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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我把外挂修好了 作者:我想吃肉

    第3节

    李援朝的“计划”并不陌生,小胡老师自打当老师开始,就见识了不少次类似事件,有大有小。

    山乡封闭的环境,仿佛是一颗时空胶囊。拖住了时间的脚步,延长了内里一切的保质期,好的、不好的,什么都留了下来。比如淳朴的民风,比如有趣的民俗,比如……两族械斗。争水源、争媳妇儿、争良田、闺女在婆家受了委屈,都有可能发展成为群殴,平常种田不一定使全力,打架有的是精神。

    这一回,在小胡老师看来,又是一场好打,兴许比其他的时候要打得大一点。三家村合并的时候,三姓就混战过一回,为的是合并之后路怎么修、田怎么分,大家都想要好的——其实是有些冤仇的。

    孙家是孙国平做主,但是他对李援朝的主意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小胡老师见状,也熄了阻拦的心。现在她不关心这两家会闹成什么样子,只希望她的学生能够得到有效的救治,如果李家能要到足够的医药费,那是再好不过了。第二天是周六,学校不上课,小胡老师干脆在镇医院陪着了。李援朝见状,便说:“那明早我给你们送饭。”

    小胡老师对饭的要求并不高,却请李援朝给带套洗漱用具来,李援朝也痛快地答应了。

    越宁到了医院,依旧尖起耳朵来听下文。直到此时,精神才终于放松了下来,感觉到被人除了鞋袜,松了扣子,擦过了头脸,便沉沉地睡过去了。一切,等天明就能见分晓了。

    次日清晨,越宁才要抻个懒腰起来,忽然想起自己在装死,又生忍着打哈欠的欲望,躺了回去。心道:怎么一夜了也没人来闹呢?

    以他的认知,孙国平到了三家村,将事情说了,村里闹开是一路,李家至少要来个人到镇上看看的吧?然而没有,直到天光大亮,眼皮上都能感受到阳光在跳舞,他的病床周围还是很安静。越宁才要起身,猛然想起自己在装植物人,又放松了肌肉,躺下了。

    直到中午,镇医院见他还没有醒过来,镇上的医生医术尚可,然而对越宁颇有一点“关心则乱”的意思,只道他脑袋是真的受了伤。医生们会诊也没发现病因,决定将他转到县医院。这个时候,三家村仍然没有人来看越宁。与前世不同的地方,让越宁有点不安。

    他并不知道,这一回……出了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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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国平大雨天赶路去岳母那里,跌了一跤摔路下面了,脚也扭了,等爬到了路上,又走不得路,折了根树枝撑着,走了大半夜才走到三家村。到李家的时候,天都快亮了。李建国弟兄仨见他这狼狈的样子很是吃了一惊,等听完了他的讲述,更是恼火:“当老李家是软蛋呐?”

    孙国平冷得直哆嗦:“小点声,小点声,你们听我说。他们家小兔崽子送派出所了,咱先不告诉他们,就说被咱扭住了,先把钱拿了再跟派出所说,咱们不追究,把人放回来。趁他爹还没回来!”

    这是个很好的主意,李家弟兄仨当场表示同意。于是找本家的找本家,找家什的找家什,准备跟吴家干仗。张桂兰担心儿子,要去镇上,孙国平心说,你去了也是帮不上忙,倒不如在这里拿了钱,到医院去交钱!不然还要我来垫这个钱。劝她留下:“这天,也走不快,不如在家里给孩子炖点鸡汤、捎点衣服带过去。”

    张桂兰是个没主意的人,答应了。

    李家便跟吴家干上了,纠结起十几个本家壮劳力来,要打漏吴家的锅。

    吴家儿子没回来,正着急上火,叫了四邻住的好些个本家帮忙孩子。巧了,这就遇上了。一听说自家儿子是被人拿住了,还要讹钱,吴支书的妻子不干了:“我儿做了甚,你也得把人带到我面前说明白了,我再给钱!你们这不是绑票么?”

    不止绑票,还要打漏你家灶台呢。

    合并的关系,李姓算是外来人口,有点受歧视,吴家是支书,未免有些高调招恨。可算逮着个杀恨的借口了!

    一方要打,一方自然要护,混战中,还有浑水摸鱼的。吴支书家吃的用的,比寻常村民要好上许多,眼皮子浅的人顺手牵羊一二也是有的,吴斌他妈拔高了音调喊:“打劫啦!!!”

    热闹就更大了。

    混乱中,李建设的三弟李建业被推倒,一脑袋撞到了砖砌灶台的尖角上。无巧不成书,正戳到了太阳穴。李建设奔去救他时,冷不防踩着了不知道被谁打翻的凳子,摔倒在地,被吴支书家的狗一口咬掉了半张脸。

    吴家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人没死,伤的却不少,挂彩的一堆。两家都卯足了劲儿,棍棒齐飞,女人们在外围尖叫,离得近了的还互相扯着头发。钱家人本来是看热闹的,多好啊,农忙过了,正闲着在家,有这样的大戏,怎么能不看呢?只恨棍棒无眼,凑得近的小青年挨了两下,也火了,呼朋唤友地也参战了。

    场面越搞越大,吴支书等人又开会去了,村里只剩一钱姓的村干部留守,打得起劲的人根本不理他。等陪着小胡老师去镇上的几个青年回来将事情一讲,更是火上浇油。张桂兰听说儿子躺医院没醒,急得要去镇上,这一回,孙国平也不敢拦了。

    孙国平伤了脚,张桂兰着急见儿子,李建设受伤,三人同路,搭了同村一辆小三轮,往镇上赶,却又扑了个空。在他们的背后,三家村已经打得冒了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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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宁躺在车里一动不动的,旁边是握着他的手的小胡老师。李援朝留在了镇上,等着娘家来人。

    越宁躺在车里,努力让自己忽略躯体的感觉,集中精神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事情变得这么诡异?李家人为什么还不出现呢?上一回可不是这样的,至少,李家出现得很快。难道是因为这一回吴斌三个人被扣住了?

    这个疑问直到当天晚上,他在县医院的病房里躺得骨头都要锈掉了,才得到了解答——张桂兰来了。

    彼时越宁趁医生护士都不在,小胡老师出去打饭,张开了眼睛,活动着身体,听着骨头咔嚓咔嚓地响。张桂兰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了:“我儿在哪里啊?大夫,你看着我儿子了吗?”

    越宁飞速躺好,张桂兰终于被打饭回来的小胡老师带了过来。小胡老师低声将事情说了,张桂兰身子往地下一溜,拍地大腿就哭诉了起来:“我苦命的儿啊!我这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老天爷啊!儿子不醒,男人也叫狗咬了啊!”

