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节
狼与少年行 作者:御吃鸡
第10节
“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错。”
“……”艾德伦默然不语，不知道现在离开还来不来得及？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黑发师们可不会冒险冲进结界来——当然也不排除为了这本书急红眼。”
“那这本书岂不是很重要？”艾德伦问。这么重要的书居然被精灵族的祭司随手放在树洞里，能爬上二十米高的树就能轻而易举的拿到，实在是太儿戏了。
“对巫师来说，这本书也许是无价之宝，”祭司淡蓝色的眼睛像珍珠般低调雍容，仿佛能洞穿一切，“但是对精灵来说，却是一无是处。”它顿了顿，“毕竟，没有精灵能读懂它，而它的存在只会引来贪心者的觊觎，尤其是在它的下落被越来越多人类知晓的时候。保存它越久，就会越危险——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把这本书交给堕落的黑法师。”
“或许你们可以选择把它物归原主。”艾德伦指着扉页上的非法组织，“比如说，巫师管理会。”
“他们可解决不了我们的困境。”祭司不置可否，“但是你可以。”
精灵族的女祭司向前飞落在牛皮魔法书边，伸出右手轻轻按在魔法书的边缘，动作轻巧得像一枚落叶。
“虽然你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但是你身上没有惹人厌的黑灼花的气味，至少和黑法师那帮凶狠残忍的不是一伙的。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勉强能帮得上忙。”女祭司缓慢抚过牛皮书厚实的纸张，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慰自己的情人，“不想知道所有巫师都梦寐以求的魔法是什么样子的吗？”
说实话，艾德伦确实非常好奇，这本甫一出场就处处透着神秘的魔法书里，到底记录着什么样的秘密。
“我真的可以看吗？”
对待诚实的人类，精灵族总难心生恶感，女祭司说：“当然可以，人类的小孩，我们正需要你使用里面的咒语来解开这里的结界。现在，你可以阅读这本书的正文了。但是请不要对你的朋友和善良的生物使用任何带有恶意的咒语，这是来自于绿叶精灵族，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人的忠告。”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艾德伦抬头冲女祭司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魔法书的页脚，翻开这本神秘感十足的魔法书。
相较扉页和前言上正统的字体，牛皮书正文里的字则显得潦草太多，以致艾德伦得花更大的精力去判断字句的意思。他的手指落在字体下方，逐字逐句，吃力地阅读，最后甚至皱起了眉头。
“这可不像是咒语。”艾德伦喃喃自语。
“那像是什么？”一直保持安静的安得得，此刻耐不住寂寞，开口询问，被祭司大人淡淡瞥了一眼，于是又乖乖闭上了嘴巴。
“更像是，描写施展咒语时该做的动作。”艾德伦指着其中一处，解释给看不懂古英语的精灵听，“看这里，上面说的是‘右手虚握成拳，拇指、中指和食指轻捏在一处，心中默念你想做的事，比如说，将某根树条折断，然后打一个响指。’——像这样，”
艾德伦做了一个亲身示范，用他的右手做了一个打响指的手势。
“啪——”地一声过后，精灵族的女祭司，小精灵，以及人类的年轻巫师都默契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某处树枝的折断声。
然而他们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
安得得鄙夷地看向这个不靠谱的巫师，问：“打响指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折断一根树枝？”艾德伦不是很确定，“我也就是试试。好像并没有用。”
安得得唉声叹气：“确实没用，看来我们得再找个巫师来帮忙了——”它的话音未落，头顶突然响起一阵树枝咯咯断裂的声音，并伴随着胡安鸟的惊叫。
三人齐齐抬头去看，安得得大吸一口气：“哦，天哪，艾德伦，瞧瞧你都干了什么……”
安置着胡安鸟窝的粗壮树枝没有事，但是祭司大人的树洞外那根却没有幸免于难，咯吱吱的断裂声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整条树枝从底部层层裂开，在重力作用下，断裂的速度逐渐加快。
“快让开！”祭司大人大喝一声，将愣神的艾德伦和安得得愣怔的神志唤回。一人二精灵急忙让出几步，避开树枝坠落的地方，但仍是不可避免地吃了一肚子扬起的细屑。
“咳咳咳……”安得得捂紧了鼻子，“该死的，你把祭司大人的树洞毁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只是试试而已。”艾德伦急忙道歉，态度诚恳。
倒是失去临时住所的祭司并不在意，相比之下，它对于艾德伦能一次就使出魔法这件事，更为关心：“你比我想象得要强上不少。”这一认知让它非常满意，面色也缓和不少，对艾德伦的态度好多了。
巨大的动静惊动了整个林地，居住在各个树桠上的精灵们纷纷从树洞里走出，停驻在树杈上，默不作声地关注着艾德伦这个外来者。
只要他继续做出危害精灵族的事，相信不用祭司大人发话，一精灵丢一颗石子，都能将他淹没。
艾德伦显然注意到了此刻的古怪氛围：“我好像不太受欢迎。”
“不是你的问题。”祭司大人说，“它们只是担心我。”它转身挥动翅膀，向高处飞去，面对所有精灵伸出它的右手，指尖并拢掌心摊开，贴放在自己的左胸口处，开口唱起了温和却不失斗志的精灵之歌。
所有精灵都跟着它做了同样的动作，并伴着旋律一齐歌唱，包括安得得也不例外。
比起最初见到安得得时听见的那首悲戚伤心的歌，眼前祭司带领众精灵一齐歌唱的曲目，显然更具生气，充满了对未来的希翼，虽然不是激动热血的歌谣，但同样振奋人心。
艾德伦都有些忍不住想跟着哼唱了。不过比起精灵们优美的歌喉，他的嗓音简直算得上是噪音了，所以他很识相地闭紧了嘴巴。
一曲结束，女祭司弯腰向众精灵行了一个鞠躬礼。众精灵也鞠躬回了同样一个礼节，随后依次有序地飞下树桠，汇聚在一起，按发色分成几大方阵，井然有序地排成几列。
精灵女祭司低语吩咐几声后，几大方阵分别向各个方向飞去。
“这是在做什么？”艾德伦压低声音询问安得得。
“祭司大人告诉大家，你是非常重要的客人，很有可能替我们打开通往大自然的结界。她下令让大家去周围查找结界薄弱的地方，再一次的。然后带你过去，用你的咒语把黑法师的咒语解开。”
“可是我才刚练习！”艾德伦差点失声惊叫，不过从小养成的习惯让他及时压住了即将彪破的嗓音，“结界那种东西，难度跟这个能一样吗？”他比了比打响指的动作，“打个响指就能解开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安得得耸耸肩，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祭司大人这么安排总有它的道理。祭司大人从来没有错过。”
“这世上哪有从来不做错事的人，嗯，还有精灵。也许是你们祭司大人犯错的时候你还没出生，所以不知道呢？”
“胡说，祭司大人从来都是对的！”安得得气鼓鼓地争辩，小脸涨得通红，仿佛艾德伦再说一句，它就要冲上去跟他打架了！
“好了。你们俩个，”指挥精灵大军分工完毕，祭司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艾德伦这边，“不要浪费时间在争吵上。安得得，跟着你的哥哥姐姐们去看看。人类的小孩，继续你没完成的工作，把魔法书读完。希望在护卫队找到薄弱点前，你能读到可以解开结界的咒语。”
作者有话要说： 禁/书，又解锁一个
☆、精灵湖森林17
艾德伦目测了一下手中牛皮书的厚度，腹诽着祭司布置的“不可能的任务”。
“这本书这么厚，”艾德伦比划了一下，“光读完就要好几天，如果能解开结界的咒语在最后一页呢？我难道要把整本书都读完吗？”
“你可以从最后一页往前看，这样说不定五分钟之后就能读到那段咒语了。”看不出来精灵女祭司居然还有所谓的幽默感，虽然它说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这样的笑话更像是一种讥讽。不过经过小半天的接触，艾德伦多少已经能够理解这一种族的处事模式了。
精灵的世界是最纯净的世界，精灵与精灵之间没有尔虞我诈，也就没有必要像人类那样，在彼此之间戴上足以遮掩一切情绪的假面，因而它们呈现在别人面前的，就是最真实的自己，没有欺骗，没有客套和虚伪。虽然一开始会感觉不舒服，但是相处久了就会知道，就是这样的生物，才最值得深交。
站在精灵的角度上来说，祭司也许真的只是建议艾德伦从最后一页开始往回翻。
艾德伦无奈地笑笑，还是按原定的计划，从正文的第一页开始往后看。
他再次打开了牛皮魔法书。然而眼前的情景狠狠吓了他一大跳。
“哦不！”万人迷艾德伦终于没能继续顾及他的教养，惊声大呼，“天哪，安得得，祭司大人，你们快来！告诉我，是我眼花了吗？这本书上的字，正在消失！”
被艾德伦语气中的焦急吸引，大小精灵分别从二个方向冲回艾德伦的身边。尽管它们看不懂魔法书上的字，但是，比拟做图像来看也是可以的，现在的眼前情况就是，牛皮纸上的文字正一个接一个动起来，像是跳舞，又像是某种仪式，杂乱纷繁，却又有迹可循。
一个又一个的字幕化作缠绕一团的线团、图案，跳动着，雀跃着，然而颜色从深蓝色，渐渐褪色成浅蓝色，然后是淡淡的蓝白，最后消失不见。
不甘心目前唯一的出路就这么消失，艾德伦赶紧翻开接下来的第二页，第三页，正如他所担心的，剩下的页面，像多米诺骨牌，一页接着一页，如潮水般从牛皮书上褪去。
直到除了扉页和前言，整本书从正文到最后一页都变得空空如也，终于发现自己似乎闯祸了的艾德伦，面色苍白如纸，无辜地看向精灵族的女祭司：“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
“你——”安得得也惊讶得要惊叫出声，祭司大人用手轻轻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安得得只能捂上嘴巴，把剩下的责备咽回肚子里。
祭司停在魔法书边，伸手想去碰触以探究竟，然而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将它震开数米，唯有奋力煽动翅膀，才堪堪在撞上身后的大树干前停住。
“祭司大人！”安得得吓了一大跳，急忙去扶，祭司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艾德伦下意识向前一步，想去查看祭司的情况，不过此刻他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就在他因为眼前的奇景震惊的时候，牛皮书上消失的字迹，化作一条又一条相互缠绕攀爬的细蛇，以极快的速度，沿着书本和手的交界处，向他手臂上爬去，从最初淡淡的蓝白色，逐渐加深，变成浅蓝色，最后沉淀成深蓝色，争相钻入艾德伦的袖口里面。
安得得飞动在祭司和艾德伦中间，无意中看见这一幕，张大了嘴巴，竖着右手指向艾德伦的手臂，然而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艾德伦低头去看，只捕捉到小蛇疯狂摆动的尾巴飞快消失在袖口的一幕，他条件反射般将牛皮书扔出去，然后匆忙去解衣袖的扣子。
传承几个世纪的所谓的巫师界的“圣经”，在脱离艾德伦的手的同时，燃起一丛火焰，无风自燃，转瞬将整本书包裹，甚至没来得及落地就烧成灰烬，化作点点飞灰，带着火星，在半空中飘荡片刻，尔后落到地上，化作森林中的一抹粉尘。
