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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夜照沙洲 作者:不想吃药qq不想吃药

    第4节

    而司马夜太冷漠,他封闭了自己,就像这月氏的王庭内院,永远都是一个困死人的围城,压得人透不过气。

    拉娜想说,小夜是先来到这个世上的一个,也是先被放弃的一个。

    门外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拉娜忙去开门,丫开门缝看了看,轻声唤道:“小夜。”

    司马夜闪进屋内,眼睛马上适应了黑暗,对爬出箱子的司马晴道:“我给你易容,你装扮成阿夕去肃州!”

    拉娜和司马晴同时问:“为什么?”

    “这边很多事要处理,等我都解决了再接你回来!”

    “夜,我不再是小孩子了。”司马晴蹙眉道:“绑着我到现在,又代替我去面对那些人,我也是个男人,这样很没担当的,我不能永远躲在你身后,危险你去承担安乐我来享受。”

    “这次不同!”司马夜语气有些急躁。

    “什么不同?”司马晴狐疑他轻微的失态,“王庭的那些老家伙我能应付!”

    司马夜微微别开脸,躲开司马晴审视的目光,“军权交接很关键,还有俄松那几个不是好应付的,等我找机会将他们一个个收拾了再接你回来。”

    “不要!”司马晴当即否决,“俄松他们目前不敢造次,要换掉几个长老也不是现在就能完成的事,这些我都清楚,你只是怕我懦弱受欺辱,是不是?”

    见司马夜不说话,司马晴气红了脸,语调拔高了几度,“你就是看不起我,是不是?你一回来就把事情解决的干干净净,而我就是最没用的,只会张开腿……”

    “闭嘴!”

    司马夜捏住弟弟的下颌,又心痛又生气,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呵呵……”司马晴捋下他的手,摸摸被捏疼的下巴,笑着讨好:“我就知道你是心疼我,放心吧,这边我会解决,保证让你满意,至于阿夕还是你扮吧,段阡陌是个老狐狸,换个人去总会有破绽。”

    这正是司马夜所担心的,纵使是不想再面对段阡陌,但司马晴和他双生子的身份决不能被人知晓。

    “有什么大事一定要派人送信,不能逞强。”

    “知道啦,今晚一起睡!”

    不由分说,拉了司马夜就上床。

    拉娜问道:“今晚就在这里歇吗?”

    “不可以吗?”司马晴道:“我和夜分开五年,就没在母妃的旧居睡过觉了,就一晚,拉娜去放哨!”说完嘻嘻一笑。

    拉娜无法,叹了口气出了屋。

    ☆、第十二章

    只有一丝微光的屋子里,两人并肩躺在小床上,暗室很静,细细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司马晴闭目数着司马夜的呼吸,那细微的声音让他安心,唇角弯出一个满足的弧度。

    夜睡着了!

    他轻轻侧身,小心翼翼的提起司马夜的右手放在自己肩后,悄悄钻进他怀中。

    小动作得逞后,将得意的笑绽放在心里,借着微弱的光,得寸进尺的用手指描绘他的轮廓……光洁的额头,秀挺的鼻梁,柔软的唇,微翘的下巴……明明一样的五官,看他和看自己怎么感觉就是不一样呢?

    “……真好看!”司马晴轻声感叹。

    司马夜微微蹙眉,他根本就没睡着,司马晴的小动作他都知道,本想推开他犹豫了片刻就被他紧紧贴了上来,手指在他脸上划来划去,痒痒的,想着干脆装睡不理他,不想他竟发出这样的感概。

    拍开他的手,司马晴“啊”的叫了一声,“你没睡着?”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睡着了?”

    “那那……你不推开我?”想到自己的小动作他都知道,司马晴略觉赧然,因为他没推开自己,心里又有些甜滋滋,“哦……你装睡?”

    “没有!”司马夜沉声否定。

    他刚睁开的眼睛亮的惊人,没有什么目的性的看着帐顶,司马晴大这胆子再往他怀里挪了挪,司马夜微微让开,司马晴又挪,司马夜又让,移到了床边,司马晴翻身俯卧,两手支着下巴静静看着他。

    “睡吧。”司马夜闭上眼睛。

    “说会话。”

    “嗯,说吧!”司马夜虽没睁眼,态度却很纵容。

    “长老们提了很多次,想让我立妃。”

    “嗯?哪家姑娘?”司马夜立即睁开眼。

    “我想说的是,我不想娶妻。”

    司马夜想了想,“既然你不想,那么没人会逼你娶,放心吧。”

    “不是这个意思!”司马晴疾声道:“我想说的是,咱们都不要娶,一辈子只有你和我!”

