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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节

    倾杯 作者:流鸢长凝

    第21节

    叶桓听见出征二字,不由得心头一喜。

    子鸢嘴角一抿,“我若不去,可要楚山公主去啦!她一个弱质女流尚且可以挺身而出,我……”故意一顿,子鸢扬起了声音,看了叶桓一眼,似是故意说给叶桓听,“堂堂七尺男儿,又怎可作壁上观!”

    叶桓听得脸上一红,不禁握紧了双拳,虽然他一直都知道他这个妹妹总是喜欢忧国忧民,可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挺身出来,实在是让他觉得汗颜。

    子鸢瞥见了叶桓脸色的难看,嘴角一扬,笑道:“姐姐,我有一个想法,你不如跟我一起出征?”

    “我?”

    “行军禁带女眷随行,祁都尉,你莫要忘记了这是军法!”叶桓正色一喝,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子鸢冷声一笑,“殿下也说了,女眷。姐姐是我……”

    “咻——!”

    突然,一声暗器破空声响起。

    子鸢与苏折雪齐齐警惕地往小阁上瞧去,只见一条黑影斜掠往小院之外,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一阵不安从心底猛烈地窜起,子鸢已先苏折雪一步跑上了小阁,踢开房门的瞬间,只见华太医手捏银针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

    榻上阿翎衣襟敞开,已落了两针,却忽地猛烈地咳了好几声,张口就呕出了一口鲜血。

    “阿翎!”子鸢连忙将阿翎胸口的银针拔去,右手手指快速拂点她胸口的好几处心脉大穴,左手已顺势给她拉好了衣裳,把阿翎抱入了怀中,右手在搂住阿翎的瞬间,贴住了阿翎的背心,将内息源源不断地输入阿翎的体内。

    “臭……臭丫头……”阿翎似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颤然揪住了子鸢的衣袖,唤了一声,迷离的眼眸吃力地张开,却忽地嘴角一抿,笑了笑,“照顾好……好……折雪……”

    子鸢心头一酸,猛地摇头,“你跟姐姐,我都会照顾好!你撑住,我给你运息续命!”

    “华太医!”苏折雪欲上前去检视华太医的情况,叶桓突然把苏折雪拉到了身后,自己探前去检视华太医的伤口。

    “苏姑娘小心。”

    叶桓探身往前,伸手翻过来华太医,只瞧见华太医的喉间,血肉之中,埋着一枚黑色的暗器,一招毙命,华太医早已没了气息。

    三针未落,蛊毒难离体,只能反噬心脉!

    苏折雪心头一痛,颤然走到了床榻边,去探阿翎的脉息,只觉得阿翎的身子冰凉得紧,“是我……我没用……”一个哽咽,苏折雪泪目垂泪,竟瑟瑟然不能停歇。

    大晋这边,不论是齐王还是蜀王,都不该有人会下手要阿翎的命,毕竟阿翎是皇蛊繁衍的最好寄主。大云这边,阿翎一直都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一直都没有与谁结怨,又怎会有人知道她正在生死之间?

    苏折雪想不分明,也来不及想太多,事到如今,阿翎命悬一线,她还能做什么?

    “苏姑娘不必……”

    “姐姐,阿翎还有救,我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人可以救她!”子鸢突然开口,她倒吸了一口气,将阿翎背了起来,笃定地瞧向了苏折雪,“姐姐,我们快走!”

    ☆、第八十六章 疾驰觅桃源

    “祁都尉与苏姑娘要去哪里?”叶桓突然拦了两人一步,忍不住问道。

    子鸢狠狠瞪了叶桓一眼,“殿下金贵之躯,万万不可犯险,来人!”

    几名禁卫营将士应声跑了过来,对着子鸢一拜,“都尉大人请吩咐!”

    子鸢匆匆道:“速速护卫三殿下安然回宫!”

    “诺!”

    不等下属开始行动,子鸢给苏折雪递了个眼色,背着阿翎快步跑出了醉今宵大堂,直直地往拴在门口的马儿跑去。

    “苏……”叶桓的话被直接哽在了喉间,自知若是追上去,甚是失仪,可若是不追去,又怕错失一个在苏折雪面前表现的机会,待听见两人驰马远去,这才下令,“速速送本殿下回宫!”

    “诺!”

    与此同时,薛家酒庄,密室之中。

    沈佑抱着一盒黑棋,仔细端详,似是在思忖着什么。

    今日一下朝,他几乎是气势汹汹地走往锦兰宫,殊不知硬是被亲妹沈贵妃给拦在了宫外,几番求见之后,沈贵妃差宫婢给他送来了这盒黑棋。

    黑棋之中混着一些白色米分末,沈佑沾起些许,轻轻在指间摩挲,实在是想不透妹妹今日为何要帮着云徽帝分他的兵马?

    “女人果然容易坏事!”一旁看不下去的曹衙气急败坏地冒了这样一句话,劈手从沈佑手中夺过这盒黑棋,在沈佑面前砸了个米分碎。

    “九千岁,你这是……”沈佑俯身去拾地上撒了一地的黑棋子,有几枚黑棋子已破裂米分碎,沈佑恍然明白了那些白色米分末究竟是什么,只觉得一股寒意猛地窜上心头,铁青着脸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曹衙疑声道:“你想到什么了?”

