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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5节

    倾杯 作者:流鸢长凝

    第35节

    子鸢忽地转过了身来,看着她,“那些离开的人,没有一个能回来,所以,我做不回大云的祁都尉了,不过答应你之诺,我不会食言。”说完,子鸢抬眼看了一眼夜空,“至少霜州的兵危,我会想办法消弭,会努力去还你一个太平大云,我想,这也是一种为牛为马吧。”

    突地,叶泠兮不知道还能与眼前这个曾经深存心头的女子说什么,物是人非之苦,叶泠兮终于明白,有些事一旦错过,有些人一旦错过,便是一世不见。

    可是,心头终究对她,念念不忘。

    她只能松开了子鸢,往后退了一步,仰头含泪道:“敢问薛九姑娘,可愿与我再舞一曲《惊鸿》?”

    子鸢含泪笑道:“若是公主殿下不嫌弃,小的愿意奉陪。”

    晏歌在远处停下了马车,回头往这边看来——

    雾岚之中,白裳翩翩,黑袍猎猎,一曲无声《惊鸿》在这霜州静默的夜色中翩翩而生。

    那《惊鸿》曲中的悠悠不悔印烙心头,究竟谁是谁的不悔呢?

    “你别忘记了你答允本宫的太平之诺。”

    “国有楚山,必有明日,小的必定践诺!”

    “那……本宫走了……祁子鸢……你我……今世永远不见了!”

    “保重……”

    ☆、第一百四十三章 归途倾心暖

    身后的马蹄踏踏声渐渐远去,秋风徐来,子鸢独立风中,只觉得心头有些萧瑟之意浮起,不禁凉凉地长长发出一声叹息。

    恍惚之间,子鸢心头又响起了宣华说的这些话。

    “亲与情之分有什么重要的?是朋友就不能是知己了么?有些人,可是一旦错过,就一辈子也看不见了,这一辈子若是错过了太多人,遗憾如山,还有什么意义呢?”

    子鸢摇头一叹,望着前路,喃喃道:“姐姐,自你走后,我一直告诉自己,姐姐喜欢看我笑,所以我一直在努力笑着,姐姐,你看见了么?”略微一顿,子鸢又沉沉地一叹,“姐姐,你如今在黄泉路上走到了哪里?我若是追不上你的脚步,你可会怨我?恨我?”

    “若是有幸还能遇到第二个,可千万不要再错过啦。”

    脑海之中,响起了宣华的这一句。

    子鸢沉吟良久,摇头苦涩地一笑,“阿翎,若是能让你欢喜一些,好好照顾你二十年,也算是没有辜负你一番心意,没有辜负答应姐姐的承诺。”

    迈出步子,子鸢轻叹了一声,朝着寒西关的方向走去。

    “踏踏!踏踏!踏踏!……”

    两骑飞马沿着官道已经追了许久,焦急的马蹄声在静夜中显得有些嘈杂。

    “那臭丫头赶马车不可能走那么快,我们都要追出百里了,为何还是没有她的踪迹?”阿翎侧脸看向一边的摩烙,心头浮起一个更大惶恐来。

    难道子鸢已被阿耶那下了毒手?!

    摩烙摇头道:“陛下莫急,我们再往前追段路看看。”

    “……”阿翎没有去应摩烙的话,只是默默地猛地一抽马儿,催马往前死命地奔去。

    “陛下您看,前面好像有生火的痕迹!”摩烙隐约瞧见了十步之外被人弄熄的火堆,话音才落,阿翎已勒停了马儿,跳下了马来,俯身捡起一截尚有余温的枯木,微微舒了一口气。

    “她必定没有走远。”

    刚朝官道深处瞧去,便瞧见一袭隐约白衣往这边走来。

    那袭白影,是阿翎再熟悉不过的人!

    “臭丫头!”阿翎低骂了一声,却浑然不觉自己的脸上悄然浮起了一抹释然的笑来,已情不自禁地往那个身影走去。

    “咦?!”当子鸢看清楚了不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人,不禁咧嘴一笑,“女皇陛下这是来接小的回去么?”

    阿翎一记眼刀狠狠地剜了过去,“你说呢?”

    子鸢快步走了过来,笑道:“我觉得八成是,两成不是。”

    阿翎定定看着她的笑脸,没有去接子鸢的话。

    “女皇陛下,你……”子鸢愕了一下。

    忽地,阿翎紧紧揪住了子鸢的衣襟,怒声道:“臭丫头,我警告你,日后你若是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我定拿条铁链给你狠狠锁了!”