这一切的发生只在瞬间，快得不给人任何反应。
艾德伦解开长袖衣服，前前后后仔细翻查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发现异样，刚才应该是眼花了，才觉得有小蛇爬到了身上。他心有余悸地重新扣回扣子：“……我真的不知道做了什么，我发誓。字是自己消失的。”
艾德伦无力地辩解，然后他想起被自己丢出去的书，低头向疑似书本飞出的轨迹看去，然而哪有书本的影子？只有缓慢落地的灰烬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仿佛在提醒他，它曾存在的痕迹。
“……”有没有人能告诉他，现在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
艾德伦转过头，看见祭司正以一种探究的眼神盯着他。再去看安得得，也同样意有所指地看着他，不过后者由于年纪小，见过的世面不多，神情中更多的是好奇得打量。
这种时候最好的就是沉默，艾德伦聪明地选择了闭口不言，等待精灵女祭司的责备——就在刚才，因为他的原因（此事有待考察），能解开结界的咒语，彻底消失了。
然而他等来的，并不是女祭司的怒火和责备，相反，它在关心艾德伦的身体状况。
“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祭司问道，“你刚吃了一本魔法书。”
“？？？”艾德伦满脑子都打上了问号。
“书烧了，咒语爬到了你的身上。”祭司皱着漂亮的眉毛，耐心地比划文字跑动的痕迹，从指尖，爬到虎口，接着是手腕，然后沿着手臂渗入肌肤，浸透四肢百骸，“你没觉得不舒服吗？”
刚才那瞬看见小蛇的尾巴也不是错觉，而是真的。祭司这一提醒，艾德伦总算觉出身体上的不同来。
“好热。”他说。
热，非同寻常的热。那种热度，从毫无知觉到越来越明显，仿佛从冰窖一瞬跌落岩浆中，从体表一路烧进血管，烧心烧肺，尔后以雷霆之势，贯通身体每一处，炙灼的热度几乎能烧穿人的灵魂。
艾德伦痛苦地跪在地上，汗水大滴大滴淌落，很快，他全身都湿透了。安得得试图去安抚他，手指甫一碰到他的皮肤，就被高温烫得收回了手。
而可怜的艾德伦，因为承受不住席卷全身的热浪而向前扑倒，最终陷入了昏迷。
“祭司大人！”到了这个时候，安得得终于也觉得害怕了，这个人类小孩，没有死在黑法师的手上，难道要死在精灵族的手上了吗？而更为让精灵难以忍受的是，这个可怜的男孩，是它带来的，如果真的死在这座森林里，那么它从今往后数个世纪的生命都会活在愧疚和自责当中的，“艾德伦的样子看起来可不好受，他会不会死掉？”
祭司摇摇头，有些不敢相信艾德伦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不过它没有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转而宽慰吓得不轻的安得得：“别怕，他会醒来的，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我以为以他的能力，能读懂魔法书找到咒语解开结界就不错了。没想到，居然能把书‘吃’了，他的血脉里一定流淌着非常强大的血统力量。毕竟只有血统强大的人才有可能做到这点，我一直只是听说而已，想不到居然真的存在——你说他是你朋友的侄子。你的朋友，是叫坎迪塔吗？你了解她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安得得有点懵，不过它很快回过神来，一副委屈而饱受惊吓的样子：“人类的世界我并不太懂，祭司大人。”
“也对。”祭司若有所思，“我们只要做到不伤害人类，又不被人类伤害就好。至于他们的世界，再复杂又与我们有多大的关系呢？”
“祭司大人。”似乎想到最初与艾德伦的约定，安得得又多嘴问了一句，“艾德伦愿意来帮忙，是因为我告诉他，您可以告诉他有关‘异世界’的一切。他似乎一直跟普通人类生活在一起，什么都不知道。”
祭司笑了笑，露出一个称得上是慈祥的笑容，然后托着安得得的侧脸，在它额间落下一个亲吻：“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的。不过等他醒来以后，也许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祭司大人，我不是很理解您的意思。”
“好吧，”祭司无奈地揉乱小精灵的头发，“等待他醒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或许我可以告诉你，虽然我知道的也不多。”
“祭司大人，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吗？”安得得天真的问。
“当然。知识如同星辰大海般浩瀚无边，精灵的寿命也不过几个世纪，还不足以了解一切。”
“啊，那真是太遗憾了，我还跟艾德伦说，您什么都知道。”
“傻孩子。”祭司看了一眼仍然昏迷着的艾德伦，继续之前的话题，“你想知道什么呢？就从你最感兴趣的说起好了，怎么样？”
“真的吗？”安得得亮起了眼睛。
“真——”祭司开口回答，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乱，动静还不小。
祭司正起身，目光犀利地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祭司大人！”一个和安得得相同发色的成年精灵挥舞着翅膀，气喘吁吁地飞落在它面前。祭司是记得的，正是它亲自下达的指令，它们那一分队负责探查西南角。
“发生什么事了？”祭司问道。
“是结界！”精灵兴奋地说，“我们在西南角探查的时候，闻到了烂泥地的味道！”
“什么！”祭司激动地声音都颤抖了。
精灵族被困之前，这片丛林的西南角外围是一片烂泥地，因为土质的原因，植物无法生长，气味并不好闻。不过自从被结界隔绝后，烂泥地里的气味就再没穿过那层看不见的阻隔传到这一面。
如果能闻到外面的味道，那是不是意味着……
“已经有一个分队的人就近去查看了，”成年精灵继续说，“似乎是森林里闯进一个狼人，和恶魔缠斗在一起，打得很激烈，把结界撞坏了。”
“狼人？长什么样子？”
“浑身黑色，牙齿尖利无比，恶魔的血液有腐蚀作用，我们不敢靠得太近，不过看得出来，狼人伤得不轻……”成年精灵视线扫过祭司和安得得，发现它们并没有开口，它张了张嘴巴，然后同祭司和安得得一起，视线转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
艾德伦不知何时已经清醒了，坐在地上深深喘息。他浑身湿透，发梢凌乱，上面还滴着水。锁骨处透着微微的刺痛，但是他全然不予理会，只微微扯开了领口，丝毫没有意识到，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了被衣物遮挡住的半个，仿佛从身体深处长出的，花纹繁复的深蓝色衔尾蛇图案。
他口干舌燥，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干燥开裂的嘴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是我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季的《格林》开始了，想到里面的那个狼人，就再也无法直视奥利奥了……
☆、精灵湖森林18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接下来几章都是打打打……
丽人花，花紫红色，花瓣先端泛白，气味芬芳——然而这大片丽人花圃汇集一处，香味异常的浓郁扑鼻，这气味实在是香得太过分了，像是在刻意掩藏别的气味，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奥利维特一路都皱着眉头，黑色眉毛拧在一处，中间挤成一个川字。
“跟紧一点。”奥利维特托着背包，嘱咐身后的人。
对方没有回应他。
他转身向后看去，并没有人。
是记错了吗？明明应该是有同伴的，是本尼吗，还是别的人？他为什么要在这条路上走？执行任务？执行什么任务？
奥利维特停下脚步，困惑地打量四周，他不确切自己的目的，但是，好像漏掉了什么。
好像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事。
是什么事情？
他掂了掂背上的包。
包？
奥利维特放下背包，只一眼他就能确定，这个背包不是自己的。他拉开拉链，随意翻了翻，一些细碎的片段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幻灯片一样的在眼前闪过。
帐篷里摇晃的冷光灯，清冷干净不同寻常的湖水，没过半身的沼泽泥浆，洋洋自得的笑容，抚摸过糙砾的黑色毛发的手，手的主人半跪在他身前，眼神里流露的神情复杂，那个人是——
艾德伦！
奥利维特握紧了拳头。失神的眼睛褪去层层迷雾，恢复清明。
该死。他暗自骂了一句。
周围哪还有丽人花圃的影子，放眼望去，大片的湖水尽数隐藏在浓雾中，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精灵湖边！该死的，他又忍不住骂了一声。他早该知道的，学舌鸟那种邪恶的生物可没那么好对付，不会死得这么容易的。
肯定是战斗的时候中的招，奥利维特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他正以黑狼的形态和学舌鸟缠斗在一起，学舌鸟被他咬住了喉咙做着最后的挣扎，用翅膀不断拍击他的身躯，并伸长了脑袋，拼死从那罪恶的灵魂深处，发出一声绝望的，同归于尽的嘶吼……
奥利维特暗自自责，他不仅差点葬身湖底，还把艾德伦弄丢了，他把背包衣服一股脑丢回昨晚露营的高地上，朝记忆中艾德伦在的方向狂奔，奔跑途中由人形迅速狼化，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完全不像是个未成年的狼人。
狼化后五感增强，艾德伦残留的气息鱼贯涌入他的鼻腔，奥利维特沿着艾徳伦留下的气味狂奔，渐渐的，少年清澈的气味中混合进了丽人花浓郁的花香，就在他因为强烈的刺激让头昏脑胀的时候，复杂的气味中更是掺杂进了别的味道——那是一种他从来没闻到过的味道。晦涩，阴暗，令人作呕，说不出的难闻，不过却消散得很快。
这意味着携带这种气味的生物，能极快地隐藏自己，这并不是件好事。
奥利维特气疯了，他居然会一时大意，着了学舌鸟的道，如果艾徳伦出什么事，他不会原谅自己。
他沿着丽人花圃一路狂奔。非常突兀的，艾徳伦的气味戛然而止。鼻腔里只剩下同样令人作呕的丽人花的香味。
奥利维特急停下来。他在周围仔细搜寻，发现气味是被硬生生截断的。他试着朝那个方向踏出一步，一阵电击般的疼痛将他弹射出来，他哀嚎一声，摔落地上。
一个对狼人并不友好的结界。
疼痛过后，奥利维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视线落在方才他前脚碰上的地方，那里产生了能量波动，尽管细微，却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有极短一瞬间，那里显现出屏障犹如黑色胶体的真实面目。
结界上的波动，以一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能量传递形式，穿透空气，落在相隔数里外山洞中的黑色水晶球上。
原本平静的水晶球因为这个意外来客，泛起了水波一样的纹路，向外围波动，平静后，水晶球上，显现出意外来客所处地方的实时景象——奇妙的魔法，比现代科学的产物，那种被称之为摄像头的仪器更为好用。
“狼人？”站在水晶球前的人发出一声嗤笑，“这座森林里居然会有狼人？我以为这里已经被遗忘了。宝贝儿，是你引来的吗？”
他对着水晶球在自言自语。