    司马夜借着微弱的光,能看在司马晴紧紧绞着他的目光,一时间理不清他话中的含义,对他来说,今后要娶妻是肯定的,而自己谈这些似乎太早,怎么可能轻易下一辈子的定论。

    “晴,你该清楚我不可能陪你一辈子。”

    “该死的,不就是双生子的忌讳么?”司马晴咬牙道:“你难道一辈子都不要一个真实的身份?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还没想过。”司马夜轻描淡写,“就算没有双生子的忌讳,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也不可能有什么一辈子。”说罢又道:“你是你,我是我,明白吗?”

    司马晴霍的坐起来,声音带了哭腔:“你说话太伤人了!混蛋!”

    他的脾气说来就来,去的也快,司马夜早习惯了,背过身闭眼睡觉。

    司马夜的漠然,司马晴也习惯了,自己喘了几下粗气压下了火气,放缓语气,轻身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么?”

    喜欢的人?

    换在过去,司马夜会立即否认,可今晚这个问题……却让他从来就清爽的大脑有了些困扰。

    不过困扰的是大脑,丝毫不影响他说:“没有!”

    “没有?为什么会停顿后才回答?这不像你!”没有光线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在黑暗里,其他感官特别敏感。

    面对司马晴近乎无理取闹的逼问,司马夜突然翻了个身,这个动作让司马晴立即用手挡住了头,以为终于惹火了他,没想到拳头没招呼过来,却听他淡淡的语气问了句惊人的问题:“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司马晴很有兴致的抱膝而坐,神思进入他保藏多年的瑰丽境地,声线也因此变得缱绻如烟:“想时时看到他,和他在一起一辈子,想尽我所能保护他,想给他最需要的,想将他给予我的十倍回报给他,想他立于旷世巅峰受万人敬仰,不想看他沉郁委屈,不想他离我远去,不想他喜欢别人,不想他……”

    “行了。”司马夜打断,“我没有喜欢的人。”

    不想他喜欢别人……

    用这最后一句话,他自欺欺人的确定没有喜欢任何人。

    司马晴怏怏闭上嘴,司马夜的背影在这一刻似乎写满了拒绝,他不敢再造次死皮赖脸的偎上去,虽然他很珍惜相处的短暂时光,虽然他很想狠狠的抱他……

    ……

    那人身居马背立在城头的身影,像超然于外的谪仙,轻袍缓带雪白轻裘,发如墨肤如雪,眉梢飞扬唇角微勾,黑的摄人心魄的桃花眼,精准的撇开众人,视线像融化的奶酪,软哒哒的烫在司马晴的脸上。

    “真讨厌!”司马晴眉头紧蹙,下意识捞住司马夜的手,“你能受的了他?换我多待一刻钟就会忍不住把他给捏死!”

    易容后的司马夜谨守下人的本分,没有挥开司马晴的手,由着他牵着,走向等在城头的段阡陌。

    感觉有些不一样,今天的司马晴让段阡陌想狠狠的戳两下,变脸也太快了些吧,睡一宿就发了癔病么?皱眉头是嘛意思?

    还有,那手爪子牵的是什么?

    当着他的面牵别人的手,难道在他眼里,自己还不如一只阿猫阿狗?

    或者是故意让他生气,玩欲情故纵的小把戏?

    哼哼!太小看人了,大名鼎鼎的风流王爷段阡陌,游戏花丛的华丽战术可不是嘴上说着玩的!

    怎么可能被他的小伎俩就惹得大动肝火?不生气不生气怎么可能生气……不气是鬼变的!!!

    “把人绑起来!”

    “啊?”傻愣愣的五福还没感觉到气氛的变化,“绑绑绑哪个?”

    “蠢货,当然是绑逃奴!”

    “你敢!”本就看他不爽的司马晴,立时间就炸了毛。

    “你是在问我敢不敢?”段阡陌居高临下的睨着司马晴,语气和缓,笑容却越来越冷,“现在就让你看我敢不敢。”下巴一抬,“绑上!”

    五福抓头:“没绳子!”

    段阡陌道:“没绳子也要绑!”

    “用啥绑?”

