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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倾杯 作者:流鸢长凝

    第6节

    究竟欢喜什么,她不清楚,可是她清楚,知道这少年没死,她是欢喜的,至少在这儿,不止她一个活人。

    “你再看……本宫……一样会剜你千刀……”叶泠兮的双颊一片通红,更比方才令人心醉。

    子鸢看得呆了眼,嘴角不禁一弯,坦坦荡荡地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来,“公主倾国之貌,多看几眼即便是死,也算是赚了。”

    “你!”

    “我……我们还是快离开这儿!”

    当叶泠兮怒然对上子鸢的眸子,却换做子鸢骇然避开,红着脸错开了话题。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告诉你,免得你找我报复。”

    “本宫也能查到你叫什么名字,到时候你一样跑不了!”

    “那就到时候再说,如果我们还活着的话……”子鸢跑到石门前,扑面而来一股浓浓的奇异药味儿,映入眼帘的却是满满的青色振翅蛊虫,“公主殿下,抱紧我,一,二……”

    “三!”还是一样的直接数三,叶泠兮搂紧了子鸢,紧紧贴在子鸢背上,此时此刻,她只知道,与她生死相依的只有面前这个少年,她不可以松手。

    暖意透过湿衣从她心口沁入子鸢的背心,子鸢只觉得心底有个莫名的欢喜在偷偷蔓延着,不知道从何而起,亦不知从何而终?

    ☆、第二十二章 皇姑亦皇蛊

    子鸢足尖一点,在踏入石门的瞬间,往前掠出了三丈,瞬间穿过了蛊虫群,蹦到了石道之中。

    说也奇怪,蛊虫嗜血,明明自己身上浓浓的都是血腥味,可是那些蛊虫群只是擦肩而过,并没有下口的意思。

    子鸢背着叶泠兮接连沿着昏暗的石道跑了许久,那些零散的蛊虫也只是在两人周围绕了一圈,便振翅飞开,温顺得让人心底暗暗不安。

    “奇怪?”子鸢微微侧脸,看了看周围,“这些虫子突然转性子似的,怎的都不咬人?”说话间,余光瞥见一只小虫子落在了叶泠兮发梢,不由得惊呼道,“公主小心,你头上有虫子!”

    “啊!在哪里?”叶泠兮一惊,蛊虫的厉害虽然她从来没有瞧见过,她却是听说过的,谁身子里面钻入这小小的一只虫子,也只有丧命的份。

    子鸢连忙将叶泠兮放了下来,挥手拂下了那只小虫子,这才舒了一口气,“没事了,它被我打下来了。”说完,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肩,走到了叶泠兮身前,“公主上来,小的继续背公主走。”

    “……”叶泠兮愕了一下,推了推子鸢,“不必了,本宫好多了,自己能走。”

    子鸢怔了怔,笑然道:“那更好啦,公主殿下其实也不轻,咳咳。”话说到一半,子鸢慌忙噤声,干咳了两声,“走吧,我走前探路!”说完,子鸢赶紧转身走在了前头。

    叶泠兮如刀的目光在子鸢背后不知道剜了几次,前面这少年真是不怕死,从来没有谁敢说堂堂楚山公主身子不轻,这少年可是破天荒第一个敢这样说的。

    “公主?”子鸢没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不禁回头看了看。

    只见叶泠兮端然走了过来,忽地抬手在子鸢脖子上凉凉地抹了一下,笑道:“你的脑袋能不能留住,可要看本宫安然出去之后,记不记得你今日的无礼之举了?”

    子鸢苦笑摇头,“反正我已是活死人一只,公主殿下大人有大量,定不会与我这种活死人计较的,是也不是?”

    叶泠兮正色看着子鸢,“那倒不一定,本宫待君子以君子之道,待小人的话……”说完,叶泠兮上下瞄了一眼子鸢惊愕的表情,走在了前面,背着子鸢忍不住窃然一笑,“还不快走,难道要本宫为你开路不成?”

    子鸢干咳了两声,连忙走了上去,偷偷瞧了瞧叶泠兮脸上看不懂的笑容,又转头看着前方石道的尽头光亮,心底暗暗道:“这次真是完蛋了,惹上了楚山公主,即便是能成功复职,日后行事只怕也会多许多阻滞。”想到这儿,子鸢又忍不住看了看叶泠兮,心底又道,“果然伴君如伴虎,连不是君主的公主都如此难缠,唉,日后天天与这群老虎为伍,真是提心吊胆呐!”

    叶泠兮忽地停下了步子,转过身去,定定看着子鸢,只见她秀眉微微一挑,眸底带着三分愠怒,七分疑惑,“你看够了么?”

    子鸢连忙摇头道:“小的不是故意唐突公主,而是……而是……”子鸢暗暗在心里骂自己不该太放肆,这回又招惹了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搪塞过去。

    叶泠兮一步逼近子鸢,将子鸢吓得退了一步,紧紧贴在了石道左侧的石壁上。

    “公主殿下,你想做什么?”

    “你又想做什么呢?”叶泠兮凑过了脸去,对上了子鸢仓皇无措的眸子,本来是想狠狠呵斥子鸢的她忽地心底升起一丝捉弄的念头,“你们男子不就是爱慕女色么?”

    子鸢心头一紧,正色道:“公主殿下,莫要把我与那些臭男人相提并论!”

    叶泠兮淡淡笑道:“你方才一而再地窥看本宫,难道心里没有半点绮念?”

