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 > 倾杯

正文 第37节

    倾杯 作者:流鸢长凝

    第37节

    “这红绳是小的姐姐之物,她小时候常与小的结绳而戏,可是,她总是解不赢小的。”子鸢幽幽说着,又恭敬地对着雀羽公主一拜,“小的身份卑微,实在是不该在公主面前说这些,”说着,子鸢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雀羽公主手中的红绳,“公主殿下,这红绳……红绳是姐姐送给小的留念的物事……能否……能否……”

    雀羽公主有些失神地看着手中的红绳,哭意渐止,听着子鸢说的那些话,她知道,那些事分明是她与姐姐幼时之事。

    冷宫之中,她想念母妃哭泣之时,是姐姐抱着她一起玩红绳结哄她欢喜,虽然输的总是姐姐,可是她心里知道,那是姐姐在冷宫中给她最暖游戏。

    “霞儿不哭,来教姐姐解绳结,你瞧姐姐好笨,总是解不开。”

    “哎,还是霞儿厉害!”

    “母妃会回来的,什么时候霞儿教姐姐学会解绳结了,母妃便回来了。”

    “霞儿,别怕,姐姐一直在你身边,一直一直。”

    ……

    “你姐姐现在哪里?”雀羽公主心头的暖意渐渐升起,她一双泪眸定定看着子鸢。

    子鸢微微一叹,道:“姐姐她想小的活得越来越好,所以,她牺牲自己进了一个……一个……”欲言又止,子鸢摇了摇头,“当初少不更事,许多事分不清是非,可是如今想来,我知道姐姐会一直念着弟弟,而弟弟,也应当要一直念着姐姐。人生匆匆百年,我相信不用多久,这个做弟弟的便可以再见到她了。”

    一字一句,说的分明就是她与阿翎。

    “会么?”雀羽公主喃喃问道。

    子鸢重重点头,“会。”她脸上重新浮现起笑脸来,“所以小的要好好活着,不然让姐姐瞧见我瘦了,可不知道会有多心疼。”说完,子鸢的目光看向了桌上的酒菜,“公主殿下身子重要,这些东西还是吃些吧。”

    “吃……本宫吃……”雀羽公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本宫……本宫相信她也会心疼的……”

    子鸢暗暗舒了一口气,道:“那公主手上的红绳,可否还给小的?”

    “你这小厮,公主既然喜欢,你便给公主便是!”婢子忍不住骂了一句。

    子鸢摇头道:“万一姐姐回来找我要信物,我却拿不出来,姐姐定会觉得我没心没肺的!”

    雀羽公主低下头去,看着手中的红绳,忽地微微一笑,将红绳打了好几个绳结,递给了子鸢,“等你见到你的姐姐,就把这个绳结给她来解,若是解得开,本宫有赏!”

    “诺!小的告退。”子鸢笑然接过了绳结,朝着雀羽公主一拜,退出了房间。

    几名婢子看见雀羽公主终于肯用膳,心头的大石也算是放了下来。

    夜幕降临,上京白日喧嚣初落,夜色中的点点热闹灯火升起。

    阿翎在殿中来回走了不知多少遍,派出去暗寻子鸢的宫卫一次又一次回报,都说没有看见德清郡主带着金牌回宫。

    “臭丫头,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厉害,阿翎实在是害怕子鸢遭了阿耶那的埋伏。

    “回……回陛下,德清郡主……她……”又一名宫卫急急地赶来回报。

    阿翎焦急地问道:“她怎么了?”

    “女皇陛下,本郡主回来啦!”

    阿翎话音才落,便瞧见子鸢拿着金牌走入殿中。

    脸上的情不自禁浮起的笑意蓦地一僵,阿翎负手怒喝道:“德清郡主,你好大的胆子!”

    凤颜大怒!

    惊得殿中的宫娥内侍宫卫们纷纷跪了一地。

    子鸢笑嘻嘻地看着阿翎,道:“陛下莫怒莫怒,这身子重要啊!”

    “你们全部退下!”阿翎冷冷吩咐了一句,“朕要好好跟德清郡主算算账!”

    “诺!”

    当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了阿翎与子鸢,只见阿翎快步走到了子鸢面前,狠声道:“臭丫头,你今日究竟去了哪里?”声音虽狠,可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她,想知道她可伤到了哪里?

    “你又可知?私盗朕的金牌,是欺君大罪!”

