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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节

    天师 作者:楚寒衣青

    第26节

    他的消息发出之后,很快有人回复:

    “这个确实有点麻烦。”

    “不太好办啊。”

    “时间好紧,我恰好在外地,唉。”

    “张少啊,航道不是那么好搞到的,尤其你又要得这么紧,这个天空中的路线不好协调啊,如果你缓个两三天,我还是能帮忙想想办法……”

    “能缓个两三天我还需要找你们?没事的时候一个个来得比鸡还早,有事的时候一个个跑得比狗还快。”张峥嘀咕,又去看别人的评论。

    岳轻一看张峥这边回复得热闹,想想自己的微信最近好像也加了不少人,秉着死马当着活马医的想法,他也拿出手机,在自己的朋友圈里头发了一条差不多的消息:现在在京城,去神农岭方向有点事情,但错过了今天的航班,谁有办法在今天之内搞到一条去神农岭的航道?

    消息发出没有多久,只听一阵叮叮的提示音,许多回复同时出现。

    岳轻点开这些回复看了一眼,发现:

    解飞星秒回:“岳师去神农岭有事?恰好最近这个省省长有求于飞星派,等我去活动活动。”

    孙老紧跟其后:“大师等等,我马上处理。”

    纪骏代表特勤组回答:“大师如果确实着急,我可以申请启动特勤组特殊路线。”

    岳轻:“……”

    凑过头来看的张峥:“……”

    岳轻问张峥:“回谁?”

    张峥拿过岳轻的手机,默默把岳轻帮过的所有人都加入了一个统一的微信群中。

    一群互相不认识的人出现在了个新的微信群中,本来还有点纳闷,等张峥拿着岳轻的号将情况一说,这些人左右一看,好嘛,全是竞争对手啊!一下子动作都迅速了起来,连忙打电话的打电话,亲自去的亲自去,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将事情给落实下来,让岳大师知道最有用的究竟是哪一位!就连本来觉得银货两讫,自己其实没有必要太在意岳轻的陈老板左右一看,也觉得危机感油然而生,忍不住在一群不是富豪就是大师,不是大师就是国家相关人员的微信群中,紧跟潮流,用一指禅打字说:“岳师别急,我也来了!”

    川省地界的神农岭下,一辆破旧的小巴像一个驮着厚重壳子的蜗牛,一步一颠簸地在黄土路上艰难前进着。

    它转过狭路,开过小桥,淌过接二连三的大小土坑,扬起一蓬又一蓬连天不尽的灰黄尘埃。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一色青翠的山走近了,山下的小村也出现在小巴车的正前方,一束炊烟正笔直地飘向天空。

    神农岭终于到了!

    刘和平带着学生们走下小巴,颠簸了好一段路程,车上的所有人都腰酸背痛。

    他们将行李从车上卸下,又和司机约好了来接的时间,刚想转身进村子里休息一下顺便等等向导,却发现一个人突然站在了他们的身后,好像已经等了很久。

    青天白日之下,众人吓了一跳。

    这里距离远处的神农村其实还有一小段路程,也许是因为处于神农岭之下的缘故,树木也尤其繁茂,密密匝匝地长在道路的两侧,将天上的太阳都遮得昏暗不少,冷不丁一眼撞见,那人的容貌似乎被隐藏在阴影之中,看得不太真切。

    刘和平疑惑道:“你是……”

    那人上前一步。

    点点光线从树叶的缝隙中洒落下来,照亮出现在他们背后的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二十五六的男人,长手长脚,身材高瘦。

    他的目光在刘和平等人身上转了一圈,当看见祝灵与郑幼文的时候,鼻子微微一动,脸上露出些许喜色。

    刘和平再问道:“你好,你是哪位?”

    “我叫杨袁。”对方这时方才说话。

    他说话的时候,嘴唇上下动弹,脸颊看上去有马脸一样长,笑的时候眼睛又微微眯起,带着些古怪的奸诈。

    他动了一下手,递给刘和平一张照片。

    衣袖本来盖到这个人的手指尖,在胳膊抬起来的时候,他的指尖露出衣服,有一层浅色的绒毛在袖口中一闪而过。

    “是之前你们联系的,能带你们去遗址的向导。”

    刘和平接过照片,看见整张照片都灰蒙蒙的,好像照片中的整个世界都被扭曲的灰雾所覆盖了。

    他仔细地研究着照片中雾气比较浅薄的地方,在那些地方之后,依稀能够看见遗址的石头痕迹。

    没错了,就是这个地方。

    刘和平满意点点头,欣然道:“还麻烦你出来接我们了,我们现在——”

    “我们现在直接走吧,别进村子了,再晚一点,又要走危险的夜路了。”杨袁道。

    说着,他又古里古怪地笑了一笑,再次强调:“这座森林里的夜路,真的很危险——”

    就在刘和平和杨袁进山的当天,前后相差十六个小时,紧赶慢赶的岳轻与张峥总算也来到了神农村附近的县城之中。

    到达县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张峥站在县城的车站之外,低头看着刘和平所给的路线,对岳轻说:“导师他们是上午包了一辆小巴去神农岭的方向,我们干脆也包一辆车过去怎么样,紧赶两步和刘和平他们会合,也省的到了这里还提心吊胆的。”

