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节
狼与少年行 作者:御吃鸡
第4节
中场休息，奥利维特和本尼坐在草地上喝水补充体力。
忽然操场角落传来一阵骚动，一大群女孩挤做一团，像是簇拥着什么人，从另外一边的足球场地过来。一群人浩浩荡荡穿过橄榄球场，朝医务室走去。
本尼爱凑热闹，视线跟随人群挪过半个操场，忍不住问：“学校里有几个人会有这么大阵仗？而且还是足球场那边过来的，该不会是小艾德伦吧？”
奥利维特没接话，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人群，坐直了身体。
本尼看了他一眼，起身朝人群的方向走去：“我去问问。”他快跑几步，拉住了一个和他一起上文化课的女孩，两人交谈了一阵，然后本尼点点头，转身朝奥利维特走来。
“确实是艾德伦，训练的时候脚扭伤了，不知道严不严重，要看过医生才知道。”本尼如实回答。
奥利维特站起身，把球和水杯丢在本尼怀里：“我去看看。”
本尼早就料到他会有的反应，认命地抱住了东西。
艾德伦坐在椅子上，抬高的脚踝处肿了相当大一个包，校医捏着他的脚踝，从上往下小心仔细地察看了一番，疼得他直咧嘴。
下午足球队训练时，由于长跑测验的关系，教练没有因为艾德伦翘掉周一的训练而责罚他，这天的练习照常进行。
艾德伦正为自己难得的好运气而窃喜不已，可是谁能想得到呢，他会因为一个带球跑的训练而扭到了脚。他果然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医生检查完艾德伦的伤势，小心放下他的脚，摘下一次性手套，提笔开了张医药单子，将情况告诉他：“运气不错，小伙子。不是很严重，至少没伤到骨头。回去要定时喷药水，多休息几天。别光顾着在女孩子面前逞强。”
医生说着，视线在诊室门外的女孩们脸上扫了一圈：“让你女朋友扶着你些，千万别用力，伤势加重可不好啦。……哪个是你女朋友？”
“里面没有我女朋友。”艾德伦赶紧解释，露出一副‘你懂的’表情，“只是些关心我的朋友，我可不好麻烦她们。”
医生惊讶地看向他：“你准备怎么回去？你的队友都回去训练了。”
“大概等他们训练结束吧。”艾德伦也不是很确定，他的手机还落在更衣室，不知道那群粗枝大叶的人中会不会有人能想起他还留在医务室里。
“好吧，希望医务室关门前，能有人把你领走。”医生耸耸肩，朝外走去，并贴心地帮艾德伦把诊室门关好。隔着门，依稀可以听见医生对那群女孩子说的话：“病人需要休息，你们都先离开吧，人这么多，实在是太吵了。”
女孩们似乎不甘心，不过声音明显轻了下去，没有要进门打扰他的意思。艾德伦松了口气，这么多人在，他还受了伤，要想维持形象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过了一会，女孩们等不到艾德伦出现，决定就地解散。艾德伦侧耳去听，门外安静极了，人似乎走光了。足球队的训练还要一会，他还得再等等。
艾徳伦坐在靠椅上，有点口渴。他的视线落在办公桌上，那里有医生为他留的一杯水，美中不足的是，位置放得远了点。艾徳伦试图伸手去够，手臂伸展到最大限度，手指也努力拨了拨，可惜还差一点点。如果水杯能近一点就好了，艾徳伦无奈地想。
突然，诊室的门把发出咯嗒一声，从外面被打开，艾徳伦吓了一跳。门外露出奥利维特那头标志性的黑色碎发，尔后这个高个子推直了门，身体像一面墙，完全堵住了门口。
“嗨，奥利维特。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吓了我一大跳。”在艾徳伦受惊的一瞬间，水杯几不可察的挪动了几厘米，艾德伦顺手握住了杯子。看见来人是奥利维特，艾徳伦松了口气，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不过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放下水杯的同时，艾徳伦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刚才不是够不到么？为什么又能够到了？
不过这个疑惑没有困扰艾徳伦太久，他放下空杯子，热情地朝门口的高个子打招呼。他高高翘着的腿显眼极了，一下就吸引了来人的全部注意。不过对方是男生，艾德伦不用担心自己不雅观的造型曝光，况且此时他急需有人能带他出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真担心没人发现我，我得在这个冰冷的地方呆上一晚上。”
“训练的时候看到，所以过来看看。需要帮忙吗？”奥利维特走近他，拿起医生留下的诊断书，“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应该相当影响日常的生活。”
“确实如此。”艾德伦苦笑，指指自己肿得像馒头的脚踝，“虽然很抱歉，但是能不能请你帮个忙？麻烦送我回家。”
“能走吗？”奥利维特走到他受伤的脚边，抓起他的手臂，架在脖子上。用行动回答了艾德伦的问话，“如果走不动的话，我可以背你。”
“不，这样就好。”艾德伦用另一条正常的脚着地，在奥利维特的搀扶下，一步步跳出医务室的大门。
“外面还有人在围观吗？”艾德伦一边跳，一边不忘侦查医务室外的情况。
奥利维特知道他问的是那群女孩子。“已经走光了。”他回答。
艾德伦满意地点点头，他被那么大一群人簇拥着到医务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去见上帝了，他实在有些受不了。
奥利维特半抱半扶着艾德伦坐到橄榄球场距离最近的看台上，小心翼翼搀扶他坐下，说：“你等会。”然后就跑远了。
艾德伦手里拿着喷雾研究上面的文字说明，再抬头去看，奥利维特已经跑到橄榄球场地上，他跟堂哥本尼说了几句，又跑去跟教练说了什么。教练在他的脑袋上推了一把，他往前冲了半步，之后又朝足球场跑去。过了好一会，在艾德伦以为他会一去不复返的时候，这才看见奥利维特从音乐教室的方向跑过来。按他走过的路线看，用的时间并不多。