    “白子若败下棋局丢了作用,就算能混在黑子之中,也终究是无用米分末。”沈佑终于想明白了妹妹的意思,小声念出了那几句话,“飞鸟尽,良弓藏,走兔死……”

    “嘘!”曹衙也明白了沈佑的意思,这个道理他怎会不懂?

    若是大云亡得太快,即便是能做这大云之王,臣服大晋,性命也没有现下宝贵。

    “这些话,你我心里明白便好,当心隔墙有耳。”曹衙又嘱咐了一句,原本因为今日朝堂受挫烦躁的心瞬间平和了下来,今日沈贵妃这样行事,对他与沈佑是利大于弊。

    大云一日不亡,他曹衙还是大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沈佑也是权倾半国的镇国大将军,对大晋来说,这是两枚不可随意丢弃的棋子,所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们死。

    想通了这一茬,曹衙与沈佑对视了一眼,将话题转向了别处,“今日少国师伤得如此之重,不知道究竟是谁所为?”

    “临安之中不该有这样的高手,真是奇怪……”沈佑也想不明白,为何阿耶杰会伤痕累累地蹒跚回来。

    “王爷!”薛子珏突然踏入密室,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沈佑笑然看着薛子珏,“王爷在内室看大夫医治阿耶少国师,七公子这样着急赶来,莫非有什么大事?”

    薛子珏摇头笑道:“事倒不算是什么大事,是王爷之前吩咐我想法子暗杀新入宫的太医,今日恰好被我抓住了机会,一击夺命,以后大云再无一人可以为云徽帝施针驱蛊毒了。”

    曹衙哈哈笑道:“看来还是七公子有办法,曹某与沈大将军好些日子都办不成的事,今日还是让七公子夺了功,不错,不错!”

    薛子珏抱拳摇头,“若没有九千岁您帮我安排盯梢,我又怎能知道这老太医的动向?这功,我岂能独领?”说着,薛子珏瞧了瞧密室内堂紧闭的房门,“看来王爷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出来,我酒庄还有些事要办,就劳烦九千岁您与沈大将军帮我转告王爷了。”

    “这个你可以放心。”

    “子珏先行告退。”说着,薛子珏退出了密室,来到了酒庄大堂,坐在大堂首座片刻,终于等到了小厮回报。

    “回禀七公子,他们离了城,好像是往昊陵方向去了。”

    “昊陵?”薛子珏眯眼想了想,当即下令,“找几个信得过的护院,一定要身手好些的,随本公子追!”说完,又交代了一句,“若是王爷一会儿问起来,就说本公子出去谈笔生意,今夜就不回来了。”

    “是,七公子!”

    夜色深深,林间小道崎岖不平,两骑飞马疾驰在小道之上,只要马蹄一次踏错,便可能将马背上的人儿甩落马下。

    “咳咳!”昏昏醒来的阿翎在子鸢怀中猛烈的咳嗽,面色苍白如纸,只觉得一股浓浓的腥味近在喉间,她吃力地仰起头来,映入视线的是子鸢浸在月华之下的脸颊。

    源自胸口的暖意让阿翎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去,却瞧见子鸢的右掌正紧紧贴在她的心口,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内息,为她护着脆弱的心脉,续着一条残命。

    “臭……臭丫头……放……放手!”

    子鸢听见了怀中人突然响起的虚弱声音,笑然低头,原本那个令人讨厌的贼兮兮笑容落入眼底,阿翎竟觉得有些不舍。

    “我答应过姐姐,会好好护着你,便不可以放手。”说着,子鸢望着前路,左手紧了紧握在掌心的缰绳,“到了那片桃源,你会没事的,所以你要撑住,若是半途见了阎王,黄泉路上可不会有猪头陪你……驾!”

    “你……”阿翎想要挣开子鸢的右掌,偏生自己像是一团散软的泥,根本使不出一分气力,她再次吃力地仰起脸来,马儿突地一个颠簸,若不是子鸢右掌又用了劲稳住势子,只怕两人将直接跌落马下。

    从未有人敢这样轻薄于她,即便明知道这是为了救她,即便是这人是她心喜之人,也不该如此轻薄她!

    子鸢知道现下是为了救人,才如此无礼,可是自指尖传来的绵软之感,却是她难以回避的异样感觉。

    月华之下,子鸢的双颊上淡淡地浮起了两朵红云,她夹紧了马腹,希望马儿蹄下的颠簸能够少几分,害怕那个异样感觉在心底悄悄蔓延开来。

    “我是在救人,在救人!”子鸢偷偷地在心底默念,只觉得有三分心虚。

    苏折雪打马紧跟在子鸢身后,虽然没有瞧见子鸢脸上的红晕,但是她的心却是混乱的,若是主上今日活不下来,那一年之后,她也走了,那这个呆子就是一个人了。

    今后谁来保护她,谁来照顾她?

    心头一酸,竟痛得眼底隐隐涌起了不舍的泪光来。

    “驾!”