黑暗中有什么生物从鼻腔里喷出重重的浊气，似乎对男人的定论非常不满。
“不管是不是因为你，都去解决他。”男人轻笑道，语气轻柔得像在安抚情人，“别让我失望，宝贝儿。”
黑暗中的生物再次发出呼哧的低吼，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晃而过，带过一阵难闻的气味。
蜕去面上的伪装，男人厌恶地哼了一声，轻声咒骂：“下贱的杂种。”
好在气味消散得很快，男人又高兴起来，仿佛已经预见那个误入森林的狼人惨死的下场。
“别死得太快，”男人轻声说，“那样就没意思了。”
奥利维特绕着出现过波动的那点来回盘亘。
他在考虑硬冲进去的可能性。
没有挣扎太久，片刻后奥利维特向后退去，摆出一副蓄力的姿势。
他想赌一赌，赌被结界电击的伤害没有狼人的自愈能力快。
奥利维特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3——2——1——”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冲向结界。
谢天谢地，伴随着一股毛皮焦糊的味道，他消失在结界边缘，而不是直接冲撞在结界屏障上，散成一堆骨架。
穿过屏障，奥利维特跌落在一片烂泥地里，泥水溅满他的全身，和被烤焦的毛皮紧紧黏在了一起。
奥利维特环顾四周，到处弥漫着灰白色的雾气，能见度很低，大概只有三五米，无法确认自己身在何处；蛋白质腐烂的气味混杂其中，更严重影响了嗅觉。
这真不是个好地方，奥利维特想。他尝试站起来，右前脚爪着地时，一阵钻心的疼痛直达神经。
很有可能是刚才冲撞时撞断了。奥利维特小心翼翼地举起了右前爪，上下动了动，疼痛拉扯着神经，疼得他齿牙咧嘴——就算没有骨折，也差不多了。他就近靠在一棵枯萎的大树树干上，强忍着剧痛，变回人形。
人形时五感不够敏锐，却有着狼形不能比拟的快速愈合的能力。奥利维特闭着眼，忍受着快速恢复这一过程带来的更深层次的疼痛。
四周安静地出奇。
没有虫鸣声，没有鸟叫声。
只有奥利维特自己的呼吸，一起一伏。
这一切都太不寻常了。
他打算恢复行动力后就去找艾德伦，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狼人引以为傲的自愈能力在此时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随着受伤组织的撕裂再重组，疼痛几乎消失了。奥利维特知道，最难熬的几分钟过去了。
他检查了全身，除了烧焦的头发以及还有点疼的右手，其他地方差不多已经全部愈合。奥利维特拄着枯树站起身，凭着直觉，朝他认为最有可能找得到艾德伦的方向走去。
烂泥没过他的脚背，他艰难地朝前走着。没猜错的话，他所在的这个位置，是森林中的“死地”，由于特殊的地质条件，这里的土壤不适合动植物生存。
奥利维特视线所及之处，活物绝迹，树木全部枯死，树叶已经掉完了，只留下干枯的树干，孤零零地立着。有几处泥水里泡着零星的鸟类尸体，奥利维特小心绕了过去。
再美的森林，都有着它残忍决绝的一面，精灵湖森林也不例外。奥利维特加快脚步，他必须早点找到艾德伦，把他带出来。
随着他的前行，周围灰白色的雾气越发浓郁起来。他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然后停下脚步，俯下身，转瞬间化成了狼形。
他闻到了那股邪恶的气味。
荧绿色的眼睛死死盯住前方，冲着浓雾深处呲出了他的尖牙。
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在半空中浮现，接着，一个庞大的身影从浓雾里走了出来。奥利维特的瞳孔瞬间紧缩，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它的真面目。一只顶着犄角，浑身燃烧着黑色火焰的丑陋怪物——和狼人纠缠了几个世纪那么久的死对头，恶魔！
随着恶魔的走动，身上不断有浓稠的液体滴落，快落地时，化作黑色的气体消散在空气里。先前闻到的那种难闻的气味，正是这些滴落的液体散发出来的。
这种丑陋的生物，就如同他们自身的气味一般，令人作呕。奥利维特勾着一只受伤的右前爪，摆出了战斗的姿势。
红眼怪物死死盯着奥利维特，呼吸中带着赫赫的响声，它咧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挂着粘稠唾液的尖牙。
两道黑色的身影绕着泥水地里不大的空地上缓慢而谨慎地转过半圈，相互打量着对方。
奥利维特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试图威慑性对方。
似乎是奥利维特的行为挑衅了它，红眼怪物停下掂量的脚步，怒吼一声，并以极快的速度，朝奥利维特冲去，携着一阵带着恶臭的风，扑在黑狼面前。
黑狼侧开身，就地一滚，躲开了红眼怪物的第一轮攻势。他的右前爪在身下压过，传来一阵刺痛，他的身形一顿，又在不远处站起来。
红眼怪物紧接着又发动了第二轮攻势，它发现了奥利维特的弱点，这一次，它咧着嘴，直接咬向奥利维特的右前腿根部。
被巨大的冲撞力推倒在地，奥利维特闷哼一声，忍着剧痛，低头紧紧咬在红眼怪物的后脖颈上。一红一黑的血液顺着两者碰撞处交汇，分外触目。
红眼怪物的黑色火焰火辣辣地烧灼着奥利维特的毛皮，一股更浓郁的焦糊味从他身上传来。而且尖牙与血肉相触的地方，更是传来噬骨般的疼痛。
这丑陋生物的血液有腐蚀性！奥利维特咬紧牙关，与红眼怪物扭作一团。他的牙根因为酸性的腐蚀渗出血来。浑身各处的疼痛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右前脚了。
难怪巡逻队对这种低智商的邪恶生物那么忌惮！
就在这时，恶魔放开了奥利维特的腿根部，然而不过转瞬，在奥利维特松一口气前，这怪物用前爪狠狠拍按在奥利维特的伤处。并使劲甩动脑袋，甩开了奥利维特咬在脖颈上的牙齿。
当即，奥利维特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嚎，顺着红眼怪物的动作，露出了自己柔软而脆弱的腹部。红眼怪物抓住机会，亮出另一只前爪，锋利的爪子高高举起，朝着他的腹部狠狠掏去。如果这一爪子被抓实了，奥利维特当场就会被开膛破肚！
奥利维特荧绿色的眼眸中幽火闪烁，他就是等着这一瞬间，在红眼怪物挥出爪子的同时，他拼尽全身力气，拧动腰肢，用一双结实有力的后脚，狠狠登在红眼怪物的胸口上。
伴随着清脆的胸骨断裂声，红眼怪物嘶哑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摔落泥水地里。冲力使得它沿着泥地又往后滑出几米，结结实实撞在一棵枯树干上，树干应声折断。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奥利维特挣扎着站起来，在红眼怪物赫赫的喘息中，缓步靠近。现在，他已经占了上风。红眼怪物抵着树干，也挣扎着站起来。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住奥利维特，眼神带着彻骨的仇恨，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奥利维特在它怨愤的眼神中，又向前踏近一步。
红眼怪物谨慎地向后退去。
奥利维特又缓慢而坚定地踏近一步。
红眼怪物似乎衡量了一下它与眼前黑狼的差距，最后，它不甘心地快速向后退去，拉开几米的距离后，转身逃跑，跌跌撞撞地消失在浓雾重重之中。
“废物！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要放过他！”黑色水晶球后方，男人双手紧紧按在球体上，恨不得从这小小的水晶球上钻进去，亲自解决那个只剩一口气的狼人。
“废物！没用的东西！下贱的杂种！”男人狠狠啐了一口，挥手愤怒地将水晶球扫落在地，“没有智商的东西，难怪被狼人镇压几个世纪！”
黑色球体在男人的咒骂声中，沿着地面滚了几圈，停在角落。
奥利维特保持着时刻准备战斗的姿势。
直到确定红眼怪物跑远了，他才晃动身体，摔在地上。泥水溅满他的全身，掩盖住了他惨不忍睹的伤口。
鲜血染红了周围一片，荧绿色眼眸中的光彩渐渐黯淡，他尽可能地大口呼吸，牙根的噬痛伴随着呼吸一起一落。
他已经连转化人形的力气也没有了。
在昏厥之前，他听见一大群差翅亚目生物振翅飞翔天空中发出的轻微振幅声，以及某种生物奔跑在泥沼中溅起的水声。他不知道是不是红眼怪物去而复返，但是他实在站不起来了。
对不起，艾德伦。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随着一声稚嫩童声的尖叫，他彻底陷入了黑暗。
☆、精灵湖森林19
留守在事发地附近的精灵小分队没敢靠得太近，它们躲得远远的，轻声吟唱，用等待大部队增援的时间，暗自加入战斗。
随着老远处传来的一声闷响，阻隔内外的结界屏障在两条黑色的身影缠斗的巨大撞击中应声坠落，像是一席水幕，失去了拉扯的力量，尽数摔在地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烂泥地特有的臭味迎面扑鼻。
“唔哦——”众精灵异口同声地发出表示厌恶的声音，纷纷捂住了口鼻。
结界那头的战斗已接近尾声，红眼恶魔夹着尾巴逃走了，而取得暂时性胜利的黑狼，也在强撑到恶魔消失之后，摔倒在地。
担心恶魔会去而复返，分队长派出三个机灵鬼跟了上去，如果发现对方有任何异动，即刻回来汇报；又派出另外二名精灵，回营地寻求帮助。它们可不能放任一名受伤快死掉的狼人躺在烂泥地里不管。
后二名精灵离开后，很快又出现在小队长的视线里。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增援呢？”
“队长，祭司大人来了。”它们汇报说。
身负重伤的奥利维特与泥地混为一体，只有触目惊心的鲜血昭示着这里发生过一场怎样激烈的打斗。
安得得冲在队伍的最前头，眼尖地发现了他。
“你们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安得得大叫，“哦，是一头狼！艾德伦——”
没等安得得招呼，艾德伦淌着污浊的泥水，已经冲到了浑身是伤的黑狼身边，双手撑地，扑跪在一旁，他几乎认不出眼前的家伙了。
“奥，奥利维特……”艾德伦颤抖着嘴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别吓唬我，奥利维特。”
黑狼一动不动侧躺在泥泽中，鲜血顺着伤口流淌而出，将周围一片水泽尽数染红，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能证明他还活着。
艾德伦想伸手去碰触，被祭司厉声喝止：“别动！他浑身都沾染了恶魔的血液，那种腐蚀性人类可承受不起。”说着它语速飞快地用精灵语下达一连串的指令，精灵们得令，迅速四散开，一部分前往其他各个方向寻找更多帮手，另一部分则径直飞向了精灵果树。
这回连安得得也跟着去找精灵果了，泥泽中只留下艾德伦和精灵族的女祭司，以及昏迷不醒的黑狼。
“别动他，”担心艾德伦会不听劝告，祭司再次对他提出警告，“精灵们去找精灵果，很快会回来。在那之前，不要用你的任何部位与他接触。”
艾德伦抬头看向精灵族女祭司。祭司紧抿的唇角两侧几不可察地向下收紧，它微微点了点头，用精灵族特有的方式安慰艾德伦。
艾德伦又转过头，看向眼前的重伤患。
他没办法和祭司那样，像一个旁观者，从始至终保持冷静。躺在地上浑身是伤生死未卜的，是他的朋友，关心他，照顾他，一心一意对他好的……朋友。
或许不止是朋友。
想到这里，艾德伦鼻尖一酸，心底深处涌出的疼痛席卷他的全身。
奥利维特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对他好，那早已超出朋友的范畴。他早该知道的，却一直迟钝不知，直到后来无意知晓对方的心意，又刻意选择了逃避。
