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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听说我要横扫天下 作者:羽小飞

    第5节

    哪怕是私闯禁地这样的大事,他也替夏眠挡了下来。虽说是情势使然,但规矩毕竟是规矩,若非他一力庇护,又加上掌门有心相助,恐怕夏眠和唐靖宇都会被逐出师门。

    了结此事后,陆羽在夏眠床边生生守了一夜,谁知那小鬼睁开眼睛不提其他,头一句便是拉着他问唐靖宇的安危。他毫不在意地同夏眠说着话,心却像是被绑了块石头,瞬间便沉了底。

    他逼着自己忽略了这种感觉,一直到陆凤仪将事情明明白白地点了出来,听夏眠一脸认真地说着那些话,陆羽才算承认,自己的胸口似乎确实有什么东西压着一般,闷闷的难受。

    将这感觉简单归结于“辛辛苦苦养了颗白菜却被猪拱了”的心塞感,像是为了证明什么,陆羽不自觉地说出了那个许诺。然而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

    和夏眠觉得自家师父独孤求败天下第一一样,在陆羽心里,夏眠自然也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虽修为尚浅,却未必拿不到涅槃剑。

    到那时,自己刚到手还没焐热的徒弟,就要这么跟别人跑了……

    只要想到此事,陆羽便会平白无故地生出些怒气来,偏偏还硬是撑着,面上不肯露出分毫。许多话,往日哪怕在樊叔面前,他也从来不曾说过,今天不知为何,却兴平气和地在这毛团面前说了许多,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放柔了动作,陆羽用手心蹭了蹭毛团的脑袋,沉吟了片刻,开口问道:“又饿了?”

    夏眠:……

    除了吃以外,他还有更高的精神追求的,他才不是吃货……至少不完全是个吃货!

    他很忧桑!

    他在生气!!

    长耳朵在陆羽的蹂躏下左右摆来摆去,某兔子满心悲愤地一甩头,挣扎着就要往地上扑。

    陆羽挑眉,索性将他举到自己眼前。

    生怕爪子划伤陆羽,夏眠立刻停住了动作,但因为之前的事又不愿意显得太乖,抖了抖耳朵,别别扭扭地瞪着眼睛,试图将悲愤的心情传递给自家师父。

    也不知道从夏眠那张木呆呆的兔脸上看出了什么,下一刻,陆羽就俯下身,将某毛团重新放到了草地上。

    之前挣着要下地,可陆羽当真放了手,夏眠却猛然一愣,傻傻地抬起头望向陆羽,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师父,师父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时候差不多了,你也该要呆腻了。”陆羽自青石上站起身来望着夏眠,笑了笑道:“你大概与孟楠歌有什么关系,这里本也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回去吧,别再被人抓住了。”

    看了他最后一眼,陆羽毫不留恋地自青石上下来,转身向屋里而去。

    见陆羽当真要丢下他,夏眠立刻慌了,哼哧哼哧地跑了几步想要跟在后面,却忘了自己奔跑技能尚未点亮,登时左腿绊右腿,叽里咕噜跟个球似地顺着草坡一路滚了下去,带起草叶无数。

    陆羽:……

    夏眠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晕头转向地拐了几步,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却诧异地发现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

    “陆羽大人,”头顶上一个声音响起,能听出说话的人年纪不大,大约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这是您养的么?”

    夏眠怔了一下,回过神后只想用两只兔爪捂脸。

    这么丢脸的样子被师父和小伙伴一起看到了啊啊啊啊!!!

    “是你,唐靖宇。”

    看到来人,陆羽脸上的笑容淡去,方才眼中的暖意仿佛错觉一般:“何事?”

    唐靖宇一向有些怕陆羽,闻言瑟缩了一下,迟疑片刻,却还是开口道:“樊叔让我直接进来的……我来找阿眠,他之前救了我,我想与他道谢……还有……天一门的各位上师提前到了,其中有位长老说想见陆羽大人,师父便命我领她前来凌风崖。”

    “正是如此,叨扰了。”

    一个娇媚的女人自屋中走出,赞叹地环视了竹林一圈,巧笑倩兮道:“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松竹翠萝,和云种树,委实是个好去处。在下天一门葛轻月,陆真人唤我轻月便是。”

    天一门的长老,不想竟是个年纪轻轻的美貌女子。她口含丹朱,面若桃花,一颦一笑间婉风流转,陆羽却对她没有半点兴趣,连看也不看她一眼,绕过她便要进门。

    葛轻月也不恼,笑吟吟地偏过身体挡住陆羽,指着夏眠悠悠然道:“这位想来就是陆真人的高徒,修道才一月余,便已初窥门径,确实年少有为,前程似锦。不过比起我派的年轻子弟,恐怕还是要差些火候。”

    陆羽顿住脚步,目光冷电似地从她脸上扫过,半晌弯起唇角,慢条斯理道:“哦?”

    葛轻月微微抬头,双眸中闪过一道利刃寒光,却倏忽而逝。她弯起唇角,对着陆羽娇嗔道:“果然只有拿小阿眠挑衅,陆真人才会分出点注意给我。我并无挑衅之意,不过是对你敬仰已久,想多说上几句话,亲近亲近罢了。”

    师父是我碗里的!