    子鸢露出一弯月牙儿似的笑来,“好好好,女皇陛下说不做,小的就不做,可好?”

    “你……少跟我这样嘻嘻哈哈的!”

    “别动!”

    子鸢突然笑容一敛,一瞬不瞬地看着阿翎。

    阿翎不禁一怔,双颊忽地火辣辣地烧了起来,“你要做什么?”

    “果然是……生气的样子不如笑起来的样子好看!”子鸢脸上倏地重现了笑容,她顺势牵起阿翎的手,快步走到马儿边上,翻身上马,手指轻轻用力扯了扯她的手,“我们……回家吧。”

    “回……家?”

    “我想娘亲也想看看我们的女皇陛下……”

    子鸢的话,话中有话,阿翎还来不及细想其中的深意,已被子鸢用力带上了马背,她双臂自她身后环住阿翎的身子,脸颊侧贴在她的火热的脸颊上。

    “你……”

    “女皇陛下别怕,我可不会让你跌下马来,驾!”

    马儿奋蹄飞驰,带着背上两个女子朝着来时路驰去。

    摩烙有些错愕地看着远去的两条身影,总觉得方才瞧见的那一幕有些暧昧,这女皇陛下与薛九姑娘之间,似是比姐妹更亲昵一些。

    不敢细想太多,摩烙连忙催马跟上。

    阿翎的一颗心猛烈地跳动着,她悄然看了子鸢的侧脸一眼,发现此刻的她双颊如霜,脸上却依旧漾着笑意。

    “女皇陛下,你瞧我,是不是笑起来要好看些?”子鸢促狭地问了一句。

    阿翎白了子鸢一眼,冷声道:“还是一样的面目可憎!”

    “哦?”

    “若不是怕阿耶那对你下手,我才不会……”

    “放心,我死不了。”子鸢微微一笑,望着前路,“阿翎,你以为我的四哥真的没有来寒西关么?”

    阿翎微微一惊,“他也来了?”

    “我四哥掌管的是薛家药材生意,常常往返于离荒与大晋,自然认识许多用蛊高人。”子鸢云淡风轻地说着,“阿耶那可是用蛊高手,若是没有准备万全,只怕我们赢了第一步,也走不到最后一步。所以啊,寒西关内外,加上这沿途,四哥都雇了许多用蛊高手护卫,你猜猜看,国师大人若是知道了今日无功而返,那张老脸是不是会气得更绿?”

    “早知如此……”

    “人生哪里有那么多早知如此?来了也好,不是么?”

    子鸢微微一笑,忽地将阿翎搂得更紧,却故意放慢了马蹄,“我方才忽地想到一件事,想问问你。”

    阿翎只觉得浑身上下暖得厉害,她故意让自己冷静一些,沉声问道:“你问!”

    “皇子登基为帝,妻子叫皇后,那女子登基为帝,夫君叫皇夫,那若是皇子的妻子是男子,女子的夫君是女子,又该叫什么呢?”

    阿翎只觉得心猛烈地一跳,回头怔怔地看着子鸢的笑脸,“你可知道你在说一件很荒唐的事?”

    子鸢点点头,脸上依旧漾着笑容,“你可千万别依照什么先帝旨意嫁给什么阿耶杰啊。”

    阿翎脸色一沉,道:“他那是妄想!”

    子鸢笑了笑,又道:“那……我记得我们薛家可是出过好多皇妃驸马的……可就是没有出现过……皇夫……不对……到底该叫什么呢?”

    “你也是妄想!”阿翎连忙转过脸去,狠狠地啐了一句。

    “阿翎,我那几位哥哥可还没有成亲吶,你好歹选一个啊!”子鸢兀自笑道。

    “他们……”

    惊觉阿翎的身子一僵,子鸢的笑容也深了几分。

    “若是也瞧不上他们,别忘记啦,薛家还有一位九姑娘,好歹你可以召入宫中,为奴为婢啊。驾!”

    子鸢的附耳轻语让阿翎一时不知道如何去接话,只觉得一颗心被瞬间暖透,这秋风萧瑟,却难沁寒她半分。

    天蒙蒙亮时,两匹疲惫的马儿终于到达了寒西关外。

    与此同时,死士带回的消息足以让阿耶那气得绿了脸,当下在房中怒摔茶杯。

    “都是没用的东西!”

