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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节

    王牌编剧 作者:寻香踪

    第18节

    袁渊接到周丰明的电话时,人正在拉萨街头,他听见周丰明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哥,我哥拍戏摔下来了。”

    袁渊只觉得全身血液凝固了,几乎抓不住手机,他张了张嘴,好不容易发出声音:“他怎么了?”

    周丰明用力吸一下鼻子:“正在抢救,还不知道情况。”

    袁渊站不住,他跪了下来:“他在哪儿?”

    周丰明说:“上海。”三清山地处偏僻,出事的第一时间,周丰明就找了私人飞机过来送他去上海治疗。

    袁渊已经泪流满面:“我现在就回去。”他此刻无比懊悔,如果不出走,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袁渊的朋友见他情绪不对,赶紧问他:“袁哥你怎么了?”

    袁渊哽咽着说:“我要去上海,家里出事了。”

    “我帮你订机票。”

    时值暑假,航班紧张,最近的机票也是第二天早上七点的。袁渊心急如焚,然而毫无办法,这天下午直至整个晚上,他都在大昭寺门口磕等身长头,一直磕得突破血流,只求顾予任平安。

    第七十一章 苏醒

    袁渊不记得自己磕了多少头,他爬起来,又跪下去,循环往复,他的朋友试图劝阻他,然而他充耳不闻,继续自己的动作。几个人便轮流着陪他度过了漫漫长夜,直至晨曦微露,这才找了车送他去机场。

    袁渊的额头已经完全磕破了,朋友心疼他,给他用碘酒消了毒,贴上了纱布,袁渊一直都保持着沉默,临别的时候,才跟几个朋友分别拥抱,真诚地向每个人说谢谢。

    中途在成都停机半小时,然后直飞上海,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距离顾予任出事已经过去了24小时,他还在重症病房里没有苏醒,秦齐鲁夫妇来了,钱一君也到了,本应该是顾予任最亲近的袁渊却是最后一个到的,这点令袁渊内心自责不已。

    袁渊隔着玻璃窗看到带着氧气罩的顾予任,心口如被撕裂开来,所有的血一下子被放空,几乎昏死过去,他死死地抓住窗台,维持住身形,瞪大眼睛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人,眼眶几乎眦裂开来,泪水不受控制地盈满眼眶,自动往下滚落,许久,他才哽咽着问:“医生怎么说?”

    周丰明艰难地说:“颅内有出血,脊椎有部分受创,现在主要还是观察,看他的恢复情况,如果实在不行,就要动手术了。他的脊椎原来出车祸的时候受过伤,所以这一次……”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后来都不敢说了。

    袁渊将拳头放到嘴边,死死咬住,控制住即将崩溃的情绪,然而泪水却在地上滴成了一汪水,周丰明看见他的手上有鲜血开始淌下来,他赶紧拉住他,将他的手拽出来:“大哥,你想哭就哭吧,别这么虐待自己,我哥会心疼的。”

    袁渊拼命咬着下唇,最后还是抑制不住地呜呜哭出声来。周丰明拍着他的背,用力吸着鼻子:“我哥他会没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仿佛是在安慰袁渊,又是在安慰自己。

    袁渊哭了好一阵子,终于抑制住悲伤:“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周丰明说:“我去跟医生说。”

    袁渊得了许可,终于能够近距离看到顾予任。距离上次吵架离开横店,已经过了两个月了,袁渊看着被纱布缠得严实的顾予任,又忍不住泪如泉涌:“师弟,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我是师兄。”

    他的泪落在顾予任脸上,脑电图监视呈现出一些波动,一同进去的周丰明赶紧去找医护人员。医生说这说明袁渊的话对他有刺激作用,可以适当多说一些。

    袁渊将顾予任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开始和他说话,说了一个多小时,顾予任并没有醒过来,最后医生说:“今天就到这里吧,病人也是需要休息的,明天再来吧。”

    周丰明伸手去扶袁渊:“大哥,我们先走吧,明天再来。”

    袁渊准备恋恋不舍地放下顾予任的手,然而顾予任却拉着他的手不松开,袁渊激动地说:“医生,他有反应,他拉着我的手不放。”

    医生拿出手电,检查了一下顾予任的眼睛:“这应该是他潜意识的反应,他不是没有意识,可能是身体受创,有点力不从心。不要着急,这是个好现象,等他体力恢复一些,就能醒来。”

    袁渊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拍拍顾予任的手,在他耳边说:“师弟,你累了,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要快点好起来。”

    起身的时候,袁渊只觉得一阵晕眩,差点没站住,被周丰明眼疾手快扶住了:“大哥,你不要紧吧?哥,你赶紧好起来,不然大哥就要扛不住了。”

    脑电波又跳了一下,周丰明叹气:“看来只有大哥能让你在意。哥,你好好休息,我陪大哥去看医生。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后面一句声音压得非常低,袁渊无力地说:“没关系,一点碰伤。”

    周丰明还是坚持让他去门诊看了一下伤口,重新换了药。周丰明看着他额头正中间的伤痕,过了许久,他才问:“大哥,你去磕头了?”

    袁渊无意识地望着某处:“只要他好起来,让我去死都可以。”

    “呸!少胡说八道,你们俩一个个都要死要活的,要把我们旁人给活急死。”周丰明忍不住责备他。

    袁渊苦笑了一下:“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死的,我还得好好活着陪他呢。”

    “这就对了。”周丰明说,“咱们在医院守着也不是办法,去酒店休息吧,你昨晚肯定一宿没睡,我也没睡,咱们都还得蓄精养锐来照顾我哥呢。”

    袁渊本来了无睡意,听见他这么说,便点了点头:“好。”

    走出医院大楼的时候,黑暗中突然有闪光灯亮起,周丰明敏锐地一扭头,伸手挡在脸前,对守在门口的保镖说:“他妈的狗仔队!去将他的相机拿过来砸了!”