    子鸢又呵斥了一声马儿,催得马蹄更急。

    “你……你放开……”颠簸让阿翎的脸颊撞在了子鸢肩上,又羞又怒的阿翎突然张口唇瓣,一口咬在了子鸢颈上。

    阿翎实在是太过无力,即便是用尽了全部了气力,这一口咬下去,更像是在子鸢颈上张口一吻,痛没有一分,酥麻之意倒是足有七分。

    “你……”子鸢惊然侧脸低头,刚好与阿翎的眸子撞了个正着,竟一时不知道能说什么,分明就是自己理亏,占了阿翎的便宜,她咬上她几口,也在情理之中。

    马儿少了催赶,马蹄渐渐慢了下来。

    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其他,子鸢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她强笑了几声,道:“若想报复回来,可要好好撑着这口气,不然,你就亏大了。”声音温柔,虽说是挑衅,却带着一股浓浓的歉意。

    “呆子……”苏折雪瞧见了这样一幕,突然怔怔地放慢了马蹄,黯然低头,不敢再多瞧她们一眼,硬是忍住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主上……”

    “我……绝不……饶你……咳咳……”猛烈的咳嗽让阿翎几近昏厥,她无礼地靠在了子鸢怀中,暗暗咬牙,也暗暗发誓——只要她能好起来,今日之债,定要子鸢十倍奉还!

    “不饶啊,千万记得你说的,好好撑住!”子鸢舒了一口气,歉然回头,瞧向了后面的苏折雪,“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

    “不必说了!”苏折雪的话音之中带着三分酸涩,六分黯然,一分冷冽,“今日若是救不了主上,我也不会饶你!”

    “我……我……”子鸢的话哽在了喉间,她颓然转头望向前方,从出临安到现在,算一算脚程,已经疾驰了三个时辰,天亮之前定能赶到那块绝壁之前,只要能够回到桃源,找到那位老婆婆,或许神仙井水可以救阿翎一命。

    苏折雪缓了缓自己的心痛,声音比方才柔了一些,问道:“子鸢,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子鸢正色道:“昊陵孤鸿山涧下藏着一个世外桃源,那里有一口神仙井,或许神仙井水可以救回阿翎。”

    “或许?”苏折雪心头一凉,“神仙井?”

    “事不宜迟,姐姐跟我来!驾!”子鸢再看了一眼天色,左手勒紧缰绳,一夹马腹,继续朝着昊陵的方向前进。

    苏折雪打马紧跟子鸢而行,不知怎的,总觉得今时今日,身下的马儿不论怎么抽打,终究是追不上那呆子的马蹄。

    脑海之中又泛起方才阿翎咬子鸢颈部的情景,苏折雪心头猛地一揪,视线模糊的瞬间,发现什么凉凉的东西从脸颊滑落。

    “折雪,不可有负主上,不可!不可啊!”

    那些日子里,老鸨对她的叮咛在心头缠绕,苏折雪猛地甩了甩头,发丝微松,青丝飘乱在了夜色之中,凌乱飘动。

    “只要主上能活着,能活着……”

    ☆、第八十七章 再入桃花梦

    “是这里了!”子鸢突地在一方绝壁前勒停了马儿,借着月光往绝壁下瞧去,眉心却忽然紧紧蹙了起来,“奇怪,这里明明有很多藤条,为何如今一条也没有了?”

    苏折雪勒停了马儿,跳了下来,极目眺去,只见墨色天幕之下,一片若隐若现的暗红色花林中,隐隐藏着一点荧光。

    “这下面似有人烟……”苏折雪回头瞧向了子鸢,瞧见子鸢小心地抱着怀中的阿翎翻身跳下了马儿,眸底闪过一丝黯然,苏折雪的声音不禁哑了三分,“或许你说的是真的,下面真有神仙井。”

    子鸢笃定地点点头,脸色比之前煞白许多,她知道这一路运息续命,实在是损耗太多,若是再强行带着阿翎飞落绝壁,下一个心脉受损之人,必定是自己。

    “姐姐,可否帮我一个忙?”子鸢倒吸了一口气,想到了一个法子下去。

    苏折雪微微点头。

    子鸢看了一眼怀中瘫软虚弱的阿翎,现在的她已经奄奄一息,说不出半句话来,“姐姐,你帮阿翎运息续命,我去周围寻点藤条来,”说着,子鸢忽地微微一笑,“姐姐莫要慌,阿翎不会有事,有我在,你们两个都不会有事。”

    暖暖的话语,暖透苏折雪的心,只是,寿由天定,半点不由人。

    不敢多做迟疑,苏折雪连忙将手掌抵住了阿翎的背心,运息续命。

    子鸢撤开了手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心地将阿翎扶着倒在苏折雪的怀中。她直起身子,左右瞧了又瞧,这蔓藤既然是从此而生,必定还有藤条残留,只要把这些藤条搓在一起,便能当成下去的绳子。

    苏折雪低头呆呆看着虚弱的阿翎,心头微微一酸,不禁低声道:“主上,撑住……活下来……那个呆子,今后就靠你照顾了。”

    眼圈一红,苏折雪悄然瞧着子鸢忙碌拉扯藤条的背影,嘴角一抿,月华照亮她的脸颊,那泪光盈盈的眸子宛若天上灿星,一闪一闪,孤寂得让人心疼。

    “嘶——”

    子鸢倒吸了好几口气,低头瞧了一眼被蔓藤划破的双掌,忍了忍疼痛,将蔓藤一条一条地系好,一头栓牢在绝壁边的苍松上,使劲扯了扯蔓藤,确定不会松动了,这才回头道:“姐姐,我们带阿翎下去吧!”