奥利维特跑回艾德伦坐着的看台边，大气也没有喘一下，不愧是西坝中学的长跑冠军，艾德伦有点酸溜溜的。
“假帮你请好了，足球队，还有乐队。”奥利维特把单手捧着的东西摊开，是艾德伦放在更衣室的衣服和书包，艾德伦伸手去接，奥利维特却没给他，背到自己背上。
“你的车钥匙呢？我开车送你。”奥利维特说。
“在书包里。”艾德伦指了指书包最前头的小格子，在他指挥下，奥利维特翻出了吉普车的钥匙。艾德伦攀着他的手臂站起来，不太信任地问：“你确定会开车吗？我可从没见过你开车上学。”
“会。”奥利维特的回答简单明了。
“你确定？”艾德伦还是不放心。
奥利维特抿嘴的动作被艾德伦自动默认为“是”的意思，他总算稍稍放下心，任由奥利维特架起他，一手托在他腰上，再次用半抱半扶的姿势扶他走向停车场。
在奥利维特的帮助下，艾德伦挪坐到副驾驶上，系上安全带。看奥利维特流利的做派，确实不像新手的样子。尤其在见识到他熟练地插上钥匙，踩油门调档位，并且毫无阻滞地开出学校大门后，艾德伦更加确信他的话是真的，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吞回肚子里，他丝毫没有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想不到你的驾驶技术还不错，以前没见过你开车，心里挺没底的。”
艾德伦顿了顿，不是很确定：“……对了，你驾照拿了吧？”
“没考驾照。”奥利维特回答地倒是爽利。
“什么？”艾德伦坐直身体，不小心拉到伤处，疼得他俊脸歪作一边。想到自己没学驾照之前也照样偷偷地开，艾德伦又释然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驾照那么方便，有空去办一张就行。“你还没满16岁吗，什么时候学的车？看起来至少开了不少时间。”
“路上第一次开。本尼家的赛车游戏机上学的，玩过两次。”奥利维特目不斜视，淡定自如地控制着方向盘。
起初艾德伦没听懂他说的什么，等到反应过来后，艾德伦惊诧地一点一点大大张开了嘴巴——快来个人替他翻译一下，这家伙到底在说的什么？为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懂！
艾德伦在亲眼目睹奥利维特差点冲过红灯之后，默默拽紧了扶手——那可是整条路上唯一的一盏红灯！
上帝保佑。他在胸口划了个十字，亲吻了手中并不存在的十字架。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
到家时，艾德伦的脚都是软的，他从没搭过这么疯狂的车。尽管奥利维特开得相当娴熟，但那种紧张是心理上的，刺激得他的心脏直到现在都还在高速跳动。
“不会让你有事的。”奥利维特似乎看出他的紧张，站在副驾驶座门前，伸手扶着他，帮助他下车，还不忘好心的安慰他。
“希望如此。”艾德伦默默翻了个白眼，没受伤的左脚软得使不上力，刚跳出一步，就瘫软下去，幸运的是，奥利维特第一时间扶住了他。这家伙显然一身蛮力，二话不说，直接打横抱起他，轻松而毫无压力。
“……”这样的姿势相当不雅，但是艾德伦能说什么呢？谁让他丢脸得站都站不住。幸而已经在家门口，希望不会被太多人看见。
他显然还不知道奥利维特说的不会开车是个恶劣的玩笑——那是他从本尼身上学来的，他的堂哥喜欢用这一招欺骗小女生，对方会在被吓得嗷嗷乱叫之后扑入他的怀里，屡试不爽——照这个情况来看，奥利维特学得还算不错吧。
艾德伦脚伤不方便做晚饭——即使他的双脚完好无缺，情况也是一样的。家里的冰箱是满的，出发去旅游前，凯瑟琳怕大儿子饿肚子，准备了一大堆食材，可惜他不会处理，只能喝现成的牛奶，吃单调的三明治，毕竟涂果酱他还是会的。
奥利维特打开冰箱，里面满满当当，塞满了各种方便储存的蔬菜和半成品的肉类。他翻找了半天，拿出一盒切好的牛排：“晚饭吃这个怎么样？”
艾德伦毫无意见，事实上此刻能吃上熟食，他就谢天谢地了，他万分想念纳瑟莉的蘑菇汤。
说到这个，他忍不住好奇地问：“为什么你们家人这么害怕喝纳瑟莉的汤？正像你说的那样，蘑菇汤的味道美味极了。”
“……也许是喝得太多了吧。”奥利维特艰难地说。
对于霍克森家人的口味，奥利维特不知道该如何跟艾德伦解释，难道直接告诉他汤里有狼人身体必须的营养成分，但是那种植物奇特的味道即使用鲜美的蘑菇掩盖都挡不住？
当然不能直说，艾德伦会认为他是疯子的。
“原来如此。”艾德伦了然。
趁奥利维特在厨房做饭的时间，他推着一张高脚椅，排除万难，把自己挪到了浴室里。运动过后出了一身汗，此时都干了，又收回背上。他想赶紧洗个澡，运动服黏在身上的感觉实在糟透了。
奥利维特在牛排上浇上酱汁，犹豫着要不要加点辣酱。浴室方向突然传来“砰”地一声闷响，他赶紧放下酱料瓶子，飞快冲过去，几乎是用撞的，打开了浴室门。
浴室里艾德伦正赤身裸体扶靠着墙壁，努力尝试着穿上内裤。他一只脚已经套在了裤脚里，在穿另一只脚的时候，撞翻了高脚椅，幸好他扶住了墙壁，才没有跟着摔下去。
奥利维特撞开门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艾德伦背对着门，翘着滚圆的屁股，扶着墙壁，什么也没穿。哦不，穿着半条白色的内裤。
在艾德伦艰难地转过头看他之前，奥利维特以最快的速度关上门。背过身的瞬间，他抹去了脸上的鼻血。
“喂！进来了为什么不帮一下忙，至少帮我把高脚椅扶一下吧。”艾德伦大叫，语气里带上些许抱怨。
只是奥利维特并无法回答他。此刻大个子脑子里全是艾德伦赤/裸身体的样子——浴室传来开门的动静，奥利维特惊慌失措地夺门而出：“我先回去了，晚饭在厨房里。”
他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艾德伦不得不继续撑着高脚椅，一步步离开浴室，又一步步挪进厨房。他掀开平底锅的盖子，惊讶地发现牛排做的两人份，闻起来相当诱人。
“我可吃不了这么多。”他说。