    “扯根藤条,带刺的!”

    敦煌的城楼年代久远,城墙不远处是片野林子,各种藤蔓爬满了砖石墙壁,要扯根藤条来还真不是难事。

    一队人马出行怎么可能不带绳子,五福纯粹是好心想扯架,没想到王爷今儿个气性还真大,看来无辜的阿夕是注定被战火波及了。

    司马夜垂手站在司马晴身后,仿佛一切与他无关,目光穿过司马晴的肩膀,绕过高居马背的段阡陌……不知道在看哪里。

    昨晚司马晴的话,一直在脑中回荡,甩也甩不开,让他尝到了失眠原来是这种感觉。

    他已经习惯了将自己封闭,黑暗和混沌的世界能带给他不需大力喘息的自在感,他很享受在沙漠中独自行走,满目满世界都是一成不变的黄沙,天空和地平线的交接流利而又简洁,无需费力认识各种不同的道路,无需反复面对各种不同的人,他曾以为这就是自己的一辈子。

    可是预想及不上变化,他不曾想,跨过大漠就是绿洲。

    是沙漠闯进了绿洲还是绿洲闯进了沙漠?

    巧手剥开的栗子很甜,像绿洲里的甘源,润泽了饥渴的躯壳,却不想水源会有漩涡,并非甘心被卷入,却没有逃的余地。

    司马晴的怒火像即将爆发的小火山,随时都会灼伤人的气场很强大,这让段阡陌非常满意,无耻的得意着,得意自己强大的操控力,此时司马晴的眼里全然没有别人只有他。

    得意的同时还有些莫名的挫败感,那那那谁……在瞧哪呢?

    明明视线是放在自己身上,可怎么感觉像是穿过了他的身体,神游九霄了?

    这种感觉不好,非常不好!

    比司马晴对他皱眉毛更让人呕愤,被人忽视的感觉就像脉络里被灌进一瓶镇江老醋,酸的心尖子都在跟着打颤。

    司马夜是被打斗声惊醒的。

    五福捧着一堆枯藤条歪着头观战,其实这打情骂俏的招式不瞅也罢,关键是他主子一厢情愿的吹拉弹唱,这架要打到几时方休啊啊啊?

    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主子这回是热脸贴人冷屁股,压根没戏!人眼里不但没他,装的满满的都是那个阿夕,哪还有你钻的旮旯,咋不接受现实咧?

    司马晴的招式两个字形容——强悍!

    他从小练的就是臂力,能拉白石弓而不喘气,重矛能掷出百丈远,手刀赫赫生风,谁若不幸被劈,绝对是脑浆四溅。

    段阡陌的身手灵活,躲、挡、跃、转、对方每一个招式都能轻巧避开,还能趁着空余时间调戏一二。

    几百招下来,司马晴眼见力有不逮,而段阡陌抱着玩的心理道此刻还是神情轻松,没见一丝气促。

    一个掌风扫来,只有段阡陌知道,招式犹在,只是气力已竭,反手一捞,攥住对方的手,一拉一带,另一只手稳稳箍住了他的腰。

    姿势暧昧也很优美,段阡陌半俯身,微笑看着怀中喘气的人,好美!

    “怎的不用密宗瑜伽?”

    “干你屁事!放开我!”

    “嘘……你气力已竭,挣扎也是白搭,咱们可以趁此机会谈谈。”

    “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你迟迟不答复我,是因为喜欢他?”段阡陌目光瞟向司马夜,发现五福不知何时已经用藤条绑好了他,下意识皱了皱眉,收回视线,认真看着怀中人。

    司马晴微愕,他是怎么知道的?

    “没猜错的话,你是一厢情愿,而且并不欲让他知道。”段阡陌扬眉微笑,“以我对阿夕的了解,他的心不在你身上,你错投的情意,很可能让他躲到爪哇。”

    “你想说什么?”司马晴全神戒备,有种一脚踏入套子的悸悚感。

    “我可以顺着你的意思,不过你也得顺着我的心情,别皱眉,你可以当成一个游戏而不是交易,情绪就会好很多。”

    “继续说!”对这种绵里针,司马晴深觉无力。

    “我一直很照顾自己的心情,对我喜欢的你,也许要求会很高,爱之切,你懂的……每月在肃州见到晴一次,我相信心情会很好。”扶起司马晴,在耳边吹气,“我们两人的游戏,就从今天开始,行了,让我目送你回去,乖乖的。”

