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节
恋爱这件事 作者:直末
第13节
「哎呀，居然是你们俩先到。」郑宾笑道，招呼两人快些坐下。「一会儿梁宏一来，罚他喝三杯。」
「罚什么三杯！」郑宾太太瞪了自己丈夫一眼。「周仕昌结婚呢，你以为是普通聚餐啊。」她说着，别过头去同柯商春两人问道：「先喝点果汁垫垫胃，先说了啊，别顾忌我，酒开下去不要紧。」
「谢谢，我们自己来吧。」柯商春忙道，拿过果汁倒了两杯，便拿了一杯放到苏明面前，又想起一事，低声问了一句：「你今天开车了？」
「嗯，所以你得尽管喝。」苏明说。
柯商春不由笑。
而那头郑宾见两人说悄悄话似乎不乐意了，出声嚷嚷也要听，教自己太太给白了一眼，两人又斗起嘴来。
柯商春笑着阻止他俩夫妻，后头就与郑宾聊起研究所其余同学的近况。苏明一贯话不多，不过倒也陪着郑宾太太说几句。
四人随意的讲着话时，忽地听见招待说了声这里请，便都抬头看去。来人是梁宏一无误，不过身边还带了个女孩子。
柯商春见着那女孩子，霎时愣住，而不说他，连苏明也是——自然，对方也相当讶异，一双大眼睛瞪得更大了。
下午时，柯商春见着赵欣，她穿得比较休闲，而这会儿已是换过了衣服，特意打扮过。
梁宏一察觉奇怪，朝柯商春递了一个目光。
「怎么啦？你们认识啊？」郑宾倒是直接，脱口就问，同自己太太看了几眼。
柯商春一时也不知怎么解释——而且他忽地想起来，郑宾上回说过梁宏一现在交往的女孩子，是他哥哥以前的未婚妻。
居然是赵欣。
「嗳，都先坐下来吧。」郑宾太太到底眼神利，连忙开了口，同梁宏一示意带着赵欣入座。
待到坐下后，赵欣似乎也回过了神，便也不管旁人，对着柯商春便脱口：「你原来是宏一的同学？」
柯商春点头，稍看了一眼满头雾水、满面疑问的梁宏一。不过席间好奇及不明了情况的还有郑宾夫妻，他有点头疼，真是不晓得要怎么说。
而且，梁宏一是三个好友中唯一没见过苏明的，他在几次单独同前者碰面时，也只含糊带过。
「你好，梁先生。」
倒是，这时苏明开了口，同梁宏一伸出手；后者回握了过去，然后看了自己的女朋友一眼，又看向柯商春，脱口：「你……是小春的朋友。」
「嗯，不过我同赵欣早认识很久了。」苏明平淡道：「所以之前，我们三人就打过照面。」
柯商春怔怔的看了苏明一眼，可心里却觉着松了口气，便也顺势开口。「原来赵小姐就是宏一的女朋友，真是太巧了。」他道：「我同他也是研究所就认识了的。」
「我听他说过了，上回聚会又没见着，前面也没有想到是你。」赵欣面色微露懊恼，说道：「一直没好好的介绍过我自己，你不要见怪。」
「不会的。」柯商春忙说。他也没想过会有这种巧合。以前去梁宏一家里，曾看过他哥哥，可着实没有看过当时还是他哥哥未婚妻的赵欣，加上他们家里也没有摆上照片，实在怪不得自己不晓得。
——这个世界真的很小。
在关系相互说了开，后面的细节要聊便也容易了。之前，柯商春见着赵欣，总是比较客气的，这会儿知道后者还是梁宏一的女朋友，便觉得那点隔阂淡去了。
梁宏一大约不好明问，低声问了柯商春，他便说出苏明与赵欣的工作关系，因此之前才会见过赵欣的。
梁宏一恍然大悟，想来也有听赵欣提起过。
不过，最初柯商春出差那次，梁宏一也有同行的，先前也听了过他提起同学会的事，加上郑宾那时加油添醋说了一堆大学的旧事，此刻，他便见着对方往苏明看了几眼，目光里忍不住带上一点审视。
婚宴开始前，周仕昌便来与柯商春几人先叙话一番。他之前见过苏明，也见过赵欣了的，这会儿就不太讶异。
周仕昌没待得太久就走开了；虽说今天宴客的对象都是近亲好友，可到底是新郎倌，后头还有怀孕的新娘子得照应，等到再出来，同柯商春他们讲上话，已是偕同新娘子来敬酒的时候了。
撇去周仕昌这个新郎，在座的几人聊得还颇尽兴的。虽然郑宾及其太太不能喝酒，可其余众人酒兴倒也不减，酒酣耳热之际，早前那点局促便再也没有了。
柯商春之前对赵欣的印象并不太深刻，这不是指对方模样不出色，而是基本上两人至今为止，不谈下午那次，也只碰过两次面，而那两次根本称不上谈到话。
这一会儿，才是真正的说上了。他记起以前苏明说得两人中学时候的事，便觉着赵欣很直率，是个性格爽朗的人。
而因着知道梁宏一哥哥的事，他对赵欣的想法便不由好奇起来。
☆、二十八
一桌子的人全等到了新人谢客时才走。周仕昌高兴的致谢，拉了柯商春及郑宾与梁宏一，仔细的介绍给自己太太认识。
几人又同周仕昌说了几句，再与之说了声恭喜后道别。出了餐厅后，郑宾要带着太太去母舅家住一晚，已经联络人来接了，而梁宏一同赵欣似乎有点事情，仓促的与柯商春两人招呼后离开。
同几人道别后，柯商春与苏明往地铁站走去。这会儿时间半晚不早的，路上行人没早前那样多，显得夜风更冷。
「要不进去坐会儿？」经过一家咖啡店时，柯商春开口问了苏明。刚才席间大家敬起酒来，后者也多少喝了一点，虽说那样的程度不至于醉，可这会儿谁也不好开车的。
苏明大约也想到了一处，就点了点头。
两人便推了咖啡店门，里头客人不少，空间也不小，除了室内，将墙打通向后推展建了露台，不过看着似乎是吸烟位子；他们随意点了喝的，便端了坐去那里。
苏明喝了一口茶，就掏出了烟盒，抽一根烟，不过尚未打火，搁在桌上的手机忽地发出振动声响。
他拿了起来，看了一看，开口：「是赵欣，约明天吃饭，让你也去。」
柯商春不由也拿了自己的手机来看，没见梁宏一传些什么过来；他心里一怔，面色便迟疑了一下——赵欣私下约的？
「她大约要说什么刚才不能说的吧。」苏明道着点上了烟，看了他一眼：「不想去也不要紧。」
柯商春心里倒也没有不想去，而是记起来一件事——上回他同苏明提起过一次田馥欣摄影展的事，可后者那时听了没半点表示，倒说起了别的，而后他也没机会再讲起来。
坦白说，他是不愿勉强对方去，可也觉着两人毕竟曾是大学同学，往后总也有可能同时与谁碰着的。
虽然，就算碰着了，他也可以不去解释两人为何友好，可同苏明一直有往来，这并非是不能提的，他却半点也不露口风，一点都说不过去。
——但其实从来都不是刻意。
柯商春犹豫片刻，琢磨过后先开口问了别的——可也不算是无关紧要。
「你……知道赵欣之前的事吗？」他曾对苏明简单说过梁宏一哥哥的事，自己当时是完全不可能往赵欣身上联想的，但那时的苏明也没想到吗？
苏明看了他一眼。
「你是问她前面有个未婚夫的事？」
「嗯。」
苏明低眼抽了一口烟，才平淡的说了一句：「不是很清楚。我们不太去聊感情。」
柯商春微怔住，可想想其实这样也不如何——他自己同郑宾他们几人要好，可也不怎么去聊到感情上的事，而他们也几乎不问——可也许他们不是不问的，只不过因为他的性向，怕他不好提。
而这会儿苏明的回答，倒也表示了另一件事，便是也不晓得赵欣何时同梁宏一在一起的。
「赵欣明晚的约，你不想去，并不要紧的。」苏明忽又说。
柯商春回过神，不由莞尔。「她约下午还是晚上？」他问。
「……晚上。」
柯商春斟酌了一下说词，开口：「那……这样吧，下午我们先去摄影展，然后再去同她一块儿吃饭。」
「……」
柯商春忍住心底隐隐的局促感，轻咳一声继续道：「前面对你提过的，田馥欣办摄影展，在明天中午有开幕酒会，她寄了邀请卡给我。」
他停了一下，才又慢慢的说：「你也去吧，然后我们晚上再一块儿同赵欣碰面。」
「……」
苏明没作声，仍旧抽着烟，不过神情有点犹豫的样子。柯商春瞧着，心里却是没法去预料对方会如何决定。
苏明如今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就算他觉着两人曾经是同学，又在一起，难免会同过去的交友圈的人碰上，实在没什么能回避的——这是他的想法，在苏明的立场，也并不觉得是回避。
他不愿勉强，可也不愿忽视自己心底的念头。他真是不想顾虑这些，只是想对方陪着一起去。