    “就这样。”岳轻两手插在兜里,随口回答。

    他和张峥的想法一样,一百步都走到了九十步,干脆把最后十步也给利索走掉了,免得行百里者半于九十,最后功亏一篑。

    张峥满意点头,上前拦车。

    小地方的车站附近最是杂乱,岳轻与张峥站在车站人流来往的路口处,前方是揽客对方摩托车,右边是一溜支着摊子的小吃夜市,背后则是各种各样的来县城里呆着的务工人员。

    岳轻无聊地站在后边等着张峥,相较于一开始就准备来考古,大包小包准备齐全的张峥,他就只背了个松松垮垮的双肩包倚墙站着,连拉链都没有彻底拉上。

    “我们晚上一起去吃个宵夜?”

    “吃什么宵夜?不如一起去跑个澡堂子吧。”

    一阵嘻嘻哈哈之声突然从背后传来,一群大概五六个人手搭肩撞,从岳轻身后走过。

    两方人擦肩而过。

    岳轻没有转头,垂在口袋中的手闪电向后一探,扣住了一只将要伸向背包的爪子!

    被抓住的人愣住了。

    旁边夜市的人愣住了。

    岳轻没有愣住。

    他转过头去,目光在这群人的脸上一一扫过,都看清楚了究竟是什么人,方才忽然一笑,松开手说:“几位走路当心点啊,我的背包可不是随便能碰的,万一里头突然崩出一只怪兽来咬掉你们一只手腕——”

    偷东西的人恼羞成怒,面色不善:“你这小鬼——!”

    “小鬼在说谁?”岳轻还没回答,旁边已经插入了一道声音,之前去拦车的张峥同样眉眼不善走了过来,站到岳轻身旁。

    前方街市黑暗,但这里灯火通明。

    几分钟的耽搁,对峙的双方已经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本来有点动手想法的这伙人见周围人多,又打量张峥不是个好惹的主,突然就怂逼了,话也不敢多说,收了声音灰溜溜走了。

    毕竟两人身上还有正事,张峥也没非要动手的意思,只轻嗤一声:“什么玩意。”又转头对岳轻说,“岳哥你也真是真人不露相,怎么不给他们一点教训?”

    岳轻一哂:“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管那么多干什么。你不是去前面拦车吗,车子呢?”

    张峥不由浑身一震,觉得这句话格调就是高!

    他一边琢磨着一边回道:“说起来也是奇了怪了,虽然现在时间是晚了点,但也就单程一个多小时,来回两三个小时的车程,我价钱都给上了两三千了,也没有一辆车子肯跑一趟……”

    两人面面相觑。

    岳轻提议说:“我们自己租一辆车,开车过去?”

    张峥想了想:“这也是一个方法,也比较方便,就是不知道这里这里哪里有现在还开门的租车行。”

    旁边的人听到这里,突然插了嘴:

    “两位小后生,这里是没有车子会在晚上去神农岭的。”

    第七三章

    声音冷不丁响起,岳轻两人循声一看,却是在旁边支着摊子的一位老大爷开腔话说了话。

    红彤彤的灯泡之下,老大爷脸上皱纹交叠,还身穿一身灰绿色的老旧军装,领子上有一枚小小的红色五角星,左手五根指头缺了后边的两根,一副老革命的模样。

    岳轻回道:“神农岭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老大爷说:“要说有什么问题也没有,就是比较邪性,白天大家都无所谓,晚上本地人一般不会去……”

    岳轻有了点兴趣,拉着张峥一起坐到了老大爷的摊子上,点了两份烧烤,坐下来说:“大爷贵姓?”

    老大爷笑道:“你们叫我老根就好了。”

    他手脚麻利,先将东西给上齐了,方才拿着一瓶啤酒坐到岳轻与张峥身旁。

    恰是这时,岳轻将背包放下,松垮垮的拉链中探出了一个小猫脑袋!

    只见大约巴掌大小的白猫脑袋先探出了背包,一对琥珀色眼眸惺忪,半张不张,一边抬脚踩着背包的边沿,一边轻巧跳上桌子。

    跳上桌子之后,绑在它脖子上的那枚大大的紫色蝴蝶结方才显露出来,只见长长的紫色丝绸带子在半空中一掠而过,继而随着白猫慵懒地蹲坐而将猫大半的身体都给遮挡。

    老根与张峥都吃了一惊。

    张峥嫌弃地瞅了猫一眼,说:“你怎么去哪里都带着这只猫,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爱动物啊。”

    岳轻笑而不语,轻轻抚摸着猫的脑袋,“你现在嫌弃它,回头可别求它……”

    张峥觉得岳轻话中有话。

    猫甩了岳轻一尾巴。

    岳轻依旧笑而不语,转手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同色蝴蝶结,夹在猫的尾巴上。

    猫一看自己尾巴上又多了枚装饰,气得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岳轻!