    尽管剧组进行了保密措施,然而顾予任受伤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剧组和工作室已经发表声明,说他只是旧伤复发,伤势并不严重,只是需要住院进行观察治疗。这一点纯粹是为了稳定粉丝们的心,大家都在呼唤顾予任快出来证实自己没事,然而等了一天多,都没有回应,大家难免就开始胡乱猜测起来。狗仔队一向是没事也要整出点事来,如今真有事了,怎么可能毫无察觉,自然是到处搜罗消息,更有不少神通广大的狗仔们跑到顾予任住院的医院来守株待兔,以期能够拿到最新的资讯。

    袁渊说:“别乱迁怒人,把相片删除就好。不要摔东西。”现在的一切都事关到顾予任的形象,所以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周丰明哼了一声:“你以为他们会安什么好心,拍到我们,必定又会添油加醋胡说八道。”一边带着袁渊匆匆离开。

    袁渊被医生的话激励了一下,顾予任也许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开始考虑到顾予任相关事情来:“微博发声明了吗?”

    周丰明说:“没有,没人知道他的密码。”

    袁渊说:“我来弄,密码应该没改。剧组那边怎么办?”

    周丰明说:“停工了,等我哥好了再说。”

    袁渊想了想:“还是赶紧另外找人吧,你哥不一定什么时间好,剧组已经开机了,停下来浪费太大了,你们耗损得起吗?而且就算是他好了,我也不想让他再拍这个戏,太危险了。”

    周丰明一想也是:“好吧,我跟宁姐说。”

    这一夜袁渊做了一夜的噩梦,梦见在色达的天葬场景,天葬师刀下的亡者变成了顾予任,袁渊拼命要冲上去把他抢回来,却被人死死拖住,他撕心裂肺地叫:“搞错了,搞错了,不是他,他还没死!”

    最后终于一个打挺,坐了起来,发现枕头床单湿透了,全都是冷汗,他匆忙跟周丰明打了声招呼,跑到医院去了,直至隔着玻璃窗看见躺在床上的顾予任,心电监测器依旧规律地跳动着,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在走廊上跪下来,对自己说,如果顾予任好起来,他一定去坛城转上10800圈。

    周丰明随后赶过来,看见跪在地上的袁渊,放轻脚步走过去:“大哥,怎么了?”

    袁渊如梦初醒,抬头看着周丰明,喃喃地说:“我梦见色达了。”

    周丰明看着他苍白的脸,估计没梦到什么好事:“别怕,梦都是反的。”

    袁渊点了一下头,依旧心有余悸。周丰明将袁渊扶起来,看着窗内:“大哥,我一直都没告诉你,那次我哥和我一起去的色达。”

    袁渊猛地睁大眼睛看着周丰明:“他也去了?”

    周丰明说:“其实是大哥要去的,他说就想看你过得好不好。他觉得你很快乐,怕你见到他会不高兴,所以没去打扰你,还去坛城为你转了108圈祈福。”

    袁渊的眼泪又抑制不住地簌簌往下掉落,原来这段感情里,不止是他一个人爱得投入,虽然他的表达方式有时候非常伤人。老天,佛祖,快让他好起来吧!

    第二次去病房里探视的时候,袁渊紧紧抓着顾予任的手,却说不出话来。周丰明在一旁说:“哥,你还不醒来,我大哥就要伤心死了。他在拉萨为你磕等身长头,头都磕破了。”

    袁渊捧在手里的手突然用力抓了一下,他猛地抬头看着顾予任的脸,顾予任的眉心拧了起来,眼皮颤动起来。

    周丰明猛地伸手抓住了袁渊的肩:“大哥,我哥他……”

    袁渊赶紧呼唤:“师弟,师弟!”

    顾予任终于睁开眼睛,先是一片茫然,没有焦点,过了一会儿,转过眼珠,将视线投向袁渊的脸,然后就胶着在那儿了。袁渊心中狂喜不已,伸手擦了一下自己的脸:“师弟,你醒了?”

    周丰明那一刻都傻了,他都忘了去按床头的铃,直接跑出去大喊:“医生,医生!我哥醒了!”

    顾予任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来,袁渊伸手摸着他的脸:“师弟,你终于醒了。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顾予任张了张嘴,发出沙哑破碎的声音:“别走。”

    袁渊猛地点头:“嗯,不走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予任皱起眉头,似乎在感受自己的身体,过了一会儿才说:“痛。”

    周丰明已经将医生给叫了过来:“医生,他醒了,快给他看看。”

    袁渊只好站到一边去,顾予任抓着他的手不放,他只好说:“师弟,别担心,我就在这里,不会走的。”

    医护人员围过来,开始给顾予任做检查。周丰明跑到外面去给他爸和姑姑打电话,通知他们顾予任已经醒了的消息。很快,钱一君和秦齐鲁夫妇都赶了过来,他们围在床边亲切地嘘寒问暖,顾予任皱着眉头,眼珠子四处转:“师兄。”

    袁渊赶紧过来:“我在呢!”

    钱一君脸色不悦地看一眼袁渊,周丰明装作没看到父亲的脸色,跟姑姑说:“多亏了袁哥一直跟我哥说话,他才能这么快醒过来。”

    秦齐鲁夫妇忙点头:“那真是要好好谢谢小袁了。”

    医生检查完毕,说顾予任的脑部暂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脑出血的面积不大,如果没有功能性创伤,以后靠自己慢慢吸收就可以了,无需做开颅手术。目前脊椎部分还看不到,要进一步做检查以确认病情,再确定是不是要做手术以及手术方案。

    袁渊这才意识到,顾予任并没有完全脱险,他虽然清醒过来了,却还面临着瘫痪的危险,如果顾予任起不来了,他简直想象不出会怎么样。

    钱一君和秦齐鲁都坚持要将顾予任转到北京治疗,那边的治疗水平要比上海的好,袁渊也没有反对,同意转院,相较于上海,北京更为方便一些。

    顾予任刚开始的时候并未在意自己的身体,他见袁渊回来了,别提多高兴了,甚至觉得自己这一下摔得值,后来发现身体状况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并不是住几天院就能解决的,有可能一辈子都要瘫在床上了,心底慢慢被郁悒笼上,见到袁渊,都笑得十分勉强了。

    袁渊知道他的情绪肯定会受此影响,虽然他也很难过,但在顾予任面前还是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每天回家炖了汤送过来给他喝:“多吃点,这样才有足够的营养和体力尽快恢复身体。”

    顾予任每次都将袁渊带来的汤和饭都吃得一干二净,有时候实在没胃口,也要硬撑着吃下去,袁渊见他这样,别提多心疼了:“能吃多少就多少,别硬撑着。”

    顾予任固执地说:“多吃点才有营养。”

    袁渊听着这话,知道他又开始犯倔了,抢过碗筷放在一边:“顾予任,我有话跟你说。”

    袁渊很少叫他的名字,一叫名字,就说明这事比较严肃了,顾予任抬起头看着袁渊,又移开眼睛:“说什么?”

