和宋初相当,每次叫哥么宋初都极其别扭,可他说了几次,安水生就是不听,只能尽量少和他见面,今日迫不得已,宋初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看他叫完就开始四处张望,道:“别找了,他那边地里呢。”安水生“哦”了一声低下头,宋初跟他实在没甚么话可说,说了句“你忙吧”赶紧走开。

    因平时拔的勤,地珍珠地里的草没有几棵,等宋初回来时安如宝已经拔完了,他瞥宋初一眼没搭理他,哼了一声径自往山下走,宋初到底心虚,悻悻地跟在他的身后。

    第44章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山,远远便见自家门口围了好些人,其间隐隐还有骂声传来,两人一惊,忙跑近前去细看。

    就见安轩和秦风站在在人群前面,面上都不太好看,他们对面,一个小个子中年夫郎正厉声骂道:“……你是没见过钱是怎么地?要不是有人告诉我,我还真当你在镇上干活呢,你可真本事,不知道他家是些啥人啊,咱家安春的腿还瘸着呢,你就来给他家抗活,你不嫌丢人啊,还不快跟我回去!”正是安井生的夫郎李路。

    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哥儿,十三四岁年纪,五官周正,模样清秀,虽没说话,看着安井生的表情也似有不满。

    施工队的人早就停下,安井生木着脸自院中走出来,李路骂的更起劲了,手指头都快戳到安井生的脸上,道:“你个没人性的,为了钱你好赖都不分了,你是被哪个黄鼠狼给迷上了,还是让人把魂勾了,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瞒着家里人也要往这儿跑……”

    庄户人骂人不讲究,李路又是个中好手,安轩和秦风脸都黑了,明知道他是指桑骂槐,碍于身份不愿与他计较,李路身旁的小哥儿也伸手去拉他的袖子,可惜李路兴致正高,根本不予理会。

    安井生这个人,干活是把好手,但为人太过沉默寡言,有时恨不得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李路的性子倒是和他互补,咋咋呼呼地,对外从来不吃半点儿亏,尤其嘴不好,常惹了人还不自知,平日里安井生都由着他,骂两句也不说话,更养成了他跋扈的性子,可这并不代表安井生没有脾气。

    李路骂来骂去渐渐有些不堪入耳起来,安井生沉默听了两句,忽然抬起手就给了他一个嘴巴,这嘴巴打的又快又重又出人意料,声音清脆异常,只听“啪”的一声不仅让李路成功住了嘴,也让四周正偷偷议论的人禁了声。

    李路似乎被这一巴掌打懵了,捂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就在安如宝以为他会跳起来,对安井生又打又骂撒泼时,却见他竟眼圈一红,大嘴一瘪,不仅气势全消,还有些唯唯诺诺地道:“我……我这不是……不是太生气了么,谁让你都不跟家里说一声,我……”

    他未说完,安井生眼睛一瞪,道:“滚,滚回去。”李路立马收声,领着身边的小哥儿急急忙忙的走了。

    如此戏剧化的结局让安如宝目瞪口呆,秦风和安轩显然也有些始料未及,倒是旁边的村民似是半点儿都不意外,人群中一人小声道:“我就说安井生三脚踢不出个屁来,怎么回回他一生气,他家的就蔫吧的跟看着猫的耗子似地,看来这李路也就是看着厉害,平日里肯定也没少挨揍。”安如宝默然。

    从这次之后,安井生还是每天都来,诚如安如喜所说,他的泥水活儿的确出色,干活也实在,就是想找毛病都找不出来,好在他夫郎再没来捣过乱,安轩家的新房得以顺利的建了下去。

    除了那几亩地珍珠,安轩家后山上还有一百多亩的山地种了庄稼,这些也不能不管,等稻田里的第一轮草除完,地里的活儿告一段落,安如宝花钱雇了些村民帮忙耪苗定棵,总算没耽误功夫,不过到底因土质问题庄稼长势不是太好,终是无法强求。

    忙忙碌碌了几天,青山村迎来一件喜事,村长安如喜家的哥儿安绍终于要议亲了。安绍心气儿高是众所周知的,听到这个消息后,村民们大多好奇对方是何方神圣,能让安绍松了口,后经人打听方才知道,那爷儿是镇上苏记布庄的少东家,家世人品都没问题,还有那多事的专门去苏记布庄转了几次,回来都说相貌也是极周正的,引来一片羡慕。

    安绍议亲的日子定在了五月十六,安如喜夫夫卸下心中的大石头,这几天走路都呼呼生风,

    见人都是笑脸相迎,相较之下,安绍不但没见多兴奋,反而憔悴了几分,家人只道他心里紧张,也没怎么在意。

    这些安如宝自是不关心的,他还是每日到地珍珠地里去看,宋初偶尔跟着去,不过到了山上就漫山的跑,追都追不上。

    这一日安如宝看完地珍珠下山,斜刺里走出一人将他拦住。

    来人正是安绍,几日不见,他消瘦了不少,原本圆润的脸蛋有些凹陷,他直挺挺地走到安如宝面前,眼神里满是决绝,紧紧地盯着安如宝道:“如宝,如宝你带我走好不好?”

