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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重生之靠山吃山 作者:彦平方

    第8节

    秦风一家不算外客,饭食摆在了祥园,共摆了两桌,大人们一桌,包括秦正元夫夫、秦尚清夫夫、秦尚远夫夫以及安轩夫夫,孩子一桌人也不少,连秦尚远已经成亲的爷儿秦文昌带着夫郎都和他们挤在一起,加上安如宝四个,秦文昌的小弟秦文辉,秦尚远家的大爷儿秦文明,小爷儿秦文广,挤得也满满登登。

    秦文明比安如宝大两岁,眼看就要成年,似乎跟安如宝关系不错,用胳膊肘顶顶安如宝,道:“没想到啊,你倒是抢在我前面,明明我比你还大,不行不行,我也得赶紧找一个,我孩子怎么也要比你的大才行。”安如宝差点被饭噎死,接过一旁侍人递过的茶水,顺了好久才止住了咳,他是和宋初结了亲,不过孩子甚么的,现在说还太早了点儿。

    秦文昌一巴掌拍在秦文明头上,道:“胡说甚么,好好吃饭。”秦文昌比秦文明还要大四岁,今年二十了,已经是举人了,正在准备下一次的会试,身材高挑,样貌清俊,和秦尚清一样不苟言笑,秦文明最怵他这个大哥,讪讪的收回手,埋头吃饭。

    秦文辉和秦文广年纪与宋亦、安如玉相仿,四个人坐成一排,你一句我一句,大多鸡同鸭讲却相处融洽。秦文昌的夫郎名唤周桐,性子沉静,样貌也极儒雅,不言不语,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显是教养甚好,一看就是出身不俗。

    宋初对着一桌大半的陌生人,开始有些局促,安如宝偶尔给他加些菜,说两句话才慢慢放开。

    相对于孩子一桌,大人这里就有些尴尬,秦正元夫夫尽量缓和气氛,严若和秦尚清的夫郎杨歆也不时说些话打打圆场,可其他人脸上神色还是不太自然,也没人主动说话,一顿饭吃的沉闷无比,不说是味同嚼蜡,也绝称不上是愉快,是以吃罢饭,秦风和安轩略坐了坐,就以疲累为由,带着孩子回了风园。

    翌日在风园吃完早饭,秦风和安轩领着宋亦和安如玉去祥园陪秦正元夫夫说话,秦尚清和秦尚远一早带着孩子陪夫郎回本家去了,安如宝给外祖和祖么请完安,就带着宋初向秦宅外面走。

    路上遇到秦文昌夫夫,秦文昌冲两人点点头,周桐则笑着问道:“表弟,你们这是要出去?”安如宝道:“我想带着小初出去走走,表哥、哥么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周桐道:“去我本家,我本家就在城里。”

    没说两句话到了大门处,门口停着辆马车,仆侍们正忙忙碌碌的往车上装东西,想来是给周桐本家备的年礼,安如宝同秦文昌夫夫打个招呼,领着宋初离开。

    第31章

    青山村四面环山,是纯山区,从青山村往南,越接近玉兴城,山越少,到了玉兴城只远远可见几座山峦绵延开去,其下是大片的良田,把整个玉兴城包在其内。

    玉兴城面积不小,因地方平整,易于规划,整个城被分成了四个区,秦宅所在的城西大多居住的是普通平民,而城里的富户世家大多居于城东,南北相通的一条长街把东西两区分开,同时也将南北两个区分成了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个部分,这四部分各有所重,人员流动大,为鱼龙混杂之地。

    安如宝带着宋初出了秦宅沿着街道往南走,开始四周大多是民宅,鳞次栉比,街巷交错,进出之人或衣着光鲜或蓬头垢面,贫富不均大体如是。穿过这些民宅,在通过一条宽阔街道后,商铺渐渐多了些,因在年节,商铺要过了十五方才开门,不过也有一半家自家开的小店开着,大多卖些饰品及日用之物,也无甚稀奇。

    宋初之前最远只去过镇里,玉兴城自然不是小小的安平镇能比的,这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十分新鲜,一路上左看右看,虽只能看个门面,也看的津津有味,时而问些稍显幼稚的问题,安如宝也耐心细致为他解答,两人有说有笑,逛得很是高兴。

    也不知怎么就招了别人的眼,经过一座小楼时,听楼上一人道:“切,土包子。”

    此时路上行人不少,虽大多行色匆匆,以串门走亲戚者居多,但也有与他们一般出来闲逛的,安如宝没想要对号入座,是以并未理会继续往前走,又听那人喊道:“诶,别走啊,没听到啊,诶诶,说你们呢。”