    “属下万万没想到……没想到沿途都有用蛊高手在……所以放出的狼蛊皆被……皆被……”

    “滚!”

    “诺!”

    “夫君不必如此生气,其实想要萧栈雪的性命,没有那么难。”雀羽公主端着一杯新的热茶走了进来,将热茶放在了阿耶那身边。

    阿耶那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公主有什么良策呢?”

    雀羽公主冷冷地看着阿耶那,“我去。”似是知道阿耶那对自己的不信任,她继续道:“若不是夫君,只怕如今我还在冷宫受苦,我就是见不得那个踩着我得到荣华富贵的姐姐好过,更见不得她成为大晋女皇,永远凌驾在我之上!所以,夫君,此事交给我来办。”

    阿耶那故作感动地拥住了雀羽公主,“公主大义,若是凰翎公主死了,那为夫的必定扶持你为大晋新帝,你我夫妻二人联手,共创一个大晋盛世!”

    “嗯!”雀羽公主点了点头,“那请夫君给我一包□□罢。”

    阿耶那阴冷地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包□□,递给了雀羽公主,“此毒入口即入血脉,中者无解。”

    “那我要在这六日内动手才行。”

    “为何?”

    “夫君难道忘记了,长生子杯可在她们手中,七日之后,可是有效用的。”雀羽公主提醒道。

    阿耶那点了点头,道:“还是公主想得周到啊,那为夫的便在这里等公主的好消息了。”

    “好。”

    阿耶那看着雀羽公主离开后,脸上的笑意渐渐逝去,他在房中盘桓片刻,忽地想到了一件要事,连忙走到书案边,埋头写了些什么。

    “来人!”

    “属下在!”

    “拿送信给少主的信鸽来。”

    “诺!”

    不多时,方才那小厮已抱着一只信鸽走了进来。

    阿耶那将写好的纸条放入信鸽脚上的信囊中,抱着信鸽走到了窗边,将信鸽放飞出去。

    “大云那股叛军势力,该用上了,阿杰也该回来了。”

    “扑哧!扑哧!”

    信鸽一路东飞,最终消失在了阿耶那的视线之中。

    阿耶那转过身来,对着小厮道:“好好盯着雀羽公主的一举一动,她若失手,切莫不可把火烧到我这里来。”

    “诺!”

    阿耶那看着小厮离开了房间,低头叹道:“阿杰,为父最不该的就是依着你,放任萧栈雪那么多年,如今她羽翼渐丰,这大晋天下想要落入你我父子之手,已平白多了许多阻滞。”微微一叹,阿耶那摸向了肋下隐隐生疼的地方,“你也不会因为这女子险些没命,这些仇,你可以放下,为父的可不会忘!这一次,为父不会再依你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暗解姐妹结

    “摩烙,今夜辛苦你了,你且带着族人下去歇息吧。”

    终于回到了寒西关,石堂之内,阿翎示意摩烙可以先退下了。

    “诺。”

    看着摩烙退出了石堂,阿翎才想起子鸢还在这石堂之中,她看了子鸢一眼,只觉得双颊红晕悄起,“你……你也去休息吧。”

    “好啊!”子鸢嘿嘿一笑,走到了石堂门口,却将石堂门给关了起来,似是不打算出去。

    阿翎沉下脸色道:“臭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寒西关上下皆是糙汉子,我现在可是堂堂薛家九姑娘,你让我去哪里睡啊?万一我睡到半夜便被人非礼了,那吃亏的可不止我一个啦。”

    “谁敢动你薛家九姑娘?”

    “想动我的人可多了。”子鸢说着走了过来,抱起一个枕头走到了横榻边,笑道,“我可记得你曾说过,不是驸马可不能上你的床,现在只怕不是皇夫更不能上你的床,所以呢,我就在这里小憩片刻,你就放心在那边睡觉。”说完,子鸢眨了下右眼,将枕头往横榻上一扔,倒下身子便呼呼睡了起来。

    “你……”

    阿翎知道说不过她,不过转念一想,确实她说的有些话也有道理,当下便沉默着走到了床边,合衣钻入了被下,合眼准备休息片刻。

    平时她入眠甚浅,一点点声响,都可以让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甚至,若是房中多一个人,她都睡不着。

    可不知道为何,今日这臭丫头的呼声分明比其他女子要响一些,可阿翎却觉得分外地安心,合眼没多久,便沉沉入了眠。

    梦中,阿翎又见到了一些已经离开的人,可是那千千万万,她最最歉疚的还是那个温柔的母妃。

    “母妃……对不起……我没能护住霞儿……没能保护好她……”