    袁渊说:“你看着我,我想跟你说个事。你听好了,别说你的身体还在康复中,就算是你永远下不来地,坐一辈子轮椅,拄一辈子拐棍,我也不会离开你,你只管放开了心去养病,有信心,才能更好地战胜病魔。”

    顾予任看着他:“我要是瘫一辈子,不用你离开,我自己就会滚蛋的。”

    袁渊挑眉:“就你这样子,你想滚到哪里去?滚哪儿我都能把你拎回来。”

    顾予任眼眶有些发红:“你这人蛮不讲理,强迫人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袁渊伸手,用手指在他的脑袋划动:“只许你蛮不讲理,就不许我随心所欲?我告诉你,你就算是赶我走,我也不会走了,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别怕,别担心,这都是最坏的打算,你一向都像只打不死的小强,肯定会好起来的。等你好起来,我还想你陪我再去一趟色达。你说你怎么这么犟,跑那么远的地方去找我都不让我知道,丰明不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原来你也是个大情圣。”

    顾予任眼中有液体溢出来,他扭过头去,将它擦被子上,嘴里抗议:“谁他妈是情圣啊!”

    袁渊勾了一下嘴角:“就是脾气不太好,嘴损,要是这点再改改就完美无缺了。”

    顾予任沉默了,过了许久,他才说:“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原谅你了。”袁渊笑了。

    顾予任说:“饭拿来吧,我饿了,还没吃饱。”

    “还吃啊?”

    “嗯,刚刚心里郁闷,堵着不想吃,现在气顺了,就有胃口了。”顾予任说。

    袁渊笑:“那我喂你吧。”

    “不要,我自己来,手还没断。”

    “你怎么那么多臭毛病!”

    “我再臭你也爱。”

    “切,臭美!”

    第七十二章 涅槃

    纵使两情相悦、心情愉悦,也还是不能缓解顾予任身体上的痛苦。他的脊椎在事故中受创,已经影响到神经,躺在床上根本不能动弹,别说生活自理了。他躺在床上苦笑:“辛辛苦苦好几年,一朝回到几年前。”

    袁渊知道他又想起那年车祸的事来了:“别担心,那时候能好,现在照样能好。”

    顾予任抓着袁渊的手:“希望吧。师兄,我还是怕,万一……”

    袁渊用另一只手摸着他的脑袋:“别怕,肯定会没事的。有我呢。”

    经过专家多方会诊,最终还是决定为顾予任动手术。为了保险起见,钱一君还花大价钱请了美国的专家前来会诊,以做出最稳妥的治疗方案,毕竟这是脊椎手术,神经密集,万一一个差池,那就是影响到后半辈子的事。

    顾予任很抗拒钱一君的援手,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请什么美国专家,国内的医生足够应付过来。但是袁渊和周丰明为了他的健康着想,都觉得有比没有好,两人轮番劝慰,安抚他的情绪,总算是把顾予任给说服了。袁渊觉得,就算钱一君将来以此来为难自己,就算是顾予任可能会埋怨自己,他也认了,一切以顾予任的身体为主,只要他好起来,别的都无所谓。

    顾予任出事一个星期之后,在北京接受了手术,主刀的是国内这方面最权威的专家,还有美国专家在一旁打下手。这就是钱多的好处。

    手术非常成功,接下来就要看顾予任自己的康复了。袁渊为了照顾顾予任,已经搬到医院来住了,手术刚结束那几天,几乎是24小时全程陪伴,做饭煲汤都是袁妈亲手做的。

    顾予任受伤的事没能瞒住袁妈,自打知道儿子和顾予任在一起之后,老太太就跟年轻人似的爱上了娱乐新闻,每天都在守在电视机前看上一回,看有没有跟儿子相关的消息。

    电影《山海》临时更换主角,娱乐新闻肯定会播报的,老太太一看就知道是出事了。打电话追问儿子,袁渊不知道将来会怎样,要是变成最坏的一种情况,那也是瞒不下去的,所以就把顾予任受伤的事跟她说了,倒是没说多严重,只说在住院治疗。老太太得知顾予任受伤之后,独自一人上了北京,直到上了去北京的高铁,才给袁渊打电话,让他去接站。

    袁渊分外惊讶,从他家到北京,如果坐高铁的话,需要倒两趟车,买票也相当麻烦,没想到老太太挺能耐,全都自己搞定了。袁渊一直以为他妈是个出门都需要人陪的老太太,没想到她还是那么厉害,什么都能自己扛着。

    袁妈见到顾予任,果然异常淡定:“不用怕,现在这么好的医疗水平,你又这么年轻,身体恢复能力强,肯定会好的,安心养着,什么都不用想,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顾予任觉得有妈的感觉简直是太好了,他私下里跟袁渊说:“我好像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终于不再是个没娘疼的流浪儿了。”

    袁渊白他:“你也忒后知后觉了,叫妈都叫了多少年了,这会儿才觉得有妈?我妈可是一直把你当儿子的。”

    “对,对,这是我的错。咱妈太好了,以后一定好好孝顺她。”顾予任笑着认错。

    袁妈到了北京之后,顾予任的生活档次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以前袁渊照顾他的时候,还得抽空回去买菜做饭,现在袁渊全天候在医院里陪护,一日三餐还有爱心大厨袁妈亲手烹饪,变着花样做各式各样的美食,还有比这更幸福的病人么。