    子鸢挺直了身子,嘴角浮起一丝凉凉的笑意,“楚山公主容貌倾国倾城,天下之人皆有爱美之心,今日即便是换了女子站在公主面前,也一样会忍不住多瞧公主几眼。然而,多看并非意味着心生绮念,我坦坦荡荡,若是真对公主心生不轨之心,公主殿下还可以安然如此么?”说着,子鸢摇了摇头,“姐姐常说,男儿爱慕女子,先爱其貌,若是貌不美,便难倾心相待。而女子爱慕,先爱其心,即便是对方貌丑,只要心动,即便是死,也不悔不惧。”

    叶泠兮眸底带着淡淡的惊讶,“你姐姐倒是个明白人。”

    子鸢脸上的笑意深了三分,“姐姐是个明白人,却也是个孤独之人。”话音突然停下,子鸢不打算再说下去,却慌乱地从怀中摸出了一块浸满了鲜血的汗巾,叹息道,“完了,完了,这条汗巾只怕是洗不干净了。”

    叶泠兮惑然看着子鸢,“一条汗巾罢了,再买一条便是。”

    子鸢颓然摇头,“买来之物,怎及姐姐送的好?”

    叶泠兮疑声问道:“姐姐?”上下看了看子鸢,“她是你亲姐姐?”

    子鸢干咳了几声,知道她定是想歪了,当即解释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我亲姐姐,只是每次瞧见她,总觉得甚为亲切,这一声姐姐便这样喊下来了。”

    “原来如此。”叶泠兮淡淡应声,却没有觉察到自己话音中的浅浅忧伤。

    看这少年紧张汗巾的样子,或许,这讨厌鬼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心里不仅仅当姐姐是亲人吧?

    这次换做叶泠兮失神,子鸢换了话题,小心收好了汗巾,“公主殿下,我们还是早些离开这儿,我若再不平安出去,姐姐可真要急死了。”

    “嗯。”叶泠兮低声应了一句,一路无言,跟着子鸢朝着那光亮处走去。

    越接近那光亮处,周围零散的蛊虫越来越少,在离光亮处十步之内,竟没有一只蛊虫敢逗留片刻——再细看这儿的石壁地板,光亮干净,一尘不染,就好似天天有人擦拭一样。

    子鸢与叶泠兮心底暗暗生疑,那些蛊虫不敢靠近这儿,自古万物相生相克,莫非这里有蛊虫忌怕的物事?

    “这里好像是佛堂之顶?”子鸢小心贴在石壁上,小心打量着出口外的一切,只见十余根雕佛横梁纵横交错,每一根横梁都足有人宽,若有人悄然走在上面,下面之人定看不出来。

    “佛堂?”叶泠兮跟上子鸢,仔细看了看周围,只见这儿不仅仅是唯一的出口,对面以及平行的一圈一共有八个口子,远远瞧去,一片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为何国寺里面会有这样一个地方?

    浓浓的疑惑浮上心头,叶泠兮不禁眉心一蹙,心里暗道:“皇姑姑,为何你灵位所在会设有机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子鸢呆呆看着叶泠兮这一刻的失神,只觉得她微微蹙眉的模样竟也这般好看,不由自主地嘴角弯弯一笑,又露出了那个贼兮兮的笑来。

    叶泠兮忽地感觉到了有目光灼灼盯着自己,转过头去,对上了子鸢灼灼的眉眼,只觉得霎时心跳如雷,是前所未有过的悸动。

    叶泠兮倏地回过了神来,红着脸背过了身去,嗔了一句,“你……放肆!”

    子鸢知道自己唐突了佳人,连忙道歉道:“小的……小的……知罪,公主殿下莫气莫气,可千万别要了我的小命啊!”

    叶泠兮刚欲说话,却被子鸢突地拉到了一边,作了个手势示意叶泠兮暂时不要说话,“嘘……”

    一股残余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叶泠兮再次蹙了蹙眉,想要避开这个味道。

    子鸢觉察到了叶泠兮的异样,慌忙错身在叶泠兮身前,低声道:“公主随我上梁,我们身后的蛊虫实在是异常,我担心它们突然来袭,我们还是先上梁,看看下面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叶泠兮点了点头,跟着子鸢走到了出口处,只往下瞧了一眼,当下惊呆在了原地,不禁哑声呼道:“皇……”

    子鸢大惊,连忙伸手捂着叶泠兮的嘴巴,拉着她在横梁上坐了下来,低声道:“下面有人!不要喊,嘘……”

    叶泠兮双眸通红,身子剧烈地颤抖着,“皇姑姑……是皇姑姑……她没死……没死……”

    子鸢只觉得一股凉意涌上了心底,长公主叶承梦,是先帝云景帝叶海亲赐的辅国长公主,在世之时,亲民勤政,辅佐云徽帝叶承天创下了大云建国以来的最大盛世。五年前,云徽帝亲姐长公主病逝,云徽帝哀悼七日,险些病倒,也是从那日开始,大云三蠹安乐王曹衙,镇国大将军沈佑,内务大总管蔡克恩开始在大云朝廷内外呼风唤雨,从此大云江山陷入了一片阴云之中。

    若是长公主没死,为何不出来劝诫云徽帝稳固盛世?

    难道是云徽帝觉得长公主功高震主,所以将长公主软禁于此?

    子鸢越想越奇怪,仔细打量着梁下那个端然安坐的华服长公主叶承梦,忽地瞧见有触角从她鼻中探了出来,又缩了回去。

    冷汗从背心冲突地麻酥酥地冒了出来,恍惚之间,子鸢脑海中似是浮现出了相似的画面——

    以人为蛊母繁衍温床,越是皇室近亲,繁衍所得蛊虫越是厉害,而蛊虫之皇,便是用人间皇室身体繁衍出的蛊皇!

    “你……你为何会在这儿?”

    “这……这是皇陵之物,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她……她不是……不是病殁不久的……”

    “你既然看到了这些,九姑娘,人间自然也留不得你了!”

    “你们……”

    “杀!”

    “七哥救我!”

    “……”

    “七哥……”

    “妹妹,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七哥……杀!”

    ……

    脑海中的影像再次变得混乱起来,子鸢颤然抱头坐倒在横梁之上,反复念道:“为何要杀我,为何要杀我?”