    两人所在之处正是山路上唯一的死角,安如宝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上一世电视上看过的狗血情节,暗中皱了皱眉,下意识后退两步,拉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对安绍道:“安绍哥哥真会说笑,听说安绍哥哥过两日就要议亲,小弟在这里先恭喜了,小弟我还紧着下山去吃饭,就不陪你在这儿聊天了,”

    他故意将议亲两个字咬的极重,意在提醒安绍,谁知反而似是刺激了他一般,登时让他变了颜色,喃喃道:“不是的,我不想的,我……我根本就不喜欢那个苏辰义,我喜欢的人是……是……”他声音越来越低,忽地伸手去拉安如宝的手。

    安如宝向旁一躲,又向后退了几步,勉强笑道:“安绍哥哥,我夫郎现就在山上,马上就下来了,我还要在这里等他一会儿,时候也不早了,你家里人一定在等你吃饭了,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

    安绍高声道:“你撒谎,我看着你一个人上的山,他就那么好,我哪里比不上他,要不是他,要是没有他,我和你……我们……我们早就……早就……”说着流下泪来。

    安如宝心中有些厌烦,耐着性子道:“有没有小初,你都是我的安绍哥哥,这个不会改变,既然安绍哥哥不急着回家,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不愿与安绍多做纠缠,转身沿原路往回走,反正下山的路不止这一条,其他的只是要多绕些路而已,刚走两步,就听安绍在他身后道:“你既觉得他那么好,就不想听听他以前的事么?比如说他小时候的事,比如说他和安春的事,比如说……他阿爹阿么的身份?”

    他似乎话里有话,安如宝心念一动,脚步顿了顿,回身看了安绍一眼,安绍以为他回心转意,心中一喜,正要说话,就听安如宝淡淡地道:“我的确是想知道小初身上很多事,不过……我只想让他自己亲口告诉我。”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上山去。

    安绍看着身影消失,猛地蹲下去将头埋在了臂弯里。

    后山上的路四通八达,安如宝挑通向河道的一条下了山,转了一个弯方才回到家,进了院,秦风正从后园摘菜回来—后园最终还是被安轩收拾出来,种了些时新的青菜——路明跟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把菜正跟他嘀咕甚么,见安如宝回来,秦风道:“快去洗一洗,过会儿就要开饭了。”

    安如宝点点头,向屋中走去,边走边听路明道:“你是没看到安井乐那个样子啊,啧啧,眼睛都快翻到脑瓜顶上了,就跟他家小爷儿中了状元似地,这还连秀才都不是呢,就这样,真要哪天中了状元,我看啊景国都未必放的下他……”

    童试在二月初开考,安承佑不负重望地接连考过了乡考和县考,只等明年考过院考,就正式成为有功名在身的秀才了,消息是在前日传回村子里的,安富民家生怕村里人不知道,整整放了一天的鞭炮庆祝,路明因他家之前对自家的所作所为,心中还怀着愤恨,自然看不过,来找秦风发发牢骚。

    接下来的话,安如宝也没细听,梳洗完毕就去东屋找宋初,因宋初无事就陪秦风教楚离、宋亦和安如玉习字,秦风不在时,他就帮忙看着,安如宝进屋时,他正盯着其他三个写字,背着手一脸的严肃,俨然一副代夫子的模样,看到安如宝也只摆了摆手,就不再理会。

    安如宝一时失笑,这时宋亦已然写完,将写好的字拿给宋初看,宋初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宋亦咧嘴一笑,走到一边去看书—他字学得快,已经稍稍能看些简单的书。

    楚离和安如玉就没他这么轻松了,尤其看到宋亦已经写完,本就坐不住的安如玉愈加着急,宋初看了他新写的两个字,指了指道:“不合格,重写。”安如玉哀嚎一声趴到桌上。

    倒是楚离虽比安如玉写的还要慢,却一笔一划写的颇为认真。安华自走后,差不多每隔七天必寄一封信到家中,在信中细细告之商队所行路线以及沿途的一些风景见闻,意在让他们放心,每每在最后还要给楚离单独写上几句,也不是甚么肉麻的话,就是嘱咐听话些吃饭穿衣之类的小事,楚离不识字,需要秦风或宋初念给他听。

    一次宋初念完无意识地道:“要是小离自己就能读这些信就好了,安华哥知道了一定很高兴。”楚离听完眨眨眼睛,照例将信笨拙的叠好收到自己小木盒里,没说话,只是从那之后,原本对学字颇为抵触的他,忽然就认真了起来,他虽比同龄人反应慢一些,但慢慢学下来,到现在居然学会了好些字,连教他的秦风都不由得啧啧称奇,教的更有耐心了些。