——如此单纯的念头而已。
「正中午？」好半晌，苏明才开了口。
柯商春愣了一下，微微点头。
苏明抽了口烟，轻吐了口气，才道：「怎么会要办在中午……」
柯商春又一怔，然后不由失笑。他倒忘了一件事，若非特别紧要的事，对方往常是中午后才会起来工作的。
而赵欣长年与之合作，又是朋友，自然也了解，才会约了晚上。
「今天去我那里吧。」柯商春脱口，才微微一笑：「明天我喊你起来。去看完摄影展，再同你一起去找赵欣，这样如何？」
苏明看了他一眼。「不如何。你早想好了。」他平淡道。
「……倒不是。」柯商春道，这是实话；他便停了一下，开口说：「刚才提议的，真是才想到而已，不过，我一直就在想怎么问你一起去，但也不想勉强你。」
苏明听了，点了点头。
「明白了。」
「嗯？」
苏明将抽到底的烟按进桌上的烟灰缸里。「摄影展很好，没有哪里勉强。这里面最大的问题，是开展时间而已。」他说。
柯商春面色哂然，半晌，用了轻松的语气开口：「……那去吗？」
「那你去吗？」苏明看着他一笑，反问了句，拿过手机。
「去的。」
苏明点头，回道：「那我也是。」
柯商春莞尔，知道这事就说定了，便没有再作声。他见着对方按开手机画面，像是要回复刚才的讯息，便挪开目光，端了咖啡喝起来。。
其实，他心头隐约五味杂陈——说出口自然心里轻松了，可也觉有种茫然的情绪。
之前想过，苏明大约不会对再见过去的同学而觉局促或忐忑——即使后者自己不愿有关联，同那些人疏远的。
见或不见，选择权都不是那些人，而是苏明。
由这件事，便看出了两人在一件事的想法有着落差——他时常想得慎重，苏明则不是；或许后者也不是没有，大约更早就将各种可能想过了一遍。
两人离开咖啡店后，先回苏明公寓一趟，之后才去了柯商春那里。
到家的时候已经有些晚，柯商春同苏明也没多聊什么，两人脱去外衣，就一起进了浴室；彼此在水下□□裸的，相互亲吻抚摸一阵，可并没有做到底，只用手与嘴帮对方发泄出来就结束了。
回头洗好出来，没一会儿柯商春便关了灯。两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皆是无关紧要的，之后便俱之无声睡了。
隔日是周末，一般若是无事，柯商春是不会太早起来的，可也不会放任自己睡上一整天，仍旧习惯订时间起床。
此际睡意迷蒙中，柯商春隐隐听见声响，下意的将手往床边桌摸索，按掉只响了一声的闹钟。
他过会儿才睁开眼，一只手臂横搁在额上，怔忡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真正清醒了；房内光线幽微，不过从拉下的窗帘缝隙，能够看出外头确实已是天大白了。
柯商春垂下手，偏过头去看睡在另一侧的苏明。后者同他背对，盖着床被的身体微微弓起，毫无动静。他再转过了头，轻手轻脚的下床，走出房间，又轻缓的将门关上，去了厨房那里，按下咖啡机的开关。
等待咖啡冲煮时，柯商春就去拿搁在客厅茶几上的租屋情报杂志，然后端了完成的咖啡，坐在厨房的中岛前，慢慢的翻看了好一阵，等一杯咖啡喝完，便去喊人。
苏明不是第一次周末住在他这里，不过往常两人午后才会出门，鲜少在十二点以前排上活动。
柯商春只喊了一声，苏明就睁开了眼睛。他没催促对方立即起来，径自去浴室洗漱，回头又直接进了置衣间，等将自己拾掇利索出来，后者已用完了浴室，换了一套衣着，比之昨晚稍微休闲了一些。
「差不多了？」柯商春拿了手机，问。
苏明点头，也拿了手机看，然后道：「走吧。」
展场地点是近期新建的国际展示中心，位于市郊，周围一片绿茵，宁谧的气氛极为切合文艺，便是周围除此建筑，什么也没有。
柯商春负责的杂志之前曾在那里访问过某位名人艺术家，去过了一次，领教过那里的不便利，所以同苏明先至市里的咖啡店待了一会儿，才驱车过去。
只是，虽说展示中心那里不便，可要能在这儿办展的并不太容易，往往预约一席场次就得等上个大半年。
不过，有时也端看办展人背后有否手腕，比如，田馥欣的经纪公司，要插入一场展览并不成问题。
何况此次摄影展，话题性十足，不说田馥欣在业界的名气，光是她破例拍人物便已引发广大的讨论。
最主要的，她拍得不是别人，是在模特圈极有名的林缇云。
两方人物加在一起，加上经纪公司特别的宣传手法，让这场摄影展的票很早就全卖光了。
而周末的首场，只有拿到特别的喜饼邀请的嘉宾才能进入，主要是各方名流、新闻媒体，还有相关报刊杂志的人。
所以柯商春同苏明到得时候，开幕酒会已经开始，便有些闹哄哄的，内外都是人了。
一般受邀看展，柯商春习惯选择后面的场次，一来可以避开人潮，二来也可以同主办人多聊聊想法。
可田馥欣亲自发函邀请，这场开幕他若是不来，就显得太不够意思了。不过他也想，这会儿同田馥欣肯定得忙着受访，及招呼更重要的人士，必然同自己说不上话，顶多打打招呼罢了。
由于展场内观赏的人有点多，柯商春与苏明没有着急进去，先去贵宾本子上签了名字，就先到外头的花园看一看。
外头腹地极广，不过花园盖得美仑美奂，有不少人从会场里取了点心，坐在园中的长椅，边吃边闲聊。
花园里有人在抽着烟，约莫如此，苏明便也掏出烟，打了火点上，慢慢的抽了几口，才开口说了句。
「人倒是挺多的。」
柯商春走在他身侧，开口：「这是第一场，不开放给一般民众，所以周围这些人可都是政商名流，自然还有媒体记者，估计会拍不少照片回去。」
他笑了一笑又道：「田馥欣经纪公司真是挺有手腕的，虽说她本身有人缘，可要请来这么多的人物，一点也不简单。这里有些人平常我们想访问也访不到。」
「人物认识的多，应酬也多，感觉就挺烦的。」苏明道。
柯商春笑。「说到应酬，你们以前学生会是不是也不少？」他想起来便问了。
坦白说，学生穷，学校也不一定有钱，而经费有限，活动也要办得漂亮，有时学生就得自己去拉厂商赞助。
难怪，谁都说学校社团是踏入社会交际的预先洗礼。
而听到柯商春问，苏明抽着烟，点了下头。
「唔，是不少。」
「能同那些大老板聊什么？」
「没有什么能聊的，都在喝酒。」
柯商春其实也料得到是这样，笑了一下，又同对方聊了些别的。等苏明抽完了烟，两人便回去展场内。
比之前会儿，气氛静下了些许，人潮自然还是不减，只不过都是优雅的看起摄影作品，偶尔相互的低声讨论。
柯商春同苏明一过去，即刻有导览员过来，两人婉拒对方说解，随心意的沿着作品序号看了起来。
柯商春与田馥欣合作过几次，对其摄影作品一直很欣赏；后者取像构图自成一派，极有特色，色系浓烈鲜明，如今换成了拍人物，更一点也不差。
影中人是林缇云，他也熟悉的人，却觉着照片里的对方，无论是显露的眼神或姿态，都是从未看过的美。
——这是田馥欣眼里的林缇云。柯商春忽然想，田馥欣又是用哪种目光来拍林缇云的，是恋人？还是一个摄影者？
他不由看了一眼身旁的苏明。后者在大学时也帮林缇云拍过照；对方拍出来的林缇云，出来的样子不是浓烈的，也没有一点当时作为大一学生的清纯——照片里的人自然是美的，可看进眼里时，便只见着一种含蓄的女人韵味。
「你也拍过她。」柯商春不由低声脱口：「当时你为什么要那样拍？」没有多的妆容以及花俏的装扮，这么素素净净的，拍出来的效果却极好。
「没为什么。」苏明道，想了一下又说：「怎么说，我想拍得其实不是她，但也是她。我要拍得是一种形象，女人的形象。」
柯商春静静地消化这番话，倒不是不能理解，而是在想若苏明当时持续拍照，说不准在这方面也能有些收获的。
「我说过吗？我觉得你当时把她拍得很好。」他由衷脱口。
苏明看了他一眼，语气悠悠道：「你现在说了。」
柯商春不由莞尔。
「学长！」
冷不防地，柯商春一边肩侧教人给拍了一下，跟着听见熟悉的女声喊。他转头过去，就见着一个高挑清秀的女孩子。
林缇云穿着轻便，长发更随性的系了一把在脑后，一脸笑咪咪的。
柯商春不及开口说点什么，她便连声脱口。