    “雪儿,莫哭。”

    温柔的母妃将她抱入怀中,可是她兀自瑟瑟抽泣,根本停不下来。

    “母妃……对不起……对不起……”

    反反复复,她可以说的话,只有这三个字,可每说一遍,心头的愧疚却更深一分。

    她梦中的呓语,早已让一边横榻上的子鸢醒来,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床畔,蹲在了她的身边,怔怔地看着她,心里有些微疼。

    这样的阿翎,她记忆之中是瞧见过的,在当初的醉今宵,她放飞流萤准备哄她欢喜的那一日,她看见的是一个满脸泪水,低低抽泣的阿翎。

    子鸢听着她的呓语,想到了昨日在城头上看见的雀羽公主,分明是嫡亲的姐妹,可见面第一句话竟是“你为什么还活着?”,那些恨绕在心里,眼前的阿翎岂会真正欢喜?

    泪水从阿翎眼角悄然滑落,子鸢只觉得心头猛地一紧,忍不住伸手去给她拭泪,却惊醒了噩梦中的她。

    阿翎猝然伸手紧紧抓着她的手,咬牙道:“臭丫头,我警告你,别再靠近我!”泪痕未干,眼底分明是不舍,却又硬是逼着自己去将眼前的子鸢推远一些。

    子鸢看得有些心酸,“我若不依你呢?”

    “你……”阿翎抽出手来,掐住了她的喉咙,“朕不准你再靠近我!”

    子鸢摇头轻笑道:“在我心里,我靠近的并不是大晋女皇,而是阿翎啊,我想今后的二十年好好照顾的阿翎啊。”

    “我……我不……”

    “宣华公主说的对,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一辈子再也看不见了。”子鸢忽地捧住了她的脸颊,“所以我管你稀罕不稀罕,我只知道,这二十年我答应过姐姐要好好照顾你,我也告诉自己,要好好照顾你,不要再虚度这二十年光阴。”

    “你……”掐在子鸢喉咙上的双手无力地垂下,阿翎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子鸢脸上再次浮现起平时贼兮兮的笑来,“我怎么了?”笑眸之中,映出的是阿翎眼底忽然燃起的炽热目光,“我可是规规矩矩,没有乱爬女皇陛下的床,可算不得欺君啊!”

    “咕叽——”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子鸢暗暗一笑,道:“我可要饿死了,你看我这肚子,都饿得直叫了,还是先去找点东西果腹吧。”

    阿翎有些尴尬地冷声道:“那你还不快去!”

    “诺!”

    子鸢笑着退出了石堂,径直往伙夫营跑去。

    “咦?雀羽公主?”

    子鸢才走入伙夫营,便瞧见雀羽公主在里面忙碌着,似是在做什么吃的。

    雀羽公主看见了子鸢走过来,凉凉地道:“薛九姑娘看见本宫在此,却不行礼,可知道这算是犯上了?”

    子鸢连忙抱拳道:“民女实在是失礼,还请公主殿下恕罪。”说着,探头过去,瞄了一眼雀羽公主正在熬的稀粥,仔细闻了一口,道,“好香啊!”

    雀羽公主脸色一沉,急忙将子鸢一推,“这是本宫准备熬给皇姐吃的,你这民女离远一些,可不要污了皇姐的御膳!”

    “民女可是记得,你可是对陛下说过,为何还活着?这言下之意,是不想看见陛下活着,啧啧,怎会突然想起给陛下做御膳呢?”

    子鸢一句话戳中了雀羽公主的心事,雀羽公主惊瞪双眸,狠狠道:“薛九姑娘,这是我们姐妹间的事,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多话!”

    子鸢故作被惊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公主殿下可莫要生气啊,民女只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说着,又探头往那稀粥看了一眼,“说也巧,民女也是来给陛下做早膳的,她这身子实在是太不好了,许是多年只吃稀粥落下毛病吧。”说着,子鸢卷了卷袖子,笑着看向了帐中的伙头军,“将军这里可有面米分?”