    顾予任在病中,除了身体的不适外,心里还是很舒坦的,有爱人的陪伴,有母亲的支援,心情非常愉悦,这对他的康复是有好处的。顾予任过得舒心,也有人过得不舒心,那人就是钱一君。

    钱一君觉得自己出了那么大力帮顾予任转院做手术,结果顾予任连声爸都没叫过,反而对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叫妈叫得那么亲热,简直是把他给气死了。但对躺在病床上的顾予任又毫无办法,尽管他宁愿顾予任是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窝囊废,完全靠自己养活,他也乐意,但是真当顾予任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的时候,他除了骂活该,也还要去帮他联系专家,不能真让他废了。

    这天傍晚,钱一君让家里的厨子做了饭,又领着两个特护,气势腾腾地杀进了顾予任的病房,把正在吃饭的顾予任和袁渊都吓了一跳。顾予任瞥了对方一眼,没有做声。袁渊站起来打了声招呼:“钱总,您来了?”

    钱一君看也没看袁渊:“我给你请了两个特护,早晚轮流照看你,家里有厨子,想吃什么就让厨子做。就不用麻烦外人来照顾了。”

    顾予任吃着自己的饭,眼皮也不抬地说:“那些不相干的人给我出去吧,别打扰我吃饭,我又不是动物园的猴子。”

    钱一君示意特护将带来的食盒放在顾予任的餐桌上,餐桌上摆不下,有的便放在了茶几上,钱一君居高临下地说:“你要是想身体康复得快,就不要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是特级营养师为你的病情搭配的营养餐,吃这个对你的伤口愈合最好。”

    顾予任皱眉:“你们烦人不烦人,我虽然现在是个残废,但还没有到失去意识的时候,我吃个饭还要人安排了?赶紧都给我拿走!滚!”

    袁渊见顾予任生气了,便对钱一君说:“钱总,照顾师弟的事我做惯了,还是不麻烦您了。他现在这个样子,不喜欢让外人看到,这会让他心情不好,对他的身体恢复不太好。”

    钱一君瞪他一眼:“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做事还要听你的安排?”

    袁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无论是从法律意义上还是从血缘上来说,他的确跟顾予任没有任何关系。

    顾予任按响了床头的铃声,不一会儿护士进来了:“怎么回事?”顾予任说:“这些人影响我休息,麻烦请他们出去。师兄,过来喂我吃饭。”

    护士是顾予任的粉丝,她果真面无表情地对钱一君几个说:“现在不是探视时间,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打扰到病人休息了,请赶紧离开。”

    钱一君说:“我是他爸,难道不还让老子来看儿子?”

    护士愣了一下,然后说:“不管您是谁,只要妨碍到病人休息,那就都应该离开。我们的原则是一切都从病人的健康角度出发。”

    钱一君瞪了顾予任一眼:“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是瘫了,他能不能照顾你一辈子!”

    袁渊皱起眉头,钱一君说的这话令人非常不舒服。顾予任忍不住大声说:“我就是瘫了,也轮不到要你照顾!”

    钱一君点头:“行,那我就等着!”

    好好的一顿饭,就让钱一君给搅和了。顾予任都没胃口吃了:“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让我对他摇尾乞怜,跪舔乞食?简直要把我气死了,我要出院,回家去就看不到这恶心人的老东西了。”

    袁渊说:“你先别冲动,还不到出院的时候。你都知道他是那么个人,还跟他计较做什么。”

    顾予任看着袁渊:“我自己倒没什么,就是心疼你,你听听他跟你说的什么话!”

    袁渊笑了笑:“他为你治病出了力,你又不肯领他的情,他心里肯定窝火,所以要找地方发泄。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对我这样了,早就练就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功力,从来不往心里去。”钱一君是个地道的商人,每一份投资都是要索取回报的,无奈顾予任不领情,钱一君只好找自己撒气。

    顾予任说:“我还有几天出院?”

    袁渊说:“先吃饭吧,一会儿我去问问医生。养病这事你不要心急,顺其自然好了,谁都想睡一觉就好了,但哪有那么容易,既来之则安之吧。张嘴!”

    顾予任做了手术,现在完全不能动弹,吃喝拉撒都是袁渊亲手伺候的。这种情况叫特护来护理,亏得钱一君想得出来,别说一普通人都受不了陌生人这么照顾自己,更何况他还是一公众人物。

    顾予任乖乖张嘴吃饭:“演员最后定了谁?”

    袁渊想了想说:“应该是冯一清。”

    顾予任皱眉:“不是说要让展翔来演吗?请不到人?”

    袁渊说:“展翔没有档期,只好定了冯一清。”展翔是跟顾予任差不多同期出道的演员,他的年龄比顾予任大了几岁,外形虽然不及顾予任,但是个实力派演员。而冯一清是选秀出身的,年纪跟顾予任差不多,外形条件倒是挺不错,只是一直都在演偶像电视剧,人气也挺旺,只是还从没主演过电影,说白了,就是花瓶男。

    顾予任皱眉,说:“电视剧的观众和电影观众不同,那个谁号称不是上亿粉丝,但是他演的电影就没有不扑街的。这种人的粉丝都只是打打口水仗,上论坛贴吧骂仗踩人到是无比踊跃,真要上影院支持偶像了,却没几个人愿意花钱。电影观众基本上都是很理性的。”

    袁渊说:“要不我给宁姐打电话,你跟她谈谈?听宁姐的意思,是要签下冯一清。”袁渊也不喜欢让冯一清演,对签下冯一清袁渊也有异议,一山不容二虎,如果签了冯一清,作为老板的顾予任势必要给冯一清发展的空间,这肯定会影响到顾予任本人的发展。

    顾予任说:“我怎么不知道?”

    袁渊说:“宁姐说这事也没定,等你拍板。”

    “嗯,吃了饭我打电话跟她讨论一下。”顾予任说。

    自打顾予任出了事,宁秀吴简直是操碎了心,她担心顾予任,却又走不开身,像往常一样,这次她还是制片主任,负责整个剧组的财务,时刻都在片场跟着。顾予任一出事,她还得到处去找合适的演员,影视圈各路明星层出不穷,事实上挑大梁的也就那几个熟面孔,所以临时找人并不容易,这么大的投资,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就能演了。

    电话拨通之后,嘘寒问暖过后,顾予任开始谈正事:“宁姐,我听说最后定了冯一清?”