不过管他呢，够吃就好。艾德伦在柜子里找出刀叉，为自己垫上餐巾，端坐椅子上，优雅地开始享用晚餐。那家伙做饭的功夫也不错，艾德伦叉起一块牛肉，含在嘴里慢慢咀嚼，对奥利维特的厨艺还算满意。
☆、姑妈的遗产14
一直以来，奥利维特的生活都非常单调。
6点起床，健身房里锻炼一小时，然后准备全家的早餐，之后跑步或者坐班车去上学，简单得一成不变。
以至于当奥利维特从车库推出那辆保养相当好的重机车时，纳瑟莉以为他要出远门。
“哦，奥利。你这是准备去哪？”6岁的西雅吃着美味的煎蛋，大声质问她的哥哥，“你想甩开我去好玩的地方吗？你居然要骑你的摩托车！”
“我只是要去学校。”奥利维特不得不对小女孩解释，“一个朋友脚受伤了，不方便，我得送他去。”
“是艾德伦哥哥吗？”西雅问。
“是的，艾德伦的脚扭了。”奥利维特摸摸西雅的脑袋，面对这个小天使，他的耐心简直多得用不完。
“替我好好照顾他。我可不想将来的新郎是个瘸子。”西雅非常严肃地叮嘱哥哥，肉嘟嘟的小脸皱成一团。
奥利维特在她发际落下一个吻：“我会的。”
他抓紧时间吃完自己份的早餐，又打包了一份装在保温饭盒里，告别母亲和小天使，跨上了他的重机车。
黑色的机身低调而不失狂野，在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中，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飞驰而去。
闹钟响过两遍，被艾德伦胡乱按掉，粗鲁地丢在了一旁。直到十多分钟后，校车悦耳的铃声响起，他才真正醒来。
艾德伦站在窗前，懊恼地耙着头发，眼睁睁看着校车开走。
他的脚受伤了，没法开他的破吉普，现在又错过了校车。好吧，现在谁来告诉他，他该怎么去上学。艾德伦张开双手，做了个“好了你们赢了，无所谓，都听你们”的无奈动作。
这一周每天都有实操测验，如果赶不上，别说获得b+以上的成绩不可能，更麻烦的是还需要补考。他因为这个该死的测验周错过了难得的夏威夷之旅，被父母和亚历克残忍抛弃。如果还得补考，那可是太不幸了。
这是件相当伤脑筋的事情，艾德伦咬着牙刷，调动着所有能运转的脑细胞思考。直到院子外由远及近的机器轰鸣打断他，艾德伦这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灰色短发，伸头去一探究竟。
奥利维特在艾德伦心中的形象从未像现在这样高大。他高挑挺拔的身形跨坐在一辆泛着纯黑色金属光的重型机车上，正四处张望，看见窗口探出的灰色脑袋后，他挥手示意，而手里拿着的保温盒，随着挥动左右摇摆，一下吸引住了艾德伦的视线。
艾德伦同样挥挥手，然后缩回脑袋，快速上下摆动他的牙刷后，把满嘴的泡沫吐进水池。简单收拾好自己，艾德伦单脚跳着，以最快的速度蹦下楼梯，又扶着墙壁一路蹦出门，最后蹦到奥利维特的黑色战车前。
“嗨！看见你真是太好了！我睡过头了，还以为今天死定了。”艾德伦咧出他雪白的大牙，“你简直是我的救命恩人。”
事实上奥利维特是抱着不确定的心情过来看看，不能肯定艾德伦是否赶上班车，他只是有点担心。不过幸好他来了，否则艾德伦或许会被困在家里一整天。
“能爬上来吗？”奥利维特侧着看了后座一眼，问。
“当然。”艾德伦双手搭住奥利维特的肩膀，准备跨坐到机车上，不过他很快停止了自己的动作。此前他一直被能及时赶上测验的喜悦蒙蔽了双眼，当他努力想抬高腿时，一个可怕的事实浮现眼前——
“如果没记错的话，你说过昨天是你第一次开车？”艾德伦不自觉地往后蹦达了一步。
警惕的表情落在奥利维特眼里，说不出的生动，他忍不住弯起嘴角：“对不起，那是骗你的，开个玩笑而已。”
“玩笑？”艾德伦因为他忽然露出的笑容怔住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也就说他真的会开车咯？“……这一点都不好笑。”他嘟囔着。
“……”奥利维特不知道接下来该接什么，在这之后本尼可没再继续教授过他。
——“自由发挥。”奥利维特记得，本尼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自由发挥？怎么发挥？
比起用贫瘠的语言为自己狡辩而带来的越描越黑的后果，奥利维特聪明地选择一言不发，在稳住机车的同时，帮助艾德伦坐稳到车上。
“没有安全带，坐稳了。”在艾德伦准备好后，奥利维特提醒道。他把放满早餐的保温盒塞在艾德伦手里，他知道艾德伦已经盯着这个好一会了，“不过别担心，我有驾照，相信我。”
“现在我还有其他选择吗？班车……”已经开走了。后面半句话被奥利维特堵在了安全帽里。他替艾德伦扣好系绳，调整好罩面的方向。
“准备好了吗？”奥利维特问。
艾德伦点点头，向上推开挡风玻璃面罩。
奥利维特的驾车风格跟他平时的低调表现完全不符，机车瞬间窜上车道，艾德伦猝不及防地往后仰去，美味的火腿煎蛋三明治差点戳进鼻孔里。他急忙向前靠去，单手紧紧搂住了奥利维特的腰。
艾德伦能够感觉到手臂环绕下瞬间紧紧绷直的身体，他坏心眼地在奥利维特的腰上挠了一把。高速行驶的重机车在车道上拐了个大大的s型，吓得他更用力地抱住了身前的人，并再也不敢继续乱动了。思考片刻，艾德伦把三明治塞回保温盒里，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吃早餐。
此时的校园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操场上、小路上、停车场上，到处都是结伴上学的人。奥利维特拉风的机车轰鸣声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在他拐到教学楼前，已经有眼尖的人看见他后面坐着的艾德伦。
“怪物今天居然开车来？”有人小声议论。
“他背后坐的是谁？”
“不会是艾德伦吧？”
“天哪，怎么可能！？他们什么时候好到一起上下学了？”
同学们的议论很快在校园里传开了。
奥利维特在台阶边停下，他停稳机车，把艾德伦扶下。周围有很多人注意到他们，但是碍于奥利维特的奇特气场，并没有人上前帮忙。
奥利维特的视线在四周扫了扫，一眼就看见了本尼以及另一个橄榄球队的队员，他们正站在花坛前聊天。