    “你……你怎么了?”叶泠兮觉察到了子鸢的异常,连忙抓住她的双肩,摇了摇她,“喂,你别吓本宫,你怎么了?”

    “为何要杀我……为何要杀我?”子鸢仓促之间,紧紧抓住了叶泠兮的双手,通红的眸子里面满满地都是绝望与凄凉,“我们……我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妹啊……”

    ☆、第二十三章 帝家现隐秘

    叶泠兮没有想到眼前少年会突然癫狂起来,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子鸢的手,却越是挣扎,子鸢抓得越紧,“你放肆,放开本宫!放开本宫!”

    她究竟是怎么了?好像是中邪似的。

    子鸢与叶泠兮拉扯片刻,脑海中的混乱景象忽然支离破碎,那些痛楚的往事又化为了一片混沌。子鸢晃过神来,已是满头冷汗,待看清楚的眼前女子是叶泠兮,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虚弱无比地松开了手来,沉默不语地低下了头去。

    “你……你方才究竟怎么了?”叶泠兮往后缩了缩,生怕子鸢再度发狂,又紧紧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开。

    子鸢摇了摇头,歉然抬眼,“没事……倒是公主你……”子鸢的目光落上了叶泠兮手臂上的五指印,她清楚记得方才抓住叶泠兮之时,自己是那么地惧怕、又是那般地绝望,用力之猛致使她此刻的手指也酸得厉害。

    “本宫……无碍。”叶泠兮连忙缩回了手,又离子鸢远了一些。

    子鸢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涩然的笑,“方才我是不是很可怕?”

    叶泠兮没有应声,只是警惕地盯着子鸢的一举一动。

    子鸢倒吸了一口气,轻轻摇头,“至亲之情,原来这般凉薄,帝家富贵一世,终究也不过是虫子的盘中餐。”说完,子鸢慨然叹了一声,让自己冷静下来,俯身瞧向下方的长公主叶承梦,“三年前,我也见过这样一位公主……我以为只有大晋才会盛行巫蛊之术,却不想在禁封巫蛊甚严的大云,也有这样残忍之事重演。”

    “皇姑姑……”叶泠兮瞧见子鸢已经冷静下来,哑着声音问了一句,忍不住朝梁下的端然而坐的皇姑姑又瞧了几眼,“她容貌依旧,不见朽烂,定是活着的,是不是?”

    子鸢摇了摇头,“她只剩下一个皮囊而已,活着的只是她腹中的皇蛊……”说着,子鸢指了指叶承梦隆起的小腹,“公主请看,那儿孕育的是皇蛊,是蛊虫中最可怕的一种。”

    “究竟是什么人这么残忍?皇姑姑一生为国,竟不得善终!”叶泠兮眼底沁满泪水,声音越来越激动,“待本宫出去,定要父皇彻查此事,要让那些对皇姑姑下此毒手的巫人生不如死!”

    子鸢再摇了摇头,“国寺是大云重地,能在这儿滋养蛊虫之人,不是位极人臣,便是……”子鸢连忙噤声,她想到了一个人,又马上否决了自己,“世事无常,若是公主殿下真想长公主走得安乐,不若……不若一把火焚了长公主的尸首。”

    “你可知这是大不敬之罪!”叶泠兮怒嗔一句,可是自己仔细一想,换做是皇姑姑还在世,也定不希望自己成为蛊虫温床,再仔细一想,方才子鸢突然噤声不说的话,她也想到了一个人,也马上否决了自己的猜测,只是摇头,“就算是焚尸,本宫也想下去好好看看皇姑姑。”

    子鸢正色道:“公主殿下,皇蛊凶猛异常,若是惊动了它,它定会提前破腹而出,你我都手无寸铁,只怕会成为它的出世第一餐美味。”

    “你怕死!”叶泠兮横眉相对,明知道子鸢说的没错,可她心底总归有深深地不甘,皇姑姑自小便她,也是她亲手给皇姑姑穿的寿衣,如今阴阳两隔,所求不过是再为皇姑姑梳梳发、整整衣,偏偏此刻连这最简单的事都做不了。

    子鸢耸了耸肩,点头道:“谁不怕死?小命可别什么都重要!死的那一霎是我痛,可我一了百了了,活着的人心里更痛!我是不论如何都要活着出去,我答应姐姐跟阿翎姑娘的事一件没做成,我不可以食言!”

    叶泠兮从来没有看见过子鸢如此严肃,眼前少年发癫之前总是嘻嘻哈哈,可发癫之后突然多了一丝说不出来的沉重,“你就算活着出去,本宫也不见得会饶了你。”

    “公主要小的性命,一句话便可,但是小的只求公主允小的十年之期,待小的把事都办完了,自然会来领死。”说着,子鸢凛然一笑,“莫说是凌迟千刀,即便是凌迟九千刀,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叶泠兮愕了一下,挑眉问道:“若是本宫不允呢?”

    子鸢嘴角一翘,浮现出的又是那个贼兮兮的笑,“公主殿下还想不想出去呢?”

    叶泠兮正色道:“你威胁本宫?”

    子鸢摇头轻笑道:“小的可不敢威胁公主殿下,只是公主殿下可以看看那边——”说着,子鸢指了指下面大殿的石门出口,“公主殿下想要安然下去,没有小的,公主这样跳下去,只怕摔不死,也得成跛子。”说完,子鸢揉了揉肚子,“有些饿了,公主你不饿么?”

    “你……”叶泠兮看了看下面,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可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子鸢猛地扑倒在了横梁上,不由得又羞又惊地猛推了子鸢几下,“你好大胆子,放开本宫!”

    “嘘……”子鸢不敢松手,连忙嘘了一声,眨了眨眼睛,示意叶泠兮小心下面。

    叶泠兮停下了挣扎,顺着子鸢的指示侧头往下瞧去——蛊皇又从叶承梦鼻腔中探出了触须,似是嗅到了这里有生人的气息,准备爬出来觅食。

    两人的心跳声猛烈地跳动着,彼此听得清清楚楚,两两相望,却发现这一刹间,两人的两颊一样地通红,不知道这狂烈的心跳是因为害怕下面的蛊皇,还是悸动于这一霎的亲密?