    宁秀吴说:“是的。是林振夏导演给我们推荐的,说他刚跟冯一清刚结束合作,觉得他戏演得还不错,他们那部戏明年暑期档有要上映,能为我们打个先锋。我们也实在找不到人了,只好让他先顶上了。展翔至少还要两个月才有空。”

    顾予任沉吟了一下:“既然这样,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就这样吧。我还听说你想签冯一清?”

    宁秀吴说:“对,冯一清跟他的经纪公司合约要到期了,他们公司虽然一直力捧他,但是资源不足,总是让他演电视剧,他觉得自己年纪渐渐大了,想要转型,打算换经纪公司。我想把他签下来,当然,这还得问你的意思。”

    顾予任说:“你要是觉得可以,那就签吧。”

    宁秀吴说:“小予你放心,公司的一哥永远是你,我会努力多为你们争取好戏的。”

    顾予任笑了笑:“说哪里的话,宁姐,公司如果真要发展,总不能老靠我一人,多签人是应该的。如果只想着自己的发展,这是小作坊的做法,你想签谁,觉得有潜力的就去签吧。”

    宁秀吴说:“好。”

    袁渊见他挂了电话,有些担忧地问:“真要签冯一清?”

    顾予任说:“我还不知道要哪天才能完全康复,也不知道康复到哪种程度,以后还能不能拍戏。”

    袁渊连忙打断他:“你别瞎说,一定会好起来的。”

    顾予任笑:“就算是能好起来,我也接不了那些高强度的戏了。以后拍拍文艺片吧。再说我不是一直想做导演嘛,趁这个机会学一学,以后做幕后算了。我觉得自己每次受伤,都在转行,哈哈。”

    袁渊看着顾予任:“你这么好的演技和外形去做幕后,真是有点可惜了。”

    “做幕后也不代表不演,只是适当减少而已。至少你写我们的故事,我一定会出演的,而且是本色出演。对了,你的剧本呢?”顾予任笑着问。

    袁渊说:“还提剧本呢,先把身体养好吧。我最近也没心思写剧本,估计原来的大纲又得改一下了。”经历多了,感触就不一样,故事自然也得跟着改。

    “辛苦你了。”顾予任抬手揉一揉袁渊的头。

    袁渊朝他挤眼:“为人民服务嘛。”

    第七十三章 康复

    做完手术之后,顾予任还要在医院里住半个月的院。一个礼拜之后,他每天开始吵着出院,袁渊开始还安抚劝说,后来发现他油盐不进,就当耳旁风听了,这家伙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便只能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跟袁渊说啊说,从住院的坏处说到出院的好处,从人文关怀说到精神压迫,从虐待儿童说到善待老人,满嘴跑火车,那话不着天际,有从上海扯到天山那么远。

    袁渊就当他是在唱歌了,每隔一阵子,便端了蜂蜜水来喂他,一边喂一边还笑眯眯地说:“来喝口水润润喉。原来你背台词的功底深不是没有理由的,都是靠平时这么锻炼出来的吧。”

    顾予任差点就把嘴里的水喷到袁渊脸上:“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等我好了,给我洗干净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袁渊哀怨地看他一眼:“我倒是想现在就洗干净等着,但是你行吗?”

    顾予任呛得水进了鼻子,那个难受劲就别提了,他猛咳起来,眼泪都出来了:“袁渊,你给我等着,不要太欺负残疾人!”

    袁渊扯了纸巾给他擦眼泪和口水:“我等着呢,别心急,我绝对不会跑的。”

    顾予任将袁渊拉下来,恨恨地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袁渊“啊”地叫一声:“疼!”猛地挣开来,他用手一碰,发现嘴唇都破了,“你是野兽啊,怎么咬人!”

    顾予任好整以暇:“咬你怎么了?我都想把你吃进肚子里。”

    袁渊完全不能理解他的心理,翻白眼看天花板:“简直莫名其妙。”

    顾予任摸摸胸口,那儿胀得满满的,全都是说不出口的情意,不用力一点,似乎就表达不到位,袁渊能理解这种心情么,他勾勾手指头:“过来。”

    袁渊一脸戒备:“你还想咬我?”

    顾予任说:“当然不是,你过来一下。”

    袁渊戒备地凑过去,顾予任伸出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近一点,袁渊闭上眼睛,一副舍身就义的神态。然而顾予任只伸出舌头,在他唇上的伤口处舔了舔。袁渊以为他要吻自己,然而他舌头并没有进来,只是舔了好几下,然后放开了,并伸手拍拍他的脸:“好了,我已经用口水消过毒了,很快就好了。”

    袁渊睁眼看着他:“……”

    顾予任朝他调皮地挤一下眼:“你是不是以为我要吻你?”

    袁渊转过身去忙自己的事,不跟这幼稚病发作的人计较。瘫痪病人顾予任又开始新一轮的叫唤:“无聊至极,我要出院,你们这些没人性的家伙,为什么禁锢我的身体,却又不限制我的灵魂,让我每天都这么痛苦!苍天啊,大地啊……”

    袁渊充耳不闻,反正顾予任的声音非常好听,他就当他又开始唱歌了。袁渊剥了根香蕉,塞到顾予任嘴里,堵住他的嘴:“吃根香蕉,补充点体力。”

    顾予任将香蕉拿在手里,用舌尖以极其挑逗的方式舔着,一边舔一边看着袁渊,见袁渊不理自己,便说:“师兄,你的香蕉好大啊,舔起来滑滑的,软软的,甜甜的,简直是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我爱死你的香蕉了。”

    饶是袁渊脸皮已经很厚了,听见这话还是忍不住热了脸:“顾予任,你这个二货,你要点脸么?”