「开幕时没见着学长，还以为是不来了，我好担心学长这次又说有事，那样学姐会抓狂，很可怕的。对了，学长为什么不跟小孙一起来就好？他一早就来了，还帮我们不少忙的，男人有时候还是靠得住……啊，我是说小孙啦，学长你一向都很牢靠的，哈哈。」
「……」
「……」
听她大喇喇的，连声嚷嚷，引来不少侧目，柯商春实在局促，也不由帮她不好意思了，便轻咳一声开口：「……我只是晚一点到，没说不来。」他停了下，看了苏明一眼，对着林缇云道：「我们一起来的。」
「你们？学长带了——」林缇云边说，边看向了他身旁的人，先是怔住，接着脸色微微一变，后头的话就噎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柯商春见着她的反应，心里头越发的局促。他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苏明平淡的开了口。
「好久不见。」
「你是……苏明学长？」林缇云脱口，直对着苏明深深的打量起来。
「嗯。」
「……」林缇云无声张大了嘴，可很快又恢复镇定，目光忽地就转向了柯商春。「学长，你们怎么会…一起的？」
「……」
柯商春教这话问得有点局促。对方还不知道他同苏明是在一起的，这样问不过是单纯的问——应该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怎会一起出现。
不过，他也觉着既然来了，林缇云于他，一如田馥欣于他，便也没什么好隐瞒。但想归想，他还是不由瞥了一眼苏明，然后才开口。
「其实我们……」
「等等！先别说，先去找学姐！」
林缇云一直是个性急的人，她等不及要拉两人去找田馥欣，便急急的打断，也不管旁人在场，一把拉过柯商春，一手去扯苏明的手臂，让两人同自己往后面的办公室过去。
☆、二十九和谐修改※
林缇云往办公室门上敲了一下，便推开进入——只有她一人进去。
无论交情如何，柯商春觉得此刻太不好打扰田馥欣做事了，后者应当正忙于受访，即使有林缇云作陪，可这样贸贸然的，也不是他所愿，所以半途就匆忙喊住林缇云一把，说自己先与苏明等在外头。
——幸好这样坚持了。
柯商春由办公室的大片玻璃窗看进去，见着田馥欣站在自己的摄影展宣传海报前，同一个稍有年纪的女人正说着话，而周围，除了她们俩，还有几个工作人员，以及像是记者的人。
每个人全都模样认真，对着一些细节低声确认。
而刚才林缇云一进去，在忙着的那些人就全看了来，包括田馥欣，不过除了她之外，倒没有谁特别的挑起了眉毛。
但林缇云并不在意，径直的走近过去，更不顾田馥欣身边那有点年纪的女人脸色不悦。
此刻，柯商春站在外边，隔了一扇门，都能觉到其实里头气氛严肃，原来还觉着轻松的心情，不由紧张了几分。
——可也就是紧张而已，倒没有想退却闪躲。
坦白说，前段期间因着事忙与凑巧，几次田馥欣来电邀约，柯商春时常推托或借故不去；对于这一点，前者同孙睦安怨过几句，也曾当面对他表达过不满。
面对这些，柯商春只能哂笑无语，不去解释些什么——有事待办一直是说正经的，而自己与别人先约了，也总是事实——他只是没仔细说过是同谁约了的。
当初确实没想得太多，也有考虑苏明心情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会变成如此不上不下的状况——而且是双方面的。
柯商春瞥了苏明一眼，后者正瞧着办公室内的情况，神情一如平常。他踌躇了会儿，还是开了口。
「我一直没对你说一件事。」
「……」
「她们两人……」柯商春说着，往旁看了看，确认没有别的人后，低声飞快的说出口：「她们在交往。」
这句话才说完，办公室再度打了开，冷不防地就见着了脸色沉沉的田馥欣。
林缇云在一边，略微抱歉的瞅了瞅两人——柯商春很快了然意思，因为此刻，田馥欣的脸色发怒，还有不可置信，及更多说不上形容的复杂。
……都说女人生起气来最可怕。眼下好好的一个美女，面目狰狞不说，活似非把人生吞活剥了不可。
此刻，田馥欣已迫不及待发难，先对着苏明而去，目光十足凶狠：「——你！到底怎么回事？这几年都在玩什么失踪？」
「我一直都在t市。」苏明开口，比之对方，反应可谓之淡如水。
柯商春就见着田馥欣活似被噎了气，脸色青红交替。她瞪了一瞪苏明，然后转眼又气势汹汹的同自己望来。
「我听小云说，你们是一起来的？」
柯商春本来已盘算好了怎么说，可那些话一时半刻说不出口。他望了一眼田馥欣身后，未关上门的办公室里，有一干人正等着。
那有些年纪的女人脸上，更是露出些许不耐。他顿了顿，开口却不是解释：「——恭喜妳办展。」
大约没料到，田馥欣一怔，跟着略微别扭的回了句：「……谢谢。」
「我看妳现在似乎有访问要进行，那就先不打扰了。」柯商春便又说，迟疑了一下：「回头找时间再说吧。」
田馥欣扬起眉，不容拒绝的道：「就今晚吧！一起吃顿饭。」
「不能。」苏明立即开口：「我有事。」
「……」田馥欣闭着嘴不说话，脸色忿忿然的，就往柯商春看去。
「……我也有事。」
田馥欣瞪了他，张口像是要说什么，忽地又闭了口，不住的朝两人来回打量——她在某些方面极为敏感，两方一推想，便生出一样觉着不可能的念头。
柯商春自然瞧出那目光下有猜疑与错愕，面色不由一阵讪讪。
倒是林缇云，似乎没想那样多，一听就露出了惋惜。「哎，这么巧啊，学长们居然都有事，那这样吧，留给手机号码，方便之后联系。」她说，到底又机灵了。
「——sweety！」
办公室内，那有点年纪的女人脱口喊了。田馥欣皱了皱眉，便匆促的附议了林缇云的话，回头进去了。
林缇云走前一步出来，把门给关好，对着柯商春和苏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学长，你们等等好不好？学姐的访问一会儿就好了。」她道：「啊，对了，手机号码？」
柯商春是不可能等田馥欣采访结束的——苏明大约也是不愿，可他拿不准后者给不给手机号码，只得先开口。
「……我的号码妳不是有了。」
「对喔，那苏明学长的？」林缇云便看向了苏明，见他不答腔，又问：「还是……等学姐这边结束？」
苏明才开口：「是能等一会儿，展览还没看完。妳不用陪着我们，该忙什么就去忙，一会儿这边结束，再打他的号码找人。」
柯商春不由诧异，就瞥了苏明一眼。而后者神情变都不变的，说完这一番话，就拉了他的胳膊一把，带着一起转身，迈步便往展场的方向去。
「……苏明，你是说真的？」
走了几步，柯商春没忍住，脱口问。
「那你刚才也是说真的？」苏明没答，反问了句。
柯商春一愣，才想了起来。
他点头，略有点局促与抱歉的道：「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只是……」
「只是不知道怎么说。」苏明平淡的打断，却是接了他的话。
「……嗯。」
苏明点了点头。
「我是有些意外。不过，她们在不在一起，同我也没什么关系，所以说隐瞒，话太重了点，这事说或不说，没那么重要。」他说了一大段，看了一眼柯商春，像是犹豫了下，然后问：「难道你觉得重要？」
柯商春怔了怔，摇摇头，心里有一点无奈——若是觉得重要，如今也不会变成这样动辄尴尬的处境了。
他默了一默，才开口：「那……你刚才是敷衍？」
苏明不语，只看了他一眼。
柯商春不由哂笑，一点都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做。
可这样也好，没什么不好——他感激苏明这么做，因为若要他来说，只怕会因为顾虑太多无谓的，而又让自己陷在另一个困境里。而且坦白说，他一点都没有把握，自己能去面对盛怒之下的田馥欣。
两人便把场内逛完了一圈，就离开去赴赵欣的约了。他们自然没同田馥欣与林缇云再打过招呼——一如苏明所说，这两人一点也没有余空，一回到场内，就让别的更重要的贵宾给绊住。