    小胡老师听着这话说得不对,忙说:“二嫂子,到底怎么样了,你告诉我,我看能不能帮你。”

    张桂兰自己没主意,听到有人要帮忙,一抹鼻涕眼泪:“还不是那杀千刀的王八蛋!”她的嘴巴一开就没完没了,重点不重点的全往外倒。怎么孙国平送信“脚肿得走不了道了都,镇医院里看病呢”,怎么“他姑父说……”,怎么打上吴家的门,又怎么“那老娘们诬赖咱们抢他们家东西”,一气说到李建业撞着脑袋被抬了回来不久咽了气,李建设脸被狗咬了,自己送他到镇医院之后又到县医院来。

    越宁听明白了,吴斌被扭送了派出所没有回家,吴家这一回聚集了人准备找吴斌,两家暴力团队撞上开打了。不似上一回,吴支书家一看李家组团来了,先说了软和话,并没有立时打起来。

    张桂兰讲完了,拿了小胡老师新买的搪瓷缸子咕噜了半缸子水。拿手背一抹嘴巴,喘口气,张桂兰才关切地问:“他老师,你说这事儿,咋整?能多要点钱不?”

    “……”顿了一顿,小胡老师艰涩地道,“你带了钱了吗?东子住院要交住院费的。”

    张桂兰傻眼了,张张口,又要哭,却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听着像是他姑的声音。”

    越宁耳朵一抖,杨秀芳!是了,杨秀芳的婆婆在县里住院呢,会一直住到年底,眼瞅不行了,才回家,“死也要死在自己屋里”,结果回去她又没死,又送来继续住院,反复数次,老太太才撒手归西。张桂兰刚才那一通找,杨秀芳听到了声音,当然要找过来。

    来的果然是杨秀芳,张桂兰又照旧一通哭诉。杨秀芳陪床伺候老人累得头晕脑胀,听了小姑子一通哭诉,耐着性子先跟小胡老师道了谢,又问:“他老师,挂号费多少钱?我算给你。”

    遇到了明白人,小胡老师微笑道:“那个先不急,东子这如今,要怎么办?他爸爸也伤了?家里还有事,您……有主意了吗?”

    杨秀芳袖子一沉,低头看去,张桂兰扯着她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她。杨秀芳终究还是拿了钱来给小胡老师,又跟张桂兰说:“反正我在这里伺候妈,两头顾着就行,等会跟大夫说一声,东子醒了告诉我就成。你赶紧回你婆家,你大伯子不是还在么?叫他拿个主意,记好了,姓吴的必得赔这个钱。拿着钱,先看外甥。”

    张桂兰一惊:“啊?那娃他爹?”

    杨秀芳眼睛一沉,张桂兰不敢吭气。杨秀芳狠狠地攥着小姑子的手:“你别犯浑!听我的!”积威之下,张桂兰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越宁心里一声长叹,有杨秀芳在,他还得多吃点苦头才能脱得开身。天知道他已经三顿没吃了,再饿下去,他自己忍得住,怕肚子忍不住会叫。小胡老师和护士阿姨还努力给他喂过点米汤,要保证自己不会有意识地吞咽,也不能被呛得活了过来,比忍饿还要难。他还要担心被医生发现是在装死,一语道破,他就只有装傻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此外,排泄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要不是县医院里那位小何医生很专业地提出来要注意,他怕是得再尿一回床。

    杨秀芳的“不放弃”,让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为了装得像些,他的作息全乱了,夜间没人的时候在病房里努力保持清醒,白天的时候就可着劲儿地睡。有安定也不敢随便吞,这里是医院,随时都有可能被验出来。

    又过了两天,越宁已经不用装就很像个植物人了——作息乱了,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很快,越宁就感觉得到自己的虚弱,全身乏力,连手指头都懒得动。终于等来了好消息——张桂兰消失了,杨秀芳过来看了一回,拉着他的手哭了一阵儿,也没了踪影。

    小胡老师再次出现了,哽咽地道:“人心怎么能这么坏,这么狠?东子以后怎么办啊?”

    小何医生声音低低地安慰她:“总有他的去处的,县里还有福利院呢。亲骨肉都能不要,这样的父母,去福利院也比跟着他们强。他是不明原因的昏迷,说不定明天就能好了呢。到时候自己别犯傻,再回去了就行。”做医生的,看惯了生老病死,哪家医院不会发生点奇葩的事情呢?因为没钱治病,就遗弃病人的事情,隔一阵总有那么一起。小何医生显得挺镇定,还能冷静地分析情况。

    小胡老师含糊地答应了一声,轻声问道:“福利院?他去了福利院,好了以后还能接着上学么?”

    小何医生道:“也得看情况……哎?你不想他回家啊?”

    良久,小胡老师才轻声说:“那不是他家。”

    “啊?”

    “我以前听说过,他是买来的孩子,不是亲生的。那家要是不想要他,他都没法回去。”

    “哦——”小何医生瞬间明白了,不是亲生的,发现医药费超出负担了,扔得更快。凶手又进局子里了,且找不到人付钱,不扔了这个包袱,更待何时?

    “什么?”

    小何医生带点得意地笑道:“病人家属不见了,等我再去找他们,他们要还说不认识呢,我就把他资料给改标成不知姓名。就算好了,到时候往福利院一送,他们也要不走。嘿嘿,拐卖来的孩子,验到天边也验不出血缘关系来!哪怕公安办案,也得讲个证据。”

    逼李家付药费养孩子,是不现实的,还给李家,最大的可能是被扔到一边自生自灭。这种傻事,小何医生是不会去做的。

    小胡老师感激地道:“你真是个好人。”

    “嘿嘿。”

    越宁听到小何医生被发好人卡,差点破功笑出声来——发卡人还不明白好人卡的意思,接卡的那位还觉得自己受到了女神的青睐,也笑得憨厚。没错,听着声音都能听出满满的爱意来,这小何医生对小胡老师,很有一点那种意思。如果小何医生人品没什么问题,倒是个良配,至少不会比前世小胡老师的对象更坏了。

    至于李家“不要”他了,本就在他的计划之中,给张老头那个塑料小药瓶里装的小纸条,应该是奏效了。

    越宁忍着笑,直忍到小胡老师拿棉签给他润湿了一下嘴唇,才开始努力忽略唇上的感觉,真是太渴了!

    这样的辛苦也是有回报的,在小何医生的参与之下,越宁变成了个“身份不明”的病患。小何医生向小胡老师汇报的时候,恰在越宁的病床边上,小胡老师正给越宁剪指甲。

    越宁听小何医生一面骂李家“没人性,听说住院治病还要花钱就说家里只有一个孙子,正在吃奶”,一面说张家“什么狗屁舅妈,前几天还问病情,现在就说她小姑子没生过孩子”,最后才是摆功“成了”。

    听到这一句,越宁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紧张的工作告一段落啦,出来嚎一嗓子!

    翻了翻评论,集中回答一下好了:

    一、九十年代初虽然离我们并不算远,但是许多事情跟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比如物价,现在充个话费就能送手机,那时候得花一两万才能弄个笨重的“大哥大”——其他费用另算。但是同时,现在几颗就能卖到几块钱的小青菜,在当时几分钱就能买到一斤。还有比如啤酒瓶,我小时候记得是五毛一个,现在好像还是这个价?代入一下二十年来货币购买力的变化,都想把现在的啤酒瓶搬回去卖了。所以会出现一些在现在看来有些奇怪,不合常理的内容。

    二、某些情节奇怪的地方,下文会有涉及,不剧透伏笔。

    三、主角今年十二岁,初中生。不是九龙夺嫡的皇子阿哥,马上就能大婚开府安排包衣了。再聪明,他目前还没资格摇着折扇参禅悟道,他得先让自己别被活吃了。请参考环境。我想让他快点苏,他也得有命才能苏得起来。

    四、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以上解释都没用,那我就放个大招好了——我准备苏的我准备苏的,这是一篇苏文,不要跟我讲逻辑,我就是要苏!现在不苏,后面也要苏的!第一次明确要写杰克苏,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第13章 后续(一)

    病房里静极了。

    住院部通常是会安排病情相似的病人住一起,越宁这间病房,也是如此。由于目前只有越宁一个得病得如此怪异,这间三人间的病房里,目前只住了他一个人。

    静谧中,小胡老师在小何医生灼灼的目光之下,不自在地别过脸去。看到越宁睁开了眼睛之后,惊喜地叫了一声:“东子,你醒了?!何医生!”