他艾德伦有着所有16岁高中生都有的通病，他自恋、中二、自以为是。但是就是一个如此不完美，拥有如此多缺点的人，却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喜欢他。
而他艾德伦却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纠结着，仅仅因为不愿面对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一个狼人。
是，他就是不想承认。
他不想承认在图书馆外，夕阳下，见到那个倚靠在机车旁身影的刹那心动；他不想承认庆祝日，醉酒后，在停车场里接吻时的砰然心跳；他不想承认落在对方身上移不开的视线；他不想承认见不到面时的失落，以及亲眼见到他深受重伤时的担忧。
他艾德伦·凯恩，有那么多女孩喜欢。可他偏偏喜欢上一个男人，一个……狼人。
而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了这点，却是一个几乎无法挽回的局面。
如果这是成长的代价，那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他不能死。”艾德伦一字一顿地说，语气中是坚韧的不容置疑。他的双眼通红，眼泪含在眼眶中，却最终没有落下。
“他不能死。”艾德伦又重复了一遍。
“别担心，孩子。狼人的自愈能力很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用尽办法活下来，你得相信他。”祭司宽慰道，“精灵们去寻找精灵果，那也能加速伤口的愈合，只要攒够足够的力气，剩下的就不用我们担心了。”它顿了顿，又说道，“除此之外，你可以用自己的办法救他。”
精灵族女祭司的话成功引起了艾德伦的注意。
“这是一道双层结界，内层阻隔精神体出去，外层则阻隔力量体进来。”祭司指向奥利维特来时的方向，“最初需要你的帮助，就是为了打破内层的精神体结界，不过因为你的朋友，这道结界同样已经被破坏，结果是一样的。你看，艾德伦。因为你们的帮助，精灵族自由了。而你，已经拿走了属于你们的报酬，虽然和我预计的不太一样。”它原本准备在一切结束后将牛皮书送给艾德伦，不过现在，却是没有必要了。
“您是指，那本魔法书？”艾德伦很快就猜到祭司本打算给他的“报酬”。
祭司点头：“没错。”
就在刚才，艾德伦吸收了一本强大的魔法书，因为能量的窜动产生过度的灼热而疼晕过去，醒来之后脑子里多出很多东西。又因为即刻听到了奥利维特可能受伤的消息，他全部精神力都停留在对方的身上，并没有去在意魔法书给他带来的改变，而此刻被精灵族女祭司提醒，他终于想起了这一码事。
“我好像能救他。”艾德伦喃喃自语，扯开碍事的纽扣，低下头紧紧盯着锁骨处的深蓝色衔尾蛇，“我想，我可能有办法，救他。”
片刻后，艾德伦闭上眼睛，努力去搜寻脑海中能用的信息。然而这些信息纷繁而杂乱，数量庞大。艾德伦如同置身一个空旷巨大的空间，一段段咒语像变形虫一样不断地一分为二，又合二为一，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以各种组合的方式，漂浮在半空中，围绕着他缓慢飘动。
“太多了。”艾德伦闭着眼睛，脑袋随着虚拟的探索动作而左右轻微却快速地晃动，光洁的额头上冒出了硕大的汗珠，“找不到，我找不到治疗咒语在哪里。”
女祭司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数个世纪沉淀的古老韵律，轻声抚慰：“不要着急，孩子。冷静下来，你的心会指引正确的方向。跟着你的感觉走，它就在你必经的路上……”
艾德伦仍然紧闭眼睛，不过脑袋左右晃摆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拧成一团的眉毛也一点点舒展开来，女祭司看见，眼前的灰发少年，又一次向重伤患伸出他的手——
不能碰——原本想这么喊，不过在它中断吟唱出声阻止之前，少年的手在伸到黑狼的身躯上方半英尺不到的地方停了下来。祭司长舒一口气，继续用温和的精灵之歌为他引路。
少年轻启薄唇，轻声吐出音调低沉而古老的咒语，随着咒语的反复宣读，少年伸长的手臂上，冉冉升起一片柔和的浅蓝色萤光，泥渍纷纷碎落从他的手上消失，并以撑开的五指为中心，一切污秽尽数向周围褪去。
荧光很快包裹住伤痕累累的黑狼，红眼恶魔的毒血像是有生命一般混合着污泥翻滚咆哮着想向外奔逃，却被荧光牢牢抓住，蚕食殆尽，待那片污渍最终落在地上时，只剩下了污泥本身。
与此同时，黑狼身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不见，恢复成原本的模样，随着伤口的愈合，黑狼的身体也发生着变化，属于狼形的四肢、身躯和脑袋缓慢收缩，转变成人类的样子，毛发褪去，露出小麦色健康的皮肤。最终，奥利维特像一个初生的婴孩，抱成一团，佝偻在地上，呼吸恢复了平缓。
目睹这一切发生的精灵女祭司一面感慨人类魔法的强大，一面为重获新生的狼人长舒一口气。然而当它终于想到要重新关注为此施展魔法的灰发少年时，却被他的状态吓坏了。
艾德伦的面色青白，泛着死气，却仍未停下口中咒语。
是了，任何强大的魔法施展都需要付出代价，祭司想到这点，万物平衡，此消才能彼长。
它急忙阻止艾德伦继续：“停下，孩子！继续下去会要了你的命。”
然而对方似乎听不见它的声音。
旁次里斜冲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扑到少年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用高出平时好几个分贝的尖锐童音放声大吼：“艾德伦！停下来！”
刺耳的音调，就连祭司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安得得，你的声音太尖了。”
安得得不好意思的嘿嘿直笑，随着它的尖叫结束，艾德伦也停止了动作，并在恍惚中，扑倒在奥利维特的身上。
“好像还挺管用。”安得得停在艾德伦的背上，转而又担心起来，“他不会有事吧？”
“应该不会，”祭司放缓翅膀挥动的频率，也停在艾德伦的背上，凑近查看，“他只是脱力了，休息一会就好。”
“一个狼人我们已经搬不动了，谁知道又多了一个巫师。就我所知，他今天已经昏倒3次了！为什么有这么麻烦的人类小孩——”得知艾德伦不会有事，安得得放下心，随之又想起一件麻烦事，忍不住抱怨起来，“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祭司大人？”
“非常简单。”祭司的回答理所当然，“先把这两个家伙弄到安全的地方去，然后——”后半句话之前，女祭司留下了足够长的空白，再开口时，语气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决，“夺回我们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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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湖森林20
那是精灵湖森林中，非常罕见的中等大小的岩洞，拥有四通八达的，长长的，宛若迷宫的通道。
长达数个世纪的时间里，每一条通道入口，都有敬忠职守的美丽精灵守护着，而现在，因为长时间缺少打扫，这些通道一个个都布满了蜘蛛网。
岩洞的中心，是一个至少20英尺高，一半嵌入地下，一半留在地面上的巨大而空旷的洞穴，穴壁上整齐地凿着一排排1英尺高的圆洞，里面存放的是历代精灵的骨骸。经过漫长时光的沉淀，有些圆洞放满了，有些还空着——没错，这个岩洞，正是精灵湖森林中，绿叶精灵族的墓场。
当然，是曾经的。现在，这个巨大的墓场，被邪恶的黑法师“征用”了。好在处理整整四面墙壁那么多的骸骨是件很麻烦的事，墓场因而得以完整的幸存下来。不过这仍然不可避免岩洞被恶意地改造。
精灵族被驱逐后，四壁被挂满了火把，照亮了整个岩洞。洞穴正中搭建起了一个祭祀用的台子，先前被扫落在地的黑色水晶球又放回了正中心，上面的画面模糊不堪，一直跳动着老旧黑白电视机般的灰白雪花点，应该是在刚才那一下撞击中摔坏了。
祭祀台周围堆满了各种气味怪异难闻的草药，紧靠墙沿的地方，架着一个硕大的黑色铁锅，里面正噗噗噗地冒着热气。铁锅上方的岩壁，已经不可避免地被熏黑了。如果精灵们能夺回这里，想必得花上不少时间做清洁。当然，那是以后的事了。
而现在，铁锅边正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他有着一头微卷的棕色短发，身上散发着由于常年浸染而挥之不去的黑灼花的特殊香味（对精灵来说，那简直臭不可闻）。他面对堆得乱七八糟的石桌，嘴上骂骂咧咧的，不断吐露粗俗的脏话。
“该死的杂种，没有一点用处，还得浪费精力替你疗伤，寻找食物——哦，瞧瞧你都吃的什么高级货？”男人举高手里硕大的石钵，泄愤似的用石杵用力捣碎里面混合着草药、调料的肉泥。
在男人身后的角落里，躺着一只浑身蠕动着黑色火焰的红眼怪物，鼻子里愤愤不平喷着粗气，喉咙中发出赫赫的声音，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得了吧，帮不上忙还想有什么好脸色看呢？”男人将整个石钵丢在地上，石钵转动了几圈，洒出不少红色的汁液，里面的膏状物勉强混在一起，甚至还参杂有一根没有捣碎的骨头，敷衍的态度可见一斑。
尽管不满意，恶魔仍然将头埋进了石钵中，呼呼哧哧地大口咀嚼起来。
“赶紧吃完，然后去把那个狼人解决掉，该死的家伙居然把我的学舌鸟弄死了。”男人啐了一口，朝着黑色水晶球看了一眼，懊恼地抓起一把草药，丢进铁锅里，“要不是你，水晶球也不会摔坏。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我们绝不能让那家伙活着离开。”
他恨不得上前踢恶魔两脚，鉴于它身上具有腐蚀性的一切，男人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困住精灵的结界肯定得修补了——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想到这里，男人咬牙切齿，“希望精灵族那帮家伙没发现结界出问题了，被它们逃走可就麻烦了。在那之前，我必须通知老大。”
男人拿起手机，上面没有半格信号，他又将手机重重拍在石桌上：“草，这该死的森林，连个信号都没有。”
“真是诸事不顺的一天。”男人暗骂，打开一旁金属铁笼，伸手从里面抓出一只不停扑腾的小型通讯鸟——啾啾鸟。
他假作慈祥地摸摸小鸟的脑袋，然后嘴角上扬，扯出一个充满恶意的弧度，念诵一段咒语，可怜的小鸟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一个浅白色的小鸟灵魂从天灵盖一冲而上，被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口中又念了一段咒语，对着小鸟脆弱的灵魂吹了一口气，浅白色的灵魂转瞬变成黑色，扑楞扑楞短小的翅膀，跌跌撞撞朝洞外飞去。
“记得抓紧时间。”男人眯着眼睛恶狠狠地说。
穿过长长的通道，可怜的被腐蚀的啾啾鸟的灵魂，带着黑法师的口信，朝着既定目的地疯狂煽动翅膀。前方隐隐透着光亮，啾啾鸟携着黑色的雾气，尖叫着冲到明亮刺眼的自然光下。
“抓住它！”一个苍老带着病态，却依然威严十足的女性声音响起，一声断喝后，一张用音符织就的透明的大网从天而降，将啾啾鸟灵魂小小的身躯捆了个严实。
可怜的啾啾鸟这么小，净化灵魂的网这么大，没片刻功夫，它身上包裹着的黑色气息就褪了个干净。
没了邪恶力量的束缚，啾啾鸟轻易地从网眼里钻了出来，跌跌撞撞，一头撞在一个漂亮精灵护卫的身上。
“啾啾，啾啾。”它说，“啾啾啾啾。”
第10节
恋耽美
第10节