不过，出于礼貌，柯商春还是传了封讯息给田馥欣。可他想，估计看到时，都不知道要几点去了。
赵欣约的地点，自然是市里的闹区，从位于市郊的展示中心开车过去，约莫要一小时，可今天是周末，又是好天气，白日里驱车至郊外踏青的，到了傍晚也差不多驾车回程了，于是车子便在公路上阻塞了二十来分。
开车的是苏明。在路上的时候，柯商春与他随意的聊话，觉到手机不住的震动，趁着间隙，拿了出来点开，见着页面上显示传自le的讯息，总共不下十来则。
柯商春看着发出讯息的联络人，不由头皮发麻。
「怎么？」
耳边听见苏明问，柯商春立即平静道：「没事，只是讯息。不太重要的。」
约定的地方是一家半露天的餐厅。
因为天气不错，晚上的风虽是凉了点，可吹着还不算难受，所以比起室内桌位，选择露天桌位的客人并不少。每张桌子都摆了香氛蜡烛，一朵一朵的荧火幽微闪烁，把对坐的彼此身影，都照映的迷离朦胧。
来的路上，苏明就打了通电话给赵欣，说是会晚到，所以这会儿两人迟了差不多要二十来分钟，赵欣倒也没生气走人，仍好端端的在桌位里等着。
「去哪儿了？」
等柯商春同苏明坐了下来后，再点完餐后，赵欣披头就问——她的口气是明朗的，没有逼问的意思。
「看展览。」苏明开口。
「好看吗？」赵欣问着，友好的看向了柯商春。
「……不错，办展的是认识的朋友。」柯商春只犹豫了一下，就接了话。
他同赵欣，虽然称不上熟，关系上却不是完全陌生的，只是刻意亲近或疏远，似乎都不太对；但这会儿，由对方先主动拉近关系，却也不觉尴尬，反而顺应自然。
他便又补了句：「是摄影展，这一阵子，应该都能见着在宣传的。」
赵欣恍然。「哦，就是摄影师是美女，被拍得模特是大美女的那个展。」她说。
柯商春点头道：「是的。」
「妳有兴趣？」苏明问，一边打火点烟。
赵欣唔了一声，讲起前阵子与某位摄影师接洽过，原来是在谈摄影集出版规划，后来就听对方说到这场摄影展的事，由于与手边工作相关，她就留了心，只是错过购票贩卖期，想去也没法子了。
柯商春听了，才知道原来田馥欣摄影展，所有场次的票都已贩卖一空了。「这么惊人？」他脱口。
「是啊，只能说对方经纪公司很有一手……」
三人便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相互随意的聊了起来。相较于旁人，赵欣与苏明算得上关系亲近，两人说起话，态度便有些微的不同；对于这点，柯商春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的，但也一直以来，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而且他不明白，这场饭局为何也要约上自己？
过了一会儿，餐点被陆续送上，用餐的时候，柯商春与苏明都是习惯沉默的，赵欣却不是，吃一会儿，说一会儿的，虽然说得还是那些无关紧要，可对着柯商春，口气里的客套淡去不少。
等到喝起餐后咖啡与茶时，相谈的气氛早已是自然融洽了。
赵欣说了一些同苏明中学时候的事。她没有避开自己对苏明告白的那段，口气也没有丝毫尴尬——无论是对谁，充其量是多了一点对自己的调侃。
「——居然怎么爱都爱到个不对。」赵欣叹气。
柯商春不由脱口：「宏一是不错的。」
赵欣一怔，笑了笑。「我知道。可当初，我喜欢的是他哥哥。你同宏一是好友，大约清楚我的事吧。」她道。
柯商春瞥了一眼苏明，后者沉默，神态平淡。
「……不算太清楚，宏一只是提了他哥哥的事，没特别解释过妳的部份。」过了片刻，柯商春才道。
赵欣微愣，然后点点头。「那你同他哥哥熟悉吗？」她又问。
「完全不熟悉。」柯商春回道。
赵欣笑了笑，有些自嘲的意味。「这样也好。」她道，然后讲起了怎么同梁宏一开始交往的。
可其实，她不说，柯商春也猜得出七八分——之前梁宏一对他吐露自己哥哥的事，就不自觉透露出一二了。
他那时真没想过，后来会如此发展。
梁宏一的哥哥与赵欣解除婚约，不是因为确定了性向，而是赵欣开了口。
赵欣是渴望婚姻生活的，所以大学一毕业，即刻答应梁宏一哥哥的求婚，不过对方却在被问起确切婚期时，意外的犹豫，还反劝起她一起申请研究所。
她其实没那么想再念上去，可因着求全就去申请了，但读完了研究所后，对方又以事业毫无基础为由拖延——她不得不怀疑感情出现了第三者，可怎么查却都是没有。
而因着未婚夫的关系，她与梁宏一并不陌生，有段时间相处的很紧密，不过她并没想到另一层去。
「……他来找我，吞吞吐吐的，问我真的想跟他哥哥结婚吗？还反常的说自己哥哥的不是。」赵欣道，神情低沉：「他其实说得挺含糊，可我听得明白。我也不想去问了，只觉得累，同他哥哥说不要在一起了，他哥哥没有挽留，只是说了对不起。」
后来……对方又怎么了，赵欣没去了解，可不知怎地，梁宏一频繁出现在自己身边，几番下来，她才明白了为什么。
但顾虑梁家父母及自己的父母观感，而她也需要好好的思考，过了大半年才接受了梁宏一的感情。
「宏一真的很好。我也还是想结婚……」
赵欣道了这句，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笑来，爽朗的说：「说起来，最近真的好多人结婚。」
柯商春微笑。对方有意转移话题，他自然顺意而为，随口就说起上周参加了一场布置豪华的婚礼。
赵欣对这方面显得兴致勃勃，聊得颇为高兴，讲起自己对婚礼的想法；她似乎完全的放松了心情，忽地说起同梁宏一交往的细节，还好奇的问了柯商春与苏明交往的一些细节，与自己来作比较。
柯商春顿了顿，可面色还是平静的，避重就轻的回答。他没去看苏明什么神情，但能猜到后者大致是什么神情——估计就是平淡。
而赵欣听了后，又把话题绕回自己，没再深问下去。
这中间，苏明答得很少，能说大部分都没有开口。
其实在赵欣讲自己的事时，柯商春便感觉对方开始保持沉默了——可对方原来就说得不多，这样也算不上反常，何况那也无法多表示意见。
可刚才聊及的，不是全与之不相关的事。
在赵欣面前，两人的关系并不须避讳，可当面被问及自己与苏明的事，他其实是有些难以自在。
尤其，接在结婚等等方面的话题之后——而苏明什么也没说。
买单要离开时，赵欣开口问能否送她去一个地点。苏明表示无所谓，然后让柯商春两人在餐厅门口等，自己去取车。
「你……」在苏明走开了一会儿后，赵欣开口，目光看向了柯商春。
「怎么？」
「你昨天去看房子，也是打算同居吗？」
「……」柯商春忽地被这么问，着着实实愕了一下，可脑中随即抓住了关键词，开口：「也？妳同宏一打算住一起了？」
「唔，是我有这打算，才同他提过，还没决定，但我就先跑去看了…」赵欣道，停了一停，疑惑的看着柯商春：「那你……」
「不是的。」
柯商春很快的打断，略微局促的把自己的情况解释了一遍。
可赵欣听后，脸上却仍有不解。
「这样不是正好？」
柯商春一怔。不到一个星期，被不同的两人问了同一句，他却一样没法即刻回答。
「苏明什么也没说？」赵欣又问。
柯商春略微踌躇，才道：「我没考虑这么多，而且——也许，他也没有。」他原来不是想这么说，而是要把先前对叶友荃的那番话再搬出来，可忽地就说不出
来了。
那些说词，现在想起来，显得那么薄弱。
「其实我今天说的那些，希望你别对宏一说。」赵欣忽道。
柯商春看着她，想了想还是问：「我不太明白，即使我与宏一是好友，又稍稍了解一点原由，可到底妳同苏明的交情深，怎么却要我在场？」
赵欣脸色略略踌躇，又有些讷然。「这件事，我能想到可以聊的对象，只有苏明，可有些不太好意思单独同他聊……」她说：「他不太问我感情的事，忽然对他说很怪。」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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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哎呀，居然是你们俩先到。」郑宾笑道，招呼两人快些坐下。「一会儿梁宏一来，罚他喝三杯。」