    “我不会去!”司马晴紧握着拳头,他不能让人操控,尤其是这个人。

    “你会的。”段阡陌笑得漫不经心,“我不会控制你和他见面的机会。”

    司马晴眼睛一亮,却没说话,冷冷一哼,转身就走。

    ☆、第十三章

    目送他被护卫簇拥着登上马车,段阡陌心中突升一种困顿感,这种感觉在他身上出现,是很可怕的。

    就像明明拿着苹果,咬到第二口却是桃子味,吐出来的还是苹果。

    他不会承认自己是在拿着苹果思慕桃子,他是个追求新鲜但绝不是个朝三暮四的人,正如手里抱着阿花心里绝不会想着阿红,不知道是味觉坏了还是苹果坏了,总之不会是脑子坏了。

    突然好想吃桃子!

    段阡陌砸砸嘴,发现阿夕不知何时已经上了马车,五福正若有所思的歪着脑袋看着自己。

    “王爷,你似乎在惆怅?”

    “也许吧,偶尔惆怅有助陶冶情操,诗人就这这样惆怅出来的。”

    “哦,这么说,属下也有可能成为一个富有情操的文人?”

    段阡陌:“……”本王不想打击你的……情操!

    “王爷,那藤条上好多刺,属下手掌都刺破了。”

    “该!”

    “……”

    “启程!”

    “是!”

    “等等,藤条是你绑的?”

    “是啊,不过是阿夕要求的?”

    “确实该!”

    段阡陌扬鞭策马,领着数十名侍卫当先前行,将马车远远的丢在了后面。

    回去的行程没有来时赶,在日暮时分边找了家客栈投宿,这里靠近戈壁,除了这间客栈孤零零的坐落,没有其他建筑和房屋。

    客栈是三层土质结构,灌了米浆加固,防风沙和盐质的腐蚀,里面很宽敞,正是晚饭时间,几十张木桌都坐满了人,多数是行商走货去西域的商人,大门为了方便做生意没掩上,厚厚的油毡布大帘子被风吹的抖动不休。

    才进门,堂倌还没迎上来,满场的哄闹立止,没持续一瞬便恢复喧嚣,段阡陌觉得有些诡异,却没有多想。

    这种地方,青菜是吃不上的,手抓肉的分量和味道完全没法和满月楼的比,段阡陌味同嚼蜡的咽了几口,想起阿夕那种不会挑剔食物的人,吃到这样的手抓肉会是什么表情,还会馋猫似的舔嘴巴舔手指么?

    没事想他做甚!

    这大堂子里乌烟瘴气的,他实在是坐不下去了,让五福领了八间房的钥匙上了楼。

    客栈的房间很简陋,这间上房唯一奢侈的地方就是窗子居然是玻璃的,虽说是几块小的拼接起来的,但在中原最高档的客栈也没有几家装得气这种西洋琉璃制品,只是夜里风大,卷着黄沙敲在窗子上着实吵人。

    段阡陌翻来覆去睡不着,几次爬起来看窗外,他们骑马先行虽然快很多,也不至于把后面马车丢这么远。

    这会子还没到?

    那车上就一个车夫,阿夕又没有武功,万一遇到马贼就糟糕了。

    阿夕有什么事,他怎么向司马晴交待?

    起身穿好鞋子,走到门口正要开门,突然觉得不对劲,门缝间透进的亮光暗了暗。

    门外有人!

    “轰!”一声,门被踹开的瞬间,段阡陌往后一仰,一团红雾在敞开的门前迸开,瞬间扩散。

    段阡陌下意识闭气,却还是吸入少许,呛的喉咙刺疼,忙脚下一蹬,向室内滑入。

    外面嘈杂不休,人声中有仓惶惊叫:“马贼!”