    老根在旁边看着稀奇,也是个妙人,居然回身再拿了个一次性的碟子,装了点猫吃的东西,摆好了放在猫的面前,然后才将酒倒入几人的杯子里,开始缓缓说话:“你们要去的神农岭,本地人一般都有点忌讳,不会晚上去,也不让女孩子单独去。而且之前才有一队驴友说是上山,但好像在里头发生了些事故,和外界失去了联系,派部队进山搜救也没有搜到。”

    张峥不以为意,山里头危险确实比较多,尤其是没有正式开发的地方。但他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野外考古工作,经验相对来说还是十分丰富,总不可能因为必然存在的危险就把事情丢了不做吧?

    岳轻看着老根的表情,问:“大爷,是不是除了你说的这些,那座山还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老根略一沉思,告诉他们:

    “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相信不相信……这样子吧,我先跟你们讲一个从建国时期就流传下来的故事,那是一个有关神农岭山神的故事。”

    五十年前,正好是建国刚过不久,正处于全国上下同心协力破四旧的阶段。

    这个阶段里,人民打倒了横行在乡间的巫婆神汉,也击破了以讹传讹,荒谬绝伦,借以敛财骗色或掩盖凶杀的鬼神传说。

    但老话说得好,凡事过犹不及,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在全国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破四旧斗争之中,除了很大一批牛鬼蛇神被打倒之外,也有擅长投机倒把的份子混入了正义的队伍之中,开始假借着“破除封建迷信”这一大旗帜给人罗织罪名,或者为抢夺财物,或者为报复私人,以至于很有些正常祭祀的庙宇和个人藏家也受到了牵连。

    那年头靠山吃山,神农岭地大物博,养活了山下许多人口,附近的村民也就由之认为山上有山神,山神庇护依靠着它的村民,所以早早就修建了一座山神庙,逢年过节,三牲五畜,瓜果祭拜,祈祷山神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家人平安。

    一切本相安无事。

    也是一日,县城中来了一队大约六七个人的小青年,他们乘着一辆大皮卡,来到这里之后目标明确,直奔山神庙。

    那个年代不同现在,一旦沾上“牛鬼蛇神”标签是非常可怕的,生活在神农岭下的村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见这群人来势汹汹,进了村子就开始高喊“破除封建迷信,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无不战战兢兢,只有几个大着胆子的村民敢远远缀着他们,看他们一路冲进山神庙中。

    进入山神庙后,这伙人二话不说,一批人开始搜刮庙中各种器皿,另一批人将山神的塑像直接放倒,先是劈成两半,接着放入粪桶中浸泡浇灌,最后再在木雕的塑像上点起一把火,直接破除了山神庙这个封建迷信!

    火是在庙门口烧起来的,那时正是傍晚,天边的夕阳,地上的火焰,将翠绿的山峦都染成了血色。

    放完火之后,这群小青年也没有立刻离去,反而大摇大摆来到了村长家,在村长家里吃吃喝喝,高谈阔论,一个说“我们为人民服务,破除了他们思想上的禁锢”,另一个说“什么神明,全是泥胎土塑,虚无飘渺,连自己被浸了粪桶都没有办法,还想要保佑别人”,后几个连连赞同,说话越来越粗俗,其中一个还不小心说漏了嘴,只听他说:“那住在东街的董王八骗我,还说神农岭山神庙里能找到金子,呸,老子地都翻了两遍,一点金屑都没有看见。”

    小青年在外头吃饭,老村长就在厨房中里准备东西。

    山神庙存在已久,是老村长的父亲督造而成,老村长几乎一辈子看着这庙和庙里的山神长大。

    不管外头怎么闹,对于祭拜了许多年的山神,老村长心中已久十分敬重,只是形式比人强,没奈何而已。

    现在在屋子里听外头的人说了醉话,就忍不住回了句“后生们好歹少说两句”。

    按说老村长也没说什么,连山神这两个字都没有出来,但是这群人此时已经喝高,当下跳将起来,说漏嘴的那个人一脸横肉,眼中凶光连连,拿手背往油腻腻的嘴上一抹,张口就把老村长打成冥顽不灵,传播封建迷信的成份不好份子,先将老村长揍了一顿,接着又抢炉子上的热水,想要让老村长清醒清醒。

    老村长当时年事已高,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折磨?短短时间里已经晕了过去,眼看一口气就要喘不上来,交代在这里。

    这一行为终于惹来众怒,村人从各家赶来,围绕着老村长不让小青年动手,是说庙你们要砸也让你们砸了,我们坚决拥护国家的政策,你们也不能随便打人吧?

    小青年们气急败坏,和村人大闹了一场,又连夜上山,上山之前放言说如果神农岭真的有山神,就把他们全都给留下来;如果神农岭没有山神,他们早晚要把山上的木头矿产都开发了,为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做贡献!

    黑夜里,村人眼睁睁看着这一行六七个人上了山,此后就再也没有见他们下来过。

    大半夜的,岳轻与张峥听了这个故事都有点发毛,张峥忍不住问:“后来呢?难道他们就这样失踪了?”