    这下安如宝想不承认有人要找茬都不行了,只得停下脚步向楼上看去。

    小楼建的十分雅致,二层临街的一面修着一圈雕花围栏,一人斜倚在围栏上正往下看,安如宝这一抬头,俊美的五官一览无余,到让这人愣了一下。他与友人在此相聚,看到安如宝和宋初从楼下经过,其中一人见到甚么都兴奋的两眼冒光,东问西问个不停,一看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无聊之下嗤笑两句,未曾想土包子相貌竟如此出色。

    不过他也没愣多久,见安如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悠然一笑道:“别看了,说的就是你。”

    这人年岁不大,一袭白色锦缎棉袍,头戴玉冠,唇红齿白,面上笑意盈盈,一双弯弯的桃花眼里却无无半分笑意,安如宝看这人身后,隐隐约约还有些人,想来应是在聚会,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他不愿惹事更不想搭理此人,再看天色不早,牵过宋初的手就想往回走,哪知那人不依不饶,讥讽道:“原来不只是土包子,还是个怂的,真没劲。”

    这人三番五次的挑衅,安如宝就是个泥人也被激起了几分土性,闻言停下脚步,抬头一笑,道:“我观阁下文质彬彬、气质高雅,应是个读书人,既是读书人,岂不知世人当有三不闻,靡靡之音不闻,背后之言不闻,小人之语不闻,在下谨遵教诲,不敢或忘。”

    楼上这人哪里听不出他话里之意,白皙的脸霎时涨的通红,他也是个脾气暴的,跳起来指着人就要开骂,就在此时,一人自他身后走过来按住他的肩膀,他扭头看那人一眼,眼神微闪,终是没有骂出声来,只将头撇在了一边。

    安如宝心中纳罕,仔细打量来人,见他二十五六上下年纪,身着湖蓝衣衫,身材高大,比他身边的白衣人高了多半个头,一张脸棱角分明,眼角眉梢带着些许文人少有的豪气。

    那人也将安如宝上下打量一番,抱拳道:“阁下请了,在下郑君宇,恰与友人在此小聚,真卿出言不逊是他的不是,我代他向两位请罪。适才我在一旁听你与真卿对答,当真好口才,令在下十分佩服,不知可否请阁下移步楼上一聚?”

    那位白衣真卿气道:“你对他如此客气作甚?!”郑君宇笑而不答。

    安如宝对这个郑君宇印象不错,至少礼数周到,不过还是拒绝道:“多谢阁下美意,只是楼上在座都是雅人,在下一介乡野村夫实在不敢高攀,何况在下带着家人诸多不便,就此别过,有缘再见。”郑君宇还要再留,安如宝冲他一抱拳,带着宋初离开。

    安如宝面上轻松,心里终究带了气,不言不语地走出一段距离,宋初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刚才你们说啥了?文绉绉的,多数我都听不懂。”

    他语气里带了丝不易觉察的沮丧,安如宝心中一动,再大的气也都消了,赶忙收起心思,满脸堆笑地回道:“跟他们那样的人能说甚么?你听我们说的不少,实际根本就跟没说一样,开始那个穿白衣服不是说我们土么我就说哎呀你的话我不想听所以没听见,把他气坏了,然后那个高个子的人就过来说,你小子挺能说的么,来来来,我们楼上还有很多人,你跟每个人都说说,看看能不能把他们说败,我就说我是从乡下来的,楼上的都是城里人,大家说不到一块儿啊,再说了我还带着我的小夫郎呢,我小夫郎饿了,要回家吃饭,所以就不奉陪了。其实就这么个意思,可是文人事多,说话总爱咬文嚼字,简单的事经他们一说就复杂百倍,跟他们说话最是没意思,酸的我的牙都要倒了。”说着还夸张的捂了捂两腮。

    他这一番插科打诨逗得宋初嘿嘿直笑,两个人在街上笑成一团,忽听身后一人叹道:“阁下这番解释当真别开生面,让郑某耳目一新。”安如宝敛住笑意,回头看去,却是郑君宇不知何时追了上来。

    安如宝打个哈哈,道:“让阁下见笑了,在下乡野村夫,只会些乡言村语,污了阁下的耳朵,抱歉 ,抱歉。” 郑君宇道:“你怎知我不喜听乡言村语?”

    安如宝道:“像你们这样的文人雅士都不喜欢听这个。” 郑君宇道:“你从哪里看出我是文人雅士?”