    叶泠兮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盯着子鸢——细看她的下颌,白净无须,少了三分男儿的粗矿,却多了一分俊俏,再看她的双眸,清澈无邪,此刻隐隐藏着一抹欢喜,竟是坦坦荡荡,没有半分邪念。

    一股前所未有的酥意涌上心头,叶泠兮只觉自己羞意多于怒意,连忙挣扎说道:“你快下来,再压着本宫,本宫……”

    “嘘……”子鸢促狭地笑着,示意叶泠兮不要妄动,“小心被皇蛊发现了,你我可就没命了,我们现在先不动,跟这里的横梁一样不动,或许皇蛊不会发现我们。”说着,子鸢的手探到了叶泠兮腰间,搂着叶泠兮翻身躺在了横梁上。

    “你!拿开你的手!”叶泠兮的脸蛋更加通红,一句羞嗔说罢,眼底的泪花不禁涌了出来。

    子鸢正色道:“公主莫怒,我现在抱紧你,若是一会儿皇蛊真发现了我们,我也好带着你直接跳下去,刚好就落在出口处……啊……痛啊!”子鸢的话还没说完,叶泠兮已狠狠地一口咬住了子鸢的肩膀,“我是怕又像我们掉下来那样……你只抓了我的衣角……万一衣角裂开了……那……那公主定要摔坏啊……公主饶命!”

    叶泠兮猝然松了口,怒然盯着子鸢,斑斑鲜血染红了她的唇,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地魅惑,“出去之后,本宫要你为奴一世,好好报今日之仇!”

    子鸢眨了眨眼,呆呆地看着叶泠兮的脸,脸上竟浮起了一个会心的笑来。

    “你笑什么?”

    “楚山公主,倾国倾城,果然……美……”

    叶泠兮面上一红,只觉得心头一酥,扭过了头去,“你……放肆!”

    “咳咳……”子鸢回过了神来,连忙解释道,“我……小的……一时放肆,公主莫怪,莫怪。”

    “咯吱——”石门突然被谁推开,下面响起了一个脚步声。

    “嘘……”这次换做叶泠兮示意子鸢不要说话,她俯身瞧向下方,能来这儿的人,定是以皇姑姑尸首炼蛊的祸首,她一定要看清楚这个人是谁,他日定要让这个人偿命!

    可是,当叶泠兮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来人的身上,瞬间黯淡了下去,继而代之的是满满地凄然与绝望。

    怎么会是他?

    他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只见他明黄色的衮服上绣了九团五爪金龙,龙冠上雕镂了两条戏珠飞龙,腰上悬了一把黄金宝剑,不是当今大云云徽帝,又有谁人?

    方才被子鸢与叶泠兮双双否决的猜测最终成了定局,最震撼,最痛苦的,莫过于此刻的叶泠兮。

    子鸢感觉到叶泠兮身子的颤抖,不禁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递了个眼神过去,示意她不要哭出声来。

    可是,迟了一步。

    叶泠兮的热泪滴到了子鸢颊上,只见她突地埋首在子鸢怀中,揪紧了子鸢的衣襟,将泪水都揉碎在了子鸢的胸膛上。

    子鸢心头没来由地一痛,将叶泠兮紧紧一抱,抬手轻抚着她的发丝,默默安慰着此刻瑟瑟发抖的叶泠兮。

    天下君王当真个个绝情,竟连亲姐姐都可以拿来炼蛊!

    “皇姐,朕来看你了。”云徽帝叶承天疲惫的声音响起,“大云江山依旧靖平,朝堂依旧安定,这一切都多亏了皇姐你。”说着,只见云徽帝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骨笛,吹响了一曲奇异的笛音。

    片刻之后,当笛音终了,叶承梦鼻腔中探出的触须乖乖地缩了回去,就连她隆起的小腹也缩回了不少,似是她身体中的皇蛊沉睡了一般。

    云徽帝缓缓走了过去,抬手轻轻抚了抚叶承梦的脸颊,歉意万千地道了句,“皇姐,苦了你了。”

    “圣上,圣上,不好了!”突地,石门之外响起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只见肥头肥脑的华服蔡克恩慌乱地跑了进来,对着云徽帝匆匆一拜,“圣上,这……这国寺的井水似是有问题,方才用过素斋之人皆出现了腹泻。”

    ☆、第二十四章 焚尸送皇姑

    “这天下就不容朕有片刻的安宁!”云徽帝怒然拂袖,却也不得不理会国寺上下腹泻事件,只见他回头再歉然看了看叶承梦,“随朕出去处理。”

    蔡克恩哈腰跟着云徽帝从石门走了出去,石门再次紧闭,独独又留下了梁上的两人。

    “公主,公主,我们得快些出去,否则皇蛊若是又醒了,你我只有死路一条。”子鸢连忙拍了拍叶泠兮瑟索的肩头,“公主?”

    “你的命,是本宫的!”子鸢万万没想到叶泠兮抬头起来第一句话竟是这样一句,只见她双眸通红,皆是泪花,身子瑟索已不知道是因为心底的痛,还是这身湿衣的寒,“本宫若能让你安然回到禁卫营,你可愿意为本宫为牛为马一世?”

    子鸢愕了愕,“公主你这是?”