    老根此时点上了根烟,他并不用现在人用的那种香烟,而是自己卷成的旱烟,手搓着烟丝往烟嘴里头塞好,再拿火一点,那一口呛才够味道。

    橘红色的灯光在此掩映,袅袅的烟雾模糊老人家的面孔:“失踪只是一个开始。再后来……”

    一连六七个人的失踪在当时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尤其此事往严重里说,还涉及到了上头的方针政策,不能有丝毫疏忽。

    很快,消息从村子里传到县里头,又从县里头传到市里头,市里头的大人物直接下达指示,指示中用了两个“务必”,两个“搞明白”,两个“切实”,严肃强调了此事的重要性,责令县政府毕竟限期之内找回失踪人群,给社会上的同志一个交代。

    县政府也不敢耽搁,立刻组织部队进山搜索。

    但部队的搜索救援进行得并不顺利,他们一进山,山中就起大雾,在大雾里不管朝哪个方向转悠,等雾散了之后,他们都会重新回到入山的位置。

    一连两天,县政府组织的部队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始终没有办法真正进山。

    等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大家心中有数,进山的那些人多半凶多吉少,不太可能活着走出神农岭了。

    但这件事情已经惊动市里的领导,不管是死是活,总要得到一个结果。

    队伍的领队是个心中有算计的,他在队伍来到神农岭中集合的前一个小时里悄悄赶到村中,这时候天还没有亮,他做贼一样来到被烧毁了的庙宇之前,按着自己带来的瓜果和猪肉祭拜山神,同时喃喃自语,说,山神我知道您是个好神,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护着住在神农岭附近的人,但是现在有人在您地盘上失踪的消息传了出去,被上头知道了,上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我找不出东西来交差,还会有更多的人来打扰您的,到时候说不定还要放火烧山,您就行行好,给我们一个方便吧!

    如此诚心祭拜,晓以利害,足足说了大半个小时,队长才从地上站起来,来到集合地点等待队员,组织第三次的进山。

    队伍第三次进山的时候,依旧还没走多久,浓浓的白雾就从周围树木花草、乃至于地面土壤中一丝一缕冒出来,很快将前路遮蔽。

    队长心生失望,正想着今日也和过去一样,自己注定要接受组织上的批评的时候,浓雾突然发生了前两天没有的变化!

    只见周围汇聚在一起浓雾突然抽搐蠕动,上下变厚,两侧变薄,他们像是被一股脑儿装进了一个长长的甬道之中,而甬道的两边犹如对外的窗户,突然间就有了明暗光影的变化!

    只见越来越多古怪的影子出现在了甬道的两侧,摇曳的花木,和半个人差不多大小的蝴蝶,只用一只腿跳来跳去的独脚兽!

    古怪的影子如同皮影戏般在甬道两旁上演节目,独脚兽撕碎了蝴蝶,却又立刻被八爪怪从地下蹿出吃掉,八爪怪吃完了独脚兽之后缓缓潜伏回去,可下一刻又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地下连根拔起,砸在地面上成了肉浆。

    几行散碎的黑影宛如血液一样从尸体上飞溅出来,向旁边溅射,恰好就溅射在这一队人的身旁。队伍中有一个年纪小的孩子不懂事,看着有趣,伸手朝黑影够去,没想到手还没有碰到白雾,这黑影就如同有生命一般穿透雾气,众人只见黑中带紫,如同浓痰一样的液体出现在通道之中,沾到了小队员的手上。

    一声惨嚎突然响起!

    黑紫色的液体落在小队员的手上后,如同硫酸沾到皮肉,快速吸收肉体中的水分,腐蚀肉体与骨头。

    惨叫声在甬道内远远传开,白雾两旁的黑影似乎被惊动了,在短暂的安静之后,突然朝着浓雾的方向摇摆……

    队长心中一个咯噔,快速来到小队员身旁,手起刀落,将小队员沾了液体的身体部分给切掉。

    两根手指落地,只带起两滴鲜血,队长搀扶着小队员站起来,还没回身,就听见其余队员的惊恐的呼叫。

    他转头看去,只见浓雾被两根手指如同有他们胳膊那么大的手指扣开,分向两边,同样的巨大的眼睛凑在这个可以通过一个人的破口处向内张望,它的下眼皮如同土丘一样隆起,上眼皮的睫毛一根根如同砍刀。

    它透过小洞看了里头的东西,轻轻一眨眼,一根睫毛从它眼睛上飘下来,飘落在白雾里头,如同棍子落地,“砰”的一声……

    “砰!”

    队伍里所有人的心中都想起了同样的声音。

    一只手掌挣扎着穿透白雾,开始掏树洞里的蚂蚁一样向下横扫,一个跟着一个的队伍发生混乱,所有人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奔逃。

    队长扯着嗓音大喊两声,也没有任何作用。

    这个时候,白雾中突然传来一声隆隆的怒吼,好像是巨石相互撞击所发出的声音,继而如同有生命一般活动起来,一股脑儿涌向巨人所在之处,竟开始抵御着外来的攻击。

    队长趁这个时候聚拢队员,慌不择路地向前跑去。

    背后传来的每一下声音都犹如地动山摇,众人在如同潮水一样上下起伏的折叠的通道内奔跑,只觉得周围的白雾越来越少,白雾之外的世界越来越清晰,泥土与植物的根系出现在脚下,动物的嘶鸣与气息也越来越近,前方突然出现了两道人影,队长向前看去,只见其中一人剪了小裤腿,穿着火箭鞋,背影娇小曼妙,正是失踪六七人中唯一的一个女性!