    安如宝但笑不语,他适才看的清楚,楼上人中有几个可是拿着扇子,那模样就差在脑门子写上我是文化人了,和他们在一起的,自然都是一丘之貉。

    郑君宇端详他两眼,道:“你言语之间对文人颇多微词,可就我所见,你一言一行却无一不像读书人,着实奇怪。”安如宝对他施了个标准的文人礼,正色道:“区区不才,正是个秀才,不过是个种地的秀才。”

    郑君宇嘴角微翘,道:“你这人果然有趣,我还不知道你叫甚么名字,哪里人士,不知可否告知?”

    安如宝也不隐瞒,道:“在下安如宝,现居安平镇青山村,这是我的小夫郎宋初。”

    郑君宇听到安如宝三字似乎有些意外,问道:“恕我冒昧,可是四水街安家安如宝?”

    安如宝道:“正是在下。”

    郑君宇表情有点儿古怪,不由多看了他两眼,道:“原来你就是安如宝,幸会幸会。”

    安如宝也不客气,道:“好说,好说。”他从方伯口中得知他家与丁家之事已闹得满城风雨,更何况半年前,他还住在这玉兴城里,有人知道他不稀奇,又道:“阁下不是与友人相聚?中途离场似乎不妥当吧?”

    郑君宇摇摇头,道:“你也说跟那些人说话没意思,当世文人多自命不凡,读圣人之言以清者自居,吃五谷杂粮以劳者为耻,为人奉养毫无感恩之心,五谷不分却敢妄言天下,我是没办法,不得不来,不过早听得头都大了,还好你们把我解救出来,实话跟你们说,我也不是甚么文人雅士,我就是一个商人。”

    郑君宇此人面容刚毅,从头到脚无一丝商人的市侩圆滑,商人二字从他口中出来颇为滑稽,偏生他神情又甚为认真,安如宝愣了半晌,失笑道:“你看起来可不像个商人,要说你是个军人我会更信些。”

    郑君宇眸光一闪,眉毛一挑,道:“哦?何以见得?”

    安如宝指着他,道:“目光坦荡,眼神坚定,腰杆笔直,器宇轩昂,戾气藏于眉宇之间,举手投足利落干净……嗯,就这么多。”

    他每说一句,郑君宇身上的气势就改变一分,等他说完,郑君宇整个人已锋利如出鞘之剑,凌厉的杀气一显即收,再看时他已恢复如常,只看向安如宝的目光中多了分审视。

    安如宝不闪不避,坦然直视对方道:“看来我猜对了。”

    郑君宇与之对视良久,方点点头道:“我只当你嘴皮子利索,没想到眼光也这么毒,我自认为掩饰的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不错,我的确曾跑去当过几年兵,爷儿么,谁不想建功立业,光耀门楣,那时少不更事,心中只有满腔热血,被有心人鼓动,头脑一热就去参了军,以为从此海阔天高,谁知却是九死一生……我现在只是个平凡的商人。”

    安如宝上一世最敬佩的就是保家卫国的军人,此刻见他神色萧然,语带沧桑,面色一整道:“有道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方才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碌碌无为床箦死,英雄白骨埋其身,商人农人又如何,上天既让你活着,必是让你成就一番大事,郑兄又何必妄自菲薄?!”

    郑君宇闻言怔怔呆愣半晌,忽地扶额低笑起来,他这一笑就一发不可收拾,开始声音还很小,越到后来声音越大,直至最后变成了狂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他用指尖轻轻擦掉,边道:“实不相瞒,四水街安家如宝在玉兴城可是个名人,我之前虽没见过你,却听过关于你的很多传闻,自幼聪慧,天资过人,貌比颜参(景国有名的美人哥儿),前途无量,包括你家道中落,被迫退亲,却未想到你本人还如此有趣,我很久未曾这样笑过了,呵呵,真是太有趣了,你我也算交浅言深了,我实在喜欢你,想认你做个小兄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安如宝咧嘴一笑,他实际年纪和郑君宇差不多,有喜欢郑君宇的豪爽,遂道:“我也正有此意,我以后叫你郑大哥,你就叫我如宝吧。”

    郑君宇随即改口,又称宋初“弟郎”,宋初摆手道:“叫我小初吧。”郑君宇从善如流的应了。之后三人同行,安如宝与郑君宇二人许多观点见解竟颇为一致,一路相谈甚欢。

    郑君宇家在城东,三人边走边说,到至一个路口,郑君宇停步,对安如宝二人道:“咱们就在此处别过罢,我家就在城东清泉里,门口挂着郑府的就是,若是有事可到那里找我,直接报上我的名字即可。”安如宝忙道记下了,与宋初目送郑君宇离开。