“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错。”
“……”艾德伦默然不语，不知道现在离开还来不来得及？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黑发师们可不会冒险冲进结界来——当然也不排除为了这本书急红眼。”
“那这本书岂不是很重要？”艾德伦问。这么重要的书居然被精灵族的祭司随手放在树洞里，能爬上二十米高的树就能轻而易举的拿到，实在是太儿戏了。
“对巫师来说，这本书也许是无价之宝，”祭司淡蓝色的眼睛像珍珠般低调雍容，仿佛能洞穿一切，“但是对精灵来说，却是一无是处。”它顿了顿，“毕竟，没有精灵能读懂它，而它的存在只会引来贪心者的觊觎，尤其是在它的下落被越来越多人类知晓的时候。保存它越久，就会越危险——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把这本书交给堕落的黑法师。”
“或许你们可以选择把它物归原主。”艾德伦指着扉页上的非法组织，“比如说，巫师管理会。”
“他们可解决不了我们的困境。”祭司不置可否，“但是你可以。”
精灵族的女祭司向前飞落在牛皮魔法书边，伸出右手轻轻按在魔法书的边缘，动作轻巧得像一枚落叶。
“虽然你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但是你身上没有惹人厌的黑灼花的气味，至少和黑法师那帮凶狠残忍的不是一伙的。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勉强能帮得上忙。”女祭司缓慢抚过牛皮书厚实的纸张，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慰自己的情人，“不想知道所有巫师都梦寐以求的魔法是什么样子的吗？”
说实话，艾德伦确实非常好奇，这本甫一出场就处处透着神秘的魔法书里，到底记录着什么样的秘密。
“我真的可以看吗？”
对待诚实的人类，精灵族总难心生恶感，女祭司说：“当然可以，人类的小孩，我们正需要你使用里面的咒语来解开这里的结界。现在，你可以阅读这本书的正文了。但是请不要对你的朋友和善良的生物使用任何带有恶意的咒语，这是来自于绿叶精灵族，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人的忠告。”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艾德伦抬头冲女祭司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魔法书的页脚，翻开这本神秘感十足的魔法书。
相较扉页和前言上正统的字体，牛皮书正文里的字则显得潦草太多，以致艾德伦得花更大的精力去判断字句的意思。他的手指落在字体下方，逐字逐句，吃力地阅读，最后甚至皱起了眉头。
“这可不像是咒语。”艾德伦喃喃自语。
“那像是什么？”一直保持安静的安得得，此刻耐不住寂寞，开口询问，被祭司大人淡淡瞥了一眼，于是又乖乖闭上了嘴巴。
“更像是，描写施展咒语时该做的动作。”艾德伦指着其中一处，解释给看不懂古英语的精灵听，“看这里，上面说的是‘右手虚握成拳，拇指、中指和食指轻捏在一处，心中默念你想做的事，比如说，将某根树条折断，然后打一个响指。’——像这样，”
艾德伦做了一个亲身示范，用他的右手做了一个打响指的手势。
“啪——”地一声过后，精灵族的女祭司，小精灵，以及人类的年轻巫师都默契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某处树枝的折断声。
然而他们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
安得得鄙夷地看向这个不靠谱的巫师，问：“打响指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折断一根树枝？”艾德伦不是很确定，“我也就是试试。好像并没有用。”
安得得唉声叹气：“确实没用，看来我们得再找个巫师来帮忙了——”它的话音未落，头顶突然响起一阵树枝咯咯断裂的声音，并伴随着胡安鸟的惊叫。
三人齐齐抬头去看，安得得大吸一口气：“哦，天哪，艾德伦，瞧瞧你都干了什么……”
安置着胡安鸟窝的粗壮树枝没有事，但是祭司大人的树洞外那根却没有幸免于难，咯吱吱的断裂声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整条树枝从底部层层裂开，在重力作用下，断裂的速度逐渐加快。
“快让开！”祭司大人大喝一声，将愣神的艾德伦和安得得愣怔的神志唤回。一人二精灵急忙让出几步，避开树枝坠落的地方，但仍是不可避免地吃了一肚子扬起的细屑。
“咳咳咳……”安得得捂紧了鼻子，“该死的，你把祭司大人的树洞毁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只是试试而已。”艾德伦急忙道歉，态度诚恳。
倒是失去临时住所的祭司并不在意，相比之下，它对于艾德伦能一次就使出魔法这件事，更为关心：“你比我想象得要强上不少。”这一认知让它非常满意，面色也缓和不少，对艾德伦的态度好多了。
巨大的动静惊动了整个林地，居住在各个树桠上的精灵们纷纷从树洞里走出，停驻在树杈上，默不作声地关注着艾德伦这个外来者。
只要他继续做出危害精灵族的事，相信不用祭司大人发话，一精灵丢一颗石子，都能将他淹没。
艾德伦显然注意到了此刻的古怪氛围：“我好像不太受欢迎。”
“不是你的问题。”祭司大人说，“它们只是担心我。”它转身挥动翅膀，向高处飞去，面对所有精灵伸出它的右手，指尖并拢掌心摊开，贴放在自己的左胸口处，开口唱起了温和却不失斗志的精灵之歌。
所有精灵都跟着它做了同样的动作，并伴着旋律一齐歌唱，包括安得得也不例外。
比起最初见到安得得时听见的那首悲戚伤心的歌，眼前祭司带领众精灵一齐歌唱的曲目，显然更具生气，充满了对未来的希翼，虽然不是激动热血的歌谣，但同样振奋人心。
艾德伦都有些忍不住想跟着哼唱了。不过比起精灵们优美的歌喉，他的嗓音简直算得上是噪音了，所以他很识相地闭紧了嘴巴。
一曲结束，女祭司弯腰向众精灵行了一个鞠躬礼。众精灵也鞠躬回了同样一个礼节，随后依次有序地飞下树桠，汇聚在一起，按发色分成几大方阵，井然有序地排成几列。
精灵女祭司低语吩咐几声后，几大方阵分别向各个方向飞去。
“这是在做什么？”艾德伦压低声音询问安得得。
“祭司大人告诉大家，你是非常重要的客人，很有可能替我们打开通往大自然的结界。她下令让大家去周围查找结界薄弱的地方，再一次的。然后带你过去，用你的咒语把黑法师的咒语解开。”
“可是我才刚练习！”艾德伦差点失声惊叫，不过从小养成的习惯让他及时压住了即将彪破的嗓音，“结界那种东西，难度跟这个能一样吗？”他比了比打响指的动作，“打个响指就能解开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安得得耸耸肩，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祭司大人这么安排总有它的道理。祭司大人从来没有错过。”
“这世上哪有从来不做错事的人，嗯，还有精灵。也许是你们祭司大人犯错的时候你还没出生，所以不知道呢？”
“胡说，祭司大人从来都是对的！”安得得气鼓鼓地争辩，小脸涨得通红，仿佛艾德伦再说一句，它就要冲上去跟他打架了！
“好了。你们俩个，”指挥精灵大军分工完毕，祭司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艾德伦这边，“不要浪费时间在争吵上。安得得，跟着你的哥哥姐姐们去看看。人类的小孩，继续你没完成的工作，把魔法书读完。希望在护卫队找到薄弱点前，你能读到可以解开结界的咒语。”
作者有话要说： 禁/书，又解锁一个
☆、精灵湖森林17
艾德伦目测了一下手中牛皮书的厚度，腹诽着祭司布置的“不可能的任务”。
“这本书这么厚，”艾德伦比划了一下，“光读完就要好几天，如果能解开结界的咒语在最后一页呢？我难道要把整本书都读完吗？”
“你可以从最后一页往前看，这样说不定五分钟之后就能读到那段咒语了。”看不出来精灵女祭司居然还有所谓的幽默感，虽然它说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这样的笑话更像是一种讥讽。不过经过小半天的接触，艾德伦多少已经能够理解这一种族的处事模式了。
精灵的世界是最纯净的世界，精灵与精灵之间没有尔虞我诈，也就没有必要像人类那样，在彼此之间戴上足以遮掩一切情绪的假面，因而它们呈现在别人面前的，就是最真实的自己，没有欺骗，没有客套和虚伪。虽然一开始会感觉不舒服，但是相处久了就会知道，就是这样的生物，才最值得深交。
站在精灵的角度上来说，祭司也许真的只是建议艾德伦从最后一页开始往回翻。
艾德伦无奈地笑笑，还是按原定的计划，从正文的第一页开始往后看。
他再次打开了牛皮魔法书。然而眼前的情景狠狠吓了他一大跳。
“哦不！”万人迷艾德伦终于没能继续顾及他的教养，惊声大呼，“天哪，安得得，祭司大人，你们快来！告诉我，是我眼花了吗？这本书上的字，正在消失！”
被艾德伦语气中的焦急吸引，大小精灵分别从二个方向冲回艾德伦的身边。尽管它们看不懂魔法书上的字，但是，比拟做图像来看也是可以的，现在的眼前情况就是，牛皮纸上的文字正一个接一个动起来，像是跳舞，又像是某种仪式，杂乱纷繁，却又有迹可循。
一个又一个的字幕化作缠绕一团的线团、图案，跳动着，雀跃着，然而颜色从深蓝色，渐渐褪色成浅蓝色，然后是淡淡的蓝白，最后消失不见。
不甘心目前唯一的出路就这么消失，艾德伦赶紧翻开接下来的第二页，第三页，正如他所担心的，剩下的页面，像多米诺骨牌，一页接着一页，如潮水般从牛皮书上褪去。
直到除了扉页和前言，整本书从正文到最后一页都变得空空如也，终于发现自己似乎闯祸了的艾德伦，面色苍白如纸，无辜地看向精灵族的女祭司：“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
“你——”安得得也惊讶得要惊叫出声，祭司大人用手轻轻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安得得只能捂上嘴巴，把剩下的责备咽回肚子里。
祭司停在魔法书边，伸手想去碰触以探究竟，然而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将它震开数米，唯有奋力煽动翅膀，才堪堪在撞上身后的大树干前停住。
“祭司大人！”安得得吓了一大跳，急忙去扶，祭司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艾德伦下意识向前一步，想去查看祭司的情况，不过此刻他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就在他因为眼前的奇景震惊的时候，牛皮书上消失的字迹，化作一条又一条相互缠绕攀爬的细蛇，以极快的速度，沿着书本和手的交界处，向他手臂上爬去，从最初淡淡的蓝白色，逐渐加深，变成浅蓝色，最后沉淀成深蓝色，争相钻入艾德伦的袖口里面。
安得得飞动在祭司和艾德伦中间，无意中看见这一幕，张大了嘴巴，竖着右手指向艾德伦的手臂，然而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艾德伦低头去看，只捕捉到小蛇疯狂摆动的尾巴飞快消失在袖口的一幕，他条件反射般将牛皮书扔出去，然后匆忙去解衣袖的扣子。
传承几个世纪的所谓的巫师界的“圣经”，在脱离艾德伦的手的同时，燃起一丛火焰，无风自燃，转瞬将整本书包裹，甚至没来得及落地就烧成灰烬，化作点点飞灰，带着火星，在半空中飘荡片刻，尔后落到地上，化作森林中的一抹粉尘。
这一切的发生只在瞬间，快得不给人任何反应。