    “薛九姑娘,面米分在这儿呢,您尽管用。”伙头军笑着指了指灶边的一个麻袋,又指向了堆放蔬菜的角落,“那边是时蔬,可是几位薛公子才送来的,薛九姑娘可以取材趁新鲜给陛下做顿早膳。”

    “有劳大哥啦!”子鸢点头一笑,忽地想到了什么,干咳了两声,“我做东西之事,有个习惯,不喜欢别人盯着,所以呢……”

    雀羽公主冷冷一看子鸢,“怎的,你还不让本宫在这里?”

    “岂敢啊?”子鸢连连赔笑,对着帐中的几名伙头军道,“还请几位让小妹片刻,可好?”

    “无妨,无妨!”

    “多谢啦,这里有些银子,先谢过诸位啦。”说着,子鸢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元宝,递给了方才那名伙头军,“几位大哥军饷不多,这些就算是我给几位添点军饷吧。”

    “哈哈,多谢薛九姑娘!”

    看着这帐中的伙头军退了出去,雀羽公主岂会不知道,这是子鸢故意支开他们,定是有话要说。

    “你想对本宫说什么?”

    “还是方才那些话啊,陛下多年只吃稀粥,身子真是单薄。”说着,子鸢故意凑近了雀羽公主一些,“其实凰翎公主这个称号可不好得啊,嫁入国师府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公主觉得是不是?”

    雀羽公主不去答话,只是冷冷看着子鸢,“这些话恐怕不该薛九姑娘说吧,本宫与国师夫妻之间如何相处,与你何干?”

    子鸢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公主殿下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民女想来想去,总觉得奇怪。”说着,子鸢看了一眼雀羽公主,“为何每个嫁入国师府的公主,都会死于难产?公主想想,难道不怕么?”

    “你……”

    “哎!民女可不是咒公主啊,还有一点不明白。”子鸢说着走到了蔬菜边,拿起一颗白菜来,剥了几瓣下来,在水盆中清洗起来,“为何选为凰翎公主,非要长年不吃荤食,还要干干净净的,就像民女这手中的菜,要洗的干干净净的,感觉像是送入国师府被吃的,你说,像不像?”

    雀羽公主身子猛地一震。

    “难道国师府一脉上下都有怪癖,就喜欢女子干干净净的。”子鸢说着,看了看雀羽公主,“公主可要小心啊,这男子有怪癖,伤的终究是女儿身啊。”

    “你……不要说了……”

    “我听娘亲说过,当年是见过公主母妃的,是个温婉可亲的美人儿,她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会突然行刺国师?”子鸢说着,拿着洗干净的白菜走到雀羽公主身边,“我还听过另外一个传闻,蛊虫繁衍之时,需要一具干干净净的尸体,国师府中最多的可是蛊虫啊,这嫁入国师府的公主,都要干干净净,若不是国师父子有怪癖,那便是……”

    “你住口!”雀羽公主仓皇无比地怒吼了子鸢一声,她慌乱无比地拿起帕子,垫着端起熬粥的小锅,快快地倒出一碗粥,几乎是逃跑似的端着粥碗跑了出去。

    子鸢摇了摇头,看着小锅中的稀粥,将洗好的白菜拧成小片,丢入了稀粥中,微微一笑,“能喝到雀羽公主熬的粥,阿翎,你定会欢喜一些。”

    “九丫头,找了你一圈,原来你在这里。”忽地,一个锦衣少年掀帘走入帐中,正是子鸢的四哥。

    子鸢笑嘻嘻地回头看着薛四公子,“四哥,你来得正好,我还说一会儿熬好粥去找你呢!来来来,把你那瓶装着可解百□□丸的药瓶交出来。”

    “昨夜我明明一路护你很好,你不该中毒啊!”薛四公子一急,上下看了子鸢一眼。

    子鸢摇头笑道:“四哥莫慌,你把药丸给我便是啦,我自有用处。”

    “也罢,现在你确实比哥哥更需要这药丸,留在你身边防身也好。”薛四公子点了点头,将药瓶拿出来,递给了子鸢。

    子鸢笑着接了过来,“谢啦!四哥!”

    “等等,还有一事,四哥要跟你说。”

    “何事?”

    薛四公子看了看周围,凑到了子鸢耳畔,说了些什么。

    子鸢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逝了一些,想了想,道:“信鸽继续让它带信去,不可惊动了阿耶那。之后我们启程回返上京,一路上飞出的信鸽,就劳烦四哥小心捉下,至少我们要清楚阿耶那的动向。古语不是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好!”