    楚离终于在午饭前将字全部写完,安如玉比他要快,已经和宋亦跑出玩儿,他的字写的歪歪扭扭的,较其他两人差了许多,不过宋初还是给了他一个大大地优,笑道:“照这样下去,安华哥再来信,小离自己就能看了。”楚离眉眼弯了弯。

    安承佑是在五月十五那日回的村,县考的榜文下来后,镇上的书院给所有学子放了两天假,安富民专门派了马车带着丰厚的谢礼去接人,临近午时马车方才回来,安承佑坐在马车上,自车帘的缝隙看到站在村口迎接的家人,以及围在四周的村民,头疼的捂住了脑袋。

    最终安承佑被众星捧月一般接回了家里,就在此后不久,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悄然走进了村子。

    第45章

    残阳如火。

    相较于安承佑的风光,进村的这人显得落魄了许多,一人一驴,潦倒萧瑟,他进村时,正值黄昏,村民三三两两的从田里回来,看到他多半都不认识,倒是一些年岁大的觉得眼熟,其中一人盯了他半晌,迟疑地道:“难道,难道你……你是安修?”

    安修也认出他,凄凉一笑,道:“一别二十载物事人非,没想到老哥你还记得我,不错就是我,我……回来了……”

    那人见他两鬓斑白,满面风霜,哪还有半点儿年轻时的神采飞扬,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拍拍他的肩,低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阿爹阿么……也瞑目了。”

    想当年,安修十八岁得中秀才,少年得志,意气风发,风头一时无两,在村里人看来秀才就已了不得,他却不以为然,自付才高八斗,不想在山村中碌碌终老,最终不顾家人反对,毅然离家求取功名,从此便如石沉大海再无音信,这一去就是二十年。

    安修的阿爹阿么早些年就已经去了,走前还念念不忘自家名唤安修的这个爷儿。

    村中还有亲人在,安修却不愿打扰,牵着驴在村里转了一圈,就去找了族长安泰,安泰倒也还记得他,看到他的样子也是一阵唏嘘。

    安修倒是不以为意,说道:“我当年年轻气盛,太过不自量力,又自以为是,在外这二十年一事无成,丢尽了咱村和家人的脸,我阿爹阿么在时我未能尽孝,如今也无颜去见家人,在外漂泊日久,总想着落叶归根,如今我已看破红尘,只求在村中有个落脚之地,我适才在村里转了转,发现村中孩童大多未曾开蒙,我身无长物,唯有半肚子学问还算拿得出手,有意在村中建立学堂,教孩子们识些字,也算为村里尽一份绵薄之力。”

    他这一番活说的诚恳至极,也说到了安泰的心里。青山村人多,孩子不少,可却没有一家学堂,孩子要习字,要么自己请西席,要么就要去镇上,费钱又费力,十分不便,是以很多孩子都不曾念过书,这一直是安泰的一块心病,现安修自愿提出要建学堂,他自然求之不得,其他族老也同他一般心思,几个人一合计,索性将祠堂旁边一处空置的房子整理出来给了安修,并道建学堂一切开销皆有族里负责,安修当晚就住了进去。

    第二日安修亲书“释己堂”三个大字贴在门口,村中唯一的学堂开始紧锣密鼓的兴建起来。

    这一日也是安绍议亲的日子,那次之后他没再纠缠过安如宝,整日呆在家中不再出门,好容易到了议亲的日子,一大早打扮齐整后就和家人坐着车去了镇上,路上不免被人看见,又引来不少羡慕。

    几个小哥儿结伴往河边走,远远见了村长家的马车,边走边谈论起来,路过安轩家时,其中一个小哥儿忽指着他家门口道:“快看,他又坐在那里了,果然是……嘻嘻。”其他几个小哥儿闻声看过去,就见楚离坐在小板凳上,正双手托腮望着远方一动不动,不由都吃吃笑了起来。

    楚离充耳不闻,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这两天是安华来信的日子,因日子固定,每到此时楚离就会早早的拿着小板凳坐在大门口等着驿差来,笑眯眯地从驿差手中接过信,再拿到屋中交给秦风或者宋初,笑眯眯地等着他们念给他听,念完了他还要自己看一遍,也不管看懂看不懂,然后再小心地收起来,等着下一封信到来,他的小木盒里已经攒了厚厚的一层,安华告诉过他,等那盒子装满了,他也就回来了。

    驿差通常都是上午到,从未延误,今日快吃午饭了还未见驿差的影子,宋初去叫楚离吃饭,他却只坐在板凳上不动,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宋初怕他晒出病来,对他道:“说不定驿差今日生病了,没法出门,要等明日才能将信送来,我们先去吃饭,吃饱了饭明日再继续等好不好?”

    楚离看向他,眨眨眼睛问道:“病了?……明日……华信来?”宋初点点头道:“明日安华哥的信就来了,安华哥信里常叫你要好好吃饭,若让他知道你没听话,下次就真的不寄信回来了……”

    楚离急忙站起身来,拍拍衣服道:“小离听话,华……华信来。”宋初点点他的额头,道:“这才听话。”伸手将他的小板凳拿起来,拉着他进了院子。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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