“本尼。”他喊了一声。
本尼循声抬起头，看见了奥利维特，后者侧了侧头示意他去。本尼告别朋友，朝他们走来：“你好啊，艾德伦。”
“你好，本尼。”艾德伦礼貌地回答。他明白奥利维特的想法，但是他一点也不想让这个看起来就很狡猾的家伙帮忙。他完全可以叫住自己的同学，不过没有奥利维特在，他或许会被围观的女生挤成肉饼。
本尼吹了声口哨，调侃问道：“需要我的帮忙吗？骑士长大人。”
艾德伦没听错的话，他叫奥利维特骑士长大人？这是在讽刺他是公主吗？艾德伦气得想翻白眼，不过良好的教养让他忍了下来，他只能装作没听懂。
“你能扶艾德伦回教室吗？”好在奥利维特没有理睬堂哥的调侃，他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训导主任，老太太已经注意到他，以及他的重机车了，“我得把车停走。”
“乐意效劳。”本尼做了一个半弯腰的邀请动作。
“谢谢。”艾德伦不情不愿地道谢。如果可以的话，艾德伦真想直接将他低垂的脑袋按进水泥地里。
将手搭在本尼身上时，艾德伦终于体会到霍克森堂兄弟俩的巨大区别。奥利维特的动作总是小心翼翼，充分照顾了艾德伦的感受，让他没能感觉到多大的不方便。但是本尼不同，他力气大的可怕，单手搂在艾德伦腰上，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艾德伦健康的左脚只有脚尖能碰到地上。
“……”艾德伦就像一只小鸡一样被夹在本尼的腋下，一路拎回教室。
本尼将艾德伦送到门口，艾德伦第一时间挣脱了他的手，敏捷地完全不像受伤的人。他扶住墙壁，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谢谢你的帮助。”
“不用客气，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本尼回答得理所当然，完全没有用力过度的自觉。
以后再也不会请他帮忙了，艾德伦想。真的，他发誓。全校这么多人都盯着他，他现在的形象一定弱爆了。
奥利维特停好车回到教室，本尼已经离开了。艾德伦坐在座位上，堵着一张脸，周围难得没有人围着。看见他回来，艾德伦重重哼了一声，把脑袋扭到一边，这么做的时候，他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还在啃着对方准备的三明治。
“？？？”奥利维特有些莫名其妙，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真是躺着也中枪。不过这回就怨不得艾德伦了，要怪就怪他的堂哥去吧。
艾德伦把空掉的保温盒放到桌角上，奥利维特很自觉地收走。他的这一举动在某种程度上取悦了难以捉摸的艾德伦。
艾德伦用眼角余光瞄了他几次，最后忍不住转过头去问：“嗨，奥利维特。这几天你都会帮忙吗？”艾德伦指指自己的残疾脚，“我的意思是脚好之前。”
“当然。”奥利维特想也不想就回答了他。
不过话出口后，他想起前一天自己曾信誓旦旦地说要疏远艾德伦。一直过于亲密的接触对他来说可不是好事，奥利维特暗自告诫自己。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他总不能放任受伤的艾德伦不管，奥利维特有些懊恼，看来减少接触艾德伦的事只能推迟到他脚伤痊愈以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金鸡独立求收藏……
☆、姑妈的遗产15
脚伤的几天里，多亏了奥利维特的照拂，艾德伦没有感到太过不便，相反，细心的照顾几乎让他有种被宠着的错觉。加上本尼的反面衬托，越发让他感受到奥利维特的无微不至。
奥利维特承担了照顾艾德伦的大部分工作，接送他上下学，帮他准备食物，替他阻挡女孩们的过分关心（关于这一点完全是被动发生的，奥利维特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了），下课时送他去厕所——当然，拉拉链和扶鸟的工作还是艾德伦自己动的手。
艾德伦没想过，像奥利维特这样的人会这么细心。知道他闲不住，奥利维特会在体育课的时候扶他下楼，哪怕坐在看台上，对艾德伦来说，也比困在教室里强。无法否认，奥利维特几乎注意到了他的每一个细小需求。
做他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艾德伦不由得羡慕起那个不知道在哪的女孩来，不过他转念一想，以奥利维特整天都臭着一张脸的脾气来看，在他展现细致的一面之前，女孩就已经被吓跑了吧。这样想着他又释然了，像奥利维特这样的闷葫芦，是找不到女朋友的。也只有像他这样愿意和奥利维特做朋友的人才能体会到他的好了，艾德伦不无叹息地想。
周五放学，奥利维特照例送他回家。黑色重机在院子门前停下，艾德伦利落跨下，双脚着地，试着蹦达了两下，没有一丁点儿的不适。
“我的脚全好了。”艾德伦高兴地说，“下周就不用麻烦你啦，我可以自己开车去上学。”
奥利维特点点头，发动了机车。
这家伙高不高兴，表情几乎看不出区别。不过他抿着的嘴唇出卖了他，艾德伦能感觉出来，奥利维特此时的心情并不好。
“你不留下来吃晚饭吗？我的意思是，你走了，我得饿肚子了。”艾德伦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适当时候表现出一定的弱势，这是他最擅长做的，俊美的外表加上一点点受困扰的情绪，非常具有迷惑性，哪怕对方是铁石心肠也无法抵挡，“而且昨天那个游戏还没通关，就差一点点了。你确定不留下来帮我打完吗？”
奥利维特垂下眼睑，一个眨眼的时间后，他关掉发动机，拔下钥匙，侧身跨下车。
“想吃什么。”他问。
艾德伦侧过脸，在奥利维特看不见的地方隐秘地笑起来，傻大个真是太好哄了：“昨晚的意式烩面就不错，如果加点番茄酱就更好了。”
打开门后，不用艾德伦指点，奥利维特熟门熟路走进厨房，给自己围上了属于凯瑟琳的碎花蕾丝边围裙。白色的花围裙用在奥利维特身上没有想象中的违和。艾德伦坏心地围着他打转。