    “本宫要活着出去,你马上带本宫出去!”叶泠兮声音嘶哑,似是强忍着什么愤意。

    子鸢呆呆看了看叶泠兮的脸,此刻的她严肃得让人害怕,从初识到现在,子鸢即便是几次三番无意轻薄于她,也没瞧见她如此严肃过,“那个……做奴才就够了啊,牛马还要拉车呢,我身子骨单薄,怕是拉不动公主马车……”

    “你……”叶泠兮也没有想到子鸢会突然来这样一句,原本严肃的脸蛋忽地多了一丝隐隐的暖意,“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快些带本宫离开这儿。”

    “是!是!”子鸢瞧了瞧下方,双手环紧了叶泠兮,只觉得脸颊上火热一片,不知道为何一亲近她,自己的心跳总是要跳快一拍,“公主恕罪啊,小的下去了。”话音刚落,子鸢身影已滚落横梁,在空中提气稳了稳身子,便带着叶泠兮安然落在了地上。

    “皇姑姑……”叶泠兮含泪看着叶承梦的尸首,想要上前摸一摸皇姑姑的脸蛋,又迟疑地停住了。

    “这尸体不能留。”子鸢的声音忽地在叶泠兮耳畔响起,只见她已松开了叶泠兮的身子,走到了长明灯前,似是准备焚烧这具尸体。

    叶泠兮急忙拦住了子鸢,“你可知道私焚皇家尸首是凌迟大罪?”

    “小的不管皇上究竟养皇蛊做什么,小的只知道蛊虫非善类,这只皇蛊若是再养下去,他日必定是临安之祸。”子鸢正色说完,神色变得异常凝重,“公主殿下,大晋年年蛊惑不断,就是因为大晋皇室崇蛊所致。若是豢养小小蛊虫便能保江山万年长安,敢问公主,如今大云天下是否当真康平?”子鸢说完,推开了叶泠兮阻拦的手臂,拿着长明灯走近叶承梦的尸首,“这外面定有重兵把守,我们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开门出去,即便可以仗着公主之尊离开这儿,可公主你能保证皇上不会为了掩盖皇室隐秘而杀我们?所以,我们要安然出去,这里必须起火。”

    叶泠兮身子猛地一颤,父皇连亲姐姐都可以牺牲,为了掩盖这个隐秘,杀她一个女儿又如何?

    “为牛为马,小的万死不辞!”子鸢忽地转过头来,对着叶泠兮咧嘴一笑,笑得有几分天真,“所以公主必须活着,小的才能活着啊。”说完,手中长明灯已毫不犹豫地抛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叶承梦尸体之上。

    火焰燎着了叶承梦的衣裳,噼里啪啦地蹿了起来,当中的皇蛊被火烤得炽热,禁不住钻出了叶承梦的皮囊,在火焰中痛苦地扭动着身子,发出嘶嘶的可怕叫声,就好像是一只地狱大虫在视线中疯狂地叫喊着。

    “皇姑姑……一路走好……”叶泠兮忍泪说完,“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弄明白,为何父皇要如此狠心地对你?”

    “公主来这儿。”

    叶泠兮只觉得手心忽地一暖,还未反应过来,已被子鸢握着来到了石门边。她怔怔地看着子鸢小心地挪开石门一条缝,将燃烧的白烟往缝里煽了煽。

    “公主?”子鸢觉察到了叶泠兮炽热的目光,不禁呆了一下,对上了叶泠兮的眉眼,“我……我小的只想将外面的人吸引过来……”

    叶泠兮晃过神来,连忙缩回了手来,只觉得心跳得厉害,避开了子鸢的眉眼,“本宫自己会走,你若再轻薄本宫……”

    “来了!”子鸢警惕的呼喊打断了叶泠兮的话,只见她小心藏在门口,随着石门被推开的角度慢慢移动,直到看见两名守将踏入了这儿,不等守将焦急呼喊,在瞬间关上石门的同时,犀利地两记手刀让两名守将乖乖倒地昏迷不醒,

    子鸢朝着叶泠兮招了招手,示意叶泠兮速速过来,“快些换上他们的甲衣,我们混出去!”

    “好。”叶泠兮点了点头,刚走到守将面前,似是想到了什么,恶狠狠地一瞪子鸢,“你给本宫背过身去!”

    子鸢干咳了两声,红着脸将守将的甲衣剥了下来,背对着叶泠兮速速穿戴好了甲衣,看了看这里的火焰,似是越来越小,当下又将另外盏长明灯取了下来,将这堂中的全部佛幔都点燃了。

    当火光映满整个大堂,浓烟滚滚,子鸢回过头去,叶泠兮已穿戴整齐,“公主殿下,我们该出去了。”

    叶泠兮禁不住捂住了鼻子,咳了咳,“这烟好呛人。”

    子鸢同样捂住了鼻子,跑到了石门后,仓促地将石门猛地打开,压低了声音大呼道:“不好了,起火了,起火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浓烟涌出石门,大堂火光冲天,守将门看见这一幕,皆慌乱了心神,这儿可是国寺禁地,皇上最看重的重地,如此起火,定是掉头的大罪,可是这样的火势,即便是救下了火势,这掉头的大罪也是避免不了的。

    如此……如此……不如……逃!

    “快跑啊——”子鸢瞥见几名守将迟疑的样子,心底不禁窃笑一声,伸手抓住了叶泠兮的手,在浓烟中喊了一句。

    百余名守将有的犹豫了片刻,慌忙救火,有的害怕被责罚,连忙拔腿便走,子鸢暗暗跟着那几名逃走的守将,沿着佛道一路快跑。

    国寺前院,王侯贵族们还腹泻哼哼,国寺后院又突然冒起了浓浓黑烟。

    走到中途的云徽帝一看是禁地的方向,一颗心瞬间凉到了极致,“快去救火,去救火啊!若是损了什么,朕要你们全部用命来偿!”

    “护驾!护驾!”禁卫营刘平急声带着禁卫校尉们前来护驾,将云徽帝安然保护了起来。

    云徽帝龙颜大怒,“护什么驾,朕好好的在这儿,你们快些去救火!”