    队长大喜过望,一面夹着小队员,一面朝前大喊大叫,却见两人都转过了头来,女孩子看见自己,刚刚面露哀怨,就被身旁的人给揽住,站在旁边的人的面孔也跟着自前方的浓雾中露出来了,只见他额前高高凸起,鼻端以下却向后收入,整张脸都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绒毛,扣在女孩子肩膀上的手掌上长着长长的指甲,也同样覆盖着一层绒毛……竟像一只返古了的猿人!

    队长被吓了一大跳,正想要说话,后头突然传来一声濒死的狂吼,白雾此时如同海潮一样剧烈震荡起来,震荡之中,队长只觉得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和所有的队员一起回到了神农岭的入口处。

    要不是自己还夹着一个小队员,小队员手掌上还留有残缺,刚才种种就如同梦境一样不切实际。

    可是下一刻,惊呼出现在队伍之中。

    队长朝惊呼的方向看去,同样心胆俱裂,只见四条尸体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的队伍之中,这些躺在地上的尸体怪模怪样,有一个全是缠满了银白色的丝线;有一个脑袋不翼而飞;有一个胸腹被踏碎;还有一个身上布满了利爪抓过的痕迹;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都穿着小裤腿和火箭鞋,分明是之前进山了失踪的人群!

    不管森林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了这三具尸体,对于上边总算有了交代,队长和队员带着这三具尸体回到县城,与队员通过气,将在神农岭间看见的种种隐没不提,只在往上头的报告中叙述了在山岭中找人的实际困难。

    有了这四具尸体,失踪的六个人已经找到了四个,可以给社会上的同志们一个交代了,上头也就将这件事情消掉,不再派人入山寻找剩下的两个人。

    当年的队伍在没两年之后就因取消编制而被打散,曾见识过山岭中种种神奇的队员四下分散,但日子还要继续过,队长也慢慢将山岭中的事情忘记了,只是逢年过节悄悄祭拜神农岭山神的习惯却是保留下来。

    几年之后,队长因为立了功,成了队伍中的指导员,官职升了好大一个台阶。过去接到消息的下属纷纷赶来向他祝贺,酒酣耳热的时候,当年一起去神农岭的一个队员和队长侃大山,说起了神农岭中的事情,也说了一桩自己憋在内心憋了很久的疑问。

    队长,当年的六个人我们找到了四具尸体,还剩下两个人没见踪影。

    队长手头微一哆嗦,想起了自己在离开之前见到的女孩子,耳中又听见对方说,队长,你还记得最后抠破白雾,透过白雾来看我们的那个巨人吗?

    队长说记得。

    那人又吞吞吐吐说,那天之后我回去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我在对方的左眼旁看见了一道疤痕,那道疤痕好像是长在栓子眼睛上的……

    栓子就是失踪的六人之后剩下的最后一个。

    队长手一抖,一杯酒全打翻在了桌子上。

    “后来呢?”张峥连忙问。

    “没有后来了。”老根抽着自己的旱烟,“酒醒之后大家就散了,后来也没有人再提这件事,也没有人再往神农岭上边去,事情也就过去了。”

    岳轻听到这里,冲老根微微一笑:“谢谢大爷了。”接着又转头对张峥说,“我们先走,找辆车直接过去。”

    张峥这时候才回过神来:麻痹,刚才听故事太入神了,连正事都忘记了,这老头说的如果是假的还好,如果是真的……

    张峥光只想想,头皮就炸了起来,连忙从包里掏出钱来结账。

    岳轻把桌上的猫抱了起来,他沉吟一下,突然问:“对了,大爷,你们这里既然有这种传闻……那会有向导愿意上山吗?”

    说罢,又将杨袁的外貌与名字都提了一下。

    老根收钱的手停下,他面色微微一变:“向导姓杨?我们这里是有向导,也有向导敢上山,但一般不和姓杨的搅合在一起。”

    张峥顿时纳了闷了,心想这年头大家是觉得性别歧视地域歧视种族歧视等等歧视已经不够看了,所以特意开发出一个姓氏歧视来吗?连姓都要歧视,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岳轻一把按住想说话的张峥,笑道:“我知道您老的意思了。今天真是多亏您了。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看看篷车下头靠里边的缝隙,说不定会找到点惊喜。”

    说完就拉走张峥。

    老根看着两个后生离去,也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还奇怪对方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拿钱回盒子的时候就顺势朝篷车底下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一眼却发现了两张红钞票夹在篷车底下的缝隙之上,看数目,还正正好就是他之前以为被小偷偷了的数量!