    郑君宇一路走到主街,早有马车等在那里,郑君宇上了车,回想适才经历,不由又低声笑了起来,跟随他的小仆正要上车,听见了差点儿掉下去,拍怕胸脯道声好险。

    他已经好久没见少爷这么痛快的笑过,不吓着才奇怪。

    第32章

    安如宝和宋初往回走的速度比来时快了许多,未到午时便回到了秦宅,一个侍人等在门内,见他们进门,垂首道:“今日要在祥园用午饭,主君让我在这里接表少爷和……和宋公子过去。”

    安如宝面上一沉,道:“叫表少主君。”那侍人忙道:“我带表少爷和表少主君过去。”说着在前面引路,安如宝和宋初随着他来到祥园。

    祥园只秦正元夫夫和安轩夫夫在,宋亦和安如玉在园子玩儿,已经派人去接,安如宝和宋初给其他人见了礼,在下首坐下。

    过了好一会儿,院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宋亦和安如宝跟着几个侍人走进屋子,何瑾看清他们的模样,惊了一下,道:“哎呦,这是怎么了?”只见两个孩子全身上下都是尘土,两张小脸脏兮兮的,根本看不出本来面貌。

    秦风赶紧让人拉着他俩去洗漱,安如玉撅着嘴,扭着身子不让侍人们碰,跑到秦风面前,道:“阿么,咱们甚么时候回家啊?我想回家了。”

    秦风点点他的额头,道:“看你脏的跟个小猴子似地,我们要在外祖家再待几天,怎么,你不喜欢外祖家么?”

    安如玉抽抽鼻子道:“不喜欢,这里有坏人,骂我和奕奕,我……呜呜,我不要呆在这儿了,我要回家……呜呜……”哭的委屈十足。

    何瑾当即变了脸色,问跟着来的侍人,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那几个侍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一个年岁稍大点儿的站出来,道:“我们陪着表公子和宋亦少爷一直在园子里,没见到甚么人,哦,对了,中间他们和我们躲着玩儿来着,许是那时候碰到了甚么人?”

    秦风脸也冷了下来,问安如玉道:“小玉告诉阿么,坏人什么样?他骂你们甚么了?”

    安如玉只是哭,也不说话,他又问宋亦,宋亦抿了抿嘴,道:“那个人长的脸白白的,嘴巴尖尖的。”再问就不再开口了。

    何瑾让人先带两个孩子去洗漱,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安如玉洗漱好回来,早已忘了之前的事儿,拿着筷子颤巍巍的给外祖、祖么夹菜,还一本正经的道:“多吃菜才能又壮又高,身体棒。”逗得两位老人笑的合不拢嘴。

    这件事并未就此揭过,严若本家也在城里,因离得近,只在本家住了一晚,第二日吃罢午饭就回来了,到家后,秦尚远就被请到了祥园,在里面呆了近一个时辰,当天晚上就有一抬轿子悄无声息地出了尚远园,直接自秦宅后门离开,不知去向。

    翌日,秦尚远让人给安如玉和宋亦送来好些东西,秦风从中拿起一只盒子打开,里面是上好的苍毫,秦风看了一眼,盖好,对安轩道:“二哥真是越来越出息了。”让侍候的侍人把东西都收起来,又让来送的侍仆们带了声谢。

    秦尚清夫夫初五回的秦宅,到了初六,来秦宅走动的人多了起来,秦正元曾任从六品州同,秦尚清和秦尚远也都在任,来的大多是三人同僚,有他们在前照应,其他人在后宅里躲了一日清闲。

    初七一大早,一封请帖送到了安如宝手里,安如宝打开看了看,落款是郑君宇,邀他今晚在他家中一聚,虽说两人只有一面之缘,也算一见如故,郑君宇是安如宝来这世上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自不会推辞,当即叫人回话道晚上一定准时赴约。

    午间一家人在风园用的饭,安如宝跟安轩和秦风提了此事,安轩听完,皱眉道:“郑君宇?清泉里郑家的人?你甚么时候和他相熟了?”

    安如宝道:“我们前两天在街上偶然遇到,相谈了两句,他有意结交,我也没有推辞。”

    那日听郑君宇报出姓名,加上他通身的气派风度,后又提到家住清泉里,安如宝就已猜出他的身份。清泉里郑家、多骨街周家、散人居吴家、平九巷王家,是玉兴城根基最深的四个家族,其中郑家排在第一位,虽说他与郑君宇相交并非因此,但不可否认的是有这一层也的确更加便宜。

    安轩沉思片刻,道:“他与你相交也是好事,你心中有数,掌握好分寸就好。”安如宝点点头。

    因约在酉时,申时末,安如宝换好衣服,去东屋跟安轩、秦风说了一声,就去赴约,不想未出大门,已有仆人进来禀告道郑府派了马车来接,安如宝跟着他来到大门外,果然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那里。