奥利维特不知道艾德伦心里的小九九，他专心摆弄厨具，动作娴熟地取用调料餐盘，比艾德伦这个真主人更了解凯恩家的厨房构造。
“盯着我看做什么？”奥利维特关掉炉火，将艾德伦的最爱之一，意式烩面装进餐盘里，最后不忘浇上番茄酱。他实在无法忽略艾徳伦的目光，灰发少年用一种考究的眼光盯着他很久了。
“有没有人夸过你很贤惠？”艾德伦歪着脑袋问，“需要我夸夸你吗？”
“吃饭。”奥利维特将餐盘推到艾德伦面前，避开这个问题。
艾德伦显然兴致勃勃想追究到底，不过在他开口前，奥利维特把叉子塞进他手里。艾德伦看看手里的叉子，再看看奥利维特，识趣地卷起面条，慢慢咀嚼起来。看奥利维特那张疑似害羞而涨红的脸——因为小麦肤色的缘故几乎看不出来，但是艾德伦就是能感觉到。他毫不怀疑，如果继续这个话题，奥利维特一定会亲自把面条堵进他嘴里。
艾德伦默默滋溜着面条，边吃边偷偷观察对方，酱汁吃得满嘴都是。奥利维特不得不抽空给他递了张餐巾。
“谢谢。”擦拭完嘴角，艾徳伦才收敛了一点。鉴于他的脚已经好了，不能继续光明正大地偷懒，艾德伦只得主动揽下了洗碗的工作。伴随着水声，艾德伦仔细擦拭冲洗盘子上的污渍，在他把餐具放入消毒柜回到客厅里时，奥利维特已经装好游戏手柄，读取昨晚的进度存档，专心打起游戏来。
做完善后工作，艾德伦甩掉水渍，迫不及待坐到沙发上，此时电视机上明显比昨晚前进一个关卡的游戏画面触动了他敏感的小神经，他不服气地大叫起来：“哦不，为什么不等我。”
艾德伦急忙操作游戏手柄，中断奥利维特的连招，在游戏画面转换到配置界面的瞬间，快速键入自己的游戏信息。回到正常游戏画面后，一个红色小人从半空中出现，闪了两闪，落在奥利维特操纵的蓝色小人身边。
“3，2，1，go！”3秒倒计时过后，激情音乐响起，战斗继续。
这款游戏是飓风堂今年春季新出的魂德罗纪念版，难度高得变态，艾德伦最好的记录只到第九个关卡。就在昨天，奥利维特只花了一个半小时就刷新这个记录。而现在，他更是带着猪队友艾德伦过关斩将，一路打到了boss关卡面前。
很快，艾德伦的3条命都阵亡了。他不得不窝在沙发里，看奥利维特飞快地按动控键，对付双倍的怪。
“你的上面！武器！快拿武器！”艾德伦咋咋呼呼地瞎指挥。
“小心你的后面！”
“危险！有炸弹！”
……
会被影响就不是奥利维特了，他精神集中地对付大屏幕里的boss，丝毫没注意身边的人聒噪声轻了下去。通关的cg响起，奥利维特放下手柄，发现艾德伦歪在沙发里睡着了。
灰色的头发柔顺而泛着健康的光泽，刘海半掩着眼睛，鼻梁笔挺，长长的睫毛微翘，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光洁白皙的皮肤，衬着他薄薄的浅红色嘴唇，分外诱人。
奥利维特专注地看了一会，然后他抱起熟睡中的人，放轻脚步上楼，小心将他放在床上，蹑手蹑脚脱去他的外衣。
眼前人毫无防备的睡颜轻轻触动着奥利维特的心弦，他一点儿也不想离开。直到艾德伦翻身勾做一团，奥利维特才想起给他盖上被子。犹豫许久后，轻而虔诚的，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浅吻。
“晚安，我的王子。”他轻轻自语。
离开艾德伦家，时间正好跳过十点，奥利维特翻出手机，上面显示十几条未接来电。
其中夹有一条本尼的短信，奥利维特点开了它：“我的小祖宗，你去哪了，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快来，千万别在半路变身，好吗？”
他当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奥利维特抬头看了一眼月亮。今晚又是一个月圆夜。奥利维特站在艾德伦家门口，暴露在满院的月光下，瞳孔外围不受控制地呈现一圈荧绿色，夜晚这么标志性的眼睛容易引人注意，他不得不戴上墨镜。随着月亮在天空中不断攀高，奥利维特能感受到刺痛一点一点从骨头里传出来，随着时间推移，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叫嚣着释放，片刻之间，他整个人就如同从水里捞出来，被汗水湿透了。
月盘高悬之时，所有狼人都将为月神而臣服。用通俗的话说就是，月圆之夜，无论哪个种族的狼人，最终都将无法抵抗大自然的力量而强制变身。
留给奥利维特的时间可不多了，他咬紧牙关，发动重机，开足马力，向郊外冲去。
奥利维特用最大的自制力控制住机车，停在森林外围，他甚至来不及脱下外套就冲进了灌木丛中。奥利维特四肢着地，快速向森林深处跑去，脆弱的衣服在激烈的骨骼重组中被撕成碎片，伴随着肉眼可见的体形转换，碎布条掉了一路。
8秒钟的时间，奥利维特完成了人形与狼形之间的转换。这个时间对成年狼人来说还是太长了，一个优秀的巡逻组成员的变身时间只需要3到5秒，但是作为一个没有完全发育的狼人，奥利维特已经做得相当不错。变成狼形后，狼族引以为傲的超灵敏嗅觉和视觉回到了奥利维特的身上，他循着族人留下的气味，朝着集会方向跑去。
强制变身后，狼人们需要依靠剧烈的运动消耗多余的体力，才能在天亮之前恢复人形。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森林里疯狂地奔跑。
奥利维特在森林的西南面追踪到了族群，伴随霍克森家族气味一起，还有另一个家族。奥利维特认得这个气味，就在一个月前的全月祭上，新加入的3位新娘，就是来自这个家族。
德兰特家族。
本尼正和德兰特的某个即将成年的家伙半真半假地打闹，他老远就闻见了奥利维特，以及他身上沾染的艾徳伦的气味，很快猜测出他之前的去向。
奥利维特也发现了本尼，他一个快跑俯冲，身体高高跃起，四肢舒展，轻盈地落在本尼和另一个家伙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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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妈的遗产16