    为了避免风沙,房间的窗子很高,也很小,段阡陌跃上窗台,一拳打破玻璃,身后红色烟雾已经蔓延整个房间,玻璃碎后,卷着黄沙的风灌入房间里,吹散了些许烟雾。

    然而这样也不是办法,窗子太小出不去,大门也不能走,除了五福在隔壁房,其余侍卫全安排在一楼,等他们来救是不可能的,只怕现在整个客栈全布满了烟雾。

    身后突有重击破空的声音,段阡陌立时警觉,身体向前一俯,右腿以俯倒的姿势顺势一扫,一人重重跌落在地,段阡陌发现那呛人的烟雾是有浮力的,地面有一尺的距离能看到事物,偷袭的人手上握着狼牙棒,正要爬起,段阡陌长腿一劈,脚跟正劈中那人咽喉,细微的一声骨裂,两腿蹬了两下,断了气。

    窗子里的风正往室内灌,哪处没有烟雾的笼罩,段阡陌捡起狼牙棒,才要起身,目光一凝,手中狼牙棒一抡,一连敲倒两个偷袭的马贼,也不惯那两人是否丧命,脚下一蹬跃上窗台就要那棒子敲窗栊。

    “当心!”

    一声短促的提醒来自窗外,“咻咻”两声,屋里又是两声惨叫。

    窗口出现一个倒着的人脸,段阡陌一面应付越来越多突袭的人,一面喜悦的轻呼:“晴!”

    窗外两腿倒勾着屋檐的人像一条蛇,头部先从窗口进来,紧接着肩膀慢慢顺利滑进,最宽的部分进来了,两手抠住窗台的边缘,一个撑里,整个人顺利挤进窗口,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地。

    段阡陌百忙之中又见识了一次司马晴的密宗瑜伽,对心上人更加倾慕,轻声笑道:“嘴硬心软的家伙,我好感动。”

    司马晴慢条斯理的拍拍身上的灰尘,屋里的人已经被段阡陌解决的差不多。

    “客栈外有埋伏!”语气寡淡的提醒段阡陌,窗外是不能走的。

    “你是怎么避开他们的?”

    “明知你进了黑店,难道我也跟你一同进来送死?”

    此时在段阡陌眼里,不管他是为了救阿夕一路跟过来还是别的原因,现在他进了自己的房间,方才还为救了自己一命,那么,这人嘴上再硬,心里还是在意他的,否则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他呢。

    司马晴还是那副冻掉牙的模样,没将视线放在段阡陌痴痴看他的脸上,不过还是解释了一句:“我跟过来后,一直在屋顶上。”

    段阡陌一笑,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先出去再说吧,你的那些侍卫们在一楼,大抵可以抵抗一阵子。”边说边捂住口鼻,往前两步拿起桌上水壶,“咕噜咕噜”全浇在段阡陌的衣袍下摆上,水壶一丢,撕开下摆衣料,分成两张遮面的步,递给段阡陌一张。

    两人用湿布料掩好口鼻,探着身子全神戒备的往外走。

    虽避免了鼻腔吸入烟气,但露在外面的眼睛还是被烟雾熏得干涩疼痛,外面的烟雾稍稍淡一些,能见度大概在两尺以内。

    段阡陌将司马晴护在身后,脚尖探着前路,满满移到了楼梯口,楼下的刀剑碰撞声已经很清晰。

    司马晴有些不习惯被人护着,试图抄到他前面,步子才迈开,右手被一双温热的手握住,烟雾里看不清他回过头的表情,不知怎么的,却能想象到他看过来的眼神,是从来都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手一缩,被他加紧力度握着,不容抗拒般的,像一个交托彼此生死与共的誓言,开始于紧紧相握的掌心,那一抹让人沉沦的温度。

    “这不是单纯的杀人越货!”

    听到司马晴从布巾后传出让人震惊的定论,段阡陌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黑店杀留宿的商旅,绝不会是来一个杀一个,否则还有谁会送上门来?”司马晴沉声道:“被杀被害的也只会是那么一两个,且都是秘密进行的,绝不会让人发现,今日这样放烟雾大肆杀戮,很明显是针对某一人。”

    “你是指我?”

    “恐怕是,凡事见过你的人,全部灭口,让西藩王消失的没有一丝痕迹,那些人的目的早已经不是杀人越货那么简单了。”

    段阡陌想起进客栈的情景,意识到司马晴的猜测一点都没错,只是要将自己灭口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说起来想他死的人还真是一大排,人人都有理由除去这个碍眼的西藩王,包括塞漠,包括司马晴!

    若是司马晴,那么他就不会在此时提醒自己,转念一想,以他的骄傲,在灭口之前提醒他,也只是让他死的明白而已,因为司马晴的出现确实很意外。

    一种寒气笼罩在周身,司马晴也似乎意识到了气氛陡然下降了几个度数,想抽出手,却觉迎面冷风逼人,竟似有无数锋芒朝面部扑来,身前是段阡陌!