    小何医生也有丝意外:“咦?小伙子,运气不错哦。”

    两人的声音并没有惊动其他人。

    越宁缓缓抬起右手食指封在唇上:“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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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胡老师怔了怔,欲言又止:“你……”

    越宁躺得太久,动作有点僵硬,目光划过五官端正的小何医生,落到关着的门上。眯一眯眼睛,见病房的门栓并没有插上,才满意地转过来将小何医生仔细打量。小何医生后背一凉,觉得像是被只小兽盯上了。摸摸后颈,小何医生微笑着问:“你说什么?”

    小何医生不是傻子,虽猜不出来越宁是故意装植物人,也看出来他醒来之后的举动很不对劲。权衡了一下自己和越宁体型上的差异,就比较放心地决定先在病房里跟越宁聊聊。

    小胡老师关心则乱,没注意到越宁不对劲的地方,凑上来关切地问:“东子?你怎么样了?要喝水不?”

    小何医生咳嗽一声,正要发表专业意见,越宁已经对小胡老师露出一个乖巧又虚弱的笑来:“都我知道了。”

    小胡老师露出难过的表情来,安慰道:“东子,你听老师说,你现在好了,再安心住两天,等养好了,我……”说到这里,卡壳了。凭良心讲,好不想让越宁回到李家去。可不回李家,去福利院?可不是个事儿。再者,越宁大病初愈,小小年纪能不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呢?还有,以后的学业呢?生活呢?

    越宁虚弱地笑笑,反握住了小胡老师的手:“我没事。”

    多少安慰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小胡老师词穷了。越宁把目光转回到小何医生身上,点点头:“您好。”

    小何医生后颈又是一寒,他原以为自己就是个顶顶聪明的人,虽然是为了讨好小胡老师,但是整件事情的安排,他也是尽了力的,尽显他的本领。现在看来,却好像是只孙猴子,死活没蹦出五指山,心里不由升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仿佛上了一条贼船。

    紧接着,船长发话了:“伴y遗传,蹼趾。”

    小何医生嘴巴张得大大的:“啊?咦?哦!原来是这样!”说完,悄悄掀了一下被角,露出越宁一双白白净净的脚丫子。正常、健康、骨肉匀亭。

    越宁动动脚趾头,小何医生不好意思地将被子放了下来,小胡老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东子,你都知道啊?你怎么知道的?”

    越宁当然是知道的,李建设三兄弟都生有蹼趾。这是一种伴y遗传,父传子,基因刻在y染色体上。初二生物课本发下来,他就翻过了。因为他成绩好,老师的办公室是默认允许他随时进入请教问题的,生物老师的教参他也看过。心里有了疑惑,当时就留了意,除了伴y遗传,还有一些显性遗传他与“父母”明显都对不上。

    这些事情,他上辈子就知道,只是一直埋在心里没有讲。震惊难过是有的,他倒看得开,这种伦理大戏,你知道里面有多少狗血?李家未必就是反派,毕竟李家前十二年对他是真的不错,这份养育之恩,是要还的。还怕“父母”知道了之后会不自在。

    哪知道,后来的事情令他大失所望。

    小何医生一挑大拇指:“厉害。”又笑着摇头:“亏你还为什么着想!从今后别再理他们了。”照小胡老师的说法,是“尽力弥补那个破碎的大家庭,不惜自己受委屈”,多好的孩子啊!李家人却有眼无珠,把这宝贝给扔了。

    越宁并不顺坡下驴,反而难过地摇摇头,一副虚弱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眼睛紧紧地闭着,苍白的脸上显出一股倔犟的神情来。其实心里一点也不难过,脸色苍白,全是因为他这几天装病装的。

    本来就不胖,又饿了这些天,期间只靠营养针过活。胃里难受,幸亏小胡老师不肯放弃,每次来都努力喂他一点米汤。越宁每次都偷偷咽一点,至少心理上好过一些。

    看起来柔弱极了。

    小何医生见状,心也软了,更想在小胡老师面前极力地表现自己,忘记了后颈上的寒意,凑上前来鼓舞着越宁:“千万别回去!我跟你说!他们就没把你当一家人!你好好的念书,长大了找亲生的爹妈!你就不想亲生父母吗?想想啊,要是你病了,亲爹妈怎么会不管你呢?”小胡老师总说越宁怎么怎么乖,怎么怎么懂事,小何医生难免要偏心,一力撺掇着越宁不要往火坑里跳。

    “呜呜呜呜……”小胡老师听得受不了,先哭了。

    小何医生傻眼了,如果是独处,可以试探着借着肩膀给她靠,现在床上还有一只大灯泡,要怎么办?

    越宁柔和地笑了,捏捏小胡老师的手,道:“老师你这是帮我哭呢?”

    小胡老师打个嗝,哭得更厉害了。越宁无奈地道:“你再哭,我就不哭了啊。”

    这是什么话?小胡老师一怔,哭声少歇:“你,怎么还能这么安静啊?”

    越宁轻声道:“‘大伯’家有‘弟弟’以后,就不一样了。老师要不哭了,跟我仔细说说,好不好?”

    【还是心里堵着吧?真是个好孩子,到这个时候了,心里还是对那家有感情的。】小胡老师避重就轻地道:“他们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给你看病就……你‘舅妈’也……吴家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说你是被李家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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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李家放弃,越宁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没用蹉跎两年,不需要遍尝辛酸,已是意外之喜了。假装昏迷、安排下张老头,就是为了防止一拖两年的情况发生。

    说起来,前世李家对他还是不错的,才伤了胳膊的时候也不是马上就说不治了的,只是一看要花的钱太多,就想多讹一点钱除了治伤再致个富什么的,才耽误久了,最后成了被扔掉的包袱。

    这一回,却与前番不同。越宁安排了张老头这步暗棋。小药瓶里是一张纸条,写着他的身世,让张老头如果觉得情况不妙,就把这件事情想办法告诉姓吴的。买卖人口是件犯法的事情,相信吴家会很好地利用这个情报的。

    更有两家械斗出了人命,让李家无暇关注于他,而是急着找吴家“报仇”。这是越宁事先没有料到,却又对他有利的。

    “贩卖人口”之下,这一回连杨秀芳都很快地决定不出现了。越宁作为一个“活证据”被飞快地撇清了与李家的关系,成了一叶浮萍。小何医生去找李家人,自然是得不到积极回应的。

    小胡老师心怀忐忑地讲完,怕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还要讲一讲坏人的下场,比如三家村出了人命,吴、李都有伤亡,吴支书被“避嫌”,吴斌等三人也移到了县公安局。

    越宁敏锐地注意到了小何医生撇了撇唇角,一想即明:即使这事看起来很大,但是出了村子,未必有多少人知道。镇上的人因为他刷了许久的存在感,或许会关注,到了县城,可能许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如果里面再有一些面子上的事,走动关系一类,很可能最后部分伤亡也要“私了”。

    这些事情,越宁原也懒得理会,他要的只是心早脱离。然而要脱离,他就需要现在获得一份权威的文件,正式断绝与李家的一切关系。不能光凭李家人的一张嘴,说有关系就有关系,说没有就没有。

    听小胡老师讲完,越宁低下了头,看起来像是很难过的样子:“‘小叔’……要白死了,到底是一条命。”真可惜,人死如灯灭,作过的恶也不能很好地清算,让一个可恶的人带着可怜的名声死了。

    “嗯?”