    听葛轻月这样说,陆羽尚且没有什么反应,夏眠却顿时急了,扑腾着就朝对方挥舞爪子,不客气地想要糊她一嘴毛。唐靖宇根本抱不住这只暴走的兔子,急得一脑门子汗。

    “啊呀,小阿宇。”侧头看到这情景,葛轻月不由开口嘲笑道:“你这不知所措的软糯模样,怎么比你怀里那个更像只兔子。”

    陆羽也注意到了夏眠搞出来的动静,他伸手想要接过某毛团,葛轻月却道:“我看这只兔子挺有意思的,若不是陆真人养着的,不如就给我个面子,将它送给我如何?”

    陆羽动作一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未答话。

    唐靖宇自小在村里摸爬滚打,再加上在玄宗的这一段经历,虽说年纪尚小,却是惯常看人脸色的,不曾漏过陆羽眼中的冷意。

    他立刻打圆场道:“张梦云大人也养了些小动物的,葛长老喜欢,要不我一会就带您去墨岚峰看看。”

    “唉。”

    葛轻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随即对着陆羽露出一个娇媚入骨的笑容,色高人胆大地坚持开口道:“虽说君子不夺人之美,可谁教我实在喜欢这小毛团……所谓来者是客,陆真人便割爱一日,让我今天能带着它在玄宗逛一逛,我保证决不会伤他半分,这可行么?”

    陆羽皱起眉头,葛轻月嘴上说得随意,却是毫不相让地与他对视。

    唐靖宇知道陆羽的性格,生怕两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紧张到不由自主用手去揪夏眠背上的长毛。

    气氛剑拔弩张,唯有夏眠一个人在那里忍着痛傻乐。

    师父果然是要他的,师父果然是要他的,师父果然是要他的,重要的事要说三遍!

    突然从没人要的小白菜变成了抢手的香饽饽,夏眠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可即便是他,也明白这种情况下自己要是再扑腾就是火上浇油,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成为破坏两派双边关系的那只祸国妖兔、无颜祸水。

    这倒也算了,更重要的是再这么下去,他可能就要被唐靖宇小朋友给揪秃了……

    想到这里,夏眠硬是忍住了立刻扑回自家师父怀里的冲动,垂下头蹭了蹭唐靖宇的手以示安抚。

    但他的动作落在陆羽眼中却有了另一重意思。

    看到夏眠乖巧地在唐靖宇怀里缩了缩,陆羽眸光微闪,忽然收回了与葛轻月对峙的视线,一言不发地顾自走进了屋里。

    这基本相当于默许。

    葛轻月满意地弯起唇角,伸出手摸了摸夏眠的头。

    夏眠本想偏头避开,想想明日就能回来找陆羽,又因为担心令唐靖宇为难,到底还是没做什么,乖乖地被她抱在了怀里。

    待离开凌云峰,周围视线开阔起来,阳光有些刺目,夏眠眯起了眼睛,恋恋不舍地朝后面瞥了一眼,恍惚间听到葛轻月对唐靖宇说道:“这里风景不错,我想独自呆一会儿,小阿宇,可否请你暂避?”

    唐靖宇自然应了。一时四周无人,葛轻月伸手扯了扯夏眠的长耳朵,开口笑道:“你这毛团可是肥得很,抱得我胳膊疼。”

    夏眠吃痛,愤愤地磨着牙,毫不留情地在葛轻月手指留下了一对儿小凹槽。

    “来寻东皇钟,却没想到找到这么个玩意儿。”

    葛轻月抽回手,掩唇轻笑道:“尊上,真如您所料,这毛团身上有古怪,且脾气还不小呢。”

    尊上,什么东西?

    夏眠吓了一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朝旁边看去,还没见到人影,便听到有谁回答道:“将圆光镜放在他的额头。”

    周围分明什么人也没有,这个声音像是凭空出现一般,低低沉沉没有太多起伏,却散发着无形的威势。

    葛轻月闻言立刻照做,夏眠只觉一个凉凉的东西贴了上来,随即有股黑气自镜中缓缓攀爬而出,在他周身绕了一圈后,又无声无息地消散了去,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他身上附着的是人的魂魄,若非有鬼术,寻常人看不出来。大概是什么失传了的禁术所致,并不出奇,只是此人的七魂六魄中似乎藏了什么东西,让我多少有些感兴趣。”

    ……什么失传的禁术,他的魂魄里藏了东西?

    对方在说什么夏眠并不能全部听懂,心中却本能地漫起一股寒气。

    葛轻月的神情跟着严肃起来:“尊上,莫不是钓到了一条大鱼……处心积虑装成只兔子潜入玄宗,您说这到底是谁?”