「罚什么三杯！」郑宾太太瞪了自己丈夫一眼。「周仕昌结婚呢，你以为是普通聚餐啊。」她说着，别过头去同柯商春两人问道：「先喝点果汁垫垫胃，先说了啊，别顾忌我，酒开下去不要紧。」
「谢谢，我们自己来吧。」柯商春忙道，拿过果汁倒了两杯，便拿了一杯放到苏明面前，又想起一事，低声问了一句：「你今天开车了？」
「嗯，所以你得尽管喝。」苏明说。
柯商春不由笑。
而那头郑宾见两人说悄悄话似乎不乐意了，出声嚷嚷也要听，教自己太太给白了一眼，两人又斗起嘴来。
柯商春笑着阻止他俩夫妻，后头就与郑宾聊起研究所其余同学的近况。苏明一贯话不多，不过倒也陪着郑宾太太说几句。
四人随意的讲着话时，忽地听见招待说了声这里请，便都抬头看去。来人是梁宏一无误，不过身边还带了个女孩子。
柯商春见着那女孩子，霎时愣住，而不说他，连苏明也是——自然，对方也相当讶异，一双大眼睛瞪得更大了。
下午时，柯商春见着赵欣，她穿得比较休闲，而这会儿已是换过了衣服，特意打扮过。
梁宏一察觉奇怪，朝柯商春递了一个目光。
「怎么啦？你们认识啊？」郑宾倒是直接，脱口就问，同自己太太看了几眼。
柯商春一时也不知怎么解释——而且他忽地想起来，郑宾上回说过梁宏一现在交往的女孩子，是他哥哥以前的未婚妻。
居然是赵欣。
「嗳，都先坐下来吧。」郑宾太太到底眼神利，连忙开了口，同梁宏一示意带着赵欣入座。
待到坐下后，赵欣似乎也回过了神，便也不管旁人，对着柯商春便脱口：「你原来是宏一的同学？」
柯商春点头，稍看了一眼满头雾水、满面疑问的梁宏一。不过席间好奇及不明了情况的还有郑宾夫妻，他有点头疼，真是不晓得要怎么说。
而且，梁宏一是三个好友中唯一没见过苏明的，他在几次单独同前者碰面时，也只含糊带过。
「你好，梁先生。」
倒是，这时苏明开了口，同梁宏一伸出手；后者回握了过去，然后看了自己的女朋友一眼，又看向柯商春，脱口：「你……是小春的朋友。」
「嗯，不过我同赵欣早认识很久了。」苏明平淡道：「所以之前，我们三人就打过照面。」
柯商春怔怔的看了苏明一眼，可心里却觉着松了口气，便也顺势开口。「原来赵小姐就是宏一的女朋友，真是太巧了。」他道：「我同他也是研究所就认识了的。」
「我听他说过了，上回聚会又没见着，前面也没有想到是你。」赵欣面色微露懊恼，说道：「一直没好好的介绍过我自己，你不要见怪。」
「不会的。」柯商春忙说。他也没想过会有这种巧合。以前去梁宏一家里，曾看过他哥哥，可着实没有看过当时还是他哥哥未婚妻的赵欣，加上他们家里也没有摆上照片，实在怪不得自己不晓得。
——这个世界真的很小。
在关系相互说了开，后面的细节要聊便也容易了。之前，柯商春见着赵欣，总是比较客气的，这会儿知道后者还是梁宏一的女朋友，便觉得那点隔阂淡去了。
梁宏一大约不好明问，低声问了柯商春，他便说出苏明与赵欣的工作关系，因此之前才会见过赵欣的。
梁宏一恍然大悟，想来也有听赵欣提起过。
不过，最初柯商春出差那次，梁宏一也有同行的，先前也听了过他提起同学会的事，加上郑宾那时加油添醋说了一堆大学的旧事，此刻，他便见着对方往苏明看了几眼，目光里忍不住带上一点审视。
婚宴开始前，周仕昌便来与柯商春几人先叙话一番。他之前见过苏明，也见过赵欣了的，这会儿就不太讶异。
周仕昌没待得太久就走开了；虽说今天宴客的对象都是近亲好友，可到底是新郎倌，后头还有怀孕的新娘子得照应，等到再出来，同柯商春他们讲上话，已是偕同新娘子来敬酒的时候了。
撇去周仕昌这个新郎，在座的几人聊得还颇尽兴的。虽然郑宾及其太太不能喝酒，可其余众人酒兴倒也不减，酒酣耳热之际，早前那点局促便再也没有了。
柯商春之前对赵欣的印象并不太深刻，这不是指对方模样不出色，而是基本上两人至今为止，不谈下午那次，也只碰过两次面，而那两次根本称不上谈到话。
这一会儿，才是真正的说上了。他记起以前苏明说得两人中学时候的事，便觉着赵欣很直率，是个性格爽朗的人。
而因着知道梁宏一哥哥的事，他对赵欣的想法便不由好奇起来。
☆、二十八
一桌子的人全等到了新人谢客时才走。周仕昌高兴的致谢，拉了柯商春及郑宾与梁宏一，仔细的介绍给自己太太认识。
几人又同周仕昌说了几句，再与之说了声恭喜后道别。出了餐厅后，郑宾要带着太太去母舅家住一晚，已经联络人来接了，而梁宏一同赵欣似乎有点事情，仓促的与柯商春两人招呼后离开。
同几人道别后，柯商春与苏明往地铁站走去。这会儿时间半晚不早的，路上行人没早前那样多，显得夜风更冷。
「要不进去坐会儿？」经过一家咖啡店时，柯商春开口问了苏明。刚才席间大家敬起酒来，后者也多少喝了一点，虽说那样的程度不至于醉，可这会儿谁也不好开车的。
苏明大约也想到了一处，就点了点头。
两人便推了咖啡店门，里头客人不少，空间也不小，除了室内，将墙打通向后推展建了露台，不过看着似乎是吸烟位子；他们随意点了喝的，便端了坐去那里。
苏明喝了一口茶，就掏出了烟盒，抽一根烟，不过尚未打火，搁在桌上的手机忽地发出振动声响。
他拿了起来，看了一看，开口：「是赵欣，约明天吃饭，让你也去。」
柯商春不由也拿了自己的手机来看，没见梁宏一传些什么过来；他心里一怔，面色便迟疑了一下——赵欣私下约的？
「她大约要说什么刚才不能说的吧。」苏明道着点上了烟，看了他一眼：「不想去也不要紧。」
柯商春心里倒也没有不想去，而是记起来一件事——上回他同苏明提起过一次田馥欣摄影展的事，可后者那时听了没半点表示，倒说起了别的，而后他也没机会再讲起来。
坦白说，他是不愿勉强对方去，可也觉着两人毕竟曾是大学同学，往后总也有可能同时与谁碰着的。
虽然，就算碰着了，他也可以不去解释两人为何友好，可同苏明一直有往来，这并非是不能提的，他却半点也不露口风，一点都说不过去。
——但其实从来都不是刻意。
柯商春犹豫片刻，琢磨过后先开口问了别的——可也不算是无关紧要。
「你……知道赵欣之前的事吗？」他曾对苏明简单说过梁宏一哥哥的事，自己当时是完全不可能往赵欣身上联想的，但那时的苏明也没想到吗？
苏明看了他一眼。
「你是问她前面有个未婚夫的事？」
「嗯。」
苏明低眼抽了一口烟，才平淡的说了一句：「不是很清楚。我们不太去聊感情。」
柯商春微怔住，可想想其实这样也不如何——他自己同郑宾他们几人要好，可也不怎么去聊到感情上的事，而他们也几乎不问——可也许他们不是不问的，只不过因为他的性向，怕他不好提。
而这会儿苏明的回答，倒也表示了另一件事，便是也不晓得赵欣何时同梁宏一在一起的。
「赵欣明晚的约，你不想去，并不要紧的。」苏明忽又说。
柯商春回过神，不由莞尔。「她约下午还是晚上？」他问。
「……晚上。」
柯商春斟酌了一下说词，开口：「那……这样吧，下午我们先去摄影展，然后再去同她一块儿吃饭。」
「……」
柯商春忍住心底隐隐的局促感，轻咳一声继续道：「前面对你提过的，田馥欣办摄影展，在明天中午有开幕酒会，她寄了邀请卡给我。」
他停了一下，才又慢慢的说：「你也去吧，然后我们晚上再一块儿同赵欣碰面。」
「……」
苏明没作声，仍旧抽着烟，不过神情有点犹豫的样子。柯商春瞧着，心里却是没法去预料对方会如何决定。
苏明如今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就算他觉着两人曾经是同学，又在一起，难免会同过去的交友圈的人碰上，实在没什么能回避的——这是他的想法，在苏明的立场，也并不觉得是回避。
他不愿勉强，可也不愿忽视自己心底的念头。他真是不想顾虑这些，只是想对方陪着一起去。
——如此单纯的念头而已。