艾德伦解开长袖衣服，前前后后仔细翻查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发现异样，刚才应该是眼花了，才觉得有小蛇爬到了身上。他心有余悸地重新扣回扣子：“……我真的不知道做了什么，我发誓。字是自己消失的。”
艾德伦无力地辩解，然后他想起被自己丢出去的书，低头向疑似书本飞出的轨迹看去，然而哪有书本的影子？只有缓慢落地的灰烬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仿佛在提醒他，它曾存在的痕迹。
“……”有没有人能告诉他，现在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
艾德伦转过头，看见祭司正以一种探究的眼神盯着他。再去看安得得，也同样意有所指地看着他，不过后者由于年纪小，见过的世面不多，神情中更多的是好奇得打量。
这种时候最好的就是沉默，艾德伦聪明地选择了闭口不言，等待精灵女祭司的责备——就在刚才，因为他的原因（此事有待考察），能解开结界的咒语，彻底消失了。
然而他等来的，并不是女祭司的怒火和责备，相反，它在关心艾德伦的身体状况。
“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祭司问道，“你刚吃了一本魔法书。”
“？？？”艾德伦满脑子都打上了问号。
“书烧了，咒语爬到了你的身上。”祭司皱着漂亮的眉毛，耐心地比划文字跑动的痕迹，从指尖，爬到虎口，接着是手腕，然后沿着手臂渗入肌肤，浸透四肢百骸，“你没觉得不舒服吗？”
刚才那瞬看见小蛇的尾巴也不是错觉，而是真的。祭司这一提醒，艾德伦总算觉出身体上的不同来。
“好热。”他说。
热，非同寻常的热。那种热度，从毫无知觉到越来越明显，仿佛从冰窖一瞬跌落岩浆中，从体表一路烧进血管，烧心烧肺，尔后以雷霆之势，贯通身体每一处，炙灼的热度几乎能烧穿人的灵魂。
艾德伦痛苦地跪在地上，汗水大滴大滴淌落，很快，他全身都湿透了。安得得试图去安抚他，手指甫一碰到他的皮肤，就被高温烫得收回了手。
而可怜的艾德伦，因为承受不住席卷全身的热浪而向前扑倒，最终陷入了昏迷。
“祭司大人！”到了这个时候，安得得终于也觉得害怕了，这个人类小孩，没有死在黑法师的手上，难道要死在精灵族的手上了吗？而更为让精灵难以忍受的是，这个可怜的男孩，是它带来的，如果真的死在这座森林里，那么它从今往后数个世纪的生命都会活在愧疚和自责当中的，“艾德伦的样子看起来可不好受，他会不会死掉？”
祭司摇摇头，有些不敢相信艾德伦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不过它没有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转而宽慰吓得不轻的安得得：“别怕，他会醒来的，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我以为以他的能力，能读懂魔法书找到咒语解开结界就不错了。没想到，居然能把书‘吃’了，他的血脉里一定流淌着非常强大的血统力量。毕竟只有血统强大的人才有可能做到这点，我一直只是听说而已，想不到居然真的存在——你说他是你朋友的侄子。你的朋友，是叫坎迪塔吗？你了解她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安得得有点懵，不过它很快回过神来，一副委屈而饱受惊吓的样子：“人类的世界我并不太懂，祭司大人。”
“也对。”祭司若有所思，“我们只要做到不伤害人类，又不被人类伤害就好。至于他们的世界，再复杂又与我们有多大的关系呢？”
“祭司大人。”似乎想到最初与艾德伦的约定，安得得又多嘴问了一句，“艾德伦愿意来帮忙，是因为我告诉他，您可以告诉他有关‘异世界’的一切。他似乎一直跟普通人类生活在一起，什么都不知道。”
祭司笑了笑，露出一个称得上是慈祥的笑容，然后托着安得得的侧脸，在它额间落下一个亲吻：“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的。不过等他醒来以后，也许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祭司大人，我不是很理解您的意思。”
“好吧，”祭司无奈地揉乱小精灵的头发，“等待他醒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或许我可以告诉你，虽然我知道的也不多。”
“祭司大人，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吗？”安得得天真的问。
“当然。知识如同星辰大海般浩瀚无边，精灵的寿命也不过几个世纪，还不足以了解一切。”
“啊，那真是太遗憾了，我还跟艾德伦说，您什么都知道。”
“傻孩子。”祭司看了一眼仍然昏迷着的艾德伦，继续之前的话题，“你想知道什么呢？就从你最感兴趣的说起好了，怎么样？”
“真的吗？”安得得亮起了眼睛。
“真——”祭司开口回答，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乱，动静还不小。
祭司正起身，目光犀利地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祭司大人！”一个和安得得相同发色的成年精灵挥舞着翅膀，气喘吁吁地飞落在它面前。祭司是记得的，正是它亲自下达的指令，它们那一分队负责探查西南角。
“发生什么事了？”祭司问道。
“是结界！”精灵兴奋地说，“我们在西南角探查的时候，闻到了烂泥地的味道！”
“什么！”祭司激动地声音都颤抖了。
精灵族被困之前，这片丛林的西南角外围是一片烂泥地，因为土质的原因，植物无法生长，气味并不好闻。不过自从被结界隔绝后，烂泥地里的气味就再没穿过那层看不见的阻隔传到这一面。
如果能闻到外面的味道，那是不是意味着……
“已经有一个分队的人就近去查看了，”成年精灵继续说，“似乎是森林里闯进一个狼人，和恶魔缠斗在一起，打得很激烈，把结界撞坏了。”
“狼人？长什么样子？”
“浑身黑色，牙齿尖利无比，恶魔的血液有腐蚀作用，我们不敢靠得太近，不过看得出来，狼人伤得不轻……”成年精灵视线扫过祭司和安得得，发现它们并没有开口，它张了张嘴巴，然后同祭司和安得得一起，视线转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
艾德伦不知何时已经清醒了，坐在地上深深喘息。他浑身湿透，发梢凌乱，上面还滴着水。锁骨处透着微微的刺痛，但是他全然不予理会，只微微扯开了领口，丝毫没有意识到，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了被衣物遮挡住的半个，仿佛从身体深处长出的，花纹繁复的深蓝色衔尾蛇图案。
他口干舌燥，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干燥开裂的嘴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是我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季的《格林》开始了，想到里面的那个狼人，就再也无法直视奥利奥了……
☆、精灵湖森林18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接下来几章都是打打打……
丽人花，花紫红色，花瓣先端泛白，气味芬芳——然而这大片丽人花圃汇集一处，香味异常的浓郁扑鼻，这气味实在是香得太过分了，像是在刻意掩藏别的气味，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奥利维特一路都皱着眉头，黑色眉毛拧在一处，中间挤成一个川字。
“跟紧一点。”奥利维特托着背包，嘱咐身后的人。
对方没有回应他。
他转身向后看去，并没有人。
是记错了吗？明明应该是有同伴的，是本尼吗，还是别的人？他为什么要在这条路上走？执行任务？执行什么任务？
奥利维特停下脚步，困惑地打量四周，他不确切自己的目的，但是，好像漏掉了什么。
好像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事。
是什么事情？
他掂了掂背上的包。
包？
奥利维特放下背包，只一眼他就能确定，这个背包不是自己的。他拉开拉链，随意翻了翻，一些细碎的片段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幻灯片一样的在眼前闪过。
帐篷里摇晃的冷光灯，清冷干净不同寻常的湖水，没过半身的沼泽泥浆，洋洋自得的笑容，抚摸过糙砾的黑色毛发的手，手的主人半跪在他身前，眼神里流露的神情复杂，那个人是——
艾德伦！
奥利维特握紧了拳头。失神的眼睛褪去层层迷雾，恢复清明。
该死。他暗自骂了一句。
周围哪还有丽人花圃的影子，放眼望去，大片的湖水尽数隐藏在浓雾中，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精灵湖边！该死的，他又忍不住骂了一声。他早该知道的，学舌鸟那种邪恶的生物可没那么好对付，不会死得这么容易的。
肯定是战斗的时候中的招，奥利维特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他正以黑狼的形态和学舌鸟缠斗在一起，学舌鸟被他咬住了喉咙做着最后的挣扎，用翅膀不断拍击他的身躯，并伸长了脑袋，拼死从那罪恶的灵魂深处，发出一声绝望的，同归于尽的嘶吼……
奥利维特暗自自责，他不仅差点葬身湖底，还把艾德伦弄丢了，他把背包衣服一股脑丢回昨晚露营的高地上，朝记忆中艾德伦在的方向狂奔，奔跑途中由人形迅速狼化，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完全不像是个未成年的狼人。
狼化后五感增强，艾德伦残留的气息鱼贯涌入他的鼻腔，奥利维特沿着艾徳伦留下的气味狂奔，渐渐的，少年清澈的气味中混合进了丽人花浓郁的花香，就在他因为强烈的刺激让头昏脑胀的时候，复杂的气味中更是掺杂进了别的味道——那是一种他从来没闻到过的味道。晦涩，阴暗，令人作呕，说不出的难闻，不过却消散得很快。
这意味着携带这种气味的生物，能极快地隐藏自己，这并不是件好事。
奥利维特气疯了，他居然会一时大意，着了学舌鸟的道，如果艾徳伦出什么事，他不会原谅自己。
他沿着丽人花圃一路狂奔。非常突兀的，艾徳伦的气味戛然而止。鼻腔里只剩下同样令人作呕的丽人花的香味。
奥利维特急停下来。他在周围仔细搜寻，发现气味是被硬生生截断的。他试着朝那个方向踏出一步，一阵电击般的疼痛将他弹射出来，他哀嚎一声，摔落地上。
一个对狼人并不友好的结界。
疼痛过后，奥利维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视线落在方才他前脚碰上的地方，那里产生了能量波动，尽管细微，却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有极短一瞬间，那里显现出屏障犹如黑色胶体的真实面目。
结界上的波动，以一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能量传递形式，穿透空气，落在相隔数里外山洞中的黑色水晶球上。
原本平静的水晶球因为这个意外来客，泛起了水波一样的纹路，向外围波动，平静后，水晶球上，显现出意外来客所处地方的实时景象——奇妙的魔法，比现代科学的产物，那种被称之为摄像头的仪器更为好用。
“狼人？”站在水晶球前的人发出一声嗤笑，“这座森林里居然会有狼人？我以为这里已经被遗忘了。宝贝儿，是你引来的吗？”
他对着水晶球在自言自语。
黑暗中有什么生物从鼻腔里喷出重重的浊气，似乎对男人的定论非常不满。
“不管是不是因为你，都去解决他。”男人轻笑道，语气轻柔得像在安抚情人，“别让我失望，宝贝儿。”