    “咦?我可是留书告诉了陛下的,我是去给陛下找份礼物去啦。”说着,子鸢连忙将金牌拱手奉上,“金牌我也是好好还你啦,你可不要摘我的脑袋呀!”

    “你少给我嘻嘻哈哈的……”

    “阿翎,给你这个!”

    子鸢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串红绳结,笑嘻嘻地看着她,道:“今日打结之人可是告诉我啦,若是你可以解开,可是有赏的,阿翎,可别让我亏了啊!”

    “这……”阿翎接过了红绳结。

    熟悉的打结技法,熟悉的红绳,阿翎恍然明白子鸢究竟去了哪里,心中虽暖,可是更多的是后怕,“你不要命了么?”

    “要啊,阿翎你应该知道,我可是最怕死的,怎么会不要命呢?”子鸢微微耸肩,目光瞄向了龙案上的水果,她笑着走了过去,拿起一个果子,忍不住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可要饿死我啦!”

    阿翎瞪了她一眼,“饿死活该!”

    “哈哈,那我更不能饿死啦,否则岂不是如了你的愿了?”子鸢笑意更欢,嚼着果肉走了过来,“我想下回雀羽公主再见你之时,可不会再说什么——你怎么还活着了?”

    “……”阿翎眼圈一红,怔怔地看着子鸢。

    子鸢敛了笑意,道:“哎,你可千万别哭啊,送你这份礼物,可不是哄你哭的啊,你若是不笑,我可是罪过大啦!”

    “臭丫头,你可知道暖床是什么意思?”

    阿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子鸢往深处一想,不禁红了脸颊,无辜地眨了眨眼,“这意思我想还是不懂得好啊。”

    “你说要照顾我二十年,我告诉过你,我不好照顾。”

    “嗯,这个我知道。”

    “你如今若是想反悔,朕也不容你反悔了!”

    “你……”

    子鸢忽地被阿翎扯到了龙床边,猛地被阿翎给推在了床上。

    “从今日开始,朕这龙床,就由你德清郡主来暖!”

    ☆、第一百五十一章 冷宫影子事

    子鸢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阿翎,手中兀自拿着那个咬了一口的果子,小声问道:“不暖成么?”

    阿翎欺身靠近子鸢,冷冷一笑,“你说呢?”笑容含刀,竟是前所未有过的压迫感。

    “额……”子鸢只觉得想心跳忽地快了起来,她迟疑地转头看了看手中的果子,“可是……可是……我还饿着……”

    阿翎的笑容中忽地多了一丝暖意,“暖床跟吃东西可没有冲突,”眸底含媚,是子鸢仅仅见过一次的媚然,“臭丫头,你终于也有怕的时候啦,朕告诉你,以后再犯欺君大罪,你这辈子休想从这床上起来!”

    “咳咳……”子鸢干咳了两声,舒了一口气坐了起来,“小的可不敢啦。”

    心底仔细一想,子鸢想到了歪处,只觉得火辣辣的灼烧感自耳垂处烧了起来,低头小小地咬了一口果子。

    “来人!”

    突然听见阿翎的声音响起。

    子鸢愕然看向了阿翎,“怎么了?”

    “你送了朕一件礼物,朕很喜欢,自然朕也要还你一件礼物。”阿翎背过了身去,不敢多看此刻的子鸢,因为她心底悄悄地燃起了一团火,只怕看子鸢看得多了,便会如同咬果子一样把她给狠狠吃了。

    “奴婢在。”宫婢们慌乱地走了进来。

    阿翎负手而立,道:“拿一面屏风来放这里,切记,屏风上不可有绣纹,干干净净便好。”

    “诺。”

    不多时,宫婢们将一面屏风放在了龙床之前。

    子鸢盘腿坐在龙床上,咬了一口果子,笑问道:“女皇陛下难道准备在这屏风上绣花?”

    阿翎回头瞪了她一眼,道:“你以为朕只会素绣一门本事么?”

    子鸢来了精神,笑道:“哦?”