「正中午？」好半晌，苏明才开了口。
柯商春愣了一下，微微点头。
苏明抽了口烟，轻吐了口气，才道：「怎么会要办在中午……」
柯商春又一怔，然后不由失笑。他倒忘了一件事，若非特别紧要的事，对方往常是中午后才会起来工作的。
而赵欣长年与之合作，又是朋友，自然也了解，才会约了晚上。
「今天去我那里吧。」柯商春脱口，才微微一笑：「明天我喊你起来。去看完摄影展，再同你一起去找赵欣，这样如何？」
苏明看了他一眼。「不如何。你早想好了。」他平淡道。
「……倒不是。」柯商春道，这是实话；他便停了一下，开口说：「刚才提议的，真是才想到而已，不过，我一直就在想怎么问你一起去，但也不想勉强你。」
苏明听了，点了点头。
「明白了。」
「嗯？」
苏明将抽到底的烟按进桌上的烟灰缸里。「摄影展很好，没有哪里勉强。这里面最大的问题，是开展时间而已。」他说。
柯商春面色哂然，半晌，用了轻松的语气开口：「……那去吗？」
「那你去吗？」苏明看着他一笑，反问了句，拿过手机。
「去的。」
苏明点头，回道：「那我也是。」
柯商春莞尔，知道这事就说定了，便没有再作声。他见着对方按开手机画面，像是要回复刚才的讯息，便挪开目光，端了咖啡喝起来。。
其实，他心头隐约五味杂陈——说出口自然心里轻松了，可也觉有种茫然的情绪。
之前想过，苏明大约不会对再见过去的同学而觉局促或忐忑——即使后者自己不愿有关联，同那些人疏远的。
见或不见，选择权都不是那些人，而是苏明。
由这件事，便看出了两人在一件事的想法有着落差——他时常想得慎重，苏明则不是；或许后者也不是没有，大约更早就将各种可能想过了一遍。
两人离开咖啡店后，先回苏明公寓一趟，之后才去了柯商春那里。
到家的时候已经有些晚，柯商春同苏明也没多聊什么，两人脱去外衣，就一起进了浴室；彼此在水下□□裸的，相互亲吻抚摸一阵，可并没有做到底，只用手与嘴帮对方发泄出来就结束了。
回头洗好出来，没一会儿柯商春便关了灯。两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皆是无关紧要的，之后便俱之无声睡了。
隔日是周末，一般若是无事，柯商春是不会太早起来的，可也不会放任自己睡上一整天，仍旧习惯订时间起床。
此际睡意迷蒙中，柯商春隐隐听见声响，下意的将手往床边桌摸索，按掉只响了一声的闹钟。
他过会儿才睁开眼，一只手臂横搁在额上，怔忡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真正清醒了；房内光线幽微，不过从拉下的窗帘缝隙，能够看出外头确实已是天大白了。
柯商春垂下手，偏过头去看睡在另一侧的苏明。后者同他背对，盖着床被的身体微微弓起，毫无动静。他再转过了头，轻手轻脚的下床，走出房间，又轻缓的将门关上，去了厨房那里，按下咖啡机的开关。
等待咖啡冲煮时，柯商春就去拿搁在客厅茶几上的租屋情报杂志，然后端了完成的咖啡，坐在厨房的中岛前，慢慢的翻看了好一阵，等一杯咖啡喝完，便去喊人。
苏明不是第一次周末住在他这里，不过往常两人午后才会出门，鲜少在十二点以前排上活动。
柯商春只喊了一声，苏明就睁开了眼睛。他没催促对方立即起来，径自去浴室洗漱，回头又直接进了置衣间，等将自己拾掇利索出来，后者已用完了浴室，换了一套衣着，比之昨晚稍微休闲了一些。
「差不多了？」柯商春拿了手机，问。
苏明点头，也拿了手机看，然后道：「走吧。」
展场地点是近期新建的国际展示中心，位于市郊，周围一片绿茵，宁谧的气氛极为切合文艺，便是周围除此建筑，什么也没有。
柯商春负责的杂志之前曾在那里访问过某位名人艺术家，去过了一次，领教过那里的不便利，所以同苏明先至市里的咖啡店待了一会儿，才驱车过去。
只是，虽说展示中心那里不便，可要能在这儿办展的并不太容易，往往预约一席场次就得等上个大半年。
不过，有时也端看办展人背后有否手腕，比如，田馥欣的经纪公司，要插入一场展览并不成问题。
何况此次摄影展，话题性十足，不说田馥欣在业界的名气，光是她破例拍人物便已引发广大的讨论。
最主要的，她拍得不是别人，是在模特圈极有名的林缇云。
两方人物加在一起，加上经纪公司特别的宣传手法，让这场摄影展的票很早就全卖光了。
而周末的首场，只有拿到特别的喜饼邀请的嘉宾才能进入，主要是各方名流、新闻媒体，还有相关报刊杂志的人。
所以柯商春同苏明到得时候，开幕酒会已经开始，便有些闹哄哄的，内外都是人了。
一般受邀看展，柯商春习惯选择后面的场次，一来可以避开人潮，二来也可以同主办人多聊聊想法。
可田馥欣亲自发函邀请，这场开幕他若是不来，就显得太不够意思了。不过他也想，这会儿同田馥欣肯定得忙着受访，及招呼更重要的人士，必然同自己说不上话，顶多打打招呼罢了。
由于展场内观赏的人有点多，柯商春与苏明没有着急进去，先去贵宾本子上签了名字，就先到外头的花园看一看。
外头腹地极广，不过花园盖得美仑美奂，有不少人从会场里取了点心，坐在园中的长椅，边吃边闲聊。
花园里有人在抽着烟，约莫如此，苏明便也掏出烟，打了火点上，慢慢的抽了几口，才开口说了句。
「人倒是挺多的。」
柯商春走在他身侧，开口：「这是第一场，不开放给一般民众，所以周围这些人可都是政商名流，自然还有媒体记者，估计会拍不少照片回去。」
他笑了一笑又道：「田馥欣经纪公司真是挺有手腕的，虽说她本身有人缘，可要请来这么多的人物，一点也不简单。这里有些人平常我们想访问也访不到。」
「人物认识的多，应酬也多，感觉就挺烦的。」苏明道。
柯商春笑。「说到应酬，你们以前学生会是不是也不少？」他想起来便问了。
坦白说，学生穷，学校也不一定有钱，而经费有限，活动也要办得漂亮，有时学生就得自己去拉厂商赞助。
难怪，谁都说学校社团是踏入社会交际的预先洗礼。
而听到柯商春问，苏明抽着烟，点了下头。
「唔，是不少。」
「能同那些大老板聊什么？」
「没有什么能聊的，都在喝酒。」
柯商春其实也料得到是这样，笑了一下，又同对方聊了些别的。等苏明抽完了烟，两人便回去展场内。
比之前会儿，气氛静下了些许，人潮自然还是不减，只不过都是优雅的看起摄影作品，偶尔相互的低声讨论。
柯商春同苏明一过去，即刻有导览员过来，两人婉拒对方说解，随心意的沿着作品序号看了起来。
柯商春与田馥欣合作过几次，对其摄影作品一直很欣赏；后者取像构图自成一派，极有特色，色系浓烈鲜明，如今换成了拍人物，更一点也不差。
影中人是林缇云，他也熟悉的人，却觉着照片里的对方，无论是显露的眼神或姿态，都是从未看过的美。
——这是田馥欣眼里的林缇云。柯商春忽然想，田馥欣又是用哪种目光来拍林缇云的，是恋人？还是一个摄影者？
他不由看了一眼身旁的苏明。后者在大学时也帮林缇云拍过照；对方拍出来的林缇云，出来的样子不是浓烈的，也没有一点当时作为大一学生的清纯——照片里的人自然是美的，可看进眼里时，便只见着一种含蓄的女人韵味。
「你也拍过她。」柯商春不由低声脱口：「当时你为什么要那样拍？」没有多的妆容以及花俏的装扮，这么素素净净的，拍出来的效果却极好。
「没为什么。」苏明道，想了一下又说：「怎么说，我想拍得其实不是她，但也是她。我要拍得是一种形象，女人的形象。」
柯商春静静地消化这番话，倒不是不能理解，而是在想若苏明当时持续拍照，说不准在这方面也能有些收获的。
「我说过吗？我觉得你当时把她拍得很好。」他由衷脱口。
苏明看了他一眼，语气悠悠道：「你现在说了。」
柯商春不由莞尔。
「学长！」
冷不防地，柯商春一边肩侧教人给拍了一下，跟着听见熟悉的女声喊。他转头过去，就见着一个高挑清秀的女孩子。
林缇云穿着轻便，长发更随性的系了一把在脑后，一脸笑咪咪的。
柯商春不及开口说点什么，她便连声脱口。