    苏折雪连忙避开子鸢的眸子,低下了头去,将阿翎扶了起来,细声道:“主上,我们走。”

    悄悄地,阿翎无力地抓了抓苏折雪的衣袖,无力地摇了摇头,眼底盈起了泪水。

    苏折雪对着阿翎微微一笑,不等她说什么,子鸢已将蔓藤缠在了两人腰上,接连缠了两圈,子鸢才开口。

    “姐姐,好了,你们先下去,我再下来。”说完,子鸢点头一笑,检视了一圈两人身上缠紧的蔓藤,确认不会中途松开,这才往后退了几步,扎开马步,意思先吊两人下去。

    苏折雪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子鸢,点了点头。

    “姐姐别怕,我死也不会松手的。”子鸢笑嘻嘻地加了一句,苏折雪已背过了身去,心中的酸涩让她的热泪涌出了眼眶,让她不敢去应子鸢的话。

    “主上,我们走!”苏折雪带着阿翎往绝壁下一跳,藤条瞬间绷直,子鸢只觉得双掌猛地一阵剧痛,死命扯住藤条,还是被带着往绝壁边接连走了好几步,才终于稳住了势子。

    “姐姐,你们没事吧?”子鸢强忍住双手的剧痛,扭身绕了一圈藤条在腰上,强撑住身子,脸色憋得煞白。

    “没事,放一些藤条,我能带着主上安然落地。”苏折雪的声音从绝壁下响起。

    子鸢松了一口气,双臂的劲力微微一放,藤条便从她双手之间嗖嗖滑出,带出两条血色。

    “嘶——”

    子鸢倒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了蔓藤突然轻了起来,她知道定是姐姐带着阿翎安然落地了,于是扭身松开了缠在腰上的藤条,一手扯着藤条,轻盈地飞身往绝壁下跳去。

    子鸢落地之后,周围忽地升起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下意识地把双手往背后一放,在自己衣袖上反复擦了擦,这才走前一步,将苏折雪与阿翎身上的蔓藤解开,“我们快走!”

    苏折雪蹙眉道:“慢着,好像哪里有股……”

    “定是阿翎又吐血了,你瞧。”子鸢示意苏折雪瞧向阿翎的衣襟上,那里还有阿翎呕血染上的血渍。

    苏折雪满是疑色地看了看阿翎的衣裳,又瞧向了子鸢。

    子鸢已俯身将阿翎背了起来,右手与阿翎垂在子鸢胸前的左掌十指相扣,内息冲入阿翎体内,左手有些吃力地托住阿翎的身子,当先走在了前头,“姐姐可以先歇歇,还是我来给阿翎续命。”

    苏折雪轻轻地一叹,连忙追上子鸢,沿着一条满是野草的小路,踏入了一片灼灼的桃林。

    花香扑鼻,沁人心肺。

    世外桃源,原来这世间真有世外桃源。

    苏折雪心神微动,眷恋的眸子呆呆看了一眼子鸢,她的额上密密地沁出了一层细汗,苏折雪不禁伸出了手去,捻袖给子鸢擦了擦汗。

    子鸢笑然回头,知道姐姐是心疼她了,不由得咧嘴一笑,“我能撑住的,姐姐不要担心。”说完,脚步又加快了些许。

    “呆子……”苏折雪哑然低头,心,猛地一痛。

    桃林尽头,一点光亮所在,原是一间小木屋,小木屋后,是那眼救命的神仙井。

    “姐姐……就……就是这里!”子鸢当先跑到了井边,激动地往井水中瞧了一眼,一线月光落在井水之中,微微泛起一圈淡蓝色的光晕,“姐姐快打水上来,给阿翎姑娘喝下!”

    “好!”

    苏折雪连忙将井口上的打水木桶扔下了井,刚欲准备提桶,便觉察到了身后一丝凉凉的杀意。

    “咻!”

    一支银针猝然飞来,子鸢侧肩猛地撞开苏折雪,一支银针狠狠地钻入了子鸢的肩头,痛得子鸢发出一声闷哼。

    “子鸢!”苏折雪回过身来,扶住吃痛瑟瑟发抖的子鸢,急忙检视子鸢的伤处,银针入肉,不见针尾,足见这下针之人内劲是何等可怕。

    子鸢强笑着回头看向那个出手教训的白发老妪,月光之下,只见她佝偻着身子,一手提着一盏白灯笼,铁青着脸,宛若从黄泉路上走出的引魂人。

    “婆婆,是我……手下留情啊!”子鸢连忙出声,笑容因为疼痛极为勉强。

    老婆婆阴森森地蹒跚走来,“是你这个丫头。”认出了子鸢,又瞥见了子鸢背上那个奄奄一息的阿翎,“你们又回来做什么?”说完,狠狠地瞪了一眼苏折雪,“还带了一个生人来!”

    子鸢急道:“婆婆,请你救救阿翎,这世间除了这神仙井水,只怕再也没东西可以救她了!”

    老婆婆发出一声冷笑来,“所以你们便来偷拿?”

    “婆婆,我知道不问自取,实在是失礼,可是主……阿翎她命在旦夕,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苏折雪走前一步,歉声说完,低头道:“只要婆婆肯答应赐水救人,折雪可以做任何事!”