    “你们都退下吧。”

    “诺。”

    待宫婢们退了出去,阿翎一一走到了宫灯边,吹熄了几盏,独留了一盏,她拿着那盏宫灯走到屏风前,放了下来,淡淡的光晕染亮了屏风。

    子鸢静静地看着阿翎,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只见阿翎与子鸢隔着一面屏风,她立在屏风后,纤纤素手忽地在宫灯前挽做蝴蝶状,只听她幽幽道:“我在冷宫那些年,遇到过一个善做影子戏的可怜罪宫人,她跟我说了一个故事,今日忽然想到了,便用这个影子戏说给你听。”

    “好啊。”子鸢好奇地盯着那面屏风上的蝶影,看着它开始在屏风上动了起来。

    “我名唤菱儿,本是上京野郊一个农户家的小女儿,日子虽然清贫,可每日能在田间与蝴蝶嬉戏,也算得上恬静。”

    蝶影翩跹,子鸢想了想上京野郊春暖花开时的模样,记忆之中,确实是蝴蝶翩翩,田野之间,偶有虫鸣,确实恬静舒适。

    忽地,蝶影在屏风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翎在屏风后继续道:“可是,君好美色,年年召新女入宫,我恰好十五年华,便被上京小吏强征入宫……一入宫门,便像是一只寻常野雀落入了一个牢笼,从此只有高墙碧瓦,只有尔虞我诈,只有强颜欢笑,只有长夜漫漫……”

    兰指轻挽,那是一只落寞的垂首之鸟。

    “然后呢?”子鸢忍不住问道。

    阿翎兰指的手指做扇翅状,淡淡的影子落在浅黄色的屏风上,也悄悄地落在了子鸢的脸上,“深宫似海,茫茫不知归途,偶有飞翔,终究也飞不过那片高墙……心底的寂寞又几人能知?直到有一日遇到了他,忽然之间,觉得心底的寂寞变得更加厉害……”

    扇翅的动作忽地快了起来,那只野雀似是寻到了一个欢喜的地方,翩翩而落。

    “他是殿前侍卫,眉眼如画,第一次瞧见他时,只觉得他甚是严肃,总是像座石像一般,静静地看着远方,不知那宫墙之外,是否有他心中最不舍的眷恋……”

    “我只敢远远地看着他的眉眼,一日,两日,三日,四日……等我回过神来,我才发现那双眉眼再也忘记不了……”

    说这句话时,阿翎的目光透过屏风,一直没有离开过子鸢,她只有隔着这一面屏风,方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地让那抹脉脉深情从眼底涌出。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每次刻意从他身边走过,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许是我的目光太热烈了,才让他发现了我的放肆。”

    “那一日,夕阳如火,却是我的心最冷的一瞬。他第一次开口与我说话,告诉我的却是,他在宫外有个妻子,准备白头相守,一世不负。”

    “我想,那个女子好生幸福,等得到他的一颗真心。”

    阿翎就那样落寞地站在屏风后,手指早已没有挽指起影,她怔怔地说着这个故事,“于是我想,他能过得好,也好,能看见他笑,我就算难过……也终究是欢喜多过心痛……可是,没多久,他却告诉我那个妻子已故,他之所以入宫,为的只是报仇。”

    “他的妻子很美,所以被宫卫长看中了,打算强抢献入宫中,可是她也是个刚烈之人,为了那个不负白头之诺,当下跳井而亡。我想,他在对我说这些的时候,心一定很疼,身子一定很冷,于是我上前,拥住了他,他瑟瑟作抖,我知道,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取代她亡妻的地位,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便是让他暖一些,甚至让他一世安然。”

    当“亡妻”这个词第二次出现,子鸢的心不禁一抽,总觉得阿翎现在说的这些话,有些熟稔,又有些陌生。

    “所以,我在陛下大宴群臣之时,偷偷地藏了匕首,端着酒走向了宫卫长。我想,若是我可以为他报仇了,他心里或许会有我的一个影子,于是,在我把酒放在桌上后,转身刺向了那个宫卫长……”

    “她成功了么?”

    “我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是他冲了出来,挡在了我的面前,匕首戳进的是他的身体,而我因为在御前行凶,犯了大罪,杖刑二十之后,所幸还有一息善存,便被拖入了冷宫,任我自生自灭。多年以后,我方才明白,所谓亡妻只是一个局,是那个想要赢得宫卫长的注意、想要往上爬的他为我设下的局,他欺骗了我的真心,让我成为了他青云直上的踏脚石。从此,我便成为了一只不会飞的鸟儿,在冷宫之中带着满满的恨意,漫长地老去……”

    “阿翎……”子鸢将果核放在了一边,起身走到了屏风后,看着阿翎,“这个故事不好听。”

    阿翎忽地冷冷笑道:“朕好心给你讲个故事,你还嫌弃朕?”

    “冷宫太冷,自然你听过的那些故事都是冷的。”子鸢微微一笑,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不如我带你去听几个暖一点的故事?”

    “你带我?如今宫门差不多要关闭了,你还想去哪里?”