「开幕时没见着学长，还以为是不来了，我好担心学长这次又说有事，那样学姐会抓狂，很可怕的。对了，学长为什么不跟小孙一起来就好？他一早就来了，还帮我们不少忙的，男人有时候还是靠得住……啊，我是说小孙啦，学长你一向都很牢靠的，哈哈。」
「……」
「……」
听她大喇喇的，连声嚷嚷，引来不少侧目，柯商春实在局促，也不由帮她不好意思了，便轻咳一声开口：「……我只是晚一点到，没说不来。」他停了下，看了苏明一眼，对着林缇云道：「我们一起来的。」
「你们？学长带了——」林缇云边说，边看向了他身旁的人，先是怔住，接着脸色微微一变，后头的话就噎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柯商春见着她的反应，心里头越发的局促。他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苏明平淡的开了口。
「好久不见。」
「你是……苏明学长？」林缇云脱口，直对着苏明深深的打量起来。
「嗯。」
「……」林缇云无声张大了嘴，可很快又恢复镇定，目光忽地就转向了柯商春。「学长，你们怎么会…一起的？」
「……」
柯商春教这话问得有点局促。对方还不知道他同苏明是在一起的，这样问不过是单纯的问——应该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怎会一起出现。
不过，他也觉着既然来了，林缇云于他，一如田馥欣于他，便也没什么好隐瞒。但想归想，他还是不由瞥了一眼苏明，然后才开口。
「其实我们……」
「等等！先别说，先去找学姐！」
林缇云一直是个性急的人，她等不及要拉两人去找田馥欣，便急急的打断，也不管旁人在场，一把拉过柯商春，一手去扯苏明的手臂，让两人同自己往后面的办公室过去。
☆、二十九和谐修改※
林缇云往办公室门上敲了一下，便推开进入——只有她一人进去。
无论交情如何，柯商春觉得此刻太不好打扰田馥欣做事了，后者应当正忙于受访，即使有林缇云作陪，可这样贸贸然的，也不是他所愿，所以半途就匆忙喊住林缇云一把，说自己先与苏明等在外头。
——幸好这样坚持了。
柯商春由办公室的大片玻璃窗看进去，见着田馥欣站在自己的摄影展宣传海报前，同一个稍有年纪的女人正说着话，而周围，除了她们俩，还有几个工作人员，以及像是记者的人。
每个人全都模样认真，对着一些细节低声确认。
而刚才林缇云一进去，在忙着的那些人就全看了来，包括田馥欣，不过除了她之外，倒没有谁特别的挑起了眉毛。
但林缇云并不在意，径直的走近过去，更不顾田馥欣身边那有点年纪的女人脸色不悦。
此刻，柯商春站在外边，隔了一扇门，都能觉到其实里头气氛严肃，原来还觉着轻松的心情，不由紧张了几分。
——可也就是紧张而已，倒没有想退却闪躲。
坦白说，前段期间因着事忙与凑巧，几次田馥欣来电邀约，柯商春时常推托或借故不去；对于这一点，前者同孙睦安怨过几句，也曾当面对他表达过不满。
面对这些，柯商春只能哂笑无语，不去解释些什么——有事待办一直是说正经的，而自己与别人先约了，也总是事实——他只是没仔细说过是同谁约了的。
当初确实没想得太多，也有考虑苏明心情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会变成如此不上不下的状况——而且是双方面的。
柯商春瞥了苏明一眼，后者正瞧着办公室内的情况，神情一如平常。他踌躇了会儿，还是开了口。
「我一直没对你说一件事。」
「……」
「她们两人……」柯商春说着，往旁看了看，确认没有别的人后，低声飞快的说出口：「她们在交往。」
这句话才说完，办公室再度打了开，冷不防地就见着了脸色沉沉的田馥欣。
林缇云在一边，略微抱歉的瞅了瞅两人——柯商春很快了然意思，因为此刻，田馥欣的脸色发怒，还有不可置信，及更多说不上形容的复杂。
……都说女人生起气来最可怕。眼下好好的一个美女，面目狰狞不说，活似非把人生吞活剥了不可。
此刻，田馥欣已迫不及待发难，先对着苏明而去，目光十足凶狠：「——你！到底怎么回事？这几年都在玩什么失踪？」
「我一直都在t市。」苏明开口，比之对方，反应可谓之淡如水。
柯商春就见着田馥欣活似被噎了气，脸色青红交替。她瞪了一瞪苏明，然后转眼又气势汹汹的同自己望来。
「我听小云说，你们是一起来的？」
柯商春本来已盘算好了怎么说，可那些话一时半刻说不出口。他望了一眼田馥欣身后，未关上门的办公室里，有一干人正等着。
那有些年纪的女人脸上，更是露出些许不耐。他顿了顿，开口却不是解释：「——恭喜妳办展。」
大约没料到，田馥欣一怔，跟着略微别扭的回了句：「……谢谢。」
「我看妳现在似乎有访问要进行，那就先不打扰了。」柯商春便又说，迟疑了一下：「回头找时间再说吧。」
田馥欣扬起眉，不容拒绝的道：「就今晚吧！一起吃顿饭。」
「不能。」苏明立即开口：「我有事。」
「……」田馥欣闭着嘴不说话，脸色忿忿然的，就往柯商春看去。
「……我也有事。」
田馥欣瞪了他，张口像是要说什么，忽地又闭了口，不住的朝两人来回打量——她在某些方面极为敏感，两方一推想，便生出一样觉着不可能的念头。
柯商春自然瞧出那目光下有猜疑与错愕，面色不由一阵讪讪。
倒是林缇云，似乎没想那样多，一听就露出了惋惜。「哎，这么巧啊，学长们居然都有事，那这样吧，留给手机号码，方便之后联系。」她说，到底又机灵了。
「——sweety！」
办公室内，那有点年纪的女人脱口喊了。田馥欣皱了皱眉，便匆促的附议了林缇云的话，回头进去了。
林缇云走前一步出来，把门给关好，对着柯商春和苏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学长，你们等等好不好？学姐的访问一会儿就好了。」她道：「啊，对了，手机号码？」
柯商春是不可能等田馥欣采访结束的——苏明大约也是不愿，可他拿不准后者给不给手机号码，只得先开口。
「……我的号码妳不是有了。」
「对喔，那苏明学长的？」林缇云便看向了苏明，见他不答腔，又问：「还是……等学姐这边结束？」
苏明才开口：「是能等一会儿，展览还没看完。妳不用陪着我们，该忙什么就去忙，一会儿这边结束，再打他的号码找人。」
柯商春不由诧异，就瞥了苏明一眼。而后者神情变都不变的，说完这一番话，就拉了他的胳膊一把，带着一起转身，迈步便往展场的方向去。
「……苏明，你是说真的？」
走了几步，柯商春没忍住，脱口问。
「那你刚才也是说真的？」苏明没答，反问了句。
柯商春一愣，才想了起来。
他点头，略有点局促与抱歉的道：「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只是……」
「只是不知道怎么说。」苏明平淡的打断，却是接了他的话。
「……嗯。」
苏明点了点头。
「我是有些意外。不过，她们在不在一起，同我也没什么关系，所以说隐瞒，话太重了点，这事说或不说，没那么重要。」他说了一大段，看了一眼柯商春，像是犹豫了下，然后问：「难道你觉得重要？」
柯商春怔了怔，摇摇头，心里有一点无奈——若是觉得重要，如今也不会变成这样动辄尴尬的处境了。
他默了一默，才开口：「那……你刚才是敷衍？」
苏明不语，只看了他一眼。
柯商春不由哂笑，一点都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做。
可这样也好，没什么不好——他感激苏明这么做，因为若要他来说，只怕会因为顾虑太多无谓的，而又让自己陷在另一个困境里。而且坦白说，他一点都没有把握，自己能去面对盛怒之下的田馥欣。
两人便把场内逛完了一圈，就离开去赴赵欣的约了。他们自然没同田馥欣与林缇云再打过招呼——一如苏明所说，这两人一点也没有余空，一回到场内，就让别的更重要的贵宾给绊住。