    ☆、第一百四十五章 痛饮粥中毒

    “启禀陛下,雀羽公主求见。”

    石堂之外,忽地响起侍卫的声音。

    阿翎身子一颤,激动地走到门后,想要马上打开门,看见那个心疼了许久的妹妹,却终究僵在了手指触到门扉的那一霎。

    她默然垂下手,道:“请她进来。”说完,自己却往后退了三步。

    “诺。”

    房门被内侍小心推开,雀羽公主端着一碗稀粥,就那样木木地立在原处,一双带着疑色的眸子怔怔地看着阿翎。

    阿翎愕声道:“既然来了,便进来吧。”说完,她伸出手去,想要牵她入内,却被她往后退开躲过。

    阿翎的动作僵在了原处,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雀羽公主沉默片刻,终于开了口,“听闻皇姐昨日晕倒,所以臣妹才……才……”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稀粥,迟疑地不知该不该把稀粥递给阿翎。

    阿翎心头微微一暖,笑道:“有劳霞儿费心了。”说着,便从雀羽公主手中接过了稀粥。

    稀粥的暖意从指间透入心头,阿翎不禁红了眼眶,她看着雀羽公主,“霞儿,待一切都好起来,姐姐保证,你会没事的,姐姐……”

    “哎!”

    子鸢突然伸出手来,把阿翎手中的稀粥拿了过去,把自己另一只手中的白菜稀粥给阿翎递了过去,“你总是吃那些白粥,可一点都不好,还是吃这个罢。”

    说完,子鸢看了雀羽公主一眼,仰头便将那碗稀粥喝了个干净,笑道:“这碗白粥,就由我这个民女喝吧。”

    “你……”雀羽公主一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阿翎惊瞪双眸,怒然看着子鸢,“那是霞儿给我的粥,你怎能?”

    “咳咳……”子鸢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忍不住轻咳了两声,皱眉看着雀羽公主,“公主殿下啊,你这粥中到底是加了什么啊?怎么吃起来……怪怪的?”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雀羽公主慌乱地猛烈摇头,转身仓皇地跑开了。

    子鸢看着雀羽公主跑远,一言不发地走到了房门前,把房门掩好,这才转过了身来。

    “臭丫头,你怎么了?”阿翎意识到子鸢脸色不好,连忙放下手中的粥碗,上前扶住子鸢的身子。

    “咳!”

    猛烈的一声咳嗽响起,子鸢张口便吐出一口黑血来。

    阿翎恍然明白了一切,她看着子鸢手中空荡荡的粥碗,咬牙凄声问道,“你知道这粥里有毒,为何你还要去喝?”

    子鸢咧嘴艰难地笑了笑,“我若不喝,女皇陛下,你可要翘辫子啦,咳咳。”

    “你!”

    “嘘……”子鸢示意她莫要惊惶,将手中空碗放下,静静看着桌上的另一碗粥,“你快吃点东西,我没事,死不了的。”

    “这个时候,我如何吃得下东西?”

    “那粥可是雀羽公主熬的粥,我亲手洗的菜,你当真不喝?”子鸢眨了下眼,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污,“你放心,我之前已经吃了四哥的解□□,虽然说不能把毒彻底解干净,可是这毒一时半会儿也要不了我的性命,再等上五日,待长生子杯有效果了,我身上的毒便可以清除了。”

    “臭丫头!”阿翎忧心忡忡地看着她,“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做这种事,否则,我……”

    “哭鼻子可不是我认识的阿翎啊。”子鸢笑了笑,捂着肚子坐在横榻边上,道,“那粥里没有毒,我已经试过了,你放心。”

    阿翎心头又惊又暖,走到子鸢身边,看着她的姿势,知道她定是腹中疼痛,“其实……其实你不必……为我这般牺牲的。”

    “雀羽公主是你最亲的妹妹,我知道她定是你最关心的人,如今她心中有个死结,不妨由我来帮你解解试试看?”子鸢说着,伸手拉着阿翎坐在了自己身边,“说好要照顾你的,若是这些事都做不好,那我这薛家九姑娘可就是白当了。”说着,子鸢起身把那碗粥端了过来,坐回了阿翎身边,笑道,“我相信经此一事,雀羽公主这些日子会安静一些了。”

    说完,子鸢舀起一勺热粥,喂向阿翎,“来,尝尝,这菜粥可是又暖又养身。”

    阿翎错愕地看着子鸢的眉眼,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般的不真实,她微微张口,子鸢已将热粥喂入了她的口中。