    “你不是有金牌么?跟我走就是啦!”子鸢笑嘻嘻地扯了扯阿翎,“走啦!”

    阿翎拗不过她,却迟疑地看了一眼自己,“可是我身上还穿着龙袍……”

    “脱了不就行啦?”子鸢应了一句,便伸手来扯她的衣带,“来来来,我帮你!”

    阿翎脸色一沉,双颊若火,身子往后退了一步,“你好大胆子!想欺君不成?”

    子鸢愕了一下,反应了过来,尴尬地笑了笑,“我一时忘了,还想着你我都是女子,其实……”

    “转过身去!闭上眼睛!不准偷看!”

    阿翎一连发了三个命令,子鸢干咳了两声,索性绕到了屏风后,双手蒙住了眼睛,“女皇陛下,如此可以了吧?”

    “若是发现你偷看朕,朕挖了你的眼睛!”

    “……好毒……”

    “你说朕什么?”

    “今天那果子味道不错啊,阿翎你一会儿记得也吃个啊……”

    “臭丫头!”

    听着阿翎身后窸窣换衣服的声音,子鸢回想着方才阿翎说的那个故事,脑海之中又重现了那句话——

    “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取代她亡妻的地位,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便是让他暖一些,甚至让他一世安然。”

    子鸢心头微微暖着,暗暗道:“阿翎,这些话只怕不是菱儿说的,是你想对我说的吧。”她悄然放下双手,回头隔着屏风望向那个朦胧的背影,心底蓦地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热意来,她慌乱地转过脸来,只觉得一颗心猛烈地跳了起来。

    “好了,走吧。”当阿翎换了一身寻常衣裳走到屏风后,瞧见了子鸢双颊的通红,脸上忽地浮起一层寒霜来,“你方才可是偷看朕了?”

    “没有!绝对没有!”

    “……”

    “啊,我去帮你拿个果子哈……”子鸢侧身心虚地走过阿翎的身边,快速跑到龙案边,拿起一个果子,刚笑嘻嘻地转过了脸来,突觉没拿果子的那只手被阿翎给扯了起来,心底暗觉不妙,果然,一个剧痛便在阿翎咬下的那一霎升了起来。

    “疼!疼!疼!饶命啊!”

    疼痛终于在阿翎松口的瞬间微微松了一些,阿翎笑然从子鸢手中拿过果子,咬了一口,道:“再敢欺君,下一次可没有那么好受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寻常上京夜

    上京枫叶红,到了夜里,点点百姓家的灯火亮起,偶有烛光映在枫树上,反倒将枫树衬出一抹独特的朦胧美来。

    一路从皇城中出来,往东而去,那是上京城中最热闹的夜市所在,每当夜幕降临,这里往来百姓如流水,或驻足听听街边小曲,或沿途观看檐下五色灯笼,又或者坐在街边小摊上,喝上一杯小酒,点上几盘小菜,侧耳听几个好讲故事的人说几个有趣的故事。

    “这里……”

    虽然阿翎在上京长大,可是这是她第一次踏入东市,才发现原来上京还有这么一个好玩的地方。

    脸上漾起温暖的笑意,阿翎像是踏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好奇地看着那些小摊上稀奇的小玩意,宛若一瞬间回到了没入冷宫前的那个她,一样天真,一样欢喜。

    子鸢默默看着她在夜街上好奇的左顾右盼,嘴角浮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那是什么?”

    “泥人。”

    “捏的是谁呢?”

    “不知道啊,不过我有另外一个想法。”子鸢嘻嘻一笑,牵住了她的手,坐到了泥人师傅面前,另一只手摸出钱囊来,给泥人师傅放下十枚铜板,“可否给我们捏两个泥人?”

    “不知二位姑娘想要捏什么样的?”

    “就我们两个一样的!”子鸢笑着说道。

    “好咧!”泥人师傅收下了铜板,看了两人一眼,便低头揉起泥面来。

    子鸢扭过脸去,对着阿翎做了一个鬼脸,道:“可要多笑笑啊,不然师傅若是捏了一张苦瓜脸,可难看啦。”

    “你……”

    “这位姑娘说的是啊。”泥人师傅点头称是,“姑娘家的,还是笑起来好看。”

    阿翎给了子鸢一记眼刀,“你是不怕再遭一次罪么?”

    “咳咳,阿翎你瞧那边有花灯卖,我去给你买一个?”说着,子鸢站了起来,对泥人师傅道,“师傅您先帮阿翎捏哈,我去去便回。”

    “好咧!”