    沉吟片刻,那人答道:“兔子杀了,将他的魂魄带回魔域。”

    另一边,孟楠歌琢磨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动身去找陆羽,看看他与那动不动就炸毛的小弟子相处得如何了。

    三年之前,为寻找一味药材,他便离开玄宗四处云游。移魂之法,便是他一日机缘巧合在一处洞天福地之中找到的。

    这法术能让人用另一个视角看待世间万物,对修行确有助益,但孟楠歌诓夏眠使用,说到底,其实单单是因为觉得有趣而已。

    若是哪天流言就被谁不小心戳破了,说不定陆羽和夏眠之间的误会就解开了,若是事情没有什么波折,那还有什么意思?难得看到陆羽这个样子,而夏眠逗弄起来也颇有几分趣味,玄宗一向沉闷,难得有这样的好戏可看,怎么都得让这误会闹得更大些。

    所以孟楠歌便将夏眠的魂魄移到了兔子身上,从而将他与众人隔绝开来,又故意把他留在了凌风崖,等着看陆羽何时能把夏眠给认出来。

    他知道樊叔的习惯,也料定陆羽不会吃他送过去的东西,所以并不担心夏眠真的被人做成一锅红烧兔肉。但等了许久,也不见凌风崖中有什么动静,孟楠歌稍有些按捺不住,便打算去陆羽住处探上一探,看看事情到底如何了。

    只是他没想到,他到时陆羽正慢条斯理地喝一碗粥,小筑之中安安静静,根本不见夏眠的身影。

    心中掠过一点不好的预感,孟楠歌问道:“我昨晚送来的那只兔子呢,难不成当真被你们给炖了?”

    陆羽皱眉扫了他一眼,随即波澜不惊道:“被人抱走了。”

    “你竟然送人了?”孟楠歌沉默片刻,一直挂在嘴角的笑容褪去,缓缓开口道:“你可知道那毛团是谁么,那是夏眠!”

    第 22 章 脸上的表情依旧冷峻,封渊空无一物的眼睛里却头一次映入了什么东西

    夏眠此刻只能看到周围的一片黑暗,被杀时的疼痛还未来得及传递到他的脑海里,他的魂魄就被葛轻月装进了随身的一个乾坤袋中。

    这乾坤袋十分特别,分成两层,若是不知其中关窍,打开时就只能看到无关紧要的外层,而夏眠此时,正附在一颗珠子里,和先前那块圆光镜一同身处乾坤袋内层。

    在这里隐约能听到外面的声响,夏眠侧耳倾听了片刻,却没能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好定了定神,试图跟圆光镜中那个声音搭话,想要从对方嘴里套出些消息来。

    思考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好的开场白,夏眠只能直愣愣地问道:“外头那人好像很听你的话,你是谁?”

    对面一片沉默,正当夏眠以为那人不会开口时,低沉的嗓音却忽然响起:“封渊。”

    接下来又是沉默。那声音冰冷到毫无起伏,透着一股漠然,仿佛对夏眠丝毫不感兴趣;可既然如此,这人分明可以无视夏眠,但他却又偏偏回答了夏眠没话找话的问题。

    真是boss心,海底针啊。

    夏眠最不擅长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可既然对方好不容易开了口,他自然要接茬:“你为什么要抓我啊,天一门跟玄宗关系不是挺好的吗?封渊,这名字好像还有点耳熟……等等,那什么魔尊,名字是不是就叫封渊?!”

    他的生活过得是有多跌宕起伏啊,传说中能止小儿夜啼的魔尊啊,现在就在他的面前啊!他来这里干什么,总不会是玄宗一日游,顺便享受凌风崖特产红烧兔肉吧……

    夏眠愣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心思数转,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道:“难不成你这次来,是打算对玄宗下手……可你为什么要抓我,我就是个战斗力为五的渣渣啊,虽然变成只兔子是非主流了一点,但那也是被个别奇葩给坑的,绝对不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

    说到最后,夏眠已经有点抓狂,而对比他,封渊却只淡淡道:“你与我所想的不同。”

    觉得一片黑暗中有谁在静静地看着自己,夏眠忍住想要后退逃跑的冲动,开口问道:“什么意思?”

    面对夏眠,封渊似乎格外地有耐心。

    “试图挑战玄宗十年之期测试的人来自三教九流、五湖四海,只要符合要求又通过测试,他们就会把人收入门中,且不会特意去调查入门弟子的来历身份。但我曾查过你,那辆马车上原本没有你,你是多出来的那一个。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见过你,你就像是无端出现在这个世界一般。而你处心积虑混入玄宗,想必就是为了东皇钟。借卫天之势,你进入禁地达到了目的,又处处示弱,轻而易举地将众人的目光从自己那里引到了我魔域身上,一切看似是巧合,其实步步为营,滴水不漏。这般深思熟虑却又了无痕迹,即便是我,当日在圆光镜中也未曾看出什么破绽。”

    这段话依旧波澜不兴,沉静中却隐隐有着什么东西,像是火焰在冰面之下流淌。

    但夏眠只能感觉到其中迫人的威势,不禁吓了一跳,开口说道:“什么东皇钟,我要那东西做什么?”

    封渊道:“你与黑白是何关系?”

    ……这个问题师父似乎也曾问过。

    夏眠不明所以,却本能地觉得不应该轻易回答封渊的话,于是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它亲近你。”封渊的话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虽被封印,但以黑白骨子里的高傲,它不会随意亲近任何人。”

    听到这里,夏眠不由开口道:“你跟肥鸟很熟么?”

    封渊道:“是。”

    “难道它以前是你的灵兽?”夏眠疑惑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干脆把黑白抢回去?”

    “我踏入中原,便意味着一场大战就要开始。”封渊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对魔域不利。”

    他还以为魔尊这种生物都很任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呢……现在的反派都这么深思熟虑又上进的吗?

    夏眠默默腹诽了一句,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急急开口道:“那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果然是已经准备好了,打算对玄宗下手了是不是?”