趁此机会，本尼向后退开一步，和德兰特家的狼人错开。看见本尼来了帮手，那狼人抖了抖身上的绒毛，后退几步，转身跑开了。
本尼嗤笑出声：“没想到他跑得还挺快。”
鼻腔里充斥着各种陌生的狼族气味，放远望去，到处是奔跑嬉闹的狼群，奥利维特有点不能适应。除了全月祭，这是他见过最热闹的圆月集会。
“别太紧张，就像平时那样。”本尼看出他的不习惯，边伏低身体，做出奔跑前的蓄势动作，边笑道，“老样子，比不比？”
“来。”奥利维特二话不说，舒展了一下全身，同样做出蓄势准备。
不消说，这是堂兄弟圆月集会最常做的事，他们以森林中的超级大树为终点，往返奔跑，先回到起/点的人获胜。两人体格相近，身体素质也相差并不多，真比起来，输赢各半。
兄弟两人一起从1数到3，3字出口的同时，一黑一灰两匹健硕俊美的狼如离弦飞箭，全速冲向目的地。起初周围还有同类聚集，随着距离集会地点越来越远，四周变得渐渐安静起来。四下无声，只有两匹俊狼狂奔踩在落叶上的轻微声响。两人你追我赶，不相上下，一会你超过我，一会我又赶过你。
及冲到超级大树下方，灰狼一个快速转向，在折返时与黑狼拉开一匹狼身的差距。黑狼懊恼地嘶吼一声，加快脚步追上去。随着霍克森家堂兄弟俩的快速靠近又离开，超级大树的树枝上下抖动，唱着沙沙沙的歌。
如果此时艾德伦在这里，一定能认出眼前的大树，巨大的树冠，十几人才能合围的树干。这正是在他梦里出现过，奥利维特曾经采摘树脂球的地方。
踏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突然灌木丛中一阵抖动，两匹俊狼凌空跃出，一前一后冲进狼群，做着最后的冲刺。
灰狼率先越过终点线，一个急刹滑出数米后，停了下来。黑狼紧随其后，差点撞到灰狼身上。
堂兄弟俩一通快跑，身上多余的力量消耗泰半，周身舒适许多。奥利维特虽说输了比赛，但是并没有太多低落情绪，他们实力相当，这次输了，下次赢回来就是。
倒是本尼，赢了奥利维特一个狼身的距离，得意洋洋，抖着狼毛，催促奥利维特往回走。他早就瞄见集会中心围着的狼群，非常想过去瞧瞧。奥利维特跟在本尼身后，靠近狼群最外围。
狼群自发围成一个圈，在圈中间相互打量着的，是来自两个不同家族的成年狼。他们正在做比试前的热身运动。
“这是霍克森家族和德兰特家族第一次集体活动，有好戏看了。”本尼唯恐天下不乱，跃跃欲试，“看见了吗，那两个家伙，都刚成年不久，还没参加巡逻队选拔。我敢打赌，德兰特家的肯定会输。”
奥利维特眼睛跟随场内两匹狼的步伐挪动，脑袋还是有点云里雾里：“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的集会会和德兰特一起？”
“哦，奥利。下次族长爷爷发通知的时候你能认真听吗？”本尼无奈地拍了他一脑袋，“爷爷说这是两大家族联合抓捕恶魔的预演。巡逻队已经开始合作了，接着就是其他人，也就是我们。”
本尼四下看看，然后贼兮兮地压低声音，“但是我听到的小道消息是说，霍克森家的人把德兰特家最好的新娘拐跑了，所以德兰特家的要报复我们，打算把我们的小狼女拐回去。当然不能让他们得逞！所以爷爷答应了他们一起集会的请求，目的就是趁机把他们的小狼女拐过来！”
“……”这群幼稚的，脑子里只装着精虫的家伙，奥利维特无言以对。
“奥利，别动！”本尼压低声音怪叫。
“？？”
“你的左后方有一个小狼女正盯着你看呢！”本尼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之情。
奥利维特下意识向左边转头，本尼忙用前爪按住他的脑袋：“说了别动！”
被本尼闹的没脾气，奥利维特只能安静下来，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他抬起脑袋，用力顶住本尼的下巴，把本尼顶的一个跌趔。本尼后退半步，稳住身形，又朝奥利维特扑过去，两人很快扭作一团。
一阵扭打，两人俱是灰头土脸，狼圈中心两匹成年狼对决也分出了胜负，德兰特家的果然输了。本尼吐掉一嘴狼毛，看到如他预测的结果，顿时又乐颠颠的：“我说的没错吧？德兰特家的算盘打得还不够响。”
奥利维特对这场从单纯体力发泄上升为争夺异性眼球的决斗毫无兴趣。他觉得很无趣，但是又心生羡慕。他相信在场的大部分族人都对这种原始的求偶行为不太感冒，毕竟现在已经是21世纪，更奉行的是自由恋爱，但是这和狼族崇尚力量的天性并不冲突。
奥利维特从狼圈外围退出来。本尼察觉他的动向，也跟着退出来。
“怎么了，奥利？”本尼问。
奥利维特并不想回答他。
“在想什么？”本尼问，他错开几步，跳到不远处一块略高于地面的石头上，换了个问题，“或者说，你在想谁？”
奥利维特打量了他一眼。
本尼知道自己问到点子上了，他长叹一口气，一敛平时的嬉笑：“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婆婆妈妈的狼人。你把我们霍克森家的脸都丢尽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奥利维特有些恼怒，本尼的态度实在让人不舒服。
“为什么不追随你的本心，奥利维特？”本尼一向大大咧咧，但是他看得比谁都清楚，奥利维特喜欢那个人类少年，却前怕狼后怕虎。
“你知道的，本尼。”奥利维特企图解释，他有很多想法，但是贫瘠的语言能力让他不知如何开口。
“不，我可不知道。”本尼大摇其头，他可不想承认这个胆小如鼠的人是自己的堂弟，“如果喜欢他，为什么不尝试去追他？无法想象，我们家族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异类。霍克森家的人，从来都敢于追求自己想要的，而不是像只埋头在沙土里的鸵鸟，偷偷暗恋别人整整四年。”
“我没有。”奥利维特极力为自己辩解，但是他无法真正反驳本尼的话。本尼何尝不是对的，他只敢精心准备送给艾徳伦的礼物，却不敢把喜欢说出口。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奥利维特。你在背后偷偷观察他，像个猥琐的偷窥狂。当着他的面又道貌岸然像个正人君子。”本尼无情地戳穿他，“别告诉我，你帮助艾德伦、靠近艾德伦，只是想跟他做朋友。见鬼的朋友，不要用这一套假惺惺的东西糊弄我。”