    司马晴惊然闭眼,紧握的手也在此时被放开,耳畔风声流动,只那一霎,身体突然被人压倒,在楼梯上控制不住的往下滚,听的见“咚咚咚咚”人体磕着楼梯的闷响,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头和手被人紧紧护在胸前,鼻端阵阵清爽干净的薄荷香。

    利刃在耳畔呼扫,“夺夺”的定在了楼梯扶手和大柱上。

    滚下楼梯后刹不住的往前又滚了几丈,司马晴被段阡陌拽起来,两人反应很快,段阡陌攻前面,司马晴抽出短剑掩护他身后,背靠背的并肩战斗,默契的就像战场上熟悉彼此的同袍,很快杀至二楼楼梯口。

    “起!”段阡陌提起司马晴跨上扶手,两人一起下滑。

    一楼的烟雾淡了很多,侍卫们和马贼厮杀混乱,大致扫一眼,就知道人数悬殊,大门被紧紧闭着,对方此次是誓要赶尽杀绝。

    “尽力冲出去,到了外面我有办法脱身!”司马晴靠近段阡陌快速嘱咐一声,接着人一闪,冲进大堂中央。

    大堂里刀剑混乱不堪,侍卫们一个对战四五个人,没有武功的司马晴进去无疑是送死,段阡陌想阻止也已经来不及,自己也对战着几个人。

    司马晴掏出腰侧挂着的一圈前段是爪子的银丝线,手握顶端,挥了几圈,那爪子带着银丝“咻”一声飞出,钉入大门上的栓子,反手一带,活动的爪子紧紧抓住了大木栓,有人发现他要开门,叫道:“灭了那小子!”

    司马晴聪耳不闻,右手用力往后拉,一道寒芒已经扫到他的后颈!

    有道疾旋的气流朝那道寒芒射过去,在司马晴脖子边,一声兵器断裂的刺耳响声,“砰!”,那大刀几乎是贴着司马晴的脖子断开,断裂的刀口随着偷袭人挥出的弧形擦过司马晴的喉咙……而过,只差那么一点点!

    段阡陌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背后的冷汗透湿了衣衫,司马晴那不要命的节奏……真要命!

    多亏了那把象牙折扇!

    木头碎裂,门栓落下,一侧大门应声而开。

    ☆、第十四章

    又是一声巨响,两扇门板被人大力踹开,五福出现在门外,从人群越过,拎起司马晴在段阡陌身边落下。

    “属下来善后,外面的马匹已经抢回来了!”

    段阡陌点头,司马晴道:“你们随后出来,将人都引出客栈!”

    段阡陌拽紧司马晴跃出客栈,方落地,司马晴拿出狼笛抵在唇边一吹,不远处的数座砂砾后立时绿光隐隐。

    暗夜中,狼群像一支黑色军团,迈着剽悍的步伐,黑漆漆一片朝着客栈进军。

    此时王府的侍卫已经将马贼引出客栈外,狼群欺近至十丈外时,听到有人惊秫的发颤的尖叫:“有狼群!”

    司马晴在段阡陌眼前一闪而过,几个跳跃间已经迎向他的狼群军团。

    与其说那是一场狼和人的厮杀,不如说是一场华丽军团的检阅演绎,好多年以后,在段阡陌的记忆最深处的,一个是司马晴在猎豹铁笼中旷世一笑,一个就是此次驭狼迎敌。

    行在狼群前面的司马晴,他脚下所踏的不是黄沙土石,而是华贵的丹犀,一步步走向属于他的王座,他驾驭狼群的姿势,前进、攻击、左右抄袭,每一个动作都是铿然而优美的。

    那一刻,他的轮廓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凛冽的眸光,高挺的鼻梁,紧抿双唇,紧绷的线条坚毅中又有种嚣张和内敛巧妙结合的野性美,像沙漠的精灵,暗夜的王者。

    段阡陌舍不得眨眼间的错失而眯起了双眼,紧攥了拳头,心在为一个人咚咚的跳动无法抑制,一次一次的承受他所带来的惊艳,不是每个人都能抵抗的了的。

    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好渺小,却又心甘情愿的在那人面前缩成尘埃,他肯定自己已经被他操控,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心洒脱的投掷,爱他——司马晴!

    此生此世,再没人能入他的眼!