    听出夏眠话中无法掩饰的焦急,封渊顿了顿,随即道:“我不在此处,不过是通过圆光镜与你对话。”

    “这样啊,太好了!”夏眠安下了心,顿时又有了问其他事的心情:“那刚才那股黑气又是什么?”

    “我将一滴精血留在了这面圆光镜上,以此为媒介,我可以通过圆光镜使用法术。”

    “原来是远程控制。”夏眠了然地感叹了一句,随后道:“你都这么厉害了,能不能给我们这种路人甲留点活路?放了我吧,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跟别人说的。”

    空气中沉默蔓延开来,半晌之后,封渊淡淡道:“我不会杀你。”

    夏眠闻言怔住。虽然现在没有身体,但过了一会,夏眠还是觉得自己好像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并不觉得封渊真会放了他,可现在,封渊虽说没有同意他的要求,却给了他这样一个承诺。

    ……真的不会杀他吗?

    怎么回事,他可没觉得自己人格魅力爆棚,短短几句话之间,堂堂魔尊就跟他惺惺相惜、好基友一生一起走了啊……

    长久地沉默后,夏眠正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听到外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熟悉的声音,不由精神一振,顿时把刚才的疑问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是……师父!

    陆羽确实找到了葛轻月,他半眯起眼睛,唇齿开合,言语如冰:“之前的兔子在何处?”

    葛轻月抱臂站着,不以为然地弯起唇角,叹了口气道:“我也正在找呢,先前一个不注意,竟被它挣脱了开去。那兔子似乎是向凌风崖跑去了,它这样不喜欢我,我自然也对它失了兴趣,便由着它去了。怎么,你一路来,却没有见到那毛团么?”

    似乎是在辨明她话中真假,陆羽直直地看向葛轻月的眼睛,身上的气势沥雪凝霜一般冰寒。

    “这便生气了,难不成——”葛轻月展颜一笑,刻意拖长了尾音,轻飘飘道:“丢了只兔子,陆真人就要为这小事杀了我么?”

    陆羽神色不动,只淡淡道:“是又如何?”

    葛轻月的脸色顿时一变:“陆真人,你这是何意?若将这话复述给贵派掌门听,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陆羽对她的话毫无反应,葛轻月因他不为所动的样子冷笑一声,转身就要走,另一个人却忽然出现,挡在了她的身前。

    孟楠歌苦笑了一声道:“小师叔,把你身上的杀气收一收,这毕竟是天一门的长老。我已遣人去寻那毛团,且我从不开没有分寸的玩笑,便是毛团真的断了气,魂魄也只会回归远处,夏眠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他的形容多少有点狼狈,脸上甚至还有一道血痕,却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有人替她说话,葛轻月的脸色稍霁:“这说的倒还像是人话。你们也看到了,兔子确实不在我这里,我另有他事,不欲与你们纠缠,可以先走了么?”

    陆羽微微皱眉,正要答话,唐靖宇便自远处急匆匆赶来,怀里还捧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

    血淌下来,浸湿了他的前襟。唐靖宇脸色发白,在陆羽几丈远处停下了脚步,咬了咬牙,还是道:“我在一处山崖下发现的,它似乎是不小心跌了下去……”

    他怀中的兔子已经没有了气息,然而尸体仍未僵硬,显见是刚死不久。

    “哎呀,当真是死了呢。”葛轻月笑眯眯地挑衅道:“陆真人,你是不是打算要让我偿命啊?”

    陆羽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孟楠歌立刻道:“小师叔,我们暂且回去看看。”

    听到他这样说,困在乾坤袋中的夏眠立刻急了,顿时大喊起来,可他的声音被重重屏障阻隔,并不能传达到陆羽耳中。

    眼看陆羽和孟楠歌就要离开,夏眠恨不得从这鬼珠子中直接冲出去。封渊在旁道:“那是你的师父?从现在开始,你应该忘了他。”

    封渊的话如此理所当然,那是因为凌驾于一切之上才会有的纯粹与漠然。

    虽然平时是个任人揉圆搓扁的软包子,可一旦碰上陆羽的事情,却又有所不同。

    听封渊置身事外的平淡声线,夏眠心里忽然生出蓬勃的怒气来。

    原本的胆怯全都不知被扫到了哪个角落,他冷冷地把话顶了回去,一字一顿道:“我要怎么样,不用别人来插嘴!”

    少年一反常态的表现并未让封渊感到讶异。在他眼里,这就像是一只伪装得乖巧可爱的小兽最终露出了真面目,呲着森冷的尖牙,打算将一切胆敢挡在他路上的人与物撕个粉碎。

    只是随着情感波动,夏眠身上开始有一股难以掩饰的杀戮气息在涌动翻腾,像是有什么力量可怕的远古巨兽穿越亘古的时光,正在他的体内渐渐苏醒。

    那股力量像极了东皇钟,却又不是东皇钟,这久违的气息似乎令他冰冷的血重新在身体中奔流了起来,像是在与什么东西相互呼应。

    望着夏眠,封渊沉默下来,鬼使神差地不曾阻止。

    而夏眠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异常,但还来不及大惊失色,他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没有身体的阻隔,七魂六魄更容易被影响,他的怒意触发了那个按钮,而他此刻的惊讶与恐惧就像是催化剂,迅速开启了他魂魄深处的防御机制。陆羽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将夏眠送到这里前,曾将一件法器藏到夏眠身体里,同时又将自己所有的血液都汇聚其中,用以在关键时刻启动法器保护夏眠。