奥利维特沉默了，大部分时间本尼都像个吊儿郎当的混小子，但是他的心比纳瑟莉用的针尖还要细，总能让奥利维特的心思无处躲藏。看人不能光看外表，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本尼解释自己的小心翼翼。
是，他是喜欢艾德伦凯恩，他想跟那个迷人的灰发少年在一起。那种怦然心跳即使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
他记得低年级时转学到西坝镇中学的那天，他站在教室讲台上，视线穿过那么多人，独独看见了那个少年。那一瞬，他能感觉到心脏突突突地跳动着，带着慌乱和悸动。
那是种无法言语的感觉，像春天争相盛开的百花，像夏天雨后尘埃微扬的芬芳，像秋天飘红的第一张枫叶，像冬天燃起的温暖火焰。
无法反驳，见到艾德伦的第一眼，他就对他着迷。足足四年，经历一年又一年的发酵，那种感觉，宛如刀刻一般，深深烙印在心上。
他每天都能看见他，教室里，操场上；他记得他每一个表情，微笑的，难过的；他希望他的生活里有自己存在的一部分，同甘，或者共苦。
然而艾德伦凯恩的回应之于他，就像一个易碎而美好的梦境，他不去碰触和尝试，宁可让自己远离一切，也不敢去承受梦境破碎的代价。他有那么多秘密，多到让人害怕，既害怕自己的身份带给艾德伦困扰，更害怕他为此而厌恶他。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父亲那样幸运。”可以拥有一个能接受并依然深爱自己的人类，愿意陪着他历经磨难。
“那不仅仅是幸运，奥利维特。”本尼的前爪按住他的肩膀，想像小时候一样使劲揉乱他的头发，只可惜长大后的奥利维特头发硬得像他的脾气，更何况狼形的他只有一头汗湿的狼毛，“叔叔和阿姨同样历经坎坷，你不是最清楚吗？他们的过去并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顺利。你知道的，得到总归需要付出。如果觉得羡慕的话，何不亲自去尝试？”
奥利维特还想说什么，他难得有想主动表达的时候，但是本尼一脚踢开了他：“没有争取过就放弃，是懦夫的行为。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不要拿‘害怕他经历妈妈同样的苦难’做借口，你更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本尼顿了顿，补充一句：“别辜负你的大个子，奥利。”
……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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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妈的遗产17
第二天是周六，艾德伦起得相当早。
刚起来不是很清醒，坐在床头发了一会呆，他不记得昨晚是怎么趴床上的，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记得自己和奥利维特在客厅打游戏，他的小人很快就死了，只能在一旁观战，最后的印象是奥利维特操纵小人进入boss关卡。
“shit！”想到这里，艾德伦抓起外套，冲下楼，打开电视，查看游戏存档。
画面里是一段欢庆的胜利cg，甜美的女声从音响中传来：“恭喜通关。”
“哦不。”艾德伦懊恼极了，为什么最后关头他会睡着！
郁闷归郁闷，艾徳伦还是关掉了游戏。他今天有事要做。
前段时间他乱发脾气，摔断了奥利维特的钢笔，后来也没机会还他。脚伤的这几天一直被这家伙照顾，艾德伦准备去挑选一支同样的黑色钢笔还给他。
那种钢笔市面上很少见，牌子有点特殊，是一个很长串字母的单词，怎么拼的？艾德伦有些伤脑筋，他可不想直接去问奥利维特。这个牌子他应该在哪看到过，没道理没有印象。
艾德伦使劲回忆，c……pa……？如果没记错的话，奥利维特从前送他的礼物，有一件也是这个牌子。想到这里，艾德伦即刻拖箱子翻找，从大堆的礼物中把东西翻了出来。
果然没错。艾德伦拿着半透明的磨砂玻璃罐子，左右转动，眯缝着一只眼睛朝里看。罐子中装着满满的彩色五角幸运星，而在罐子的密封黑色盖子侧面，就刻着那个拗口的英文单词。
艾德伦用便签纸抄下，揣进裤兜里，骑上单车出门。他沿着街道前行，一家一家店的寻找，花了大半天的时间，逛遍了西坝镇的文具店、杂货店、以及各类超市。他不得不承认，这样小玩意比他想象中难找得多。
“这家伙到底用的什么山寨货？”艾德伦嘴里抱怨着，却没有停下的打算，拉住路人询问一番后，他找到附近专门出售奇特物品的偏僻小路，车头一转，拐了进去。
小路上空荡荡的，几乎没有多少行人，路边三三两两开着几家小店，门口挂着骨头、药草制作的装饰，微风吹过，骨头相互撞击，会发出和风铃一样铃铛作响的声音，透过玻璃橱窗，可以看见里面摆放着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物品，白骨八音盒、动物头壁挂、巫师尖顶帽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艾德伦小心翼翼从这几家小店门前穿过，在它们不远处，有一个相对而言毫不起眼的小店面，看样子只是贩售简单的礼品。艾德伦抱着最后试试的心态，推开了小店的玻璃门。
艾德伦在排柜间转悠，眼尖地发现了同样牌子的钢笔。看来他的运气还不算坏，艾德伦高兴地打开笔盒。遗憾的是，里面没有黑色的款式。
“小伙子，真有眼光。知道这个牌子的人可不多。”店主是个老太太，一头白发乱糟糟的，看起来疏于打理，嘴巴里的牙齿不剩几颗，笑起来漏风，她见到艾德伦拿起笔，就从柜台后走出，走到艾德伦的面前，伸出满是皱纹的干枯的手，指着笔盒上的一串字母，“知道这个单词什么含义吗？”