    顾予任咬一口香蕉,以非常无辜的眼神看着袁渊:“我只是在发表我吃香蕉的感慨。”

    袁渊走过去,用手掐着他的脸颊往两边拉:“我知道,你躺在这儿无聊,又不光是你一人无聊啊,我不是照样在这儿陪着你无聊嘛。你安心养几天,很快就能回去了。”

    顾予任的脸被拉得变了形:“我其实不是无聊,就是不喜欢在医院待着,钱一君那死老头跟个阴魂不散的幽灵似的时不常地出现,每次来都要给你添堵。要是回了家,把门一关,他就没办法了。”

    袁渊松开手,揉揉他的脸,现在这样任他搓圆捏扁的顾予任真可爱,令他爱不释手:“没事,这么长时间都过来了,咱们再忍耐两天好了。医生也说了,最好多住几天,医院里打针做检查什么的都方便。”

    顾予任泄愤似的大口吃着香蕉,将它当钱一君的骨头一样嚼着。

    终于,顾予任可以出院了,把他欢喜得什么似的。其实出院也就是从一张床换到另一张床上而已,他这个手术做完之后,至少要在床上躺上五十天左右才能够下地活动。不过回到家中,顾予任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终于出狱了。”他把住院当坐牢。

    袁渊笑他:“难道不是从一个牢里换到另一个而已?”

    顾予任满不在乎:“就算是,那也是从大通铺换到单人间的待遇,至少不用再被人参观来参观去。师兄,我无聊了,给我拿本书来看看。我现在有时间,要好好学习,努力充电,做个有文化有修养的艺人。”

    袁渊笑道:“是该好好学习一下了,我看你们这些明星演员的文化水平太够呛了,刚跟我妈瞅了一眼综艺节目,那些个明星,最基础的知识都不懂,我都替他们难为情,可别带坏小孩子,现在盲目追星的小孩可不少。”

    顾予任说:“你咋那么多废话nia?叫你给我拿本书,然后就给我上课来了,别人不会,我也不会吗?别太瞧不起人!”

    袁渊哈哈笑:“我师弟当然什么都会,他可是我心目中的盖世英雄,踏着五彩祥云而来的。”哼,就算不会,丫还好意思不会吗,赶紧补课去!

    顾予任捧着腮:“我牙都酸倒了。袁小渊你给我过来,我瞧瞧你嘴上是不是抹油了,说话怎么这么滑头呢,该罚!”

    袁渊嘿嘿笑:“这不都跟顾大影帝学的嘛,罚可以,得连坐,你也逃不掉。”

    袁妈在外面收拾屋子,听见俩孩子在屋里斗嘴,说着没营养的话,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都多大的人了,两人加起来都过花甲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幼稚。不过袁妈心里也是高兴的,至少顾予任没有因为伤病而情绪低落,袁渊也不像以前那样老成持重,变得开朗乐观多了。

    顾予任说要学习,其实并不方便,他必须要平躺在床上,看书并不好看,看手机一会儿也觉得累,多半时候,都是在床上看电影。卧室里本来就安装了大电视机,此刻正好派上用场,他将自己收集的碟片重新翻出来看,还叫袁渊去买了不少新碟片,慢慢地看,安静地欣赏,遇到喜欢的,就拉片看,咂摸其中的意思,推测拍摄手法。

    袁渊见他这么安静,总算放了心,可以安心写剧本了。这些日子兵荒马乱,确切地说是从吵架那时候开始的,他的剧本就没怎么写过,这些日子经历的东西太多了,可写的东西也太多了,如今安静下来,终于可以将酝酿在心中的那些都写出来了。

    周丰明成了他们的常客,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几乎是每天都来报到,现在出了院,跑得比之前更勤快了,而且每次都是赶在饭前来。没两天,顾予任发现这小子的目的,骂他:“你这个不要脸的,嘴里说是来看我,其实每次都是为了来蹭饭!你给我滚远点,下次不许来了!”

    周丰明笑嘻嘻的:“袁阿姨特别喜欢我,她巴不得我每天都来。”

    顾予任瞪他:“我妈那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不好意思赶你!自己家财万贯,跑到人家家里来蹭吃蹭喝,也好意思!”

    周丰明说:“我愿意分一半给你。”

    “呸!谁稀罕你的臭钱,你们也就是穷得只剩下钱了!”顾予任鄙视他。

    “所以才到你家来蹭点温暖嘛。好了,我给你念台词吧,今天想听哪本?”周丰明倒是不抬杠,还很好心地给顾予任念剧本台词。

    顾予任捉弄周丰明,说自己躺着看书又累又伤眼睛,将以前收到的那些又雷又囧的剧本拿出来让周丰明念给自己听。周丰明居然也念得津津有味,还抑扬顿挫的,结果把顾予任雷得外焦内嫩的:“行了行了,别念了,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换下一本。”

    袁渊端着餐盘进来了:“丰明,该吃饭了。”

    周丰明扭头看他一眼:“哦,好。我哥呢?”

    袁渊说:“我来喂,你先去吃。”

    周丰明说:“那我还是等你一起吧,让我哥先吃。”

    “给我滚蛋,谁让你看着我吃饭了,滚,滚!”顾予任赶他走。

    周丰明起身:“我不看你吃,也不能让我大哥吃剩饭,你吃你的吧。我等我大哥一起吃。”

    袁渊笑道:“不用等我。”

    周丰明摆了摆手,出去了。

    袁渊拿了湿毛巾给顾予任擦手:“你们刚才玩什么了?”

    顾予任说:“没什么,他要照顾残疾人,我就让他给我念念剧本。”

    袁渊接过顾予任手里的毛巾,给他喂饭:“丰明对你挺好的,你也别老对他呼来喝去的,稍微对他好点。”

    顾予任斜睨他:“你心疼了?”

    袁渊说:“大家都是心疼你,怕你一个人在床上躺着无聊,所以丰明才会每天抽空来看你,不然你以为他真是来蹭这顿饭,哪儿没饭吃?”