    这件法器在九神七剑阵前曾发动一次,而此刻,它将再一次启动,连它的宿主自己也不能阻止。

    夏眠附身的珠子一寸寸的龟裂,裂缝中有金色的光芒溢出,像是在黑暗中有一颗种子缓缓发芽。

    陆羽留在夏眠身体中的血液沸腾起来,夏眠只觉得全身发烫,他大大地睁着眼睛,思维又开始陷入一片混沌,在彻底丧失意识前,他轻声地喃喃:“师父……”

    下一刻,灼目的光芒四溢,轻而易举地破开了黑暗,像是凌空盛开的花。

    远处,陆羽若有所觉地回过了头。

    而魔域的一个恢弘大殿中,封渊捏碎了王座的把手。

    他微微仰起头,眼底泛上来的血色渐渐转深。视线尽头空无一物,封渊像是透过这虚无的黑暗看到了什么。

    许久之后,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开口:“能够真正发挥四大神器的作用,这样的血统……已经这么久了,我没想到还能找到一个族人。”

    脸上的表情依旧冷峻,封渊空无一物的眼睛里却头一次映入了什么东西:“夏眠,夏眠……你不姓夏,阿眠,你该姓封。”

    第 23 章 我么,自然就要去找我的乐子。

    感受到有一股气息在葛轻月那里突然爆发,陆羽停下脚步,皱眉朝着身后看去。

    孟楠歌也同样感觉到了异样。

    那股力量虽然强大,但似乎被一道屏障所阻隔,所以并不明显,他们离得足够近才能察觉到。

    “那个女人身上似乎确实有什么古怪。”他眉头深蹙,随即舒展眉眼,侧身止住想要前去查探的陆羽。

    陆羽微微斜睨了一眼拦在身前的手:“何意?”

    “你一心扑在夏眠身上,所以才没有注意到。”

    孟楠歌道:“葛轻月是五年前被天一门的门主带回去的,修为不高又来历不明,可不满三年,便凭着自己的美色左右逢源爬到了长老之位。她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少女,以葛轻月一贯八面玲珑的作风,一见面却冒着得罪你的危险也硬是要抱走夏眠,不到半个时辰却又干脆利落地将好不容易到手的毛团给弄丢了,此事怎么想都有点蹊跷。”

    片刻的沉默之后,孟楠歌唇边扬起了一个浅薄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继续解释道:“所以我那时,便故意泄露出毛团身上附有夏眠魂魄之事,而乍然听到这样的话,葛轻月却一丝反应也没有。且她不知为何,一直在试图激怒你。我玄宗与其他门派表面上一派和乐融融,其实暗地里却一直大小冲突不断。以我之见,葛轻月形迹可疑,恐怕是有什么图谋。”

    “既然如此,你已经派人盯着她了。”

    “确实,小师叔果然了解我。”孟楠歌轻飘飘地笑道:“在寻找毛团的同时,我就命人悄悄跟在她的身后。现在她终于露出一些马脚,我会先去看看,小师叔还是先回凌风崖去看看,不要贸然接近葛轻月的好。”

    陆羽目光如剑,冷冷地刺向孟楠歌:“既是陷阱,你为何还要踏进去?”

    “若是不洒点饵料,又如何能引蛇出洞。”

    孟楠歌眉睫一动,浅色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晦涩不清的暗光。

    他直直地望向陆羽,过了片刻目光轻晃,忽然重新弯起嘴角,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似有些无奈道:“何况夏眠的事皆是因我一时兴起,我确实对你不住,只好替你上次刀山下回火海,聊作补偿。”

    孟楠歌擅长布下陷阱,自然也擅长看穿别人的陷阱。

    陆羽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

    玄宗通常会选择世家之中有资质的子弟收作门下弟子,但寻常人家的孩子想要拜入玄宗,也有其他许多种方法,其中最容易的自然就是通过十年一次的测试。但孟楠歌却与旁人不同,他是被掌门贺光直接带上山来的。

    传闻孟楠歌是个孤儿,八岁之时迈入凉州最大的赌场,用神乎其技的出千技巧赢了万两白银。赌场主人原想待他出门,便在哪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结果了他,却不想孟楠歌随手就将钱币自楼上抛了下去,引起楼里楼外行人赌徒哄抢,就这么趁乱逃了出去。

    贺光便是在此时遇到孟楠歌。他对这孩子起了点兴趣,便跟着他一路出了城,来到人迹罕至之处,终于现出身形,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连一文钱也不曾留下?”