黑暗中的生物再次发出呼哧的低吼，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晃而过，带过一阵难闻的气味。
蜕去面上的伪装，男人厌恶地哼了一声，轻声咒骂：“下贱的杂种。”
好在气味消散得很快，男人又高兴起来，仿佛已经预见那个误入森林的狼人惨死的下场。
“别死得太快，”男人轻声说，“那样就没意思了。”
奥利维特绕着出现过波动的那点来回盘亘。
他在考虑硬冲进去的可能性。
没有挣扎太久，片刻后奥利维特向后退去，摆出一副蓄力的姿势。
他想赌一赌，赌被结界电击的伤害没有狼人的自愈能力快。
奥利维特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3——2——1——”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冲向结界。
谢天谢地，伴随着一股毛皮焦糊的味道，他消失在结界边缘，而不是直接冲撞在结界屏障上，散成一堆骨架。
穿过屏障，奥利维特跌落在一片烂泥地里，泥水溅满他的全身，和被烤焦的毛皮紧紧黏在了一起。
奥利维特环顾四周，到处弥漫着灰白色的雾气，能见度很低，大概只有三五米，无法确认自己身在何处；蛋白质腐烂的气味混杂其中，更严重影响了嗅觉。
这真不是个好地方，奥利维特想。他尝试站起来，右前脚爪着地时，一阵钻心的疼痛直达神经。
很有可能是刚才冲撞时撞断了。奥利维特小心翼翼地举起了右前爪，上下动了动，疼痛拉扯着神经，疼得他齿牙咧嘴——就算没有骨折，也差不多了。他就近靠在一棵枯萎的大树树干上，强忍着剧痛，变回人形。
人形时五感不够敏锐，却有着狼形不能比拟的快速愈合的能力。奥利维特闭着眼，忍受着快速恢复这一过程带来的更深层次的疼痛。
四周安静地出奇。
没有虫鸣声，没有鸟叫声。
只有奥利维特自己的呼吸，一起一伏。
这一切都太不寻常了。
他打算恢复行动力后就去找艾德伦，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狼人引以为傲的自愈能力在此时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随着受伤组织的撕裂再重组，疼痛几乎消失了。奥利维特知道，最难熬的几分钟过去了。
他检查了全身，除了烧焦的头发以及还有点疼的右手，其他地方差不多已经全部愈合。奥利维特拄着枯树站起身，凭着直觉，朝他认为最有可能找得到艾德伦的方向走去。
烂泥没过他的脚背，他艰难地朝前走着。没猜错的话，他所在的这个位置，是森林中的“死地”，由于特殊的地质条件，这里的土壤不适合动植物生存。
奥利维特视线所及之处，活物绝迹，树木全部枯死，树叶已经掉完了，只留下干枯的树干，孤零零地立着。有几处泥水里泡着零星的鸟类尸体，奥利维特小心绕了过去。
再美的森林，都有着它残忍决绝的一面，精灵湖森林也不例外。奥利维特加快脚步，他必须早点找到艾德伦，把他带出来。
随着他的前行，周围灰白色的雾气越发浓郁起来。他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然后停下脚步，俯下身，转瞬间化成了狼形。
他闻到了那股邪恶的气味。
荧绿色的眼睛死死盯住前方，冲着浓雾深处呲出了他的尖牙。
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在半空中浮现，接着，一个庞大的身影从浓雾里走了出来。奥利维特的瞳孔瞬间紧缩，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它的真面目。一只顶着犄角，浑身燃烧着黑色火焰的丑陋怪物——和狼人纠缠了几个世纪那么久的死对头，恶魔！
随着恶魔的走动，身上不断有浓稠的液体滴落，快落地时，化作黑色的气体消散在空气里。先前闻到的那种难闻的气味，正是这些滴落的液体散发出来的。
这种丑陋的生物，就如同他们自身的气味一般，令人作呕。奥利维特勾着一只受伤的右前爪，摆出了战斗的姿势。
红眼怪物死死盯着奥利维特，呼吸中带着赫赫的响声，它咧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挂着粘稠唾液的尖牙。
两道黑色的身影绕着泥水地里不大的空地上缓慢而谨慎地转过半圈，相互打量着对方。
奥利维特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试图威慑性对方。
似乎是奥利维特的行为挑衅了它，红眼怪物停下掂量的脚步，怒吼一声，并以极快的速度，朝奥利维特冲去，携着一阵带着恶臭的风，扑在黑狼面前。
黑狼侧开身，就地一滚，躲开了红眼怪物的第一轮攻势。他的右前爪在身下压过，传来一阵刺痛，他的身形一顿，又在不远处站起来。
红眼怪物紧接着又发动了第二轮攻势，它发现了奥利维特的弱点，这一次，它咧着嘴，直接咬向奥利维特的右前腿根部。
被巨大的冲撞力推倒在地，奥利维特闷哼一声，忍着剧痛，低头紧紧咬在红眼怪物的后脖颈上。一红一黑的血液顺着两者碰撞处交汇，分外触目。
红眼怪物的黑色火焰火辣辣地烧灼着奥利维特的毛皮，一股更浓郁的焦糊味从他身上传来。而且尖牙与血肉相触的地方，更是传来噬骨般的疼痛。
这丑陋生物的血液有腐蚀性！奥利维特咬紧牙关，与红眼怪物扭作一团。他的牙根因为酸性的腐蚀渗出血来。浑身各处的疼痛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右前脚了。
难怪巡逻队对这种低智商的邪恶生物那么忌惮！
就在这时，恶魔放开了奥利维特的腿根部，然而不过转瞬，在奥利维特松一口气前，这怪物用前爪狠狠拍按在奥利维特的伤处。并使劲甩动脑袋，甩开了奥利维特咬在脖颈上的牙齿。
当即，奥利维特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嚎，顺着红眼怪物的动作，露出了自己柔软而脆弱的腹部。红眼怪物抓住机会，亮出另一只前爪，锋利的爪子高高举起，朝着他的腹部狠狠掏去。如果这一爪子被抓实了，奥利维特当场就会被开膛破肚！
奥利维特荧绿色的眼眸中幽火闪烁，他就是等着这一瞬间，在红眼怪物挥出爪子的同时，他拼尽全身力气，拧动腰肢，用一双结实有力的后脚，狠狠登在红眼怪物的胸口上。
伴随着清脆的胸骨断裂声，红眼怪物嘶哑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摔落泥水地里。冲力使得它沿着泥地又往后滑出几米，结结实实撞在一棵枯树干上，树干应声折断。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奥利维特挣扎着站起来，在红眼怪物赫赫的喘息中，缓步靠近。现在，他已经占了上风。红眼怪物抵着树干，也挣扎着站起来。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住奥利维特，眼神带着彻骨的仇恨，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奥利维特在它怨愤的眼神中，又向前踏近一步。
红眼怪物谨慎地向后退去。
奥利维特又缓慢而坚定地踏近一步。
红眼怪物似乎衡量了一下它与眼前黑狼的差距，最后，它不甘心地快速向后退去，拉开几米的距离后，转身逃跑，跌跌撞撞地消失在浓雾重重之中。
“废物！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要放过他！”黑色水晶球后方，男人双手紧紧按在球体上，恨不得从这小小的水晶球上钻进去，亲自解决那个只剩一口气的狼人。
“废物！没用的东西！下贱的杂种！”男人狠狠啐了一口，挥手愤怒地将水晶球扫落在地，“没有智商的东西，难怪被狼人镇压几个世纪！”
黑色球体在男人的咒骂声中，沿着地面滚了几圈，停在角落。
奥利维特保持着时刻准备战斗的姿势。
直到确定红眼怪物跑远了，他才晃动身体，摔在地上。泥水溅满他的全身，掩盖住了他惨不忍睹的伤口。
鲜血染红了周围一片，荧绿色眼眸中的光彩渐渐黯淡，他尽可能地大口呼吸，牙根的噬痛伴随着呼吸一起一落。
他已经连转化人形的力气也没有了。
在昏厥之前，他听见一大群差翅亚目生物振翅飞翔天空中发出的轻微振幅声，以及某种生物奔跑在泥沼中溅起的水声。他不知道是不是红眼怪物去而复返，但是他实在站不起来了。
对不起，艾德伦。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随着一声稚嫩童声的尖叫，他彻底陷入了黑暗。
☆、精灵湖森林19
留守在事发地附近的精灵小分队没敢靠得太近，它们躲得远远的，轻声吟唱，用等待大部队增援的时间，暗自加入战斗。
随着老远处传来的一声闷响，阻隔内外的结界屏障在两条黑色的身影缠斗的巨大撞击中应声坠落，像是一席水幕，失去了拉扯的力量，尽数摔在地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烂泥地特有的臭味迎面扑鼻。
“唔哦——”众精灵异口同声地发出表示厌恶的声音，纷纷捂住了口鼻。
结界那头的战斗已接近尾声，红眼恶魔夹着尾巴逃走了，而取得暂时性胜利的黑狼，也在强撑到恶魔消失之后，摔倒在地。
担心恶魔会去而复返，分队长派出三个机灵鬼跟了上去，如果发现对方有任何异动，即刻回来汇报；又派出另外二名精灵，回营地寻求帮助。它们可不能放任一名受伤快死掉的狼人躺在烂泥地里不管。
后二名精灵离开后，很快又出现在小队长的视线里。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增援呢？”
“队长，祭司大人来了。”它们汇报说。
身负重伤的奥利维特与泥地混为一体，只有触目惊心的鲜血昭示着这里发生过一场怎样激烈的打斗。
安得得冲在队伍的最前头，眼尖地发现了他。
“你们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安得得大叫，“哦，是一头狼！艾德伦——”
没等安得得招呼，艾德伦淌着污浊的泥水，已经冲到了浑身是伤的黑狼身边，双手撑地，扑跪在一旁，他几乎认不出眼前的家伙了。
“奥，奥利维特……”艾德伦颤抖着嘴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别吓唬我，奥利维特。”
黑狼一动不动侧躺在泥泽中，鲜血顺着伤口流淌而出，将周围一片水泽尽数染红，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能证明他还活着。
艾德伦想伸手去碰触，被祭司厉声喝止：“别动！他浑身都沾染了恶魔的血液，那种腐蚀性人类可承受不起。”说着它语速飞快地用精灵语下达一连串的指令，精灵们得令，迅速四散开，一部分前往其他各个方向寻找更多帮手，另一部分则径直飞向了精灵果树。
这回连安得得也跟着去找精灵果了，泥泽中只留下艾德伦和精灵族的女祭司，以及昏迷不醒的黑狼。
“别动他，”担心艾德伦会不听劝告，祭司再次对他提出警告，“精灵们去找精灵果，很快会回来。在那之前，不要用你的任何部位与他接触。”
艾德伦抬头看向精灵族女祭司。祭司紧抿的唇角两侧几不可察地向下收紧，它微微点了点头，用精灵族特有的方式安慰艾德伦。
艾德伦又转过头，看向眼前的重伤患。
他没办法和祭司那样，像一个旁观者，从始至终保持冷静。躺在地上浑身是伤生死未卜的，是他的朋友，关心他，照顾他，一心一意对他好的……朋友。
或许不止是朋友。
想到这里，艾德伦鼻尖一酸，心底深处涌出的疼痛席卷他的全身。
奥利维特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对他好，那早已超出朋友的范畴。他早该知道的，却一直迟钝不知，直到后来无意知晓对方的心意，又刻意选择了逃避。
他艾德伦有着所有16岁高中生都有的通病，他自恋、中二、自以为是。但是就是一个如此不完美，拥有如此多缺点的人，却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喜欢他。