    刘平愕了一下,只有听令带着禁卫营人马朝着禁地跑去。

    子鸢带着叶泠兮跑出了禁地范围,闪身躲在了国寺假山之后,慌忙剥下了身上的甲衣。

    “公主殿下,小的先走了啊。”子鸢看了看假山后忙乱的人群,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慢。”叶泠兮忽地唤住了子鸢,突然伸手从子鸢怀中摸出那块染血汗巾,“留下这个,你人可以先走。”

    “公主你……”子鸢红着脸颊,恍然觉察方才是被楚山公主给……袭胸!

    “本宫日后自会找你。”叶泠兮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将汗巾收了起来,“还不快走?你不是怕你姐姐担心你么?”

    子鸢回过神来,想到之前与姐姐和阿翎姑娘有约定,如今巴豆计成,姐姐与阿翎姑娘定要混入这儿。

    世事无常,原本的计划如今已变,若是不早些拦住姐姐与阿翎姑娘,她们又来掳走一两个皇室中人,这事情可就越来越复杂了。

    “帮我收好汗巾……”子鸢正色交代了一句,看准了机会,混在人群之中,溜到了墙角边,翻身上了墙,跳出了国寺。

    叶泠兮怔怔地看着手中汗巾,眉心微微一蹙,眼底暗流涌动,唯一能看得分明的就是那抹淡淡的失落,或许是叶泠兮自己也不曾发现的失落。

    “咚——!”

    国寺钟声突然响起,许是为了警示国寺守卫今日国寺不太平,却也让叶泠兮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

    她也该离开这儿,她该回后宫女眷该去的禅院,梳洗一番。想到这儿,叶泠兮将汗巾收好,朝着禅院走去。

    “楚山公主?”刘平眼尖,远远便瞧见了楚山公主的背影,心底升起一个疑惑来——为何公主会衣裳不整地出现在这儿?

    “给朕救火!救火!”

    可是刘平还来不及细想,便被赶来这儿的云徽帝喊声给拉回了现实,急忙指挥手下救火。

    子鸢沿着国寺外围往国寺大门奔跑,国寺钟声响起,就好似一颗石子丢入了她涟漪不绝的心湖之中,将她凌乱的心湖搅得更乱,更乱。

    楚山公主……叶泠兮……

    子鸢嘴角微微一扬,想到这个美人儿,心底不由得微微一酥,这种滋味究竟是什么?子鸢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太多,她只知道,从今日开始,她与楚山公主之间注定会有什么羁绊,一时?还是一世?难以解开。

    ☆、第二十五章 临换当日计

    一刻之后,子鸢已悄然赶到国寺入口附近,果不其然,那儿聚集了好几批赶来国寺医治的医官与药官,正在按顺序等待侍卫盘查。

    子鸢伏身躲在齐膝高的草丛中,仔细打量着这一辆辆药车,又仔细看了看匆匆来往的医官药官们,都没瞧见形似苏折雪与阿翎的人。

    “咦?难道说阿翎姑娘与姐姐没有行动?”

    子鸢正自疑惑间,忽然觉察身后有一道寒气袭来,不由得警然回头——一只雪白而冰凉的手紧紧揪住了她的衣襟,子鸢仓皇无比地对上了一双凉森森的眉眼。

    “阿……阿翎姑娘,你要吓死我啊?”

    只见阿翎冷着脸白了子鸢一眼,却没回答子鸢的话,揪住子鸢衣襟的手指力道微微缓了下去,在她胸口轻轻游移了片刻,几乎是一个人地骑在子鸢腰上,徐徐问道:“你伤了哪里?”

    子鸢这才恍然,知道阿翎是在检视她的伤口,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明明没有伤口,这身上的血渍不过是那条蛇留下来的——为何一日之内,接连被两个大姑娘袭胸!

    子鸢面上瞬间一红,连忙翻身躲到一边,干咳两声道:“无碍,咳咳。”

    阿翎坐在了子鸢边上,似是暗暗舒了一口气,还是一脸冰霜,“没死就成,跟我走。”

    子鸢迟疑了下,“去哪里?姐姐呢?你们应该没有混进去掳人吧?”

    阿翎冷冷一笑,“区区国寺,这点守备,还不至于难得住我。人早就掳好了,此刻折雪正在看着……”阿翎回头又瞧了子鸢一眼,“臭丫头,你答应要帮我寻到长生杯的,若是中途就去见阎王了,我第一个瞧不起你!”

    “那……那么快?”子鸢愕了一下,不敢相信听见的话。

    阿翎眉梢一挑,冰凉的笑意之中有些得意,“只要我想做,便没有做不成的事。”

    夕阳余光从树隙之中倾泻下来,映照在阿翎的侧脸上,衬出了阿翎笑意中的淡淡暖意,也让子鸢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丝敬佩来。

    姐姐的主上果然厉害!

    阿翎瞧见子鸢呆在了原地,冰凉的眸子才对上子鸢呆呆的眉眼,不由得心底莫名地一暖,只觉得双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连忙避开了子鸢的双眸,冷声道:“你再这样无礼看我,小心我放两个虫子进你的眼睛,让你永远都看不见!”

    “别!别!我错了还不成么?”子鸢连忙揪住阿翎的衣袖轻轻扯了扯,“我只是觉得你笑起来,是真的好看,所以才会……”

    “你走不走?”阿翎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害怕被子鸢觉察分毫,猝然伸手揪住了子鸢的耳朵,“再对我不敬,有你好受!”