    越宁认真地说:“村里的事,不想叫外人知道的时候……”只要说这些就够了,小胡老师并不是不通俗务的人。

    小胡老师气坏了,怒道:“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小何医生急忙安慰她:“这不是还没有下文么?你再着急,也使不上力,想办法把——李卫东?安排好了才是正事。”

    越宁摇摇头:“我不要叫李卫东。”

    小何医生在心上人面前耐心出奇地好,对病患也格外的包容:“行行行,等你好了,自己起名。”

    趁他好说话,越宁试探地道:“能先缓两天再告诉旁人我醒了么?我……就是不想叫他们知道,以后,都没有关系了。”

    小何医生想了想,点头点得特别痛快:“他们不是病人家属,我吃饱了撑的再去找他们。旁人,我就更没必要汇报了,对吧?药费我给你先垫上,你不用输液了,费用就不多。”说着,还特意瞥了一眼小胡老师,换得“你真是个好人”眼神一枚。

    越宁顾不得判断他会不会履行承诺,赶紧对小胡老师说:“打电话给市里的报社,汇报新闻线索。‘小叔’不能白死。我帮他们讨回这条命,算是还了他家这些年的情份。从此不再相欠了。”

    这话说得很有些快意恩仇的味道,小何医生叫了一声好:“正好,我有个同学在市里报社上班。”

    这让越宁莫名有点意外,小何医生的参与并不在他的预期之内,但是有小何医生帮忙,无疑会便利许多。

    青年们干劲很足,小何医生如此,他的同学也是如此。即便报社的各种规定很严,小何医生的同学还是通过种种手段让事情见了报。村民聚族械斗,还出了人命,这是一条大新闻。很快,报导便引起了上面高度的重视。

    为此,市里不得不组织了一次“严打”,越宁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光李家就买过两次人,经手的是谁,谁供的“货”?还有吴家,一个支书,能拿出十几万“私了”,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钱,是从哪里来的?谁能逼得他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用什么来威胁他的?不把这笔账算清楚了,他就是个落荒而逃的丧家犬,永远不能说没有后顾之忧。

    只有把这些整清楚了,一纸判决书下来,才能正式切断他与李家的联系,也才能斩断吴斌报复他的力量。

    现在,他只要呆在病房里,推一把,等结果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流程是这样滴:

    1、安排下旁观者,及时防止受到无法挽回的伤害2、送医,装病

    同时安排张老头把他的身世揭发出去

    3、由于2的两个条件,让李家作出遗弃的决定4、引入社会关注,通过正规的法律途径,彻底与李家断绝关系,以绝后患。

    第14章 后续(二)

    过往的经历让越宁遇事总要多想一些。

    越宁的计划里,离开李家只是第一步,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比如医院,身边有可以依赖的人——比如小胡老师,就可以从容实施下一步了。即使没有小何医生因为种种原因的“仗义相助”,他也已经做好了预案。前世他可查到不少东西,也摸清了一些人际关系,只要保证将事情捅到合适的人面前,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有了小何医生的帮忙,这些就不用越宁操心了,他只要将知道的事情用合适的方法讲出来,自然会有人跟进。比如继续检举,杨秀芳参与贩卖人口,李家买卖妇女儿童。比如诱导思考,吴支书家为什么那么有钱,扶贫款、基建费都到哪里去了……

    三家村并不富裕,李家坳更是个穷山沟,迁移合并就是为了脱贫,在自食其力之前,政府倒是按人头给扶贫款,这样一笔钱,过手捏一捏都能捏下两把油来。李建设兄弟几个一开始想不到,让他们据此一开口要个二十万,讨价还价到十万出头,完全超出了他们想象力的界限。“三大爷”却是心里透亮的。指点本家一条明路,彼此都能创收。

    李建设家拿到吴家的赔偿,焉能不多分些孝敬这位“三哥”?

    扯起一条线头,就能提起一串粽子,说的就是眼下的情形。小何医生的同学报导事件也是顶着雷,凭着一股热血起了个头,见事情不能善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拼命深挖,争取打个漂亮仗。小何医生不由担心起同学的处境来,岂料这位同学头脑清楚得很:“这样的大新闻,怎么能不报?我有打算的,跟进这件事情,一直到结束,也能闯出点名头了,下面进可攻退可守。哪怕在这里混不下去,到南方闯荡也是资本。”

    小何医生见他很有计划,才放下心来,如果为了自己讨好女孩子,把兄弟给坑了,他是很有心理压力的。老同学心里有数,小何医生心底也不是没有愧疚,尽可能地从越宁这边挖到“线索”告诉老同学,助其一臂之力。只是坚定又委婉地拒绝了老同学要报导“受害者”的要求。好在新闻线索足够,老同学也给他这个面子,转头跟进报导其他问题去了。

    因为三家村的混乱,中、小学也暂时停课了几天,小胡老师干脆到医院来照顾越宁。拗不过越宁的央求,只得又讲三家村的情形简略说了几句,其中不乏夹杂着安慰:“有些老师同学也想来看你,但是……走不开。”据小胡老师讲,并不是所有人都参与了斗殴,然而三家村打成这样,谁还有心思专门跑一趟县医院来看越宁呢?他有几个老师同学,路上遇到小胡老师,倒也托着带个好,也有拿出些钱让小胡老师捎过来充点医药费的,只是没心思再过来探病了。

    越宁理解这种情况,无论前世今生,并不是所有人都可着劲儿跟他作对的,好心人也是有的。只不过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像胡老师这么热心的姑娘并不多。何况在三家村,基本都是同族,自己家都打得狗血淋头,再去关心个没血缘关系的人,那也不现实。

    小胡老师一直担心越宁的精神状态,特别开解他:“路过镇上,邵婆婆还问起你来呢,说天冷了,怕你没衣裳穿,正给你做棉衣。”

    越宁一怔,邵奶奶倒真是个好人:“她也没多少钱……”

    小胡老师抿嘴一笑,并不讲自己已经打算好了到时候给邵奶奶一点钱。老辈人的手艺,尤其是棉衣棉鞋,真材实料,良心之作,越宁心里也是一暖:“怪费力的。”小胡老师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还怕你到长个的时候,会穿不下。”

    越宁微微一笑,穿不穿得下是两说,这份人情总是要领的。小胡老师见他笑了,也不由一笑:“看,还是好人多的。街上好些人都在问你呢,对了,上回那个破烂王,还问了我住院费的事儿。不过吧……这个,人人家里都有事儿……”