    车夫原本坐在车辕上,见他出来忙跳下来,上前躬身道:“我家少爷让小的来接宝少爷,宝少爷请上车。”他们这些仆人都是见人下菜碟的,少爷看重的人他们自要恭敬。

    安如宝也不客气,抬脚上了马车,车厢内空间很大,铺着厚厚的毛毯,一侧摆着矮榻,几个靠垫散落四处,正中是张八仙桌,上面摆着糕点、茶水及暖炉等物,甚是舒适,安如宝没有坐矮榻,拿过一个靠垫靠坐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马车走得极平稳,速度也不慢,从城西到城东,横穿过主街,拐过几条街巷,马夫长“驭……”一声停下,对着车内道:“宝少爷,到了。”

    安如宝应一声,从车厢里走出来,早有仆侍拿过条凳摆在车辕下,他踩着条凳下了车,边抬眼看去。

    与秦宅相比,郑府的大门不知气派几倍,此时天色已晚,门前挂起了大红的灯笼,将整个府门映照的威严肃穆,灯笼由正中的大门沿院墙向两方延伸,目之所及,未看到尽头,足见郑府宅院之广之大。

    大门敞开着,有仆人侍立两旁,他整整衣衫抬脚刚要上前,一人自门内出来,跑到他面前,躬身行礼,道:“可是宝少爷到了,宝少爷快里面请,我家少爷在园子里等着小少爷呢,请随我来。”说着让提灯的小侍在前面引路,他陪在安如宝身边走进大门。

    走进院内,各处均悬挂灯笼,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即便看不太清,郑府之富贵气派也可窥一二,安如宝边走边看边心里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暗叹:“啧啧果然是土豪人家与众不同。”偏生面上一派淡定,那人摸不清他的心思,不敢轻易开口,几人沉默着向院子里走去。

    中间走过几条曲折游廊,穿过三个垂花门,又过了一个月亮门,走进一个园子,与之前的路过地方不同,这里几乎没有建筑,放眼过去多是草木,安如宝料想应是花园,果然,穿过一条石径,眼前现出一片冰封的湖面来,隐隐有丝竹谈笑之声迎风飘至,安如宝停步细听,那人忙道:“这里是府里的后花园,少爷他们就在前面的临水云阁。”

    安如宝听了一会儿,点点头,几人顺着湖边向北,走了约一射之地,便见不远处灯火通明,人影憧憧,丝竹乱耳,热闹非凡。

    那人领着又走了一段路,在一条小径旁停下,道:“我只能送宝少爷到这里了,从这条小路过去就是临水云阁,有几位少爷已经到了,宝少爷请。”躬身退下。

    安如宝等那人走了,抬腿走上小径,说是小径,也足以让两人并排行走,两旁都是一人来高的花树,每隔不远挂着一盏灯笼,时值冬日,那树上叶落枝枯,却自有一股寂然的美态,让人生不出凄凉之意。穿过小径,前方露出一片空地,空地四周挂满灯笼,中间建有一座长亭,亭内桌椅井然,间有几人或站或坐,三两成群,相谈正欢,而丝竹声则是从亭外传来。

    安如宝漫步向亭内走去,郑君宇正与人说话,见到他来了,亲自迎了出来,道:“可算来了。”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入亭内,这一路不免惹来无数围观。

    以郑家在玉兴城的地位,平日大多自然是攀附者居多,能得到郑君宇如此对待的,安如宝可谓是头一个,其他在场之人边打量他边暗暗猜测他的身份—安如宝虽说在玉兴城也算有名,但因他身体不好,很少出门,认识他的人并不多。

    安如宝走在郑君宇身边,倒是神情自若,进入亭内,听郑君宇道:“我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安如宝,是我新认的小兄弟。”说完也不管众人神色微妙,又把他们给安如宝一一作了介绍,安如宝对这些人不感兴趣,敷衍地应酬几句,找了个位子坐好,就不再说话。

    之后又陆续来了不少人,开始时郑君宇还会带着安如宝见一见,后来见他实在兴致缺缺也就罢了,安如宝乐得自在,坐在角落里品茗听曲。

    此次聚会来的人不少,安如宝暗自观察,神情倨傲者有之,自命不凡者有之,圆滑讨喜者有之,看穿着打扮,神情举止,大多是世家子弟,年纪都不大,也有几个寒门布衣,自成一个圈子,与其他人泾渭分明。