而他艾德伦却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纠结着，仅仅因为不愿面对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一个狼人。
是，他就是不想承认。
他不想承认在图书馆外，夕阳下，见到那个倚靠在机车旁身影的刹那心动；他不想承认庆祝日，醉酒后，在停车场里接吻时的砰然心跳；他不想承认落在对方身上移不开的视线；他不想承认见不到面时的失落，以及亲眼见到他深受重伤时的担忧。
他艾德伦·凯恩，有那么多女孩喜欢。可他偏偏喜欢上一个男人，一个……狼人。
而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了这点，却是一个几乎无法挽回的局面。
如果这是成长的代价，那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他不能死。”艾德伦一字一顿地说，语气中是坚韧的不容置疑。他的双眼通红，眼泪含在眼眶中，却最终没有落下。
“他不能死。”艾德伦又重复了一遍。
“别担心，孩子。狼人的自愈能力很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用尽办法活下来，你得相信他。”祭司宽慰道，“精灵们去寻找精灵果，那也能加速伤口的愈合，只要攒够足够的力气，剩下的就不用我们担心了。”它顿了顿，又说道，“除此之外，你可以用自己的办法救他。”
精灵族女祭司的话成功引起了艾德伦的注意。
“这是一道双层结界，内层阻隔精神体出去，外层则阻隔力量体进来。”祭司指向奥利维特来时的方向，“最初需要你的帮助，就是为了打破内层的精神体结界，不过因为你的朋友，这道结界同样已经被破坏，结果是一样的。你看，艾德伦。因为你们的帮助，精灵族自由了。而你，已经拿走了属于你们的报酬，虽然和我预计的不太一样。”它原本准备在一切结束后将牛皮书送给艾德伦，不过现在，却是没有必要了。
“您是指，那本魔法书？”艾德伦很快就猜到祭司本打算给他的“报酬”。
祭司点头：“没错。”
就在刚才，艾德伦吸收了一本强大的魔法书，因为能量的窜动产生过度的灼热而疼晕过去，醒来之后脑子里多出很多东西。又因为即刻听到了奥利维特可能受伤的消息，他全部精神力都停留在对方的身上，并没有去在意魔法书给他带来的改变，而此刻被精灵族女祭司提醒，他终于想起了这一码事。
“我好像能救他。”艾德伦喃喃自语，扯开碍事的纽扣，低下头紧紧盯着锁骨处的深蓝色衔尾蛇，“我想，我可能有办法，救他。”
片刻后，艾德伦闭上眼睛，努力去搜寻脑海中能用的信息。然而这些信息纷繁而杂乱，数量庞大。艾德伦如同置身一个空旷巨大的空间，一段段咒语像变形虫一样不断地一分为二，又合二为一，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以各种组合的方式，漂浮在半空中，围绕着他缓慢飘动。
“太多了。”艾德伦闭着眼睛，脑袋随着虚拟的探索动作而左右轻微却快速地晃动，光洁的额头上冒出了硕大的汗珠，“找不到，我找不到治疗咒语在哪里。”
女祭司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数个世纪沉淀的古老韵律，轻声抚慰：“不要着急，孩子。冷静下来，你的心会指引正确的方向。跟着你的感觉走，它就在你必经的路上……”
艾德伦仍然紧闭眼睛，不过脑袋左右晃摆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拧成一团的眉毛也一点点舒展开来，女祭司看见，眼前的灰发少年，又一次向重伤患伸出他的手——
不能碰——原本想这么喊，不过在它中断吟唱出声阻止之前，少年的手在伸到黑狼的身躯上方半英尺不到的地方停了下来。祭司长舒一口气，继续用温和的精灵之歌为他引路。
少年轻启薄唇，轻声吐出音调低沉而古老的咒语，随着咒语的反复宣读，少年伸长的手臂上，冉冉升起一片柔和的浅蓝色萤光，泥渍纷纷碎落从他的手上消失，并以撑开的五指为中心，一切污秽尽数向周围褪去。
荧光很快包裹住伤痕累累的黑狼，红眼恶魔的毒血像是有生命一般混合着污泥翻滚咆哮着想向外奔逃，却被荧光牢牢抓住，蚕食殆尽，待那片污渍最终落在地上时，只剩下了污泥本身。
与此同时，黑狼身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不见，恢复成原本的模样，随着伤口的愈合，黑狼的身体也发生着变化，属于狼形的四肢、身躯和脑袋缓慢收缩，转变成人类的样子，毛发褪去，露出小麦色健康的皮肤。最终，奥利维特像一个初生的婴孩，抱成一团，佝偻在地上，呼吸恢复了平缓。
目睹这一切发生的精灵女祭司一面感慨人类魔法的强大，一面为重获新生的狼人长舒一口气。然而当它终于想到要重新关注为此施展魔法的灰发少年时，却被他的状态吓坏了。
艾德伦的面色青白，泛着死气，却仍未停下口中咒语。
是了，任何强大的魔法施展都需要付出代价，祭司想到这点，万物平衡，此消才能彼长。
它急忙阻止艾德伦继续：“停下，孩子！继续下去会要了你的命。”
然而对方似乎听不见它的声音。
旁次里斜冲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扑到少年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用高出平时好几个分贝的尖锐童音放声大吼：“艾德伦！停下来！”
刺耳的音调，就连祭司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安得得，你的声音太尖了。”
安得得不好意思的嘿嘿直笑，随着它的尖叫结束，艾德伦也停止了动作，并在恍惚中，扑倒在奥利维特的身上。
“好像还挺管用。”安得得停在艾德伦的背上，转而又担心起来，“他不会有事吧？”
“应该不会，”祭司放缓翅膀挥动的频率，也停在艾德伦的背上，凑近查看，“他只是脱力了，休息一会就好。”
“一个狼人我们已经搬不动了，谁知道又多了一个巫师。就我所知，他今天已经昏倒3次了！为什么有这么麻烦的人类小孩——”得知艾德伦不会有事，安得得放下心，随之又想起一件麻烦事，忍不住抱怨起来，“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祭司大人？”
“非常简单。”祭司的回答理所当然，“先把这两个家伙弄到安全的地方去，然后——”后半句话之前，女祭司留下了足够长的空白，再开口时，语气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决，“夺回我们的家园。”
作者有话要说： 转体三百六十九度求收藏，还有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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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湖森林20
那是精灵湖森林中，非常罕见的中等大小的岩洞，拥有四通八达的，长长的，宛若迷宫的通道。
长达数个世纪的时间里，每一条通道入口，都有敬忠职守的美丽精灵守护着，而现在，因为长时间缺少打扫，这些通道一个个都布满了蜘蛛网。
岩洞的中心，是一个至少20英尺高，一半嵌入地下，一半留在地面上的巨大而空旷的洞穴，穴壁上整齐地凿着一排排1英尺高的圆洞，里面存放的是历代精灵的骨骸。经过漫长时光的沉淀，有些圆洞放满了，有些还空着——没错，这个岩洞，正是精灵湖森林中，绿叶精灵族的墓场。
当然，是曾经的。现在，这个巨大的墓场，被邪恶的黑法师“征用”了。好在处理整整四面墙壁那么多的骸骨是件很麻烦的事，墓场因而得以完整的幸存下来。不过这仍然不可避免岩洞被恶意地改造。
精灵族被驱逐后，四壁被挂满了火把，照亮了整个岩洞。洞穴正中搭建起了一个祭祀用的台子，先前被扫落在地的黑色水晶球又放回了正中心，上面的画面模糊不堪，一直跳动着老旧黑白电视机般的灰白雪花点，应该是在刚才那一下撞击中摔坏了。
祭祀台周围堆满了各种气味怪异难闻的草药，紧靠墙沿的地方，架着一个硕大的黑色铁锅，里面正噗噗噗地冒着热气。铁锅上方的岩壁，已经不可避免地被熏黑了。如果精灵们能夺回这里，想必得花上不少时间做清洁。当然，那是以后的事了。
而现在，铁锅边正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他有着一头微卷的棕色短发，身上散发着由于常年浸染而挥之不去的黑灼花的特殊香味（对精灵来说，那简直臭不可闻）。他面对堆得乱七八糟的石桌，嘴上骂骂咧咧的，不断吐露粗俗的脏话。
“该死的杂种，没有一点用处，还得浪费精力替你疗伤，寻找食物——哦，瞧瞧你都吃的什么高级货？”男人举高手里硕大的石钵，泄愤似的用石杵用力捣碎里面混合着草药、调料的肉泥。
在男人身后的角落里，躺着一只浑身蠕动着黑色火焰的红眼怪物，鼻子里愤愤不平喷着粗气，喉咙中发出赫赫的声音，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得了吧，帮不上忙还想有什么好脸色看呢？”男人将整个石钵丢在地上，石钵转动了几圈，洒出不少红色的汁液，里面的膏状物勉强混在一起，甚至还参杂有一根没有捣碎的骨头，敷衍的态度可见一斑。
尽管不满意，恶魔仍然将头埋进了石钵中，呼呼哧哧地大口咀嚼起来。
“赶紧吃完，然后去把那个狼人解决掉，该死的家伙居然把我的学舌鸟弄死了。”男人啐了一口，朝着黑色水晶球看了一眼，懊恼地抓起一把草药，丢进铁锅里，“要不是你，水晶球也不会摔坏。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我们绝不能让那家伙活着离开。”
他恨不得上前踢恶魔两脚，鉴于它身上具有腐蚀性的一切，男人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困住精灵的结界肯定得修补了——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想到这里，男人咬牙切齿，“希望精灵族那帮家伙没发现结界出问题了，被它们逃走可就麻烦了。在那之前，我必须通知老大。”
男人拿起手机，上面没有半格信号，他又将手机重重拍在石桌上：“草，这该死的森林，连个信号都没有。”
“真是诸事不顺的一天。”男人暗骂，打开一旁金属铁笼，伸手从里面抓出一只不停扑腾的小型通讯鸟——啾啾鸟。
他假作慈祥地摸摸小鸟的脑袋，然后嘴角上扬，扯出一个充满恶意的弧度，念诵一段咒语，可怜的小鸟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一个浅白色的小鸟灵魂从天灵盖一冲而上，被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口中又念了一段咒语，对着小鸟脆弱的灵魂吹了一口气，浅白色的灵魂转瞬变成黑色，扑楞扑楞短小的翅膀，跌跌撞撞朝洞外飞去。
“记得抓紧时间。”男人眯着眼睛恶狠狠地说。
穿过长长的通道，可怜的被腐蚀的啾啾鸟的灵魂，带着黑法师的口信，朝着既定目的地疯狂煽动翅膀。前方隐隐透着光亮，啾啾鸟携着黑色的雾气，尖叫着冲到明亮刺眼的自然光下。
“抓住它！”一个苍老带着病态，却依然威严十足的女性声音响起，一声断喝后，一张用音符织就的透明的大网从天而降，将啾啾鸟灵魂小小的身躯捆了个严实。
可怜的啾啾鸟这么小，净化灵魂的网这么大，没片刻功夫，它身上包裹着的黑色气息就褪了个干净。
没了邪恶力量的束缚，啾啾鸟轻易地从网眼里钻了出来，跌跌撞撞，一头撞在一个漂亮精灵护卫的身上。
“啾啾，啾啾。”它说，“啾啾啾啾。”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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