    越宁笑道:“我明白,我又不是人家什么人,不值当的。”

    破烂王倒是让越宁有点意外,不过这事在心里一滑,也就过去了,这个时候他并不知道,破烂王还是大功臣——张老头借着破烂王走街串巷方便的身份,将消息透给了吴家。

    至于张老头,他知道些内情,不过来倒是正常了。保持现在这样就好了,等风头过去了,再悄悄联络吧。而镇上、村里的情况,他也有何、胡两个消息来源。尤其小何医生,特别热心,常拿了他同学那里传过来的消息,跑到病房跟小胡老师交流,顺便就便宜了越宁听到不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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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打,是一件相当短平快的工作,工作效率被提到最高,该抓的抓,该判的判,连留给相关人士讲情的时间都短得很。何况是是上头布置下来的。舆论与国家机器的参与之下,私下和解的可能性被降到极低。就是在这样的活动中,三家村还能折腾出浪花来。

    据小胡老师说,三家村现在一地鸡毛。跟办案人员改了好几回口,翻供跟翻书似的。

    一开始因为事出突然,大家都慌了手脚,都是依据本能地否认自己做过错事,攻击对方、揭发对方的问题。

    接着,吴家讲李家是贩卖儿童,赚个检举揭发好“立功”。李家再找回越宁也是晚了,干脆一赖到底,说就是没这个人。好在被打死的人是实实在在死了,咬死了自己是苦主。等两家主事的醒过味儿来,又齐齐翻供,吴家讲是为了解救被贩卖儿童,引起李家仇恨才被攻击的。李家更绝,咬死了是因为发现了吴支书贪污的事情,才被泼了脏水。

    办案的公安被气个半死,只得再次调查走访。“李卫东”的档案都在,户籍、学籍,没那么容易抹掉。而吴家的翻供逻辑也十分奇葩,解救被拐儿童需要吴斌么?解救得把人解救得昏迷不醒?

    证据与办案手段双管齐下,两家又齐齐再改一回口。

    李家这边则讲,拐卖?哦,那是已经被吴家打死的死鬼李建业的事儿,不知道哪里弄来一个孩子。他二哥两口子心肠好,收养的,现在养不起了,扔给医院说不定还能救好呢。你好心?那你养好了。啥?我们跟县医院的医生说没老二家里“李卫东”这个孩子?哦,对啊,那名字让给他大伯家的弟弟了,我们要给他换个名字呢,还没来得及改户口簿,就叫少年犯给弄进医院了。不算我们欺骗政府哈。

    吴家更理直气壮了,越宁通过张老头爆给他们的料很足,连李建业生前买媳妇的事都讲了。吴支书贪污,那是没有的,倒是李副支书很有点问题,要求再向组织揭发这个人,再立一功。

    气得公安都不想详查了——都特么该直接扔大狱里去!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么一群选择性法盲的折腾!刑警队是带着怨气的。报社那里也没有丢松,不但自己派出记者采访,还频频联系着公安局,恨得公安们想把记者跟这些村民关一间屋里。

    但是,对于越宁来说,记者就太可爱了。

    镇上几乎所有人对越宁的印象都相当好,没有时间来探病,至少也很关心这件事情,书店老板娘每天从邮递员那里接到报纸,就会翻翻有没有越宁的消息,然后在镇上传播一下。本来像越宁这样的身世,镇上居民也不是没见过,不至于引起多大的反响,不过茶余饭后的谈资。然而越宁格外可人疼,人家对他的态度当然有微妙的不一样。遇到记者下乡采访的时候,自然是怎么有利越宁怎么讲。很快就堆积出一个“住在报纸上的”好人来。

    舆论,有些时候是会影响事态的。只要热度不下去,这事儿就得有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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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越宁的特意央求,小何医生也心里有数,并没有特意去通知李家人。李家先是死人,后是被办案民警来回问话,即便承认了养过越宁,现在也没心思去打听他的病情了。李家人也明白,世人最恨拐卖儿童了,买个媳妇说不定还能要回来,买了儿子被政府发现了……那是死都要不回来的了。也就不再费这个心了,赶紧把自己摘出去,把罪推给死人就好。

    倒是吴家,因为吴斌最后的结果是要看越宁的伤情的,还能抽出精神来央人打听打听。

    越宁则抓紧时间攻略小胡老师。坐在病床上,仰起头来,眨眨眼,双目就泛起一层水光,衬得眼角那颗小泪痣都要哭了一样,可怜巴巴地问:“那……以后我是不是就一个人了?福利院在县城呢,老师不陪我了么?”

    小胡老师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古人说,师徒如父子,现在不讲究这个了,可越宁确实是她从一只小小的团子一手教大的,感情自是不一般。小胡老师心里难受得紧,为难地道:“我……是村小学的老师,不是县里的,我每星期都来看你,好不好?”

    越宁放缓了口气,借着嫩壳子继续装小孩儿,声音软软的:“能申请调过来么?老师试一试,行不行?我不想你回村里了,那里,不大好。”小胡老师不放心他回三家村,他还不放心小胡老师继续当乡村老师呢,必须得一块儿弄回来。虽然他知道,这件事情难度并不小,但是小胡老师的情况不一样,前面已经伏了线,值得一试。

    小胡老师受不了他这样子,咬牙攥拳答应了:“我试试去。”

    第15章 后续(三)

    越宁想让小胡老师调到县城小学里来,并不是为了他自己。他上辈子什么苦没吃过?废了一条胳膊还能混得开,缺个人照顾又算什么?他只是不想小胡老师在乡村小学蹉跎时光,最后婚姻不幸,英年早逝而已。换个环境,总不至于比三家村更糟糕了。

    小胡老师是中专毕业的师范生,在她中考那时节,很多家境贫寒的优秀生都会考师范或者其他带点技术性的学校而不是考高中。在当时看来,上个中专,三年出来,同学还要高考的时候,他们已经有了工作了。再说了,中专生,也够用了。那个年代的许多学校,国家的补贴十分丰富,足够丧父的小胡老师比较宽裕地混到毕业,然后返回原籍任教,养家糊口。

    计划不错,小胡老师的水平也不错,顺顺当当以优异成绩毕业,按照规定回原籍任教了。接着,麻烦来了。

    小胡老师是个漂亮的姑娘,中专毕业,嫩得能掐出水来,小学老师,听起来就贤良淑德。回来就被教育局长家的公子瞧上了。在小胡老师看来,这位油头粉面的公子,实非良配。

    其时分配工作,返回原籍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具体分到哪儿,还得再听安排。小胡老师拒绝了这位公子哥儿,麻烦就来了。局长也没刻意为难她,也不会做直接出手这种傻事。然则这种事情,并不需要局长亲口吩咐,自有人揣摩上意。再者,只要有正式的学校,就要派老师过去,没道理别人去得,小胡老师就去不得。

    于是小胡老师扎根山乡数载,也是勤劳肯干,但是母亲病重的时候打报告想调进城里就是不得其门而入。她家倒是在县城近郊,在县里却没有什么门路可走,熬到她母亲去世,也没能调进县城。