    孟楠歌气定神闲地笑了笑,开口道:“我又不缺钱,只缺点乐子。”

    贺光抚着胡子道:“你天资过人,只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偏离正道,不如同我回玄宗。”

    孟楠歌笑得肆意,随口回答道:“糟老头子,你若是现在就倒立着给我唱首小曲,我便跟你回去。”

    贺光:……

    担心这天资过人的熊孩子就这么成长为一个杀人放火的魔头,贺光索性强行将人带回了玄宗,命他修身养性。

    孟楠歌闹腾了近一年,等到对炼药起了点兴趣,方才真正安分下来。玄宗上下都松了口气,纷纷不要命地将各种奇花异草往紫旭峰送,力求这混世魔王能专心致志研究医术草药,别再揣着一肚子坏水四处转悠。

    孟楠歌那时还小,没察觉出众人的心思,一来二去颇有些感动,当真就把玄宗当成了自己的家。等长大后看出了真相,他早就已经真真正正融入了玄宗,除了不小心失手将药撒进吃食中,害得众人上蹿下跳挠了大半天的痒外,到底没有做什么。

    ——这随心所欲的预备役魔头,就这么被贺光驯养成了一个只是有着点儿恶趣味的普通人。

    “这世上恐怕也只有玄宗能让你真正在意。”陆羽收回视线,终于淡淡道:“不要做得太过。”

    孟楠歌加深了笑容,轻声道:“好。”

    看陆羽离开,孟楠歌转身朝着葛轻月的方向赶去。等他到时,葛轻月正摔倒在地,怔怔看着地上碎成了布片的乾坤袋,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唐靖宇伸手想要去扶她,她却将人一把挥开。

    孟楠歌搂住即将摔倒的唐靖宇,拍了拍他的头,随后看向了葛轻月:“葛长老这般气急败坏,不知发生了何事?”

    葛轻月回过神,抬头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捡起乾坤袋里的东西收入怀中,重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没好气道:“还不是你和陆羽对我苦苦相逼,害我识海一时不稳,竟然不能控制自己新炼制的法宝。这下可好,全毁了。”

    孟楠歌眯起眼睛笑道:“是么,这可是我们的不是。不知可否将法宝借我一观,让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补救。”

    “不劳你费心。”葛轻月冷冷道:“我自会向贺掌门讨个说法。”

    “若你执意如此,我当然不敢阻拦。”孟楠歌弯起一边唇角,悠悠然道:“我陪着葛长老,免得你路上再出什么事。”

    葛轻月不知封渊和夏眠到底出了什么事,正急着去僻静处看看圆光镜是否完好,却被孟楠歌无端缠住,不由烦躁起来:“不必了,我要回住处洗个澡去去晦气,你和那小鬼都不要再跟着我。”

    孟楠歌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头。

    葛轻月毫不犹豫地将他和唐靖宇丢在原地,匆匆向山腰惠人居走去。不为人所注意的角落里,立刻有几道黑影闪身出来,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孟楠歌大人……”唐靖宇仰起脸,欲言又止:“能不能放开我了。”

    孟楠歌原本只是一时忘了松开唐靖宇,看他这表情,不禁眉头微挑,反而搂得更紧了一点,笑眯眯道:“阿宇,告诉我,刚才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唐靖宇呼吸一滞,抿唇迅速垂下了头,声如蚊讷道:“葛长老身上突然爆出一道光,然后乾坤袋就从她的衣服里飞了出来,浮在半空中,一下就跟炮仗似地炸了开来。”

    “是么。”孟楠歌沉吟片刻,随即自言自语道:“这件事应当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孟楠歌大人,那个……关于阿眠喜欢我的传言。”唐靖宇终于忍不住开口:“其实今天去凌风崖,我就想要跟他说清楚的。虽然男男道侣双修很常见,但我其实不喜欢男人,我将来是要娶一个香香软软的老婆的!”

    “原来如此。”孟楠歌憋着笑望向他,好整以暇地点点头,随后道:“……可惜我却喜欢男人呢。”

    唐靖宇顿时吓得一哆嗦。

    孟楠歌这才放开他,失笑地揉了揉他的头顶,开口说道:“放心吧,我对你这样的毛孩子没什么兴趣。过几日玄宗怕是要变天,你好好呆在屋里,记得别再接近葛轻月,若无事,最好连门都不要出。”

    唐靖宇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那你呢?”

    低低的笑声从喉咙中想起来,孟楠歌侧头看向夕阳的余晖,唇边的笑容妖异而鬼魅:“我么,自然就要去找我的乐子。”

    第24章 传言不一定是真的,难道眼见就一定是真的了吗?

    孟楠歌此人,天生资质原本能让他长成个十恶不赦的邪魅杠把子,虽说给人强拉硬拽地走了正道,骨子里仍旧不是什么善茬,爱好招猫惹狗,一向猫嫌狗憎,和谁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他在玄宗独来独往惯了,今天身后却多了个甩不掉的小尾巴,走了一段路,终于忍不住停下步子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问道:“阿宇,你还有什么事么?”

    唐靖宇虽说只有十岁,却从来是个心眼多的,看孟楠歌和陆羽的行动,多少也有了一点风雨欲来的预感。

    他略微踌躇了片刻,咬了咬牙直直看向孟楠歌,试探性地问道:“陆羽大人那么紧张,之前那只兔子跟阿眠有什么关系吧。那位葛长老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我不想就这么看着……我什么都能做的,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孟楠歌冰冷的眼神中起了些微的波澜。他垂下眼帘,若有所思道:“以你的资质,想要在玄宗这样的地方出头几乎不可能。所以便抓住一切机会,想要往上爬么。”

    唐靖宇被他一语道破心思,不由地因为这嘲讽的语气而脸色发白,咬着下唇低头不语。

    孟楠歌却饶有兴致地笑道:“阿宇,我喜欢有野心的人,你若想帮忙也没什么不可以。不过你就不怕,遇到什么事我将你推出去做替死鬼么?”