    顾予任倒是没说别的,只是说:“他是不缺饭吃,缺咱们家这种氛围。你看他爸他妈那样的,哪里像个做长辈的样子?我虽然骂他,他保准还挺乐意,我要不骂了,他肯定以为我对他有意见了。他就是个。”

    袁渊翻了个白眼,这简直就是强盗逻辑,舀了一勺饭,塞到他嘴里,堵上。

    养病的日子的确非常难熬,家里除了周丰明,也没几个人过来,因为顾予任并没有出柜,自然不会让那些圈内朋友来探病,只有音子夫妇偶尔从怀柔赶过来看看他,给他么捎带几个自己种的沙地瓜,陪顾予任坐半天。

    音子感叹说:“予任,你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找了袁渊这么一个贤惠男朋友。人家久病床前无孝子,他对你可算是掏心掏肺了。”

    顾予任笑:“倒了大半辈子霉,不许我走一次大运?”

    “那你就该好好珍惜。”

    “我懂。”顾予任说。

    晚上,袁渊帮顾予任按摩完毕,又拿了毛巾替他上上下下擦了个干净。顾予任说:“想洗头。”

    袁渊说:“不是昨天才洗过?”

    顾予任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吃得太好了,油脂分泌旺盛,感觉不舒服。”

    袁渊说:“分明是你双手闲得没事干,挠头挠的。”

    顾予任说:“你帮忙不?”

    “等着,我去接水。”袁渊认命地说。

    顾予任躺床上不能下床,吃喝拉撒全都是袁渊一手包了,每天还要给他按摩擦澡,二十四孝也不过如此了。袁渊打来水,放在床边,然后抱着顾予任的上半身,挪动他在床上换了个方向,让他的脑袋挂在床边上,像给幼儿洗头那样给他洗。

    袁渊抱着顾予任的时候,顾予任抬起双臂抱紧了袁渊:“师兄,这辈子只有你对我最好了,谢谢你,等我好了,我再来伺候你。”

    袁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嗯,那就快点好起来吧。你天天这么躺着,又胖了,等好了,减肥也是个大问题啊。”

    顾予任说:“唉,男人一过了三十,体重和掉发是不由人为控制的,更何况我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的人呢。我胖了,师兄你会嫌弃我吗?”

    袁渊笑了:“你瘫了我都不嫌弃,胖了算什么。”

    顾予任伸手替他抹一把汗,用鼻尖蹭蹭他的颈脖:“我还是不能胖,更不能瘫。我心疼你,不能总让你这么累。师兄你等着,我很快就好起来了。”

    “嗯,快点好起来吧。”

    五十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正当袁渊已经习惯这种生活的时候,它就到了。某天早上,袁渊醒来,一伸手,没有摸到睡在身边的顾予任,他猛地睁开眼,看见顾予任正在床边站着,脸上带着盈盈的笑容。袁渊以为自己做梦了,他用力揉揉眼睛,再睁开,顾予任还在那儿站着,开口叫自己:“师兄。”

    袁渊吓得猛地崩跳下来:“你干嘛呢,怎么起来了?”

    顾予任说:“我感觉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下来试试,没想到还能走,没瘫,嘿嘿,我走给你看。”语气像个炫耀玩具的孩子一样得意,说完在床边挪动了两步,因为太久没走,他走得有点迟缓,但是真的在走了。

    袁渊眼睛里多了些水汽,他抬手抹了一把眼,上去抱住他:“好,我知道了。你赶紧上去躺着,咱们到医院做完检查再走。”

    顾予任抱紧他:“师兄,太好了,我没有瘫,我不会拖累你一辈子,我以后还能抱你背你,牵着你的手走一辈子。”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经哽咽了。袁渊这才知道,原来他心底有这么大的恐惧。

    第七十四章 小幸福

    经过医生的首肯,顾予任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下床走路了,当然,也不是就不用卧床休息了,大部分时间还是需要卧床的。但顾予任已经欣喜若狂了,至少他可以自己上厕所了,这点不用再麻烦袁渊,让他觉得自己的尊严都回来了些。没有能力的男人没尊严,没有自理能力的男人都不敢提尊严二字。

    等顾予任终于被允许走出房门的时候,发现季节都变换了,他受伤的时候,还是燠热难耐的盛夏,等他再见天日的时候,已经是凉风送爽的金秋了。顾予任望着树上开始发黄的银杏树叶,不由得感慨:“我有种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的感觉。病了一场,就斗转星移了。”

    袁渊忍不住在后面说:“行啦,天还没塌,地也没陷,少在那里伤春悲秋了,赶紧走吧。要我搀你不?”

    顾予任拄着拐慢慢走着:“不用,我已经好了,你得让我多锻炼锻炼,否则这辈子都得依赖你了。”

    “那我给你当拐杖呗。”

    顾予任说:“不,我得锻炼好,等老了好搀着你走,谁叫你比我大呢。”

    袁渊默默望天,就他这伤痕累累的破身体,谁搀谁还真不好说,希望以后能够顺顺遂遂的,再也无灾无病。“走吧,不是说要去超市买菜给我妈做炸酱面吗?”顾予任说袁妈照顾他累了两个月,现在要让她休息一下,自己下厨给她做顿饭吃。

    顾予任点头:“对,对。唉!真是惭愧啊,咱妈照顾了我这么久,你说我最后只能给她老人家做顿炸酱面,真有点拿不出手。”

    “有什么关系,你除了下面条还会别的吗?不要为了面子,最后弄得都不能吃。”袁渊说。

    顾予任说:“我说去外头吃,你们都不答应,只能我自己下厨了。”

    “有钱去哪里吃不上饭?关键是心意和诚意。”袁渊其实也很期待顾予任的厨艺。

    顾予任老老实实说:“以后我跟着你学做饭吧,不说要多么好吃,至少能吃,碰上你累了不想做饭的时候,我还能为你做顿能吃的饭来。”

    袁渊笑眯眯的:“你有这个想法再好不过了,我一定会把你调教成一个合格的厨师的。”

    两人溜达到小区的超市去买菜,顾予任戴了个墨镜,两人都穿着居家服,打扮非常随性。买完菜出来,顾予任在前头慢慢走着,袁渊提着菜在后面跟着。顾予任突然停了下来,看向某一处,那儿停了一辆车,里面的人正在将车玻璃窗升上去。

    袁渊停下来往那边张望:“怎么了?”