    “别太远了……”阿翎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视线紧紧盯着子鸢跑到了花灯摊前,发觉自己方才的失言,连忙提了提声音道,“你可要选好了买,若是买了我不喜欢的……”

    子鸢耸了耸肩,买下了一盏米分红的桃花灯,提着走了过来,坐在了阿翎面前,那淡淡的米分红光晕映在阿翎颊上,不知是阿翎脸颊如火呢,还是这灯影如火。

    “可还满意?”

    “桃花灯?”

    子鸢点点头,笑道:“还记得老婆婆的那片桃源么?我可是记得,当初给你取了一个名字,叫阿桃,对不对?”

    “我也记得,你也有个小名,叫做乌鸦!”阿翎笑着回了子鸢一句。

    “哈哈,对!对!对!”子鸢哈哈大笑。

    泥人师傅将捏好的一个泥人递到了阿翎面前,“姑娘,捏好一个啦,您看看像不像?”

    阿翎接过了泥人,只见那泥人双颊红红,眉眼还是有三分相似,心头甚是喜欢这物事。

    子鸢瞄了一眼她手中的泥人,笑道:“捏得像啊,就是不知道我的会是什么样子?”说着,满是期待地看着泥人师傅动手捏下一个泥人。

    “师傅,记得给她身上捏个乌鸦。”阿翎突然开口,子鸢笑然看向了阿翎。

    “你这可不对啊,若是我那泥人身上有乌鸦,那你身上应该有桃花才是。”

    “有没有桃花,朕……我说得算!”

    “额……那依你……依你……”

    不多时,又一个泥人给捏好了递到了子鸢手中,子鸢接了过来,看着那个泥人咧嘴笑的月牙儿似的白牙,笑道,“像我啊!”

    “两位姑娘喜欢便好。”

    “自然是喜欢!”子鸢才说完,惊觉手中的泥人被阿翎给拿了去,“阿翎,你别抢我的……”

    “两个都是我的了,怎的?”阿翎起身微微挑眉,转过了身去,“那边好像有好玩,我先过去看看啦。”

    “哎,阿翎等等我。”子鸢连忙起身,朝着阿翎追去。

    “希律律——”

    突然惊闻一声惊马嘶鸣,一匹马儿刨着疯狂的蹄子,冲入了夜市。

    马上公子慌乱地大呼道:“让开!让开!我的马儿惊啦,快快让开啊!”他左右勒缰,却阻止不了身下的马儿跑得更快。

    “小心!”

    子鸢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去护着阿翎。

    可是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街上的行人乱作了一团,子鸢伸出的手被莽撞的行人一撞,子鸢来不及抓住阿翎的手,刚欲上前,又被一个行人给撞退了三步。

    “阿翎——”

    “臭丫头——”

    阿翎仓皇回头,却被行人给撞后了一步,一霎之间,她与子鸢之间的距离瞬间远了更多。

    不止是阿翎,此刻的子鸢心头俱是一凉,恍惚之间,发觉这突然远离的距离对她们来说,竟是有些害怕。

    “希律律——”

    惊乱的马儿突然飞扬前蹄,似是马上公子用尽全力勒紧缰绳,却在这一刻双腿没有夹紧马腹,整个人从马背上突然摔了下来。

    马儿的前蹄蓦地踏下,那双蹄落处离阿翎实在是太近。

    子鸢惊忙足尖一点,一手抄住缰绳,翻身掠上马背,另一只手放开了手中的桃花灯,两手猛地扯住缰绳,硬生生地将马儿落蹄的势子给扯到了一边,重重地踏碎了一边小摊的杯盏。

    马儿愈加疯狂地在原地踢着蹄子,子鸢夹紧马腹,双足踏紧马镫,宛若粘在马背上似的,不管那匹马儿如何挣扎,始终没法子把子鸢给摔下马背来。

    “臭丫头你小心些!”

    “没事,墨陵牧场比这个烈的马儿我都驯过,我还怕它不成!”

    身下马儿又是一阵疯狂的挣扎,待它发觉根本奈何不了马背上那个姑娘后,竟喘着粗气地静了下来,在原地不时地刨几下蹄子。

    “没事啦!”子鸢舒了一口气,待确定了马儿没有再惊乱,甫才翻身下马,揉了揉酸痛的屁股,“嘶……许久没有驯马啦,这身子骨好疼啊……”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公子连忙对着子鸢一拜,目光之中多是倾慕之色。

    周围惊魂未定的行人围了过来,纷纷对子鸢赞了起来。

    “大家没事便好,不必谢我的。”子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缰绳递给了那公子,温柔地摸了摸马儿的鬃毛,道,“公子可要记得,下次莫要抽重了这马儿,”说着,子鸢指了指那马儿的屁股,赫然可见两道露着血色的鞭痕,“你瞧,你把它给打伤了,它怎会乖乖听你的?”