    “做任何事?”老婆婆静静看了看苏折雪的脸,“我瞧你这脸蛋长得甚是漂亮,你若肯……”

    “婆婆!”子鸢突然打断了老婆婆的话,“这里还有我在,不要为难姐姐!你要我做什么事都成,只求你给我些神仙水,救救阿翎!”

    “你这丫头,究竟……”老婆婆欲言又止,看了看苏折雪,又看了看子鸢,凉凉地笑了开来,“当日,你背上那个丫头求我救你,可是付出了代价的,你若是肯加倍付出,或许我会考虑救她。”

    “什么代价?”子鸢一惊,侧脸看了一眼虚弱不语的阿翎。

    苏折雪心头一凉,紧紧盯着老婆婆,“她做了什么?”

    老婆婆指向了桃源的另一端入口,那个连接着孤鸿山涧的山隙,“你若能背着这丫头,一步一步地跪到山口,又一步一步地跪到这里,我就考虑救她。”

    “你!”苏折雪下意识地去看了看这一条小路,上面碎石甚多,这样一来一回,双膝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子鸢喃喃自语,苦涩地笑了一笑,她终于恍然,为何阿翎的双膝会有那些青紫,原来一切缘于救她。

    阿翎那样一个孤冷之人,竟会为了她的一条小命如此付出,如今性命关头,她祁子鸢岂能不理不顾?

    “婆婆,可要说话算话!”子鸢蓦地跪在了地上,扬起头来,笑盈盈地瞧向了苏折雪,“姐姐,我从来没让你失望过,对不对?”

    “子鸢你不要胡来!”苏折雪弯腰想要扶起子鸢,低声道,“我们以二敌一,胜算最大,其实不必……”

    子鸢摇了摇头,望着前路,“这是我欠阿翎的,我必须还……”说完,子鸢动起双膝,一步一步往山口挪去。

    “呆……”苏折雪眼圈一红,泪水再也忍不住簌簌而下。

    “放……放……”阿翎拼尽力气,只能发出一个微弱的字音。

    子鸢咬牙强忍膝盖的疼痛,“原来……原来这滋味……一点不好受……你可以做到……我自然也能做到……所以啊……我……我……”子鸢倒吸了一口气,脸上尽力浮起一个昔日贼兮兮的笑来,“偏……偏……不放你……”

    ☆、第八十八章 杀手疾如影

    “臭丫头!”老婆婆突然沙哑着嗓子冷冷地唤了一声,只见她提着灯笼转向小木屋,凉声道,“背她进来。”

    子鸢大喜笑道:“多谢婆婆!”

    老婆婆冷笑一声,“我是怕这女娃熬不到你折返,先施针给她续命,至于你尚未做完之事,你还是要做。”

    “做!做!做!”子鸢笑然点头,朝着苏折雪眨了下眼,“姐姐,你看,阿翎有救了!”

    “嗯……”苏折雪哽咽地应了一声,连忙上前来扶子鸢。

    “嘶——”

    子鸢倒吸了一口气,身子摇了又摇,才稳住了身子,对苏折雪点头一笑,示意她放心,这才背着阿翎一瘸一拐地走入了小木屋。

    子鸢将阿翎小心地放在木床上,往后一退,让开了老婆婆,“婆婆,阿翎的命就交给你了,我尚未走完的路,我这就去走。”

    “可要想好跟谁走。”老婆婆突然开口说了一句,瞥了苏折雪一眼,冷哼道,“臭丫头,方才那滋味如何?”说话间,袖中已飞出两枚金针,直入阿翎胸口大穴,老婆婆一挥灯笼,将子鸢紧握阿翎的手给震了开来。

    “不好!”子鸢惊呼一声,害怕这一刻的断息,会让阿翎就此一命呜呼。

    老婆婆伸指放在阿翎虚弱跳动的颈脉上,以灯笼拦开子鸢,怒喝了一声,“还不快去打井水?真想这女娃死了?”说话间,目光寒森森地看了看苏折雪,目光如刀,让苏折雪不禁往后退出了木屋。

    子鸢蹒跚着提着一桶井水回来,才放下井水,只见老婆婆又射出一针,那金针宛若有了灵气,钻入了阿翎颈脉之中。

    “你可要记得,这个女娃曾经为你跪了多远。”老婆婆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嘲讽,“这世间男女,皆是一样,负心者多,痴心者苦。”说着,她冰凉的目光冷森森地瞧着子鸢,“你与这女娃是什么情愫,与外间那女娃又是什么情愫,自己掂量清楚。”说完,突然手中灯笼之柄猛地一拍子鸢的背心,那没入身体内的金针猛地飞出身体,带出一股极细的血丝。

    “咳咳!”子鸢发出一串猛烈的咳嗽,本来损耗过多的内息已经极为衰微,经此一震,内息大乱,瞬间坐倒在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折雪听见了子鸢的咳嗽,忍不住折返进屋,上前扶起了子鸢,焦急地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子鸢强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地扯了扯苏折雪的衣袖,示意两人一起出去。

    苏折雪点点头,扶着子鸢走出了小木屋,才踏出木屋门一步,木屋门便被老婆婆狠狠关上。

    “这位婆婆的脾气实在是古怪……”苏折雪说不出这老婆婆究竟是哪里可怕,可从第一眼瞧见她开始,她总觉得那老婆婆对她是满满的敌意。

    缓了半晌,子鸢内息终于平静下来,她笑着拍了拍苏折雪的手背,低声道:“一般世外高人不都是脾气古怪么?”