    唐靖宇愣了一下,随即猛然抬起头:“我不怕,若是瞻前顾后错失立功的机会,我只会一辈子被别人看不起。而且你要是真想对我不利,不会就这么直接说出来的。”

    “有意思……只要你一日是玄宗的人,我就不会对你出手。”

    孟楠歌脸上的笑容加深,开口道:“我便给你个机会吧,你不如猜猜,葛轻月接下来会如何行动?”

    唐靖宇张了张嘴,沉吟片刻,小心翼翼道:“她应该知道自己已经被怀疑了,所以会……逃跑?”

    “这也是一种可能。葛轻月应当知道自己已经被怀疑了。她就此成了一步废棋,我们就此抢到了先机。”

    孟楠歌微笑着挑起眉毛,开口道:“她年纪轻轻就成了天一门的长老,此时原本就很可疑。只是目前证据还不足,所以我们需要尽快查明她的身份和目的,决不能给她反应的机会。”

    “原来如此,不愧是孟楠歌大人。”唐靖宇眼睛发亮,期待地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干什么?”

    孟楠歌:“那就先去吃些点心,然后睡一觉吧。”

    唐靖宇:……

    看唐靖宇一脸呆滞的陷入了沉默,孟楠歌忍不住轻笑出声:“得了,那些事我早就吩咐了别人去做,结果出来之后,必然要忙上一场,自然要趁着现在养精蓄锐。”

    心情颇好地掐了把唐靖宇的脸颊,他牵起一边唇角俯下身,视线与唐靖宇平齐,浅色的眸子微闪:“我倒是挺中意你的,若是在贺岚那里呆得不舒服,不如来我紫旭峰如何?”

    孟楠歌本就是极好的相貌,这样的距离下,唐靖宇不由看得呆了。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唐靖宇终于反应过来,顿时吓得一哆嗦,拍开孟楠歌的手大大后退了一步,语无伦次道:“我、我、我喜欢女孩子!”

    孟楠歌奇怪地扫了他一眼,直起身体淡淡道:“这话你已经说过一遍了。”

    唐靖宇默默地闭上了嘴,只想找个洞将自己给埋进去。

    幸好孟楠歌对此没有多少兴趣,天色渐暗,他想了想,开口问道:“左右你回苍曦峰,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你,不如同我回去。我不知道怎么招待小孩子,但点心茶水总是有的。如何?”

    他语气慵懒,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似乎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不管唐靖宇怎么回答,他都没什么所谓。

    只是风习袅袅,翠峰如簇,孟楠歌立在阵阵草浪之上,头微微仰起看着天边三两昏星,长发从他一侧的肩膀上流泻下来,偏西的日光透过丛云洒落其上,像是有无尽的金子融在墨色的瀑布水波之中,为他凉薄的笑意添上了一些暖意。

    唐靖宇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去捞孟楠歌被晚风卷起的发丝,感受到那冰凉的触感时,方才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脸唰地就变得通红,结结巴巴心虚道:“我、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与我无关,不过……”孟楠歌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缓缓开口道:“摸一下十两银子。”

    唐靖宇:……

    “怎么,没钱?”孟楠歌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这价钱可算得上便宜了。上回山下香风楼的花魁碰了我头发一下,可是给了足足百两银子。”

    唐靖宇微怔,傻乎乎地顺着他的话问道:“……你去找花魁,为什么她还要给你钱?”

    孟楠歌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我长得比她好看多了。风月之事,当然是占便宜的花钱。”

    唐靖宇:……

    “若是没钱,你也只好替我刷盘子还债了。”

    不等唐靖宇拒绝,孟楠歌就把他直接扛到了肩上,在他屁股上重重一拍,脸上始终挂着的微笑露出了几分真意:“你还算合我眼缘,贺岚那里我会替你去打招呼,你也免得再看他脸色。阿宇,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紫旭峰的人。这么一刺激,夏眠那里的误会估摸着总能解开了,也算是还了小师叔那里的债。只是这事不管结果如何,你的处境都很尴尬,说不得还有些祸事,还是借着我的名头避上一避。”

    唐靖宇闻言停下了挣扎,心思数转,隐约明白了孟楠歌在说些什么,心中一跳,顿时噤了声。

    孟楠歌却不在乎他回答什么,就这么自说自话、大张旗鼓地将人一路带回了自己的住处。紫旭峰登时炸开了锅,“唐靖宇另有真爱”的八卦几乎瞬间便传遍了整个玄宗,荣登本月热门话题榜首。

    而凌风崖小筑中,夏眠刚刚睁开眼睛。他这是第二次遇上这种事,也算得上是熟能生巧,晃了晃头,便彻底清醒了过来,侧头看向床边,刚张嘴要喊师父,就愣在了原地。

    “阿眠。”陆凤仪一边大喊,一边眼眶泛红地扑了上去:“阿眠你终于醒了,唐靖宇他……他另有新欢了!”

    夏眠:“……诶?”

    陆凤仪恨恨道:“枉你对他一片情深,可没想到他竟如此薄情寡幸,我一知道这个消息就来凌风崖了。阿眠,就算拼着被孟楠歌大人责罚,我也要替你教训他一顿。”

    这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太大,夏眠完全没能反应过来,只木愣愣地朝周围看了看,开口问道:“师父呢?”