    到了酉时中,人来的差不多了,大家分宾主落了座,郑君宇坐在主位,举起手中酒杯,道:“郑某感谢各位应邀前来,我敬大家一杯。”说罢一饮而尽,其他人也都干了。

    安如宝年纪小,在家无人让他喝酒,难得有机会他也想尝尝这里酒水的味道,喜滋滋的端起酒杯一喝,似是清水,安如宝不死心地再喝一口,入口无味,就是清水!他抬头去看其他人,大家都神色如常,再看郑君宇正对着挤眼睛,顿时明白是他动了手脚,也不知是该抱怨还是该感激,悻悻地放下酒杯。

    三杯酒下肚,旁边乐曲一变,一行人缓缓走入亭内,亭中众人各占一桌,围成半圆,中间空出一片场地,这行人在场地中站定,随着乐声跳起舞来,安如宝瞄了一眼,一口气就憋在了喉间,赶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将这口气顺下。

    前世安如宝所在的地方有一种东西叫电视,里面时而放些古装剧,每每看到剧中人吃着美酒佳肴边欣赏美人舞姿的场景,他心里都极其羡慕,如今这场景变为现实,只可惜美人变成了男人,虽然他知道这些人是哥儿,可哥儿在他眼中实与男人无异,看着他们浓妆艳抹,媚眼如丝,扭腰摆臀,欣赏都变成了心伤。

    在座许多人却个个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有人和舞者眉来眼去调起情来,安如宝不忍直视,低头默默吃菜,他的桌子被安排的离郑君宇最近,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郑君宇的眼睛,见他神色有异,郑君宇探过身子,问道:“怎么了?不喜欢?”

    安如宝道:“也不是,就是,就是有些不适应,你知道我就是个……”

    郑君宇笑着打断他,道:“就是个乡野村夫么,我知道,不过不喜欢也没办法,有人就喜欢这个调调,你就忍着吧”说罢哈哈一笑,笑的十分畅快。

    他这一笑,在场其他人哪里还顾得看歌舞,一下子被他的笑声吸引,要知道郑君宇往日为人极为冷峻,很少露出笑容,轻易不让人近身,更遑论与人如此亲昵,之前安如宝被安排在郑君宇旁边,就已引起他人注意,此时各色目光更是或有意或无意地落在他的身上。

    其中也有一个半个见过安如宝的,但如今的安如宝经过在青山村几个月的生活,个头拔高了些,人也壮实不少,较以前身上少了几分文气,气质迥然,他们也不敢肯定,又见他一身淡蓝衣衫,做工虽讲究却只是寻常布料,长发束在头顶并未梳髻,修眉长目,俊美非常,看年纪还未成年,与郑君宇不时私语,脸上无半分谄媚,目光流转间自有一股天然的风流姿态,有那心思龌龊的,看向他的目光中就多了几分不明意味。

    这些安如宝自然是不在意的,好容易等那些伶人跳完舞退下,众人的酒也喝了不少,多少都有了些醉态,有人提议道:“今日应郑兄之邀,来此的都是城内的名人雅士,有酒无诗怎么行,如今正是梅花开放的时节,我看这院中也有。”

    他指了指花园一侧,安如宝看过去,那处隐约确有些花影,听那人续道,“我们就以这梅花为题,不限格律,每人吟诗一首如何?”

    众人附和,那人又道:“既如此,就由我抛砖引玉,先做一首,不过我要先问一下郑兄,做好了可有彩头没有?”

    郑君宇道:“彩头自然是有的。”

    那人抚掌笑道:“那就好,我先想一想……嗯,有了,新岁早梅迎,朵朵盼春红,寒风不解意,岂与四时同?1献丑,献丑。”他这首诗迎来一片喝彩之声,不过安如宝觉得这彩喝的有些违心,这人说他自己是抛砖引玉,结果真的抛出一块砖,这首诗就是他这个不懂诗的,都觉得烂的出奇。

    其后又有几人站起来,做的诗大多差强人意,听得安如宝昏昏欲睡,忽而听到一人脆声吟道:“ 玉女琼姿在瑶台,不与众芳争相开,小园幽径花疏影,清风盈袖送香来。”2这诗开头就已不凡,待等听完,立刻有人道:“看来此次魁首非此诗莫属了。”引来大多数人的赞同。

    安如宝循声看去,见吟诗之人长身玉立,白衣胜雪,一双桃花眼正在他身上绕来绕去,正是那日有过一面之缘的真卿。

    安如宝暗叫不好,果然听白衣真卿接下来道:“在下才疏学浅,在座诸位胜我者多矣,岂敢居首?我看这位少爷一直未曾出声,想来必有佳作。”他眼睛看着安如宝,众人正想见识安如宝的学识,也跟着起哄。

    安如宝无奈起身,道:“佳作不敢当,既然蒙在座诸位抬爱,在下不才就献丑了。嗯……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3同样是七言,安如宝的这一首明显更胜一筹,众人先是细细品鉴一番,不禁都为诗所展现的意境所折,齐声叫好。

    安如宝心道:“能不好么,作者可是梅妻鹤子的李老头。”他本来想来个简单的,就背“墙角数枝梅”应付了事,对方既咄咄逼人,他只好使出杀招,虽只记住前四句,倒也够了。

    白衣真卿的脸更白了,笑容扭曲地对郑君宇,道:“这位少爷看着有些面善,他才华如此出众,想来不是凡人,何以郑兄不为我等引见一二?”