    第七四章

    天色相较于之前更暗了,远处的等都像是夜里的星星,路上停满了来拉客的车子,偏偏大多数是本地人,忌讳神农岭那个地方,半夜时候都不愿意过去。

    张峥刚才已经问过了一圈,现在正和岳轻一起向前走去,前方不远就有一个租车的店,时间不等人,他们决定直接租辆车子往神农岭开去。

    就算已经离开了摊子,张峥还是不吐不快:“岳哥,你刚才怎么不让我说话,歧视姓杨的这究竟是个什么道理,这事我还就搞不明白了。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个位置怎么了?”

    岳轻抱着安静的家猫,手指在猫长长的白毛中来回穿梭。

    月光之下,谢开颜身上的毛皮美得像是漆黑中的一团白雪,更像是夜空上的那片明月,微光荧荧,惑人神魂。

    岳轻先回答张峥的后一个问题:“那块地方之后有淡气黄中带白,是典型的庚金之气,里头应该藏着一些主人遗失的财物。”

    张峥看着岳轻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只见张峥面色变幻,半晌之后吃吃问:“那……以后我是不是能带着岳哥你大山深海里头发掘宝藏?”

    岳轻没好气地瞥了张峥一眼,又说:“至于有关杨姓的事情,你还记得我上午打电话给刘导,刘导跟我说过了见到向导,人还挺好,就是长得挺奇怪,有点像返祖的人缘这句话吗?”

    张峥:“……难道他们遇到了猴子精?”

    他自觉幽默,说完就笑了起来。

    岳轻没笑,相反,他的神态颇有点严肃:“刚才老根跟我们讲的故事里,也提到了一位类似猴子样的人,身旁还带着失踪六人之中唯一一个女孩子。这让我倒是想到了一则传说……”

    他沉吟片刻,将《山海经》一书上的只言片语摘录下来:“‘蜀中西南高山上,有物如猕猴,长七尺,能人形,健走,伺行道妇女有好者,辄盗之以去……”

    张峥眼神虚掷:“请翻译成大家能够听懂的句子。”

    岳轻:“……”他只好翻译,“就是说,四川这里的山上有猕猴一样的怪物,它能够伪装成人的样子,喜欢偷取在山上行走的妇女,一旦偷取了妇女,就让她们生孩子,孩子生下来就是人猴混种。”

    张峥:“……”

    岳轻:“……”

    张峥干笑几声:“哈哈这不太可能吧,简直跟说神话故事一样。刘和平还真带了两个挺漂亮的女孩子呢!”

    岳轻:“……”

    张峥:“……”

    张峥哭丧着脸:“我放心不下。”

    岳轻目光也虚掷了:“别多说了,总之我们先赶去山上再说。”

    岳轻也真是放心不下,见时间差不多了,立刻拿出手机拨通刘和平的号码。

    从昨天到今天,因为拿不定这一行究竟有没有危险,岳轻和张峥差不多两个小时左右就给刘和平打个电话,尽量保证能够实时掌控刘和平队伍的情况。

    前面几次通话一切正常,刘和平还嫌弃岳轻与张峥没事找事,不拿电话费当钱使用。

    这一回的通话也被接通,当刘和平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的时候,岳轻还真松了一口气。

    岳轻道:“刘导,我们已经到了附近的县城了,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现在快十一点了,你们已经休息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想着要怎么给刘和平提个醒,却没想到就在他声音落下的那一时刻,电话那头的刘和平声音都变了:“那是什么东西——杨袁?”

    岳轻:“刘导?”

    刘和平:“杨袁,杨袁……天、天啊!”

    岳轻:“刘导?刘导?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

    “嘟——”

    通话结束了。

    岳轻与张峥对视一眼,同时感觉到一股寒气自体内冒起。

    刘和平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通电话连接两个地点。

    山岭之中,弯月如勾,从地面茂密的森林往天空看去,不知哪来的颜色染红了月尾,那一抹血似的红,让明月平添了几分诡谲。

    一行人经过一天的跋涉已经疲惫欲死,偏偏带路的杨袁还一直在语调严厉地催促他们快速向前,并且勒令众人必须点亮手电筒,不能让照向前方道路的手电筒熄灭,也不能将手电筒向左右两旁的树林中射去。

    两个女孩子还好,只是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湛玉山和苗勇却对着杨袁不满已久,要不是刘和平想着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压着两人不让他们发火,这两人早就和杨袁干上了。

    本来大家也不是没经过野外考察,哪一座森林像这座森林一样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讲究?

    正好这时候岳轻的电话来得及时,刘和平向旁边走了两步,注意力再没有放在同行的学生身上,这两人对视一眼,一个直接熄灭手电筒,一个霍然将手电筒向旁边最黑暗的地方照去!

    光线在这刹那间四下溅射,视线明暗的交替之中,两位女生惊呼一声,娇嫩的声音在森林中远远传来,伴随着的是黑暗中一阵又一阵的沙沙之声,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里边此起彼伏。

    “那是——那是什么?”

    湛玉山突然惊疑道。他是将手电筒转向旁边的那一个,他的视线顺着灯光转向的方向看去,只见黑暗之中,静静伏着一团……一团肉块一样的东西?