    当暖意从舌尖晕开,阿翎瞬间泪光盈盈。

    子鸢对着阿翎做了一个鬼脸,笑道:“女皇陛下,在小的这里哭哭就好了,可别让人瞧见了,不然啊,欺负你的人多了,我可拦不住啊。”

    “你管我!”阿翎狠狠地给了子鸢一记眼刀,声音虽狠,可狠厉之中带着一丝柔意。

    “呵……小的不敢管,不敢管,来来来,再喝点。”子鸢又低头舀了一勺热粥给她,自言自语地道,“看来这碗粥味道不错啊,看的我都想吃啦。”说完,故意吞了一口口水,目光紧紧盯着那碗粥,“阿翎,你若是吃不掉,分我一些,可好?”

    阿翎连忙从子鸢手中抢过粥去,冷声道:“你休想!”说完,便将菜粥吃了个干干净净。

    子鸢促狭地笑了笑,揉了揉肚子,干咳了两声,“吃了早膳,女皇陛下,可愿随小的出去走走?”

    “你不在这里休息休息?”阿翎犹豫了。

    子鸢摇头道:“新帝不该总是缩在房中养病,要多出去走走,让大家看看你。”说着,子鸢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就当做陪陪我,你知道的,这寒西关内外都是石头,我可要闷死了。”

    阿翎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如今大晋百万雄师都在寒西关西面,新帝多出去走走,全军上下也认得这个新主,若是再找几个机会,赏几个,罚几个,立些君威起来,回到上京真正登基之后,至少在军中,她还是有些影响力。

    “你当真没事?”

    “就像闹肚子一样疼,无妨。”子鸢说着,忽地目光一沉,“我想当初姐姐蛊毒发作之时,当比现在我现在还疼吧?她尚且可以忍着护我们周全,我自然也可以忍着护你周全。”

    “……”

    “走吧。”

    “踏踏……踏踏……踏踏……”

    晨曦之中,两匹马儿并辔而行,走在寒西关西原之中。

    野草沾露,在晨曦之下晶莹点点,偶有马蹄踏过,剩下一个个湿润的草窝。

    “阿翎,你知道么,小时候在墨陵牧场,我最喜欢在这个时候打马草原之上,因为可以看见好多亮晶晶的露水,你瞧,这样看过去,是不是很好看?”子鸢马鞭指向,西原处处晶莹点点,甚是好看。

    “……”

    没有听见阿翎回应,子鸢转头看着阿翎,“有些事不要想太多了,既然还活着,就不该让自己活的那么累。”说着,子鸢涩然笑了笑,“阿翎,你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是什么呢?”

    “我?”阿翎仔细想了想,道,“是跟母妃,还有霞儿一起结绳……”回忆往事,阿翎嘴角不禁浮起一抹笑来,“我总是很笨,霞儿跟母妃很容易就解开的结,我总是解了许久。”

    “哈,这个我可比你厉害多啦。”子鸢说着,忽地勒停了马儿,翻身跳了下去,弯腰拔起两根狗尾巴草来,一根递给了阿翎,一根留给自己,“今天我教你一个新的把戏!”

    “什么?”阿翎愕了一下。

    子鸢神秘地笑了笑,低头将手中的狗尾巴草绕了一个圈,又穿了过去,似是结成了一个环,“喏!这个把戏呢,叫做斗将军!我们比比看,谁结的环更结实?”

    “这有何难?”阿翎昂起了脸来,狗尾巴草在手中绕了两个圈,穿过过去,“来!”

    “好啊!”子鸢伸过草环,草尾穿过阿翎的环,笑道,“那我们数一、二、三,一起用力,看谁的环先散了?”

    “好!”

    “一!”

    子鸢手中的草环忽地被阿翎带走,子鸢摇头道:“阿翎你赖皮啊,说好到三才用力的!”

    “呵,朕临时改个规矩,不行么?”

    “你……”

    “怎的,你想欺君不成?”

    “你以为我不敢?”

    “驾!”阿翎突然一抽马鞭,马儿飞驰了出去,“朕先行一步啦!”