    现在好了,越宁设了个连环扣。从吴斌,到斗殴,到揭了吴支书,最后上升到了反腐与组织纪律。严丝合缝,正好把教育局长也给扣到“以权谋私”、“挟私报复”里面去了。只要把教育局长提出来放到聚光灯下,为了避嫌,也得让小胡老师调进来——只要小胡老师配合递申请。从过往来看,局长是个谨慎且圆滑的人,越宁对于小胡老师调动成功很有把握。

    尤其,小何医生那位记者同学,在报导越宁事件的时候,怎么也绕不开小胡老师这位热心的园丁、灵魂的工程师。

    如果这样还不保险的话,越宁琢磨着,该让那位公子哥和小胡老师在公共场合发生一点小冲突,增加一些话题,将小胡老师塑造成一个不畏强权的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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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越宁为小胡老师的将来操心的时候,法医也到了。越宁受的是轻伤,养了这些天,几乎看不出痕迹了,小何医生话里却给打了个埋伏,讲他昏迷了好几天,怕会有后患症,希望法医能够考虑进去。跟小何医生的父亲何院长是熟人的朱法医听完没吭声,点点头就走了。

    很快,判罚结果就出来了。最让越宁满意的,不是吴斌进了少管所,而是判决书上并不承认李建设夫妇与他是收养关系。越宁留意过《收养法》,有收养关系,即使日后解除,只要养父母抚养过养子女,当养父母丧失劳动能力之后,养子女也有赡养的义务的。如果真是那样,就太恶心了!

    还好,经过他的计划,李家放手得及时,公安又被恶心到了,查得很彻底,坐实了他被拐卖儿童的身份。他是受害者,李建设夫妇是加害人。越宁要的,就是这一条。杨秀芳也因为贩卖人口,被判入狱服刑。吴支书与“三大爷”相争,让钱副书记渔人得利,也是了却越宁一块心病。

    越宁本来是轻伤,按伤情论,吴斌是不需被判服刑的。然而并不聪明的他招了两个猪队友,胆子比他小多了,进去就将他给卖了——“都是吴斌让我们干的,他要打断李卫东的狗腿!”那这就是故意伤害未遂。有三个人,就是团伙犯罪,那就得判刑了。吴斌是主犯,十六周岁。因为年龄的原因,要先在少管所服刑,等年满十八周岁之后,再转到监狱服满接下来的刑期。同时还有相应民事赔偿责任,扣了医疗费,还有剩一点补偿越宁的钱,不多,两千块。

    比较遗憾的是,李建设夫妇这种情况,并没有判处有期徒刑,只判了拘役。因为他们没有虐待越宁的行为。倒是李建国,因为参与械斗,并且情节比较严重,被立为反面典型,判了有期徒刑。

    其余参与斗殴的,也按情节,判处了罚款拘留到劳动改造不等的处罚。

    越宁被确定暂送福利院。

    最让越宁高兴的是,没用小胡老师去跟局长公子起冲突,她调动的通知就下来了,让她下个学期到县一小里报到。

    小胡老师先顾不上为自己高兴,且为越宁发起了愁。

    此时已经进入了冬季,小胡老师带来了邵奶奶做好的棉衣棉鞋,一面给越宁试穿,一面说:“人老是宝,邵婆婆眼睛就是秤啊,这鞋做的,你明年还能穿呢,现在先垫双厚鞋垫……”

    说到一半,眼泪就掉了下来——越宁醒了,固然是一件好事,这也意味着他要去福利院了。

    越宁穿着棉鞋在地上踩了两步,很合脚。伸手碰碰小胡老师的脸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带着点期盼地看着她:“别哭了呀,老师不是要调到县里来的么?咱们还能见呢。对不对?”说着,故作可爱地嘟了一下嘴。

    这怪模样逗得小胡老师喷笑了一声,又哽咽了:“嗯。”

    旁观全过程的小何医生看得心疼不已,忙说:“他醒了来是件好事,你哭什么呢?天冷,别皴了,赶紧洗把脸,我值班室里有热水。”

    小胡老师不好意思地答应了一声,去洗脸前还跟小何医生嘱咐:“他躺太久了,你给看看,别落下什么毛病来。”

    小何医生满口答应了,送她出门,回来反手把房门拴上了,审视地看着越宁:“你这小孩儿,打什么主意呢?非要小胡到县城来陪你?”他还不知道小胡老师调动成功,以为越宁这是巴着小胡老师不放了。

    打从醒了开始,越宁表现得就很懂事,这种懂事以前看着顺眼,现在让他觉得很违和——太懂事了,像是在算计着什么。虽然这小孩儿没做过坏事,相反,他表现得极有分寸,极有礼貌。但是,问题来了:你见过几个这么镇定的孩子?

    直到现在,小何医生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这是把小胡当救命稻草了?小胡要是一直照顾着他,那小胡的生活怎么办?小何医生一切好感都是建立在小胡老师这里的,小胡老师喜欢越宁,那他就顺手帮一把。可一旦发现越宁有“赖上”小胡老师的征兆,他心里就不舒服了。小胡人好,是她的事儿,因为人家好心就赖上人家,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船长没了可怜样儿,镇定地说:“院长公子和乡村女教师?您想怎么收场呢?嗯?”

    小何医生:……我爸是院长招你惹你了?“我肯定想办法帮她调动,不过不干你的事。这话该是你说的吗?你才多大啊。”

    两人脑电波没对上,说岔了。

    越宁:“呵呵。”

    小何医生有点不耐烦了,头一回觉得心上人口中的乖孩子这么讨厌这么熊,口气也不好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越宁摇着头道:“不相衬。”

    d!小何医生忍着没在小孩儿面前爆粗口,捏了捏拳头,冷冷地问道:“谁教的你这些封建残余?”小胡对这小破孩很上心,万一小破孩胡说八道了什么,小何医生想讨到老婆就难了。

    他这点小脾气在越宁眼里并不比一只野狗更有威胁:“正经马克思主义哲学。”

    “啥玩意儿?”小何医生有点懵。

    越宁松松地往床头一靠,平平板板地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要是小胡老师什么什么都靠小何医生家的关系解决,即使小何医生对她的感情是真挚的,在这段关系里,小胡老师也是处于一个依附的位置。这并不是一个健康正常的现代家庭关系。他这么着急借机把小胡老师弄到县里来,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村里少有能跟小胡老师有精神交流的男青年,结婚,还是找有共同语言的人比较好。现在看起来胡、何二人有那么点苗头,想要有正常、健康的发展,至少双方的社会地位不能差得太远。

    再者,万一两人最后分手了,这事儿要怎么算呢?所以小胡老师不能靠小何医生的关系调动工作。

    小何医生的怒火被一盆冰水浇灭了,沉默了片刻,问道:“她特单纯一人,这些是你想的吧?”

    越宁笑了笑:“这还用想?我们思想政治书上明白写着的。老师得靠自己进了城,才能有光明未来。”

    合着你还是个好学生啊!小何医生心里感觉怪怪的,又为刚才阴暗揣测越宁的抱有歉意,没话找话地道:“那你呢?想怎么办?真去福利院?”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些将越宁当成年人对待了。

    越宁无所谓道:“看能不能找人挂个名收养我,没人我就呆福利院。”

    小何医生更不好意思了:“那个,要不……”他试探地道,“我给你想想办法?”