    那团肉块距离湛玉山不过四五步的距离,藏在一块黑色的大石头后边,露出石头的部分晶莹乳白,又一团一团地鼓起,像是厚厚的脂肪堆积在一起的结果。

    在这堆脂肪之中,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直直地注视着刘和平一行人。

    它突然被湛玉山手电筒的光线射中眼睛,瞳孔立刻变得跟针尖一样大小,身体也有了几秒钟的僵滞。

    可惜在肉块僵滞的时候,湛玉山也完全懵逼了,一人一块肉就在这一束光中静静地凝视着彼此,直到走在最前头的杨袁发现不对,猛一回头,看见肉块,发出了猴子一样的尖叫声:“吱——”

    尖叫声如同声浪一样在森林中远远传开,其中带着浓浓的示威意味。

    但肉块并没有被杨袁的叫声吓住。

    它反而被声浪震得回过了神来,猛地向前一扑,像一张饼一样快速摊开,把湛玉山整个人裹在自己的肉中,落下的时候又重重落在旁边的苗勇身上,震得地面也跟着一颤。

    苗勇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事情,就被从天而降的两个人体重压得给闭过气去,什么都不知道的晕倒了。

    肉块落地,以和它体型完全不相符合的速度在地面上一窜而过,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刚接到电话的刘和平回头一看,简直惊呆了,下意识就叫道:“那是什么东西——杨袁?”

    他这时十分无措,朝着杨袁的方向看去,就见站在正中央的杨袁面色飞快变幻,突然将自己的两只手自袖子中伸出来,只见那双手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绒毛,上边骨节分明,十指指甲如同小刀一样修长锋利。

    那哪里是一个人的手,分明是一只猴子的手!

    杨袁毫不理会呆在一旁的刘和平和晕倒的苗勇,此时吱吱一叫,向前猛地一跳,一左一右抓了郑幼文和祝灵,再向前两跳,也跟着不见踪影了!

    刘和平登时就急了!

    “杨袁,杨袁……天、天啊!”

    他手一松,手机掉到地板上,又被自己无意识一脚踩碎了屏幕。

    四个学生一下子就被抓走了三个,他顾得了头顾不了尾,想着女孩子一旦被掳走后果十分可怕,下意识就往杨袁跑掉的方向追去。

    密林繁茂,鬼影幢幢,幽火时明时暗,远处嬉笑歌声随风而来。

    在森林之中,刘和平撞撞跌跌地往前追去,也不知自己究竟追对了方向没有……不知过了多久,跑到了什么方向,黑暗中突然起了层薄薄的雾,雾气之中,刘和平向前看去,只见前方一株大树之下,一位女人靠着树跪坐在地上,不知道正在干什么。

    刘和平连忙朝着那女人的方向赶去,叫道:“你有看见我的学生吗?她们是两个年轻女孩,被一个男的——像猴子一样的男人抓走了——”

    那靠着树的女人抬起头来。

    她头发蓬乱,身上披着白丝织成的衣服,下边是同样白皙的皮肤。

    她看着刘和平,想要说话,一张嘴却呕出一大团白色的丝絮状的东西来!

    刘和平顺势朝下看去,只见这些从女人嘴里出来的丝絮就和蜘蛛丝一样晶莹纤柔,此时还正有丝丝缕缕连接着女人的嘴巴和地面。

    他再定睛看去,又见丝絮下头突然出现了点点黑影,这些黑影在莹白之中快速游走,很快从丝絮中钻了出来,正是一只一只指甲壳大小的蜘蛛!

    天啊……

    刘和平脑海中一阵阵晕眩,天旋地转之中,他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在冰冷泥地昏迷的最后一刻,他心怀悲怒,愤懑地想:不!这绝对不是我生存的那个世界!!!

    第七五章

    夜晚十二点时间,一辆上了年头的吉普车在黄土的道路上飞驰而去,轰隆的马达声在寂静的夜里响彻天地,每经过一个土坑,不断加速前进的车子就真的四轮离地,飞驰而起,似一道绿箭朝前射去。

    远方的群山如同巨兽蜿蜒在大地之上,顶天立地的脊骨倒映在车窗玻璃上,露出一色狰狞。

    岳轻和张峥坐在吉普车里头,开车的人正是之前告诉他们神农岭故事的老根。

    方才打给刘和平的电话被突兀终止,明显是刘和平那边出了事!

    两人心头着急,正要去租车行砸钱将一辆二手车买下的时候,老根开着吉普车追上他们,打开车门说送两人过去。

    两人毫不犹豫上了老根的车,一路也没人说话,风驰电擎四十分钟,已经将原本需要一个半小时的道路开完了!

    远处的山越来越近,渐渐出现了树木的轮廓,当车子猛地停留在山脚下的时候,车中的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岳轻看一下时间,距离他刚才跟刘和平打电话过了四十三分钟的时间。

    他和张峥一起下了车,对同样下车来帮他们搬东西的老根说:“多谢大爷。”

    老根摆摆手:“你们付钱我带路,没什么谢不谢的,不到两个小时能拿三千块,这活还不好找呢。”

    说完后,他看着黑暗中的神农岭犹豫了一下,又冲岳轻问:“娃子,你们半夜要进山,自己记得小心一点……我这有个东西,你们带着吧。”

    一块白色的木头残片被拿了出来。

    这块木头不过巴掌大小,首端的位置被打出一个圆孔,圆孔中穿有红绳,看木头上边厚厚的包浆以及红绳的磨损程度,很容易发现主人是如何爱护这一残片。

    岳轻目光微微一凝,在看见残片的时候,他就感觉到非同一般的生气蕴藉其中:“这是当年山神雕像的残片?”