    公子恍然大悟,连连道:“是啦!在下定当谨记姑娘今日所说,不知姑娘芳名,日后……”

    “我……”

    “她的名字我知道就够了。”突然,阿翎冷冷开了口,上前牵住了子鸢的手,“我们该回去了。”

    子鸢惊觉阿翎牵手的力道,干咳了两声,道:“好。”

    “唉……”

    “再要多话,小心……”

    “阿翎,那桃花灯……”

    “管它什么桃花灯,你快跟我回去!”

    子鸢对上了阿翎一双含怒的眸子,还来不及多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便被阿翎冷冷牵着,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好凶的姑娘啊……”公子叹了一声,看着子鸢远去的背影,只能摇头笑了笑,回头摸了摸那马儿的马鬃,“马儿啊马儿,日后我定不会这样狠地抽你了,我怕下次再也遇不上那个姑娘,一条小命就掉你蹄下啦。”

    “阿翎,你怎么突然生气啦?方才不是我要去冒险的,我只是担心那马儿伤了你,所以我才……”

    “臭丫头!”

    宫门之前,子鸢忍不住解释道,可才解释了一半,便被阿翎一声厉喝打断了。

    子鸢愕然看着阿翎,“阿翎?”

    “参见陛下!”宫门前的宫卫看清楚了来人是谁,连忙跪了一地。

    阿翎没有去多管他们,只是定定看着子鸢,眸底涌动的情愫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害怕。

    “阿翎?”

    阿翎捏紧手中的两个泥人,忽然往子鸢面前走近一步,咬牙道:“薛紫鸢,你听好了,你现在是德清郡主,是朕亲封的德清郡主,别人问你姓名,你可以不说,可听明白了?”

    “啊?”子鸢恍然反应了过来,原来阿翎是恼她这个,想了一想,心底的暖意又升了起来,仿佛闻到了些许酸酸的气息,不禁促狭地一笑。

    不等子鸢回答,阿翎突然抱住了她,双臂紧紧收拢,生怕下一刻子鸢又离她太远。

    子鸢狂乱的心跳声传入了阿翎的耳中,阿翎心头又惊又喜,终于,终于有那么一刻,这臭丫头的心是因她凌乱了。

    “阿……阿……翎……这里……这……”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是大晋之君,朕做之事,谁敢置喙?”冷厉的声音从阿翎口中迸出,惊得宫卫们将头压得更低。

    “这……”

    “你想对朕置喙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子鸢伸出了手去,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身子,她微微一笑,“只觉得今夜有些……有些……不一样了……”

    阿翎嘴角悄然一挑,浮起笑来的瞬间悄然看向了手中的两个小泥人,如今正好面对面,似是相吻,当下不禁红了脸颊,一颗心悄悄地欢快地跳动起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新君登基日

    时光匆匆,一月弹指即过,大晋终究是迎来了新皇正式登基的盛事。

    上京内外,热闹非凡,或许是因为大晋又出了一位女皇,又或许是等着看一场好戏。

    凰翎公主应该是国师府的媳妇,现在突然变成了大晋之君,今日先帝那场赐婚究竟算不算,这是上京内外最在意的一件事。

    若是算了,那么紧接着少国师便成了皇夫,这倒也算是一件新鲜事,算起来,当年晋华女帝一世孤老,并没有立什么皇夫,少国师阿耶杰便是大晋开国以来第一位皇夫。

    若是不算,国师阿耶那在晋国地位仅次于天子,他又岂会善罢甘休?

    况且,今天少国师阿耶杰还带来了一个非常大的的新皇登基献礼——叛将沈佑携柳州,楚州,桃州三州地域图来降,于大晋而言,只要拿下霜州,殷墟海东西二陆便从此一统,那是大晋帝王多少年来的梦想,或许能在新的女帝身上实现。

    玄色绣凰衮服穿在了身上,金色的九琉帽缓缓戴下,宫婢们笑颜如花,看着眼前这位新主,不时地说几句恭喜的话,也讨得不少赏赐。

    “陛下今日气色真好。”

    帮阿翎穿戴整齐之后,宫婢对着镜中的她眯眼一笑,忍不住赞道。

    阿翎怔怔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只觉得心头闷闷的,这是她等了许久的日子,也是她与阿耶那父子不死不休的日子。

    母妃的仇,霞儿的恨,折雪的命,还有这对父子给她这些年来的阴云,今日,她要一一从这对父子身上讨回来!