    黏黏的感觉在手背上升起,苏折雪下意识地去看子鸢方才轻拍的地方,分明是四道淡淡的血痕,她倏地抓住了子鸢的双手,心头忽地一疼,忍不住骂道:“死呆子,分明就是你伤了,方才还在诓我!”

    子鸢抿唇一笑,“姐姐,这等小伤,要不了我的命,不必担心,过几日便好啦!”

    “你……”苏折雪眼圈一红,刚低下头去,打算给子鸢吹吹伤口,可身子却硬生生地止在了半途,她颤然放下了子鸢的手,涩声道,“爱惜自己一些,不成么?”

    “姐姐少为我哭一些,又好不好呢?”子鸢心头一酸,扶住了苏折雪的肩头,“待阿翎没事了,我们三个一起回去,煮一壶酒,弄几个好菜,好好庆祝庆祝,可好?”

    “子鸢……”苏折雪泪光盈盈,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她眷恋她太多太多,可若是欢乐的经历越多,那将来对这呆子而言,便是回忆的痛楚越多,她如何舍得?

    子鸢拉着苏折雪坐在木屋小阶上,叹声道:“姐姐,你能好好的,阿翎能好好的,我也好好的,那便是最好的事。过几日,我便要出征了,寒西关那边究竟是什么样的局势,我一无所知,究竟该如何行军布阵,我也一无所知,但是我知道,这次容不得我再胡闹,因为,只有我打胜了这一战,我才能在大云真正有些势力,才能让大云皇帝多相信我一些,才能去做一些我想做的事。”

    子鸢眸光一沉,竟是前所未有的冷峻。

    苏折雪是第一次瞧见子鸢这样的神情,她似是想到了些什么,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子鸢脸上浮起一丝苦笑来,“姐姐,其实我姓薛……”

    “不要说了!”苏折雪突然掩住了子鸢的嘴,紧紧抓住了子鸢的双臂,摇头道,“正如你所说的,只要大家都能好好的,便是最好的事。”

    “嗯……咳咳……”子鸢又轻咳了几声,定定看着苏折雪,“姐姐,其实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从你我重逢那时起,可是我做错了些什么?或是,或是……”子鸢的目光落在了苏折雪的朱唇上,“我唐突了姐姐,为何突然觉得姐姐你离我远了些?”

    “我……”苏折雪默然低头,忽地想到了什么,扶着子鸢起身,走到了井口边,问道,“这神仙井水可否祛除蛊毒?”

    苏折雪心底涌起一丝侥幸,若是可以,若是她能一切安好……

    子鸢摇了摇头,迷茫地看了一眼小木屋,“若是可以饮水就祛除蛊毒,只怕婆婆也不会用针了。”

    苏折雪的心微微一凉,坐在了井口,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姐姐,你不必担心,婆婆若是出手,阿翎性命应当无忧。”子鸢以为苏折雪是担心阿翎,柔声劝慰了几句。

    匆匆一笑,苏折雪嘴角微微抿起一丝苍凉来,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原来一切已成定局。

    “杀!”

    突然听见一声男子冷喝,冷箭所射之处,并不是井畔的苏折雪与子鸢,而是小木屋的纸窗。

    十余条黑影从桃林中跳出,宛若从地府跳出的修罗,提刀冲向了小木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井畔的两人仓促应战。

    这一路上内息的损耗实在是太大太大,子鸢甫才一动气,好不容易才平息一些的内息又开始混乱起来,想要冲去小屋帮忙,双腿却又痛又软地跪倒在了地上。

    “子鸢!”苏折雪连忙抱住瘫软的子鸢,只见她已满面惨白,额上青筋隐隐现出,似是要走经脉逆行之相。

    “救……救人!”子鸢憋出了这两个字,终究忍不住喷出了一口血水来。

    苏折雪看着那猩红无比的鲜血,心头疼得厉害,低头检视子鸢的情况,却发现子鸢已昏了过去。

    “主上!”苏折雪心头大慌,忍痛放下子鸢,一步踏地,掠身飞向小木屋。

    无论如何,主上不能有事!

    “呆子也不可以有事……”苏折雪慌乱地回头看了一眼昏死在井畔的子鸢,身子才落在木屋门口,便觉察有一股杀意从身后升起,她下意识地错身避开。

    数十支金针从骤然敞开的木屋门内射出,几名冲上前的黑衣人中针倒地,顿时哀嚎不断,丧失了杀人的能力。

    “咳咳,咳咳,是你们……你们引来的凶徒么?”老婆婆左肩中了一箭,箭矢入肉的边沿,隐隐泛着绿光,她颤抖着走了出来,凶狠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一旁的苏折雪。

    “前辈误会了,我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

    “擅入桃源者,死!”

    不等苏折雪解释好,老婆婆突地长袖一甩,数十枚银针自袖中甩出,朝着视线之中的黑影尽数射去。

    黑影身形极快,避得开金针的致命一击,却避不开金针入体的结果。

    “啊!”