不过，出于礼貌，柯商春还是传了封讯息给田馥欣。可他想，估计看到时，都不知道要几点去了。
赵欣约的地点，自然是市里的闹区，从位于市郊的展示中心开车过去，约莫要一小时，可今天是周末，又是好天气，白日里驱车至郊外踏青的，到了傍晚也差不多驾车回程了，于是车子便在公路上阻塞了二十来分。
开车的是苏明。在路上的时候，柯商春与他随意的聊话，觉到手机不住的震动，趁着间隙，拿了出来点开，见着页面上显示传自le的讯息，总共不下十来则。
柯商春看着发出讯息的联络人，不由头皮发麻。
「怎么？」
耳边听见苏明问，柯商春立即平静道：「没事，只是讯息。不太重要的。」
约定的地方是一家半露天的餐厅。
因为天气不错，晚上的风虽是凉了点，可吹着还不算难受，所以比起室内桌位，选择露天桌位的客人并不少。每张桌子都摆了香氛蜡烛，一朵一朵的荧火幽微闪烁，把对坐的彼此身影，都照映的迷离朦胧。
来的路上，苏明就打了通电话给赵欣，说是会晚到，所以这会儿两人迟了差不多要二十来分钟，赵欣倒也没生气走人，仍好端端的在桌位里等着。
「去哪儿了？」
等柯商春同苏明坐了下来后，再点完餐后，赵欣披头就问——她的口气是明朗的，没有逼问的意思。
「看展览。」苏明开口。
「好看吗？」赵欣问着，友好的看向了柯商春。
「……不错，办展的是认识的朋友。」柯商春只犹豫了一下，就接了话。
他同赵欣，虽然称不上熟，关系上却不是完全陌生的，只是刻意亲近或疏远，似乎都不太对；但这会儿，由对方先主动拉近关系，却也不觉尴尬，反而顺应自然。
他便又补了句：「是摄影展，这一阵子，应该都能见着在宣传的。」
赵欣恍然。「哦，就是摄影师是美女，被拍得模特是大美女的那个展。」她说。
柯商春点头道：「是的。」
「妳有兴趣？」苏明问，一边打火点烟。
赵欣唔了一声，讲起前阵子与某位摄影师接洽过，原来是在谈摄影集出版规划，后来就听对方说到这场摄影展的事，由于与手边工作相关，她就留了心，只是错过购票贩卖期，想去也没法子了。
柯商春听了，才知道原来田馥欣摄影展，所有场次的票都已贩卖一空了。「这么惊人？」他脱口。
「是啊，只能说对方经纪公司很有一手……」
三人便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相互随意的聊了起来。相较于旁人，赵欣与苏明算得上关系亲近，两人说起话，态度便有些微的不同；对于这点，柯商春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的，但也一直以来，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而且他不明白，这场饭局为何也要约上自己？
过了一会儿，餐点被陆续送上，用餐的时候，柯商春与苏明都是习惯沉默的，赵欣却不是，吃一会儿，说一会儿的，虽然说得还是那些无关紧要，可对着柯商春，口气里的客套淡去不少。
等到喝起餐后咖啡与茶时，相谈的气氛早已是自然融洽了。
赵欣说了一些同苏明中学时候的事。她没有避开自己对苏明告白的那段，口气也没有丝毫尴尬——无论是对谁，充其量是多了一点对自己的调侃。
「——居然怎么爱都爱到个不对。」赵欣叹气。
柯商春不由脱口：「宏一是不错的。」
赵欣一怔，笑了笑。「我知道。可当初，我喜欢的是他哥哥。你同宏一是好友，大约清楚我的事吧。」她道。
柯商春瞥了一眼苏明，后者沉默，神态平淡。
「……不算太清楚，宏一只是提了他哥哥的事，没特别解释过妳的部份。」过了片刻，柯商春才道。
赵欣微愣，然后点点头。「那你同他哥哥熟悉吗？」她又问。
「完全不熟悉。」柯商春回道。
赵欣笑了笑，有些自嘲的意味。「这样也好。」她道，然后讲起了怎么同梁宏一开始交往的。
可其实，她不说，柯商春也猜得出七八分——之前梁宏一对他吐露自己哥哥的事，就不自觉透露出一二了。
他那时真没想过，后来会如此发展。
梁宏一的哥哥与赵欣解除婚约，不是因为确定了性向，而是赵欣开了口。
赵欣是渴望婚姻生活的，所以大学一毕业，即刻答应梁宏一哥哥的求婚，不过对方却在被问起确切婚期时，意外的犹豫，还反劝起她一起申请研究所。
她其实没那么想再念上去，可因着求全就去申请了，但读完了研究所后，对方又以事业毫无基础为由拖延——她不得不怀疑感情出现了第三者，可怎么查却都是没有。
而因着未婚夫的关系，她与梁宏一并不陌生，有段时间相处的很紧密，不过她并没想到另一层去。
「……他来找我，吞吞吐吐的，问我真的想跟他哥哥结婚吗？还反常的说自己哥哥的不是。」赵欣道，神情低沉：「他其实说得挺含糊，可我听得明白。我也不想去问了，只觉得累，同他哥哥说不要在一起了，他哥哥没有挽留，只是说了对不起。」
后来……对方又怎么了，赵欣没去了解，可不知怎地，梁宏一频繁出现在自己身边，几番下来，她才明白了为什么。
但顾虑梁家父母及自己的父母观感，而她也需要好好的思考，过了大半年才接受了梁宏一的感情。
「宏一真的很好。我也还是想结婚……」
赵欣道了这句，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笑来，爽朗的说：「说起来，最近真的好多人结婚。」
柯商春微笑。对方有意转移话题，他自然顺意而为，随口就说起上周参加了一场布置豪华的婚礼。
赵欣对这方面显得兴致勃勃，聊得颇为高兴，讲起自己对婚礼的想法；她似乎完全的放松了心情，忽地说起同梁宏一交往的细节，还好奇的问了柯商春与苏明交往的一些细节，与自己来作比较。
柯商春顿了顿，可面色还是平静的，避重就轻的回答。他没去看苏明什么神情，但能猜到后者大致是什么神情——估计就是平淡。
而赵欣听了后，又把话题绕回自己，没再深问下去。
这中间，苏明答得很少，能说大部分都没有开口。
其实在赵欣讲自己的事时，柯商春便感觉对方开始保持沉默了——可对方原来就说得不多，这样也算不上反常，何况那也无法多表示意见。
可刚才聊及的，不是全与之不相关的事。
在赵欣面前，两人的关系并不须避讳，可当面被问及自己与苏明的事，他其实是有些难以自在。
尤其，接在结婚等等方面的话题之后——而苏明什么也没说。
买单要离开时，赵欣开口问能否送她去一个地点。苏明表示无所谓，然后让柯商春两人在餐厅门口等，自己去取车。
「你……」在苏明走开了一会儿后，赵欣开口，目光看向了柯商春。
「怎么？」
「你昨天去看房子，也是打算同居吗？」
「……」柯商春忽地被这么问，着着实实愕了一下，可脑中随即抓住了关键词，开口：「也？妳同宏一打算住一起了？」
「唔，是我有这打算，才同他提过，还没决定，但我就先跑去看了…」赵欣道，停了一停，疑惑的看着柯商春：「那你……」
「不是的。」
柯商春很快的打断，略微局促的把自己的情况解释了一遍。
可赵欣听后，脸上却仍有不解。
「这样不是正好？」
柯商春一怔。不到一个星期，被不同的两人问了同一句，他却一样没法即刻回答。
「苏明什么也没说？」赵欣又问。
柯商春略微踌躇，才道：「我没考虑这么多，而且——也许，他也没有。」他原来不是想这么说，而是要把先前对叶友荃的那番话再搬出来，可忽地就说不出
来了。
那些说词，现在想起来，显得那么薄弱。
「其实我今天说的那些，希望你别对宏一说。」赵欣忽道。
柯商春看着她，想了想还是问：「我不太明白，即使我与宏一是好友，又稍稍了解一点原由，可到底妳同苏明的交情深，怎么却要我在场？」
赵欣脸色略略踌躇，又有些讷然。「这件事，我能想到可以聊的对象，只有苏明，可有些不太好意思单独同他聊……」她说：「他不太问我感情的事，忽然对他说很怪。」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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