    狼群损失了不少,但大漠中最不缺的就是野狼,增援的马贼前仆后继的加入凶残的战争,渐渐的胜负已经显现,一地残骸和血肉死尸中,逃脱狼口的所剩无几。

    司马晴留下了几个活□□给段阡陌。

    “你可以拷问是谁想灭口!”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段阡陌垂眼看看几个跪在地上吓得发抖的马贼,再看司马晴时,眼里多了些说不出口的歉意和无奈。

    在客栈时对他的戒备,伤了他的心吧?

    “别别别杀我们啊……”

    段阡陌还在沉吟,回过神时发现司马晴的短剑正抵在那马贼的喉结上,无奈的摇摇头苦笑,炸了毛的猫还真不知道怎么安抚。

    扯开话题道:“拷问倒是不急这一时,阿夕还没回……”

    “我会去找他!”司马晴冷冷打断他的话,视线缓缓落到段阡陌脸上,声音有些艰涩的问道:“王爷还会记挂阿夕的安危?”

    “当然记挂啊。”段阡陌不禁莞尔,“撇开他是我的家奴不谈,他还是你我的红线呢,没有他在……”自嘲的一笑,“也许你也不会一路跟过来。”

    司马晴别开脸,明知得到的答案必定会是对方无意所给的伤,可还是会像病的浑浑噩噩的人,对着苦涩的药汁自欺欺人的想象成是一碗糖水,入口方知本可以承受的苦,在自我欺骗后变得苦不堪言。

    就如五岁那年的他,被遗忘在床板下,阿妈搂着弟弟睡觉,轻轻拍着他的背,哼着软糯的江南小曲,他可以想象包裹住自己身体的黑暗,是阿妈的手,床板缝隙中飘进来的小曲是阿妈为他唱的摇篮曲,可一旦跨出那个床板,看到的是阿妈关爱的眼神,殷切的嘱咐,温柔的爱抚……根本就不属于他,在黑暗中营造的梦境一般的想象,在到了明亮的房间,全都变成支离破碎的残片。

    段阡陌负手看着司马晴渐渐走远,在狼群的簇拥下,背影比冷月清辉还孤寂,想留住他,却没有一个让他留下的理由。

    越来越远……彼此的距离。

    ……

    阿夕回王府比段阡陌晚一天,潜进王府的原因本是窥探西藩王的动向,如今已经确定为了司马晴段阡陌也不会对月氏不利,他找不出半个应该回来的理由,却还是回来了。

    也许是师父远走,他没有地方可去,这应该算是半个理由吧。

    段阡陌没有唤他去伺候,小屋的墙壁那头也没有任何动静,若没有桌子上那一瓶不知谁放的伤药,他真会以为这些天就像一场梦。

    其实身上并没有多少伤,五福用藤条绑他时并没有用力,只是胸口和手臂难免有些刺伤,根本不算什么。

    在下人用的浴室洗了澡回到屋里,府外隐约传来三更的更鼓声,在手臂和胸口涂了些伤药,正要睡觉,墙壁响了几声。

    他不想理会,许是去洗澡时段阡陌回来了,想必过去了也是自讨没趣,墙壁响个不停,阿夕用被子蒙住头,半晌没声音了,不一会门被敲响了。

    响了七八声,他在也不能装听不到,起身开门,段阡陌一身中衣站在门口,脸色极不好,“过来!”说罢就走。

    阿夕披了件衣服跟到他房间,被勒令脱光上衣,三更半夜脱衣服,阿夕当然不愿意,退后两步戒备的瞪着他,就差抓紧衣襟喊救命了。

    段阡陌道貌岸然的扬眉,标准的柳下惠姿态,任谁都看不出他究竟好的是哪口,“你别想歪了。”

    阿夕:“……”

    能不想歪么?

    段阡陌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哈欠,上前拎住了欲转身逃走的阿夕,不得不说这人扒别人衣服的动作敏捷迅速的超乎想象,挣扎中的阿夕像只待宰的小鸡,被强制趴在了他大腿上,背后一阵透心凉,药香散发,窜入鼻腔。

    “放开我!”

    回答他的是响在屁股上的一声:“啪!”

    “不用你帮忙!”

    “啪!”

    “你!!!”

    “啪!”

    “……”

    “自请绑藤条?嗯?!”段阡陌的声音带着凉透的笑意,“呈什么能呢?”

    阿夕悲愤的憋红了脸:“……”

    “私自逃出王府,拿脖子去撞刀刃?”