    “别,我年纪大了,没什么人愿意的,都怕养不熟呢。他们愿意,我还不一定愿意呢。别打我主意啊,真想成事儿,你对胡老师好就行了。”

    小何医生脸上一红,不自觉地挺胸抬头:“这还用说?”

    “呵呵,”越宁坐直了身子,认真地道,“你们俩可还没成呢,别说得跟胡老师家长似的。别动歪心思,得正经对她好,你才有希望。”

    小何医生看他这样,颇觉有趣,清清嗓子:“你才当自己是小胡家长呢。”

    越宁忽然一笑:“我当她是我家长。我认真的,其实李家没怎么亏待过我,自己不吃也要给我吃。可饭前洗手是胡老师教我的,等我妈忙完了一块儿吃饭是胡老师教我的,不能因为自己聪明就随便欺负人,还是胡老师教我的。‘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这样一个人,我可不能看着她过得不好,别人不尊重她。就是这句《论语》,也是她给我的课外书里看到的。你说我要不要盯紧一点?”

    门“吱呀”一声开了,小胡老师红着眼睛扑了起来:“呜呜,东子,咱不去福利院了,我养你吧。”

    越宁反手抱着她,拍拍她的后背,冷静地说:“你不行。”

    第16章 失算(一)

    小胡老师一个大姑娘,平白养一孩子,要说心里不犹豫,那是骗人的。最初的时候,她没考虑过个选项,连越宁,都没想过要让她抚养。可一旦热血上来打算收养了,那也是真心实意的,毕竟好几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谁料自己下定决心要克服困难了,小破孩儿却说“你不行”。一瞬间,小胡老师的精神是崩溃的。

    小胡老师呆掉了:“我怎么不行?”一着急,她声音也高了起来,“李卫东你别忘了,你洗手都是我教的。”

    越宁无奈地道:“您年龄不够,不合《收养法》规定。”

    教洗手的小胡老师,石化了。

    这可怎么办?

    “你在福利院会过得不舒服”瞬间被“要怎么收养”给取代了,小胡老师急得不行。

    越宁继续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事实并不是这样的,越宁这种情况算是查找不到亲生父母的儿童,到福利院里走一圈,收养福利院里的孤儿(或者是找不到亲生父母的儿童)就不受相关法律规定的各种限制。只要小胡老师有抚养和教养能力,就可以。小胡老师将入县一小,收入比做村小学老师上了一个大台阶,在县城也有房子,是完全符合规定的。

    但是越宁不想加重她的负担,小胡老师还没结婚呢,这就养着一个他这么大的男孩子,越宁可以保证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适龄男青年会退避三舍,哪怕男方乐意,父母也要犹豫再三。小胡老师对他已经够好了,他不能不为小胡老师考虑。

    哭了一阵儿,小胡老师才收了声,擦擦眼睛:“办法总会有的。”

    越宁听了,闷不作声。人都会有思维定势,一旦开始告诉了她“年龄不够”,她就会绕开这个问题,去想旁的。即使她回过味儿来,越宁也不想被她收养,成为她的累赘。他重活一回,是要过得更好,而不是为了拖累人而来的。

    唔……想到这里,越宁两条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他盘算着要说服张老头收养他,是不是也是给别人添麻烦呢?虽然在他看来,就是挂个名,他现在还有赔偿的两千块钱,不多,但是92、93年的日常开销也不多,以后还会赡养张老头。但是养个孩子不是养条狗,给吃的就行了,人家答应了,会不会多心呢?再说了,人家明显现在就没这种要收养他的想法。

    这就是给人找不痛快啊!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为什么非要为了自己过得舒服顺心,就要拖一个好心人下水呢?我不应该把精力放到学业、放到生活上么?怎么开始斤斤计较起这些细枝末节来了呢?有没有人收养、谁来收养,很重要么?就算很重要,也不该这么做!我凭什么?!】一直以来,他都是小心谨慎、考虑周全的,因为他比起别人而言少得可怜的资本,稍有不慎就要翻船。现在呢?这种以“我考虑得周到,我是为他们好,这样安排最高效”为借口的掌控,回想起来令他感觉到羞愧。记得很小的时候,小胡老师就严正地指出“你不能因为别人傻,就去骗他!”当时越宁正哄一个李家傻小子给他当凳子,踩着人家去摘枣子吃。

    玩弄人心是可耻的!

    可他现在,似乎得意得有点忘乎所以了,想要代所有人安排角色,让别人照着他的安排去表演了。尊重人,是小胡老师给他上的极其重要的一课,而他好像记得没那么牢。

    更让他背上冒汗的是,他似乎玩得挺开心!

    诚然,离开三家村、与李家切断关系是第一要务。但是,计较分毫得失,把脑子用到跟一群文盲法盲斗智斗勇上,赢了,开心。与琐碎杂事纠缠,陷入这种吸毒般的堕落快感里。

    他被情绪控制住了头脑,居然沉浸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操纵全局的快感里了!这有什么好沉迷的?!李家又如何?吴斌又如何?他们不应该成为自己的对手、关注的焦点、目光停留的地方!动动脑子就能做到的事情,现在做成了,有什么好得意的?而且到现在还在想着,张老头是个孤老头子,看起来比李家可怜得多了,可以博得同情分,说服他收养比较合适。就算不是他收养又能怎么样啊?李家真要冒犯他了,弄得了他们一次,就弄得了他们第二次。何至于将李家这般重视,这样放在心上?有意思么?一力降十会,只要自己强了,又何惧这些?

    不该是这样的,不应该因为肢体健全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一时高兴,开开心心就跳到井里,在井底的世界里玩得热闹。到底,环境的转变、身体的康健,还是对他的心理产生了影响。跳级对他是件极平常的事情,却让他兴奋激动,因为可以让吴斌挨揍。这样的心态全然不对!看似胜券在握,其实是降低了自己的水准。

    越宁,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不该把日子过成这样!难道我的人生追求就是一辈子打遍井底无敌手?】这几个月的日子,赢了也是输,算无遗策,也是失算。赢了别人,输了自己。

    越宁深吸一口气,重新考虑起自己独立的生活来。

    ————————————————————————————————

    要越宁说,国家太负责任了也不太好。有两千块钱,就现在这物价水平,够他活到高考了。他有计划的,大学应该有助学贷款,有奖学金等等,从现在开始,他完全可以一个人活下来。可法院同志挺认真的,非要让他去福利院。

    去福利院其实也是可以的,虽然福利院不一定会支持所有的孩子读完高中,但是如果成绩好的,必然会得到资源的倾斜。成绩不好的,初中毕业,或是上技校,或是上中专,成年之后能有一份糊口的差使,也就得了。成绩好的,读高中也是可以通融的。大学的学费,就是三年之后的问题了。

    至于小胡老师的收养意愿,他超过十周岁了,就算小胡老师愿意,他不愿意,收养关系也是不成立的。

    岂料小胡老师却上心了,亲自陪着他去了福利院:“先过去,看你住下了,我再想办法。总要先有个落脚的地方。”小何医生自封护花使者,也跟着去了。

    一进福利院,小胡老师就抓着越宁不肯放手了:“这么冷的天……”

    其实福利院的条件还是可以的,吃穿都不缺。但是在小胡老师眼里,这也太粗放了一些。在很多方面,福利院比山村生活要便利一些——比如这里有自来水村里就没有,但依旧透着一股浓浓的放羊吃草与严苛纪律并存的诡异感。

    越宁不以为意,只在登记的时候特意强调要改名。他的事情福利院的院长也听说过,又有小胡老师等陪同,倒也通融,正要给他起个新名字,越宁便说:“我叫越宁。”

    院长姓方,是个干瘦的中年妇女,戴一副七十年代造型的黑框眼镜,视线从镜框上沿飘出来:“有什么意义么?”