    这些金针入体,即便是没有射中关键穴位,也像是活了一样,沿着经脉往身体更深处钻去。

    一霎那间,小木屋前的杀手倒了一片,嚎叫声从最初的凄厉,到奄奄一息,最终随着气息的断绝而终止。

    苏折雪来不及去惊叹这老婆婆下手的狠厉,下意识地去看小木屋中的阿翎。

    阿翎呼吸均匀,脸上终于有个血色,似是有了好转。

    老婆婆咬牙冷声道:“若不是因为施针要要命关头,这些小子又怎能伤到我一分?”

    苏折雪舒了一口气,感激地对着老婆婆一拜,“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说完,她仓皇无比地跑出小木屋,她的呆子如今还生死未知,可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一会儿这老婆婆提任何要求,她都会为了呆子去做,只要这老婆婆还愿意救人。

    “子……呆子!”苏折雪跑到井畔,可是井畔那个昏迷的子鸢却已没了踪影,她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便是方才混乱之时,有人把子鸢掳走了!

    苏折雪瘫坐在井畔,看着地上兀自鲜红的血,眼眶尽湿,她失措地喃喃念着,“呆子……呆子……你不能有事……不能……不能……是姐姐不好……没护好你……是我没用……没用……”

    “那边——方才的哀嚎便是从那边传来的!”

    桃林之中,响起了兵甲摩挲之声,整整齐齐,似是来了不少兵将。

    “你们今夜是准备要我这条老命了?”老婆婆气急败坏地出现在了苏折雪身边,突然出手,钳住了苏折雪的喉咙,恨声道:“外面的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人!我今天就不该信你们,就该将你们这些凶徒全部杀了!”

    ☆、第八十九章 今朝断水流

    “汪!汪!汪!汪!……”

    火把照亮了小木屋前的一切,将士甲胄上铭刻的云纹昭示了这是来自大云的宫卫,几条凶恶的猎犬不住大吠,似是被这小木屋前的死尸惊了魂。

    “放开苏姑娘!”

    当先的着甲少年拉满长弓,对着老婆婆大喝了一声,正是大云三皇子叶桓。

    “我若不放,你奈我何?”老婆婆颤然回头,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铁青,连掐住苏折雪的手也开始了颤抖。

    “前辈……”苏折雪觉察到了老婆婆的异样,连忙伸手扶住了她,目光落在她肩头那支暗箭上,当瞧见了上面隐隐的绿光,惊呼道,“你中毒了!”

    “这种毒物药性再狠,也比不过你们人心的歹毒!”老婆婆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猛地将苏折雪震开,坐倒在了井边,“你们好本事啊,一个个这样欺负我一个老婆子,真的好本事啊!”

    苏折雪听得心酸,俯下身去,想去再扶她,却被老婆婆再次打开。

    “苏姑娘!”叶桓收起长弓,按剑跑了过来,将苏折雪拉到了身后,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解释道,“我担心姑娘晚上出城危险,所以只好带了猎犬,寻着姑娘的气味而来,好在,还是来对了!”

    “三皇兄,你且先放开苏姑娘。”熟悉的声音响起,苏折雪万万没想到今夜连楚山公主叶泠兮也跟来了。

    “你们……”苏折雪眼角泪痕未干,如今在月华照耀之下,更显楚楚,她愕了愕,还是做出了一个草民还有了礼数,“民女拜见殿下,拜见公主。”

    “免礼。”叶泠兮连忙扶起苏折雪,歉声道,“今日三皇兄来找本宫寻军营猎犬,本宫一问之下,实在是担心,所以也跟来了,”说着,叶泠兮看了看小木屋前的死尸,又瞧了瞧井畔的老婆婆,“本宫突然不知道今夜是来对了,还是来错了。”

    宫卫按剑将老婆婆围了起来,等待着两位主子的命令。

    苏折雪摇头道:“公主殿下,这位前辈并非恶人,”她说完,快步走到了老婆婆身边,俯身准备去扶她起来,歉声道,“前辈,今日实在是……”

    “滚!”老婆婆怒吼一声,似是去了半条性命,不住在原处喘息。

    叶泠兮示意宫卫们退后一步,走上前来,本想亲自将老婆婆扶起,也被老婆婆给喝骂了一句“滚”。

    “你这老妇,好大胆子……”

    “不得无礼!”

    叶泠兮喝止了宫卫,再次歉然俯身,目光却瞥见了井水的异样,她忍不住往井中瞧了瞧,那熟悉的水蓝色龙影分明便是——长生杯!

    “难道母杯在这儿?!”叶泠兮喃喃惊呼了一句。

    老婆婆听见了叶泠兮的说话,挣扎着从井畔站起,恶狠狠地一扫众人,“你们果然是为了我的神仙井来的,果然没安好心!”

    叶泠兮摇头道:“婆婆,本宫并无恶意,只是这井中的宝贝应该是我大云皇家之物……”

    “哈哈哈……好笑!好笑!皇族便可以颠倒黑白么?”老婆婆放声狂笑,兴许是因为太过激动,整个人颤抖得更加厉害,“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东西,是他给我的唯一,怎会是你们的?”

    “你……”

    “私盗皇家之物,是死罪!”叶桓拔剑出鞘,横眉指向老婆婆,“不管你究竟是什么人,一律拿下!”

    “诺!”