    安如宝大出风头,郑君宇与有荣焉,起身拉过安如宝道:“是我疏忽了,恕罪恕罪,大家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我新认的小兄弟安如宝,因他不喜与人打交道,是以并未一一给各位引见,请多担待。”

    又指着真卿,对安如宝颇有些玩味地道:“如宝,这位你应该还记的吧,我给你介绍,他姓王,是平九巷王家的二少爷王真卿,你们可要好好认识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注:12为作者自己胡乱编写,请勿深究

    3摘自林逋,为七言律诗,只摘了其中一首的前四句,其中颔联二句被誉为咏梅绝唱。其实前四句并不符合七绝的平仄要求,我姑且用之,你们姑且看之。

    另:谢谢如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01 01:28:50

    谢谢~~~~~~~~

    第33章

    月黑风高。

    玉兴城郑府后花园临水云阁,亭外丝竹声声悠扬悦耳,亭内高朋满座觥筹交错,席间一人却独坐桌前,黯然伤神,这人自然就是安如宝。

    就在不久前,郑君宇向亭内众人告之了他的身份名姓,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尤其他当时对面站的还是王家的二少爷,玉兴城当下茶余饭后最大谈资的两位主人公狭路相逢,说是冤家路窄也不为过,众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不停转来转去,王真卿的脸是一变在变,直至黑沉的近乎阴森,若不是顾忌郑君宇,早扑上去跟安如宝拼命。

    安如宝却是云淡风轻,还主动打招呼道:“原来是王少爷,失敬失敬,在下有眼不识泰山,那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他这一番做派,大方自然,倒显的王二少爷小家子气了些,旁边有与王真卿交之人,忙上前连拉带拽的把人拉走,走时不忘瞪安如宝一眼。

    待人走远了,安如宝暗中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坐回位子上,端起酒杯就喝,虽说只是清水,对于安抚情绪还是很有好处的,喝完后,他吁出一口长气,眼睛一溜,就见郑君宇正躲在自己桌后看着他偷笑,安如宝对着他这个罪魁祸首呲呲牙,以示威胁,郑君宇自然不痛不痒,反而觉得有趣,正要调笑他两句,瞥见亭外闪进来的一个身影让他立时沉下脸来。

    来的是个侍人,脚步匆匆似有急事,进得亭来张望一番,低着头从外围尽量躲着人,快步走到郑君宇跟前,郑君宇坐直身子,摆手让伺候在一旁,想要阻止那侍人靠近的仆人让开,那侍人紧走几步走到他的面前,气喘吁吁地行了礼,垂首叫了声少爷。

    郑君宇点点头,冷着脸斥道:“没看到我正在宴请宾客么?如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侍人吓的一缩,看看四周,低声道:“启禀少爷,小人也是没办法,柳侍郎也说少爷在园子里宴客,让小人别来打扰,可是……可是少主君他……柳侍郎申时就被少主君叫到跟前去学规矩,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小人心里着急,又不敢去找少主君,所以就……就……”

    郑君宇皱眉道:“我不是跟他说过无事不要去招惹少主君么?他又干甚么惹少主君生气了?”

    那侍人回道:“也没干甚么,前日柳侍郎去给少主君请安,忘了块玉坠在他园子里,今日才想起来,就让人去找,也不是甚么大事,不想少主君突然就生气摔了东西,把去的人打了出来,还让人把柳侍郎叫了过去,说是去学规矩,这都学了快两个时辰了,柳侍郎晚饭都还没用,这……”

    郑君宇打断他,道:“你适才说少主君生气摔东西了?他摔甚么东西了?”