    “你等我追上来,定饶不了你!”子鸢飞身上马,刚拉紧缰绳,只觉得腹中一阵翻涌,连忙停下动作,从怀中匆匆摸出四哥给的瓶子,抖出一粒药丸,吃了下去。

    剧痛算是缓解了一些,子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心收起瓶子,打马追了过去。

    远远看着阿翎纵马飞驰的背影,子鸢不禁嘴角微微一扬,笑意深了三分,“萧栈雪,我相信我可以还你一个心中无恨的雀羽公主,也算是为你这个女皇陛下分忧解难了吧。”

    阿翎惊觉子鸢没有追上来,连忙勒马回头,看见子鸢还在身后,终于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恍然之间,阿翎发现,已经习惯视线之中有那个臭丫头存在,只要有她在,不管眼前的困局再难闯,一颗心终究是安定的,甚至满满地充满了暖意。

    或许,能这样相守二十年,此生,足矣。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上京枫叶红

    因为阿翎身子恢复如昔,于是大晋百万雄师终于在两日后拔营出发,朝着上京归去。

    阿耶那等了好几日,都没有等到阿翎中毒的消息,他坐在马车之中,冰凉地看着眼前的雀羽公主,迟迟没有问出口。

    雀羽公主一直垂着头,不发一言,那些子鸢说的话,不断在心头缠绕,若是,若是子鸢说的话是真,那自己……雀羽公主悄然抚上自己的小腹……害怕这腹中悄悄孕育的并不是孩儿,而是一只可怕的蛊虫。

    阿耶那忍不住问出了口,“公主一直沉默不语,可是心里有什么心事?”

    雀羽公主摇了摇头,有些害怕地看了阿耶那一眼,道:“我……我没有能为夫君分忧……下毒……下毒还是失败了。”

    这已是知道的结果,阿耶那听到了雀羽公主说的话,心头的疑惑终于释然,“公主有心便好,为夫的甚感欣慰啊。”

    “还有……还有……”雀羽公主欲言又止。

    阿耶那阴冷的眸子定定看着雀羽公主,“什么?”

    “我只是突然有些冷。”雀羽公主低下了头去,终究将想要问出的话,咽了下去。

    阿耶那冷冷一笑,从边上拿起一件大氅,递到了她的手中,“若是冷,就穿上吧。”

    这已是这个苍老夫君待她最暖的一刻。

    雀羽公主怔怔地接过大氅,默默地披在了身上,她掀起车帘来,幽幽望向远处。

    一袭白衣裹着一身暖袍打马驰过马车,吸引了雀羽公主的目光。

    子鸢含笑驰到了皇辇边,将马鞍上的狐裘抱在了左手上,右手勒了勒缰绳,将马蹄慢了一些,“女皇陛下!女皇陛下!”

    阿翎着了一身玄色凤袍,她打开皇辇小门,探出半个身子,却忽地被子鸢伸手将狐裘罩在了身上,“你……”

    子鸢笑了笑,“待我们回到上京,只怕要到深秋了,皇辇之上虽有暖炉,我想,再多披一件狐裘,身子会更暖一些。”

    “那你呢?”阿翎微微一笑,似是少了一些往昔的冰凉。

    子鸢拍了拍身上的暖袍,对着阿翎眨眼一笑,勒马转头,准备驰回几位兄长那边。

    “慢着!”阿翎猛地一唤。

    子鸢愕然回头,只听阿翎道:“还有两日,你别忘记了喝……”

    “放心,我可要好好活着,毕竟啊,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去做呢!”子鸢自然知道阿翎话中的意思,是担心她身体中的毒。

    “臭丫头,可别忘记了!”

    “嗯!”

    子鸢与阿翎相望一笑,最终还是一人往前,一人往后地分开了。

    雀羽公主落寞地放下了车帘来,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只觉得更是冰凉。

    一只信鸽扑哧扑哧从寒西关方向飞来,落入了淮阳刺史府中。

    不多时,晏歌抱着信鸽跑入刺史府大堂,对着里面正在商讨与叛军战事的楚山与叶桓重重一拜。

    “寒西关有战报传来!”

    叶泠兮从战事图前转过身来,双鬓已经斑白,“念!”

    晏歌重重点头,道:“大晋退兵西去,寒西关大晋威胁已去!”念完,晏歌脸上浮起一个欢喜的笑来,“如今我们可以专心应对沈佑那对叛贼父子了!”

    “她果然做到了……”叶泠兮喃喃一念,强忍住了眼底的泪水,忽地笑了笑,径直走出了刺史府大堂,走到了空落落的院中,抬眼极目看着朗朗碧空,似是在找着什么。

    叶桓与晏歌走了过来,晏歌疑声问道:“公主看什么?”

    叶泠兮含泪一笑,“我在看,那只纸鸢还在不在,如今,飘到了哪里……”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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