    老根点头说:“没错。是我早年在山下的山神庙中捡到的,毕竟进了别人的地盘,拿个护身符,多少安心一点。”

    岳轻伸手接过东西,在接过的那一刹那,一道如同跳跃电流似的白弧出现在岳轻的手中!

    旁边的两人顿时吓了一跳,老根将手放开,退后一步,张峥也惊疑不定问:“这是怎么了?”

    岳轻手拿木片,狠狠将双指之下具备了攻击性的生气掐灭,方才抬起头来,若无其事说:“没什么,就是摩擦起电的电火花而已。”说罢,他也不管旁边两人一脸“你他妈逗我”的表情,拿手指在木条的边沿一掐,一道细细的木条就被掐了下来。

    就在木条被岳轻用指甲掐下来的那一刻,山中突然传来一块石头落地的沉闷响声,像一声愤怒的兽吼从山涧传来!

    其余两人有些惊疑不定。

    岳轻却神色坦然,先将木块交还给老根,叮嘱道:“这东西可以一直贴身带着,有祛煞保平安的效果。”接着再转过头,朝前方的神农岭看去,意味深长说,“大爷先回去吧,我看这天色,差不多也该起风起雾了——”

    军绿色的吉普车赶在风起之前调头离开。

    就在吉普车离去的那一时刻,山前突然起了风,呜呜的风声像藏在夜里的鬼魅,时隐时现。

    岳轻与张峥一起沿着山道往山上走去,树木开始错落地出现在他们前方的道路上,天空上星月的光被茂密的树叶遮挡,但今天晚上似乎光线比较亮,周围的能见度还算不错,张峥也就没有打开手电筒,还感慨说:“今天晚上天气情况不错嘛,万里无云,山林里亮得都发白了。”

    岳轻转头看一眼对方,目光复杂得难以形容,像是在问:你是不是傻逼。

    张峥说完之后也觉得自己的说法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他左右一看,当发现一丝一缕的白光正从泥土之中,树木底下冒出来的时候,当下就槽了一声:“他妈起雾了!”

    岳轻嗯了一声:“起雾了。”

    张峥紧张:“现在我们怎么办?”

    岳轻先没有回答这个这个,而是将自己刚才撕下的木条取出来放在面前的地上,再退后几步,见地上的木条犹如蛇食鲸吞,将周围的白雾统统吸入体内的时候,心中就有了数。

    白雾从周围升起到变得浓郁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一晃眼的功夫,前方的道路与树木都变得模糊不堪,与此同时,那木条引发的异象也跟着鲜明了起来!

    张峥惊疑不定:“这是怎么回事?”

    岳轻翻译:“就是山神雕像把周围的白雾吸进了体内。”

    张峥:“……我问的是吸收了之后会怎么样。”

    岳轻猜测:“按照常规发展,下一步大概就是变身了吧?”

    话音未落,突然一声闷雷般的响动自前方的木条中响起。

    声音来得突兀,张峥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随着声音抖了一抖。

    再接着,周围的白雾更加浓郁了,前方的森林被一层一层的白雾遮盖,很快连轮廓都不太看得清楚,与此相对的,则是木条之上的一道由白雾组成的影子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醒目!

    直到一只五官鲜明,毛发清晰的白老虎出现在了岳轻与张峥眼前!

    它双眼如同铜铃一样大小,呲牙咧嘴,嘴里发出山风似呜呜之声,前躯向后低俯,后躯紧随抬起,一副猛虎下山,将要噬人的模样,继而又一声大吼,吼声中,两人只觉脑海里传来一道饱含着愤怒的巨大声音,轰隆隆命令道:“立刻——离开——这座——山!”

    张峥不由自主随着声音退后两步,脑海中一阵混乱,几乎想要随着声音拔脚就跑!

    也是这个时候,一道紫色影子自岳轻身上闪电射出,来到白老虎面前,举起自己的前爪——

    张峥勉强看清楚了,自岳轻身上跳到白老虎面前的紫色身影居然是岳轻带来的那只小白猫,老虎足有半人高,小猫却还不到老虎的膝骨头高,就算举起巴掌来也够不着白老虎的下巴!

    “小心!”张峥顿时清醒过来,怒吼一声,自背包中抽出一根棍子,正要冲上前去,就见前面的小猫软软一巴掌,将白老虎拍翻了个跟头!

    张峥懵逼了。

    白老虎也懵逼了。

    谢开颜没有懵逼,所以他轻轻一跳追上前去,再一巴掌把刚刚爬起来的白老虎拍到地面。

    我靠!

    这一刻绝对不止张峥的内心放出这样的怒吼!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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