    顾予任说:“狗仔队。”长时间训练出来的敏锐直觉让他一下子就察觉到了镜头。

    “他在偷拍我们?”袁渊问。

    顾予任扭过头:“算了,走吧,不要理他。”自打他受伤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媒体面前曝光,关心他现状的人肯定也是有的。

    袁渊看见那辆车并没有开走,便说:“要不要我去找他们?”

    “不用,回家吧,反正最坏的情况都过去了,现在我已经是铜皮铁骨了,什么都不怕了。”顾予任又开始缓缓地走着。

    这天晚上,袁渊上网,果然看到了顾予任的新闻,标题是“顾予任发福拄拐出行,或恐受伤已致残”,这条新闻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很多人表示了惋惜,也有人表示不信,然而照片上的顾予任确实拄着拐杖,身材也发福了,头发似乎有几个月没有剪了,形容落拓,哪里还有他半点昔日光彩照人的形象,令人更相信这是真的。粉丝们更是一片哀嚎,在顾予任的微博下哭成了一片。

    袁渊拿着新闻给顾予任看,顾予任简直要笑哭了:“最近娱乐圈太平静了吧,我都几个月没露面了,他们也要拿来做话题。这照片拍得真他妈挫,我有那么落魄吗?师兄,拿镜子来给我看看。”

    袁渊将镜子递给他:“我觉得挺好的啊,没他们说的那么惨,偷拍的人肯定放了张最难看的上去,这样才能引起话题。”

    顾予任朝镜子里看了又看,然后惨叫一声:“师兄,你说我都这形象了,你也不给我捯饬捯饬!”

    袁渊哈哈笑:“有啥好捯饬的,我看着挺帅的。”这些日子谁还有心思放在外形上,都光顾着他的身体去了。

    他们正说着,宁秀吴打电话过来了:“小予,你怎么回事?怎么让人偷拍到了?还整得那么惨,可把我苦心经营的形象全都给毁掉了。”

    “我出门买个菜,就给偷拍到了,这能怪我嘛?我又不是女明星,出门买菜还要化个妆。”顾予任无辜地说。

    “你得赶紧发个声明澄清一下这事。我看网上那帮人都开始开你的追悼会了,刚还有个电视台给我打电话,说要给你做个专辑,我真是日了狗了!”宁姐也忍不住爆粗口了。

    顾予任哈哈大笑:“你都没花钱做公关,人家免费给我宣传,随他闹腾去。”

    宁秀吴本来是想叫顾予任不要随便出去的,突然又换了个思路:“说的也是,现在不是流行卖惨嘛,省了我的宣传费了,你多出去溜达一下,让他们多拍拍。”

    顾予任说:“宁姐你也太抠门了,为了省钱就让我去丢脸,我死都不干!”

    挂了电话,顾予任对袁渊说:“明天出门去做头发去,还要减肥,不能胡吃海塞了,我已经新生了,要重新树立形象。”

    袁渊说:“也行,明天发个照片吧,起码别让粉丝担心。”

    第二天袁渊带着顾予任去做头发,回来又指挥袁渊给自己找衣服打扮,在选了无数次衣服之后,顾予任终于服气了:“师兄,你都什么审美水平啊?来,我好好教教你。”

    袁渊不理解这些时尚潮人的心态,男人穿衣服得体就行了,干嘛还要整那么多细节啊,又不是女人。顾予任在衣帽间里挑了一番:“这衣服都过时了,而且穿在身上有点紧,几个月没做运动了,妈的饭又做得好吃,都胖得不成样子了。今年的秋装一直都没去买,抽空去买衣服去。”

    袁渊忍不住嘴角抽搐:“也没多胖啊,就重了十多斤而已。这衣服不是今年春天买的?我看都挺好看的,你又不是时装品牌代言人,非要紧跟潮流。”

    顾予任回头看着袁渊,伸手拎了一下他的衣领:“师兄我带你去买衣服去,保准把你捯饬得帅气逼人。”

    “完全没必要,我又不用出镜,得体舒服就行了。”袁渊说。

    顾予任捏一下他的脖子:“女为悦己者容,虽然你不是女人,难道从不考虑我的感受?”

    袁渊翻白眼:“合着你还嫌弃我来了?”

    顾予任赶紧在他脸上亲一口:“当然不。我喜欢把你捯饬得帅帅气气的。”

    袁渊说:“行了行了,赶紧换衣服吧,不是还要拍视频。”

    顾予任换好衣服,让袁渊给他录了一段秒拍视频:“哈罗大家好,我是顾予任。最近一直在休息,昨天听人说我已经残废了,想来澄清一下这件事,我没事,受伤之后一直在家静养,现在正在康复中,残疾是无稽之谈,我拄拐的原因是医生建议我目前尽量不让脊椎承受太大的压力。所以我很好,不用为我担心,谢谢大家的关心。”

    视频里的顾予任虽然脸庞饱满了一点,但是依旧帅气逼人,看不出半点颓废和落魄。这段秒拍视频发到网上去之后,十分钟内转发量就已过万。粉丝们欢欣鼓舞得跟过节似的,就差没敲锣打鼓了,还跑到昨天的新闻下打脸嘲讽,说他们不安好心,诅咒予帝残疾。

    顾予任的视频发出去的当天晚上,昨天被偷拍的照片又被人发了出来,这次的内容是“顾予任疑似康复,其同行男子疑为绯闻同性男友编剧袁渊,疑似二人正在同居中”。这话题如果不是在残疾事件之后,讨论性可能非常足,然而这就好比那个叫狼来了的孩子,第一次被揭穿是谎言,第二次说的话可信度就低了。果然,网友们在微博下面开启了群嘲模式:“博主你有完没完!人跟你有什么仇啊!”“你想要涨粉也不是这种涨法,吃法太难看!”“博主狗带!”“……”

    袁渊还有点担心这个事,顾予任毫不在乎:“让他们闹腾去,不用管,看热闹就好。”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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