    子鸢连连求饶,阿翎冷冷地放开了子鸢的耳朵,手指离开子鸢耳垂的刹那,目光匆匆地往子鸢发红的耳垂瞄了一眼,瞧见只是红了一片,这才背过身去,“跟我来,我需要你早些回禁卫营。”

    子鸢点了点头,不敢多言,跟着阿翎悄悄离开了国寺入口,沿着山间似有似无的小路,走向了深林深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深林之中偶有飞鸟掠过,发出一阵唐突的鸣叫,又消失在密密的叶隙之间。

    “咕……”

    子鸢连忙捂住了肚子,嘿嘿笑道:“莫怪,莫怪,我可是一日一夜没有吃东西了。”

    阿翎寒着脸转过了身来,从怀中摸出一包物事,递给了子鸢,“方才遇见你时,一时忘记了这个,折雪让我带给你的吃的。”

    “阿翎姑娘,你怎么可以忘记啊?这民以食为天,我可不想做饿死鬼啊!”说完,子鸢连忙接过东西,打开来,狼吞虎咽地吃着里面的点心。

    “忘了又如……”阿翎的话才说了一半,便忽地止住了声音,瞧见子鸢沾在唇边的食渣,不由得笑了出来,“这次我相信你说的话了……”

    子鸢哼了一声,索性坐在了地上,继续狼吞虎咽,“什么话?”

    “……”阿翎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将腰上的水囊给子鸢递了过去,背过了身去,心底响起了子鸢曾经说的那一句话——

    至少在这个噩梦里面,你不是一个人,还有一只……猪头!

    心蛊难解……

    阿翎忽然开始懂苏折雪这四个字的意思了,这三年就算一切都是假的,可有眼前这个臭丫头作伴,也算是一种快乐。

    可是快乐,是她最不该有的情绪!

    阿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只见她警惕地往四周看了又看,似是在防备着什么?

    子鸢喝了两口水,疑声问道:“阿翎姑娘,你在看什么?”

    “吃完了,就跟我继续上路。”阿翎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话,似是不打算再多言,一直背对着子鸢。

    子鸢愣了愣,心底又浮起一个疑问来,“阿翎姑娘,你们这次抓的是什么人?”

    阿翎徐徐道:“云徽帝最最宠爱的女儿,你应该知道是谁?”

    子鸢一脸苦笑,“你别告诉我,你们抓的是大云四公主——景柔公主叶缨兮?”

    阿翎只是淡淡一笑,似是默认,“可以继续走了?”

    子鸢又苦笑了一声,摊上这个小鬼头,也算是倒霉。

    景柔公主叶缨兮今年十七岁,是云徽帝第四个女儿,生母是云徽帝最宠爱的沈贵妃。贵妃姓沈,是镇国大将军沈佑的妹妹。沈家内有宠妃,外有手握重兵的权臣,云徽帝不管是真宠爱,还是假宠爱,都必定会把这个公主宠到极致。

    所以一提到景柔公主叶缨兮,不管是宫内,还是宫外,想到的一个词都是刁蛮任性——从小到大,即便是她做错了什么,云徽帝都不会加以责骂,反倒是各种宠溺,所以造就了今日景柔公主的跋扈无礼,却无人敢管。

    “其实……我们可以把她悄悄送回去的……”子鸢在一边嘟囔。

    “计是你想的,如今已然成计,你为何要改?”阿翎疑惑地转头,定定看着子鸢,“你在国寺待了一夜多,莫非在里面发生了什么?”说完,目光又落在了子鸢前襟的血渍上。

    子鸢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只是摇头道:“事不算什么大事,可是景柔公主就算是我亲自送回去,依她的性子定然觉得这是理所应当,是半点好处也讨不到。”

    “意思是……放了她?”阿翎定定看着子鸢,“那这些日子所有的准备都是白费心思?”

    “也不算白费。”子鸢笃定地点头,起身拍胸道,“我相信我过些日子便能回到禁卫营,所以放了她是最好的选择。”

    阿翎沉吟片刻,不置可否。

    子鸢笑嘻嘻地看着阿翎,眨了下左眼,“信我,我绝对不会骗你跟姐姐。”

    “……”

    “不过我还是要偷偷把她放回去,走吧,我们先去找姐姐。这里荒无人烟,姐姐一个人在这深林之中,有些危险。”

    阿翎沉默不语,转过了身去,默然带着子鸢走向了与苏折雪约定等待的地方。

    火光红红,柴火在火焰中噼啪响着。

    “你怎么受伤了?”苏折雪一瞧见子鸢的身影,连忙提裙走了过去,紧张地轻轻抚上了子鸢的脸颊,“快告诉我,你伤了哪里?”

    “没有……没有,这些血都不是我的血,姐姐你放心……”子鸢心底一暖,覆上了苏折雪冰凉的手,“我只是咬死了一条蛇罢了。”

    “你咬蛇?”苏折雪听得惊心动魄,眸光盈盈,更是不敢离开子鸢一分,“究竟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我还是回去再细细跟姐姐说。当务之急,要先把景柔公主给悄悄送回去。”子鸢眨眼一笑,往苏折雪身后瞧去,只见一个大麻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悄悄送回去?”苏折雪更是一惊。

    子鸢点点头,走到了大麻袋边上,伸手戳了戳麻袋,可里面的人一动不动,她知道,定是晕了过去,转头笑问道:“你们对她是落了药,还是下了手刀?”

    阿翎揉了揉右手手侧,子鸢便心知肚明地点点头,“看来她还要睡几个时辰才会醒,我先把她送回去,你们先回醉今宵,我办好此事便回来。”

    “呆子!”苏折雪忽地唤了子鸢一声,只见她走上前去,不放心地看着子鸢,“让姐姐陪你去。”

    “区区一个人,我扛……咳咳……”子鸢将麻袋背了起来,只觉得甚是沉重,喃喃道:“这妹妹竟然比姐姐还要重……”

    阿翎凌厉的眸光倏地瞟向了子鸢,“什么姐姐?”

    子鸢笑道:“晚上我回醉今宵再跟你与姐姐说明,我先走了,咳咳,好重,好重。”说着,子鸢背着麻袋转身又走入了深林,只要把这麻袋扔在国寺门口,景柔公主也算是送安然回去了。

    “呆子……”苏折雪还欲跟去,被阿翎拦了下来,“主上?”