    “三皇兄,”叶泠兮想拦住宫卫胡来,摇头道,“不可冲动!”

    “哈哈,哈哈哈……”老婆婆仰头大笑,全身上下颤抖得甚是厉害,此时此刻,她已面色惨白,越发地像一个从黄泉路上走出的孤魂,“千不该……万不该心软……更不该出手救那丫头……招来如斯下场!我好恨呐!”

    “前辈,我们并无恶意……”苏折雪想要解释,却不知道从何处解释?

    “我的东西……我若不给……你们谁也拿不走……永远也拿不走!”几乎是咆哮地,老婆婆突然朝井中一跳,整个人往井中坠去。

    “轰!”

    这井中藏有机杼,只听一声巨响,瞬间崩塌。

    “前辈!”苏折雪想要上前,却被叶桓猛地拉到了身后,示意她小心。

    “这……”叶泠兮待尘灰落尽,上前一看究竟,井口已经被炸碎的大石掩埋,如此威力,巨石尚且如此,那井底的长生杯必定也是玉石俱焚的结果。

    叶泠兮心头一紧,暗暗握紧了拳头,心道:“儿臣无能,父皇……”

    “苏姑娘,你没事吧?”叶桓紧张地上下检视苏折雪,生怕她伤到一点点。

    苏折雪颓然摇头,忽地挣开了叶桓的手,转头跑回了小木屋。

    阿翎依旧昏迷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那老婆婆究竟是救了阿翎,还是只是为阿翎续了命?苏折雪下意识地瞧向子鸢打来的那桶神仙井水,只瞧见当中满是黑色污血,已经没有之前的清澈。

    如今老婆婆与神仙井俱亡,若是仅仅续了阿翎的性命,那这世间还有谁人可以救回阿翎?

    还有那呆子……究竟被掳去了哪里?

    这世间瞬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苏折雪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无能到了极点,她坐在了床边,给阿翎掖了掖被子,只希望主上可以早些醒来,可以早些带主上离开这个地方,安顿好主上,让她可以专心去找寻子鸢。

    一片灼灼安宁桃源,一霎之间,血腥处处,宛若炼狱,一切的变故实在是太快,太急。

    “是她?”叶泠兮走进了小木屋,当她看清楚了阿翎的容颜,便忆起这姑娘是上次在孤鸿山涧出手相救的女子。

    苏折雪心底一凉,连忙寻思如何介绍阿翎。

    叶桓走了进来,低声道:“皇妹,这位姑娘是苏姑娘的同门师姐。”

    “怪不得……”叶泠兮终于明白,为何在国香大典上,这姑娘素绣之舞是如此了得。

    “你们且去收拾收拾外间。”叶桓下令宫卫速速收拾外面的尸体,又问向叶泠兮,“皇妹,那井中究竟是我们皇家什么宝贝?要不我让他们把井给掘了?”

    苏折雪身子一震,回头冷声道:“前辈心善,却遭如此下场,殿下就不能让她安息么?”

    叶桓愕了愕,赔笑道:“苏姑娘莫急,本殿下只是说说罢了,只怕掘出来也是碎片,没什么大用了。”

    叶泠兮眉心一蹙,沉沉一叹,今日若是不那么鲁莽,或许长生母杯便能寻回。

    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

    叶泠兮恍然响起今夜听叶桓提过,子鸢也来了这里,她左右瞧了瞧,并未瞧见子鸢身影,沉声问道:“为何不见祁都尉?”

    苏折雪心头一酸,哑声道:“她不知被谁掳去了,”说着,苏折雪突然跪倒在叶泠兮面前,“还请公主殿下派人速速去寻她,我担心……担心她……会有什么事……”

    “历年能坐上禁卫都尉之位的男儿,俱是能人,苏姑娘不必担心,我相信祁都尉可以安然回来。”不知为何,叶桓听见这个消息,心底竟是暗暗窃喜。

    叶泠兮瞪了叶桓一眼,“三皇兄!”

    叶桓噤声笑了笑。

    叶泠兮扶起了苏折雪,点头道:“苏姑娘放心,本宫这就派人去寻他。”心头微乱,想到祁子鸢的身手竟还能被人掳去,这动手之人实在是厉害。

    “来人,速速带十名轻功好手去周围仔细找找,务必要找回祁都尉!”叶泠兮说完,看了一眼外间的天色,叹道,“今夜看来要在这里过夜了。”

    “有皇兄在,皇妹你就安心歇息吧。”叶桓拍了拍胸膛。

    “国家政事你能有这般上心,母后与父皇不知道会多欢喜。”叶泠兮又叹了一声,四下看了看,只见这小木屋四壁之上嵌了不少暗箭,她思来想去,比他们早一步来此的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

    嫌疑最大之人,莫过于九千岁曹衙与镇国大将军沈佑!

    只要子鸢消失,这先锋将军之位便能换人,那他们失去的一万兵权便能回到他们手中,这一招釜底抽薪之计,实在是够狠。

    想到这里,叶泠兮的心又是一紧,若真是如此,那么子鸢的处境便更加危险。

    “再派十人沿着我们来时的路寻找祁都尉,他不可以有事!”叶泠兮又下了一道命令。

    苏折雪怔怔地看了一眼叶泠兮,似是觉察到了什么。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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