    她眸底突然闪过一丝寒意,吓得身侧的宫婢骇然跪倒在地,“奴婢可是做错了什么?还请陛下责罚!”

    “就算要罚,也罚不到你身上。”阿翎凉凉地说着,忽地想到了那个人,“德清郡主呢?”

    “回陛下,依礼,德清郡主应该已在大殿等待陛下驾临。”宫婢战战兢兢地回道。

    “那好,随朕起驾吧!”

    阿翎倒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迤着长长的衮服,挺直了腰杆朝着寝宫大门走去。

    “陛下起驾——”

    寝宫大门缓缓打开,暖暖的日光落入殿中,阿翎只觉得明亮无比,仿佛从今日开始,那些阴云密布的日子,终将过去。

    “帝女栈雪,天资聪颖。

    阿翎端然踏上大殿前的宫阶,司礼太监便尖着嗓子念道。

    走到今日这一步,三年多来,那些牺牲的亡魂也算是可以瞑目了,大晋不该再有皇蛊这种可怕的虫子,更不该有那对以蛊怖人的阴毒父子。

    “先帝遗诏,得赐皇储。”

    阿翎忽地在宫阶中间停了下来,她回头看着来时路上的灿灿日光,嘴角微微一扬,心头已经打定了一个主意——大晋今后该是这般光明地传下去,从她这里开始,远离阴暗。

    “承天之命,登基为帝。”

    阿翎转过身来,继续走向大殿,目光傲然扫过跪拜在殿外的五品以下官员,径直朝着大殿正中的那座金灿灿的龙椅走去。

    “改元长明,帝号为昭。”

    阿耶那盛装立在百官之首,在他身边,还有那个令人讨厌的阿耶杰戴着面具紧紧盯着她。

    她没有多看阿耶杰,只是微微侧脸,目光落在了那个熟悉的臭丫头身上——今日的她穿了一身青色飞鸾裳,打扮得出奇清丽,惹得阿翎舍不得移开半分。

    子鸢微微一笑,悄悄指了指龙椅。

    阿翎岂会不知道她的意思,她正色回神,端然走到龙椅前。

    “众臣齐喝,四海归心。”

    阿翎转过身来,看着足下文武百官,心头忍不住泛起一阵激动来。

    “陛下且慢。”

    突然,阿耶那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阿翎冷冷看着阿耶那,“国师此言何意?”

    阿耶那阴冷地看向了阿翎,“不知道陛下可还记得老夫说过的话?您今日一旦登基,那么有些事,陛下的选择也算是定了。”

    阿翎知道他话中意思是雀羽公主必定要变成皇蛊繁衍的新寄主,心头微微一痛,她下意识地看向子鸢,瞧见她脸上淡定的笑意,当下收敛心神,干脆地坐在了龙椅之上。

    司礼太监看见新帝已经坐在了龙椅之上,当下扯着嗓子道:“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众人的山呼声响起,阿耶那知道,阿翎是选择了皇位,根本不在乎萧栈霞的生死。不过这样的结果,也是他心里早就算好的,他低低地哼了一声,不得不与阿耶杰一起跪在地上,朝着那个极不情愿奉为新主的女子拜了下去。

    阿翎右手一挥,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

    阿翎继续道:“朕初登帝位,百废待兴,国事、政事、军事、民事,皆要有劳诸位多多献策献力,辅佐朕掌管好这片天下!”

    “臣领命。”

    “朕有今日,有赖许多人,今日登基,自然不敢往昔日恩情。”阿翎说着,看向了大殿正门,“宣薛家诸人入殿听封——”

    “宣薛氏父子入殿——”

    殿门前传旨太监一声通传,只见薛浩带着六位公子凛凛然走入大殿,对着阿翎跪了下去,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快请起!”阿翎急声开口。

    这样的殊荣,作为一个商贾世家而言,这笔买卖无疑是薛家最赚的一笔。

    “陛下,就算是论功行赏,也该有轻重缓急才是。”阿耶那终于开始发难,他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笑道,“如今沈大将军可还在殿外候着,他献上的可是大云三州之地,这样的功勋,难道陛下不该先赏?”