    那侍人呆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自家少爷关注的是这个,过了一会儿才回道:“就……据说当时少主君他……他正在写字,把一桌子的东西都摔了……少爷,柳侍郎他……他……”

    郑君宇摆摆手,道:“既是少主君让他去学规矩,学会了自然就放回去了,急的甚么,你先下去吧。”那侍人还想说话,郑君宇淡淡看他一眼,他只得行礼退下,一溜烟跑了。

    整个过程安如宝听得清清楚楚,他无意窥人,何况又有关人家内宅之事,奈何他与郑君宇离的太近,两人说话音量又没有刻意压制,想不听都难,等那侍人走后,又有一群人上来将郑君宇围住敬酒,安如宝见他神色如常,来者不拒,也就不再关心。

    酒至酣处,饶是在座都是自诩清高的名人雅士,说话也有些不清不楚起来,安如宝只低头喝水,假装没听见。

    这个世界虽说没有女人,哥儿和爷儿在外表上并无太大差别,可爱爷儿的爷儿或爱哥儿的哥儿,即所谓的同性恋也大有人在,这虽说与哥儿爷儿的比例失调有关,但在所谓的上流阶层,多有贵族世家之人豢养一两美貌小爷儿以供亵玩,俨然成了一种风气。

    安如宝容貌俊美又身量未成,正是大好的年华,又与郑君宇神态亲昵,早先就有人动了些心思,碍于郑君宇倒也不敢如何,如今喝了酒,所谓酒壮怂人胆,有不怕死的借着酒意,端着酒杯蹭到安如宝面前,口齿不清地道:“来来来,安……安兄弟,跟……哥……哥喝一杯,喝一……杯,哥疼你……”

    这人一边说话,眼珠子像是黏在安如宝身上一般,嘴上不干不净的,手还作势去摸安如宝放在桌上的手,安如宝本来长的就白,那手在灯光下更是莹白如玉,眼见就要摸上,那人忽觉眼前一花,那手已然抓在自己手腕上。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调戏,安如宝抓着那人手腕,气的脸都快绿了,偏生那人醉的不轻还以为安如宝是在勾搭他,心痒难耐,把脸不住往安如宝眼前凑,边涎着脸道:“你这个……这小东西还……还挺热情,我……”

    安如宝都快吐了,没等他话说完,一脚就往他的肋下踹去,他这一脚可踹的不轻,用了足有十成力,直把那人踹出一丈多远,“噼里啪啦”撞到几张桌椅方才停下。

    那人被他这一踹,酒也醒了几分,疼的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他心中恼怒,不管不顾地放声骂道:“他妈的甚么东西,还以为自己多清高呢,不过就是个卖的,也不想想自己是甚么身份,还当自己是以前的少爷,我呸,你……啊……”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响起,那人再次被人踹了出去,不过这一下踹的更狠,那人直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郑君宇收回脚,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地道:“来人,送陈少爷回去,还有让人转告他的家人,让他以后不要再来郑府,也不要再让我再看到他,去吧。”

    旁边过来几个仆人,将那陈少爷七手八脚的抬了出去。

    等人抬走了,又有仆人上来将撞到的桌椅重新摆好,上面的酒菜也重新上过,郑君宇招呼大家继续喝酒,其他人收回脸上的表情,哈哈几声,该干甚么干甚么,其中有过和那陈少爷一般心思的,都是心有余悸,又暗自庆幸,把那点儿心思都收了回去。

    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众人多少兴致,吃吃喝喝,又玩又闹的直折腾到亥时,方渐渐散了。其中有几人喝得太多,都睡到了桌子下,郑君宇吩咐仆人将这些人挨个送回家。

    安如宝是最后一个走的,郑君宇亲自把他送到大门口,安如宝对今晚之事,心中多少有些愧疚,郑君宇倒是浑不在意,笑道:“你那一脚踹的真好,角度力度都很到位,连我都自叹弗如,像那样的人就该狠狠的揍,记得下次见到了还这样踹他。”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郑君宇叫来马车,嘱咐车夫将人好好地送回秦宅,又目送马车离开,方转身回府。

    少年风月浮华尽,曲终人散终有时。1

    郑君宇也不让人跟着,独自沿着游廊向后院行去,游廊只在转角处挂着灯笼,夜风穿游廊而过,从极致的喧嚣到极致的沉寂,郑君宇心中升起几分落寞,他今晚喝了不少酒,之前仗着酒量尚可强撑,这会儿被冷风一吹,头脑就有些昏沉起来。

    他摇摇头,迷迷糊糊地往前走,穿过一道门廊时,忽自拐角处走出一人来,上前来将他拦住,关切地道:“君宇,你还好吧?怎么喝了这么多?我常跟你说广交朋友是好事,可也要顾及身体,你就是不听,你这孩子,总是让人操心。”说着拿过帕子就去擦郑君宇头上的汗。

    郑君宇扭头躲过,眯着眼睛打量眼前半隐在暗处之人良久,方问道:“你是何人?”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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