    陆凤仪道:“你不是闭关练功出了岔子么,陆羽大人之前一直守着,现在替你拿药去了。”

    “哦。”

    夏眠点点头,然后面无表情、貌似冷静地说道:“对了,你之前说什么来着,我对谁一往情深?”

    陆凤仪疑惑道:“唐靖宇啊。”

    像是被雷劈了一下,夏眠的表情一点一点地裂了:“再说一遍行吗,我觉得自己耳朵好像出了一点问题……”

    “没发烧啊。”

    陆凤仪摸摸他的额头,随后吸了下鼻子,万分同情地说道:“是我的错,我不该直接告诉你的,没想到这事对你打击这么大。从入门测试开始,你不是就处处护着唐靖宇?在九神七剑前还舍命救他……大家都看出来了,唐靖宇自己定然也知道的,却还能做出这样忘恩负义、始乱终弃之事。”

    所以之前的事都是误会吗,所有人都以为他喜欢的是唐靖宇?

    夏眠瞪圆了眼睛,只觉得一群草泥马从胸口呼啸而过,张目结舌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过了会儿冷静下来,他朝着门口瞄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这事儿,我师父知道了吗?”

    陆凤仪眨了眨眼睛,疑惑道:“你不是跟陆羽大人约定,得到涅槃剑,才能和唐靖宇在一起吗?”

    “什么!”夏眠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转头一看,却发现陆羽正捧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

    陆凤仪立刻起身,朝着陆羽行了个礼:“既然陆羽大人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夏眠还记得她之前的话,赶紧对着陆凤仪喊了一句:“我不喜欢唐靖宇的,这整件事跟他真没有关系,你别对他动手,也跟其他人说说,叫他们别为难他!”

    “……我不动他。而且他现在有孟楠歌大人护着,我本来也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的。”

    陆凤仪满脸复杂地说完了这句话,欲言又止地看了夏眠一眼,终于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转过身就这么走了。

    这件乱七八糟的事总算不至于连累唐靖宇。

    夏眠刚松了口气,就听到碗底在桌面重重磕了一下的声音。

    陆羽在他身边坐下,面色无异,却偏偏让夏眠感觉到了一种威压感。

    他咽了口口水,小猫似地轻声喊了一句师父。

    陆羽一言不发地望着他,过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出来。

    夏眠一下就意识到,自家师父恐怕是真生气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什么也没敢多说,只伸出手拉了拉陆羽的衣袖,直接就将这错给认了:“师父,我下回不敢了。”

    陆羽冷着一张脸道:“把药喝了。”

    夏眠立刻捏着鼻子,乖乖地将那碗又臭又苦的药给灌了下去。

    陆羽却熟视无睹地侧过头,语气收敛得十分平淡:“之前魂魄离体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夏眠仔细想了想,摇头回答道:“我只知道自己被葛轻月抱走,后面就都不记得了。”

    陆羽嗯了一声,不冷不热地瞥了眼夏眠,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你现在与唐靖宇撇清关系,是为了护着他?不过唐靖宇和孟楠歌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却未必是真的,你大可不必在意。”

    夏眠动作一顿,猛然抬头望着陆羽张了张嘴道:“师父,我喜欢唐靖宇,你不反对了吗?”

    陆羽波澜不惊地回答:“我眼见你对他一往情深,事到如今,何必反对?”

    难道他在陆羽心里真的什么都算不上吗?

    夏眠觉得心口像是被重重磕了一下,勇气不知从什么地方一下子冒了上来,他直直看向陆羽,开口一字一顿地问道:“师父,传言不一定是真的,难道眼见就一定是真的了吗?”

    第25章 若有两人不该在一起,如何才能将他们分开?

    夏眠终于忍不住开口,对着陆羽一字一顿道:“师父,传言不一定是真的,难道眼见就一定是真的了吗?”

    他郑重其事地望向自己心心念念喜欢了那么久的人,一双灵动的眼睛清澈见底,手却在薄被下暗自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显见十分的紧张。

    陆羽心中微微地一动,却不明白胸口的异样到底从何而来。

    他初见夏眠时,就觉得这冒着傻气、横冲直撞的小鬼没来由地眼熟,相处得久了,面上不显,却早已把夏眠珍而重之放在了心上,甚至会不自觉地吃醋。可他们是师徒,他二十一,夏眠却才十二,他从未想过,夏眠会喜欢他,更不曾想过,自己会喜欢夏眠。

    下意识里,他便已将这个可能性排除在外。

    所以之前,当夏眠一醒来便问唐靖宇的安危,陆羽才会顺其自然地听信流言,认为他喜欢唐靖宇。

    所以现在,他也仍旧没有听出夏眠的暗示,只当夏眠在耍小孩子脾气,毫不犹豫地忽略、或者说逃避了心底几不可见的那一点悸动。

    ——万一是他会错了意,夏眠根本不曾喜欢他呢?

    万一……他当真喜欢上了夏眠呢?

    “近日玄宗恐怕要出事……”

    呆愣了片刻,陆羽缓缓侧头收回视线,收敛了表情,不动声色地开口:“我没多少时间管你,你自己有分寸,不要因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耽误修炼便是。”

    见陆羽故意岔开话题,夏眠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暗淡下来,硬撑着扯起唇角笑了笑:“嗯,我知道了。我会小心,师父也要小心。”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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