    “若是我没猜错,今日国寺内的大火,定与这臭丫头有关,我们只需静待她回来好好交待。”阿翎目光深邃,看着子鸢渐渐消逝在夜色之中。

    ☆、第二十六章 盛世隐飘摇

    国寺大火初灭,禁地焦灰片片,再也看不出当初的模样。

    皇姑姑叶承梦的尸体与蛊虫一起化为了焦炭,面目全非,反倒是比其他烧焦的尸首更加难闻。

    “皇上……”蔡克恩哈腰搀着颓然瑟瑟的云徽帝走入这佛堂,他知道这里意味着云徽帝的命,今朝被大火焚尽,这帝王只怕从此要去掉一魂,再难振作了。

    “朕的太平……朕的安心……没了……没了……”云徽帝老泪纵横,让周围戍守的禁卫纷纷跪地请罪。

    “末将等守卫不利,请皇上赐死!”

    “杀了你们有用么?我大云的将士,就算是死,也该死在战场上!”忽然听见一声洪钟似的喝声响起,一名魁梧英挺大将军大步走入了这里,正是大云三蠹之一的镇国大将军沈佑。只见他对着云徽帝抱拳微微低头道:“不过是烧毁了一尊观音金像,他日再请便是,皇上若是愿意,这里就留给末将清理吧。”说完,一字小胡子微微一翘,锐利的眸子在云徽帝黯然的面容上巡梭片刻,又低头道,“皇上,未将看你气色不好,不若让蔡公公扶皇上先下去歇息?”说完,悄悄地递了个眼色给蔡克恩。

    蔡克恩连忙道:“皇上,这里实在是太难闻了,待久了,怕是会对龙体不好,皇上还是让老奴先扶你下去歇息吧。”

    云徽帝嘴角忽地漾起一丝苦笑来,无力地看看蔡克恩,又看看沈佑,“朕确实累了,也老了,是该多歇息歇息了。爱卿,这剩下的事,就交给爱卿处理了。”

    “诺。”

    “谢皇上开恩,谢大将军开恩。”

    听着禁卫们齐声喝罢,云徽帝的脸色更加惨白,可是他心里清楚,他已经不再是昨日的云徽帝了,今后在他项上,会多好多把刀子,其中有一把,就是这个振国大将军的。

    “爱妃可腹泻了?”云徽帝恍然想到了宠妃沈贵妃,又想到了那个颇受沈佑喜欢的景柔公主,“还有景柔呢?蔡克恩,一会儿给朕把她们宣来,朕担心她们。”

    事到如今,今后只有希望一夜夫妻百日恩,沈贵妃能念着多年宠爱之情,斡旋兄长与丈夫之间,让他还可以做个不理朝政的昏庸帝王,得个善终。

    “诺。”蔡克恩点点头,搀着云徽帝走出了这儿,“皇上这滑,可得走慢些。”

    “朕这身边,还好有你啊……”云徽帝颓然说完,渐行渐远。

    沈佑目送两人远去,忽地脸上显出一个阴森的笑来,只见他大手一挥,示意众人先退下。待众人退出之后,沈佑俯身看着地上的焦尸,笑意不由得多了七分欢意,只听他笑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立地成佛,长公主,你命还不错,虽然成了不佛,却也没变成地狱修罗。这把火,烧得好,烧得好呐。”

    “九千岁!”

    “你们都退下。”

    沈佑轻咳了两声,含笑瞧向了佛堂门口出现的黑色蟒袍男子,只见此人两鬓斑白,飞眉带着一抹彪悍之意斜飞入鬓,一双鹰眸总是带着三分寒意,只须定定看上一眼,便能让人觉得莫名的寒意,不是大云九千岁安乐王曹衙,又是谁人?

    “这里,彻底烧干净了?”曹衙掩着鼻子走入这里,“少主曾说过,即便是假皇蛊,这命都要比其他蛊虫硬三分,若是烧不干净,必定会成祸害。”

    沈佑笑道:“曹兄,小弟做事向来干净,一会儿自然会再烧上一回,保证万无一失。”

    “这场戏,你我也演太久了,每日装作不和,各自为阵,让这傻皇帝以为真的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想来真是可笑。”曹衙满意地点了点头,颇有感慨地看了看四周,“说起来,这长公主也算得上个人物了,这个女人当年若不是得了那场重病,咱们的皇上可不会踏入咱们布好的圈啊。”

    “放眼天下,不是所有皇族都做得了大晋皇族那样的蛊皇寄主,自然也不是所有皇族都能控制皇蛊操控人心,安心享有这片天下,大云的运数,算是要尽了。”沈佑的笑容中多了几分嘲讽,“只有咱们这个想做逍遥帝王的皇上,才会相信蔡克恩那厮的进言,哀求自己的亲姐姐,牺牲自己,以身体养蛊,妄图用蛊来控制你我,独揽皇权。”

    曹衙森森然一笑,“帝家无情,自古如此。虽说这傻皇帝的美梦已碎,日后你我见面,还是要带些敌意,目前尚未到可以一切挑明之时,实在是不可乱了少主大计。”

    “这个小弟明白。”沈佑笑然说完,揉了揉鼻子,“这里甚是难闻,就留给小弟处理吧。”

    “可要记得,清理干净,这蛊虫可是难缠的索魂邪物。”曹衙又交待了一句,匆匆离开了这儿。

    云徽帝被蔡克恩搀扶着走入佛寺后院,接连发出好几声长叹,只觉得夜色深沉,黑压压的天幕让人觉得莫名的沉重。

    “皇上节哀……”蔡克恩才开口,只见云徽帝已是老泪满眶,泣不成声,一时也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又听见有内侍慌乱地跑了过来,云徽帝的眉心紧紧一蹙,连忙背过了身去,还未及开口询问发生了何事,另外一个刁蛮的娇声已响起。

    “父皇,你要给我做主啊,给我做主啊!”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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