    越宁不意思地露出一个笑来:“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好听。”

    方院长笑了:“也行。”匆匆给他改了名字,又跟小胡老师商议,关于越宁的户口、学籍之类。

    这些都好办,小胡老师却觉得,放越宁在这里,不大妥当。就是小胡老师也得承认,李家在没有自家骨肉之前,对越宁是极上心的,只是囿有见识,并不能妥善地照顾他,却也尽其所能地精细养着。在福利院,精细二字就没办法再提了。小胡老师更有一样担心:怕越宁和这里的孩子处不来!越宁的智商有多高,小胡老师没测过,但是,跟成年人聊天也绝不会有理解力上的问题,甚至思维比成年人更敏捷。让他跟小朋友一起玩耍?小胡老师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所以小胡老师跟方院长打商量:“他……才出院,我能接到我家里先住两天么?”

    方院长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干脆答应。越宁想到还有一个小胡老师要说服,小声地开口:“街上邵奶奶还给我做了棉衣,我也想去谢谢她。行不?”说着,眼睛还诚恳地望着方院长,看得方院长心软了:“去吧。哎,先认一认你的铺,被褥等你回来再领。”

    越宁笑着躬一躬身:“谢谢院长。”

    乖得方院长心里直冒糖水。大的社会环境之下,福利院里健康端正的女孩子多,男孩子只要是正常的,很容易被领养走,留下的男孩子里,残疾的、丑的、性格有问题的要比女孩子多得多。一见这么个斯文漂亮又懂礼貌的乖巧小少年,方院长眼里心里都暖得要命,还不忘安抚:“他的户口啊、学籍啊,我这里给办着,以后就落在这里了,放心吧。也是城镇户口。”

    直到这个时候,城镇户口还是比农村户口稀罕,方院长这么讲,也有安慰的意思。

    越宁低下头,小胡老师代他道了声谢,小何医生全程围观,竟没能在爱心爆棚的女士面前抢到一个发言的机会。只得慢了两步,落在后面向方院长咨询了一点收养条件和手续的问题。

    越宁根本没什么行李,棉衣穿在身上,住院时的洗漱用品小胡老师也没要,光秃秃一个人跟着小胡老师到了她的家里。

    小胡老师的父母留给她的房子在近郊,三间平房,一个比较大的院子。越宁先被带到了这里,休息一晚,第二天再跟着小胡老师去镇上。小何医生托福,以送人为名头一回到了小胡老师的家里,一看,屋子已经很旧了,但是收拾得很干净,被褥也是新的,水电都有。

    趁小胡老师烧水的功夫,他又跟越宁聊上了:“从福利院里收养,可不受什么《收养法》限制。”

    “我知道,不过,我超十岁了。”越宁毕竟躺了这么多天,今天这一折腾,有点累,寻摸张椅子坐了下来。

    “嗯?”

    “我不愿意,谁也收养不了我。你们就甭操心了。”

    小何医生他觉得自己最近这心情,尤其是对越宁的评价,跟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十八转,自己都快要成神经病了。如今能够确认越宁是个好孩子,他不会再来回变幻着心情,也是放下心来。对越宁的好感也确定了下来。不由关切地问道:“为什么?”

    越宁不想跟他讲太多,只好含糊地提了一句:“带个拖油瓶,老师还怎么结婚?收了就要好好养,会降低她生活质量的。”

    小何医生终于确定,这是一个心智极端成熟的孩子,绝不能当一般傻小子一样看待。这样的孩子,他倒放心小胡老师多接触了,用商量的口气说:“我问过方院长了,有没有别的办法。你知不知道,以前福利院还有一种办法?”

    “嗯?”这个越宁还没听说过。

    “以前,福利院人手不够,照顾不过来的时候,会把一部分儿童放到愿意照顾的人家里寄养一段时间。不是收养,你人还算福利院的,但是不住在那里,福利院还会承担你一部分生活费用,但是你生活会自由一些。这样我们都放心。现在规范了,拨款也足了,这种事就很少了。不过你情况特殊,我可以开个证明,证明你需要熟悉的人照顾你的情绪。”【1】越宁奇怪地问道:“这不是自欺欺人么?不过是少了个收养的名头,胡老师的责任感可没那么弱,她还是要操心的。”

    “你是个省心的孩子嘛,还有啊,你以为你不要她照顾,她就不再为你操心了?”小何医生开始充老人家了,也觉得添了越宁一个人,对小胡老师生活的影响并不大,换个不着四六的孩子,他肯定要反对,“再说了,福利院能保证你吃饱穿暖上学,再多,可就没有了。你看,你想一直穿着救济衣服么?铅笔盒上说不定都印着xxx厂捐。想考个好大学吧,当看课本是不够的,得有课外辅导书吧?还有啊,福利院可不一定供你读高中,义务教育只到初中毕业啊。”

    越宁皱皱眉毛:“我有赔偿金,够交学费了。正常读下去,我高中毕业还没成年呢。”

    小何医生乐了,终于发现越宁还是个小朋友的地方了,口气也轻快了起来:“小朋友,你那两千块够读高中么?”

    越宁愣住了,只听小何医生说:“一学期两、三百呢,我想想,我们院老胡他儿子高三学费多少来着,两百八?哦,为了备高考,周末、假期,学校组织补课的啊,还要另交补课费。就算这些给你免了,你这些钱,三年下来买的词典啊、书啊,也不知道够不够……”

    咔嚓!越宁终于被雷劈中了。

    【这么贵?!这不科学!】

    作者有话要说:  《收养法》只对异性收养未成年女性作出年龄差的要求,反之是没有要求哒(我已经脑补出梗了)。92年的《收养法》要求收养人年满35周岁,后来修正案改成30。只能收养一个儿童,而且夫妇必须无子女。但是,如果是从福利院里收养,除了男子收养女童要差四十周岁之外,其他的要求就不需要了。有兴趣的亲可以去查阅一下。

    【1】这是一种权变的制度,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了。

    记得很早很早的时候,有一个电影,讲的就是一个母亲难产死掉的残疾婴儿被父亲给扔福利院门口了。就是通过这种权变的办法,给一个好心的妈妈带回去照顾,其实并没有确定法律上的收养关系。后来生父发了财,想要回孩子,但是儿子不想回去,生父帮忙办的领养证。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就是九十年代的电影,讲山西还是哪里的。当时是学校组织看的,但凡学校组织看的电影,我都看得不太仔细,扶额。忘了片名。

    过往的生活必然在个人身上留下印记,精神的,肉体的,对越宁来说,艰难的生活让他精于算计,过往的经历、挫折让他缺乏一帆风顺的天之骄子的那股傲气和不在乎。

    现在有人关爱了,他会越来越风光霁月滴~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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