    阿翎看了一眼阿耶那,点头道:“自是该赏,那便先宣他觐见。”

    “宣归将沈佑入殿觐见!”

    兵甲声在大殿正门响起,沈佑着甲抱着三州地域图急步入殿,朝着阿翎行礼之后,笑道:“陛下是当世难得英主,良禽当择木而栖之,所以末将献上三州之地,还望明主笑纳!”

    “好!”阿翎重重点头,“如今东西二陆八州尽归我大云所有,沈大将军功不可没啊!”

    “陛下且慢,沈大将军该赏,也得缓一缓。”阿耶那看向了一边有些失神的阿耶杰,“犬子阿杰游说沈大将军归降,不费一兵一卒便得三州归我大晋,这等功勋,陛下必须要头一个赏!”

    阿翎冷冷看着阿耶杰,“确实该头一个赏。”

    “老夫记得先帝曾经下过一旨,当年陛下受封凰翎公主之时,与犬儿阿杰已定婚约,如今先帝虽薨,可为人女者,当以孝字为先,陛下是一国之君,自然更该做万民之楷模,以孝治国……”

    果然一切都如子鸢所料,这老头果然开始说这些了。

    虽然知道这些话今日必定会听见,可是如今落入阿翎耳中,阿翎还是忍不住紧紧揪住了袖摆,按捺着不去马上反驳他的话。

    因为她还记得,子鸢在昨日说过,今日要赢,必须要忍,忍到一个契机出现。

    至于那个契机究竟是什么,阿翎不知道,可是她只用看向子鸢的笑脸,心头就可以安定下来,她信她,信她可以陪她赢下这最后的一战。

    阿耶那原以为他话说到那里,阿翎必定会马上否决,可是没想到说了一半,阿翎还是气定神闲地坐在龙椅之上,安静地不发一言,等他把话说完。

    “老夫国师府上下,已经尊荣至极,不敢再图荣华富贵,可阿杰对陛下可是一片真心,所以这最好的赏赐,便应该是陛下遵先帝之诏,召阿杰为皇夫。”

    阿耶杰抬眼那般肆无忌惮地看着阿翎,那样灼灼的目光盯得阿翎实在是不舒服。

    没有等到阿翎的回应,阿耶那往龙椅的方向走了一步,沉声道:“自古新帝登基,有太子妃者,便立为后,有子者,便立为太子,如今陛下有先帝婚约,为何不从先帝之令行之?”说着,阿耶那放肆地冷冷看着阿翎,“陛下若是亏了孝道,天下百姓如何以孝当先?若是这般亏待功臣,百官士子怎能不因此而寒心?”略微一顿,阿耶那看了沈佑一眼,“沈大将军诚心而归,若是把陛下今日寡恩之事带回去,那随他而来的十万将士,谁人不心寒?只怕沈大将军也拦不住他们另择新主之心!”

    这几句话,字字如刀,刺得阿翎实在是难受。

    突然,阿翎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她脸染冰霜,定定看着阿耶那,“依国师所言,朕今日不召阿耶杰为皇夫,那便是不孝不义的寡恩之人了?”

    阿耶那没想到阿翎竟帮他把这句结语给说了出来,反倒是不好去接阿翎的话,当下低头一拜,“老夫只是不想陛下今日登基便落下个污名罢了。”

    阿翎的目光看向殿中百官,“众卿也是这个意思么?”

    百官默然,不好揣度圣意,更不敢触怒国师。

    阿耶那阴森森地一笑,看了一眼薛浩父子,“老夫想薛大当家心里的算盘应当也算明白了,什么买卖才是最划算的?”

    薛浩微微低头,点头道:“国师大人所言,薛某自然会仔细斟酌。”想了一想,薛浩连忙带着六位公子朝着阿翎一拜,“薛某只是一介商人,为陛下分忧是草民本分,自然不该受领恩赏,还请陛下容草民父子先行退下?”

    阿翎低眉看了看薛浩,点头道:“也罢,你们先退下吧。”

    “诺。”

    阿耶那满意地看着薛氏父子退出大殿,转头看着阿翎,“陛下,如今还在迟疑什么?”

    “启禀陛下,雀羽公主在殿外求见。”

    蓦地,传旨太监在殿门口恭敬地说道。

    阿耶那脸色一沉,没想到那个温顺的雀羽公主竟会在他没给指令之时,便自请入殿面圣。

    这莫非就是那臭丫头说的契机?

    阿翎心头一颤,道:“宣!”

    第37节

    恋耽美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