    “不用你管!”

    屁股又是一响:“顶嘴!?”

    阿夕想死的心都有了,又愤怒又羞耻,鼻腔一酸,有什么东西似乎要从眼眶里涌出来。

    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脆弱,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蛮劲挣脱了段阡陌的钳制,埋头就往外面冲。

    身后有起身跟过来的声音,阿夕没回头,大声道:“别过来!”

    段阡陌才不理会他,往前跨了一小步就拉住了他,阿夕大力挣扎,段阡陌不放手,反而将人往回拉。

    他很好奇这孩子在别扭些什么,发这么大的火,自己这做主子的脾气都还没发完了,真是翻了天了!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阿夕不歇气的挣扎,就是不回头,嘴里大声叫囔,声音却越来越低,最后变成抽泣……

    段阡陌怔忡了,他他他没听错吧,阿夕在哭???

    愣了片刻,段阡陌下意识用力,把人给圈在了怀中,阿夕背对着他,手忙脚乱的扯衣袖揩眼泪。

    “怎么哭了?”段阡陌扳过他的身子面对自己,语气不知不觉就柔了下来。

    阿夕偏着头,眨巴着潮湿的眼睛,大声否认:“我没哭!”

    “还说没哭?”段阡陌手指从他眼眶下撇过,晾在他眼底:“这是什么?马尿?”

    “你才马尿!”阿夕悲愤的顶嘴。

    段阡陌哈哈大笑,责怪中也多了些宠溺的意味,“小东西,没上没下,敢骂你主子我,屁股上的巴掌还没挨够么?”

    阿夕低下头,试图挣开段阡陌的控制。

    “别动。”段阡陌不松手,俯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别动……别动,就这样待一会。”

    段阡陌揽着他的肩,下巴搁在他鬓边,轻轻吹耳边散开的短发,双臂搭在他后腰,只是这样轻轻的搭着。

    阿夕僵直着身体,他想推开段阡陌,这莫名其妙的温存突如其来,他知道段阡陌这份温柔不是给予自己,可就是下不了狠心把他给推开,是自己也贪念吧,明明是彼此相对,却闭眼描绘另一个身影的自欺欺人。

    “阿夕,喜欢司马晴吗?”段阡陌突然问。

    阿夕后退,双手抵住段阡陌的肩,有些愕然的瞪眼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知道,你喜不喜欢司马晴。”

    阿夕定定看着段阡陌深黑色的瞳仁,明亮的眼球上,是自己影子,可他看进眼里的,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我不喜欢任何人。”

    段阡陌嘴角一扬,百炼金刚的招牌笑容,笑的阿夕心里阵阵发虚,“不,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他慢悠悠的拖长语调卖关子,“是我!”

    犹如晴天霹雳,阿夕本能的想遁逃!

    他的慌张在段阡陌眼里无所遁形,这一刻,段阡陌洞悉一切猜想。

    身为王爷,又是浸淫风月对月高歌的风流人物,无数春闺抛掷芳心的梦里人,段阡陌早已经习惯别人的倾慕,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喜欢,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顾的事。

    然而……

    眼前这少年压抑在心的爱慕,竟让他心升雀跃,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第十五章

    “阿夕,奉茶!”

    “阿夕,捶背!”

    “阿夕,碾磨!”

    “阿夕,换茶!”

    “阿夕,茶烫口,给本王呼呼!”

    忙得屁股占不到板凳的阿夕,这会子不动了,段阡陌不用看都知道,杵在旁边这人脸上的表情。

    抬起头,阿夕阴测测的站在他旁边,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段阡陌看着他笑,眼神示意他赶快来伺候主子,却见他端起桌上刚抿了一口的茶,揭开盖子一口气给抽了,抽完茶盏一墩,飞快的用袖子抹了把嘴,咬牙道:“七成温!”意思是不烫口。

    段阡陌还想逗逗他,看他那表情就要结冰了,心想还是算了,抬抬下巴,示意他看看桌上那摞书。

    “《六韬》?”阿夕拿起其中一卷。

    段阡陌懒懒的靠在太师椅里,双手枕头看着阿夕,此书是几百年前的黄老道家典籍,涉及战略论和战术论,是皇家典藏,且不谈对华夏文化虎视眈眈异族,就是汉人百姓,对此书也是可望而不可求。

    明明心下欢喜,脸上却要装作懵懂,看来阿夕也变坏了。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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