“文具牌子还有特殊含义？”艾德伦好奇地问。
“当然。”小店的生意冷清，难得遇到一个活的，老太太话有点多，“传言很多很多年前的战火纷飞的年代，有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留在家乡等待她远在战场的心上人。后来战争结束了，她的心上人没能回来。为了纪念她的爱人，她在她制作的每一件物品上，都刻着这个单词。这个词汇来自古巫语，现在的拼法是音译的，意思是‘挚爱一生’。”
“挚爱一生。”艾德伦重复了一遍老太太的话，他摩挲着钢笔外壳，又问，“你说的古巫语是什么语言？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老太太神秘一笑，露出豁口的牙：“你才多大？你不知道的东西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不说就算了。”艾德伦把手上的银白色钢笔放回盒中，又翻翻拣拣，想挑支最顺眼的。
“说了你也听不懂，不过可能下次来的时候你就懂啦。……不用挑了，这个牌子的东西，每种颜色都不多，卖完就没啦。”老太太还是笑眯眯的，“重要的还是合眼缘，你刚才拿着的银白色就不错，不管是送人还是自己用。”
艾德伦赞同地点点头，第一眼看中的确实比其他颜色顺眼。他又取出刚才挑中的笔，试着转动几圈，银白色的笔杆转成一个圆，和黑色的同样漂亮。和奥利维特也很搭，他想。
“就它吧。帮我包起来，谢谢。”
“稍等一会。”店主老太太拿过笔，颤颤巍巍走回柜台。她包礼盒的时候也是乐呵呵的，别看她年纪挺大，折得倒是整齐漂亮。
最后给小礼盒打上蝴蝶结，老太太将包装好的钢笔盒递给艾德伦：“欢迎下次再来。”
艾德伦接过，和老人挥挥手，他走到玻璃门前，身后又传来一句叮嘱：“别再摔断了哦。”
“知道了。”艾德伦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走到单车前，他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没说过摔断过一支吧？真是奇怪的老太太，艾德伦耸耸肩，不是很在意。
离开小礼品店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艾徳伦沿着来时的路回头，再次穿过那片奇怪的店面，回到热闹的主街道上。从小路上穿出的那瞬，他似乎从另一个独立的奇特空间回到了现实世界。
路灯照耀下，艾德伦两指轻捏着钢笔盒，来回摆动，花费一整天总算完成一件事，他现在心里还挺高兴的。把盒子塞进衣服口袋，艾德伦双手紧握车把手，朝回家的方向用力踩下脚踏板，忙碌了一天，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回家好好休息一会。
凯恩一家（再次强调，不包括艾德伦），提前结束了他们愉快的夏威夷之旅。原定于周日晚上的飞机，因为某些原因，改签提前了半天。
周日，时间接近中午，楼下客厅传来一阵喧闹声，艾德伦误以为家里进了贼。幸亏他分辨出了亚历克的大嗓门，否则他就要报警了——得益于此，他终于从那个亢长的梦境里挣脱出来。
真是见鬼了。
艾德伦再次梦见了奥利维特，这一回，还有他的玻璃罐子以及幸运星。就在那个嘴巴漏风的老太太的店里，奥利维特认真仔细选购了大把的彩色折纸和一个空罐子，并在老太太的怂恿下，买了一本《儿童折纸三百种》。
一整晚，艾德伦都陷在这个可怕的梦里。这次没有变成狼，也没有换牙，奥利维特只是坐在沙发上，陪着西雅看电视，然后手上不停地折着幸运星，一颗又一颗，一颗又一颗……
如果没人吵醒他，或许他会把这个无限循环的梦一直做下去吧。想到这里，艾德伦不由打了个寒颤，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把他吵醒的亚历克可爱过。然而这种对拥有一个弟弟而满怀的美好，仅仅只持续了5分钟，在艾德伦发现他们度假归来，没有给他带手信之后，这种“兄友弟恭”的错觉瞬间消失殆尽。
他们甚至没给他带椰子。
艾德伦懊恼地回到房间，打开了奥利维特折的幸运星——梦里奥利维特在每张彩纸上都用花体写满字，他只想看看会不会是真的。
艾德伦只拆了3个，就确认了这个事实。他被震惊了。虽然花体写的文字他一句也看不懂，但是很显然，如同他梦里见到的那样，奥利维特真的在幸运星里写字了。这一切简直不可思议。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也许不仅仅是做了梦，这些梦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或者说，至少一部分是真实存在的。艾德伦费劲地思考着，他有点不敢置信。
亚历克询问他中午想吃什么，被他当作噪音过滤掉，没听见。
或许他该找奥利维特求证一下？告诉奥利维特在梦里他变成了一只狼？而艾德伦和他闹别扭的原因是梦里奥利维特把掉下来的牙齿做成项链送给他？不，这行不通。会被当作神经病的，艾德伦想。
艾德伦背对着床，笔直倒下，陷在柔软的床垫里，大脑终于在高速运转之后，化作一片空白。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去看心理医生。
艾德伦没什么胃口，午饭吃了几口，放下了叉子。
“身体不舒服吗，艾德伦？居然有你吃不下饭的时候。”凯瑟琳摸摸大儿子的额头，显然很担心。
“任谁被排除在旅游计划外，都会不舒服的，妈妈。”亚历克很贴心地告诉凯瑟琳，他把自己份的午餐吃完了，顺便拖过了艾德伦的。“不要浪费，我把你的份也吃了吧。”艾德伦摆摆手，难得没有跟弟弟抬杠，甚至示意他自便。
这在平时绝对不会发生，凯瑟琳和费莫森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哦，对了。”凯瑟琳想起之前接到的电话，忙把这一消息告诉大儿子，希望能提起他的兴致，“还记得那个去世的表姑妈坎迪塔吗？我们在夏威夷的时候，接到了她养子扎克打来的电话。他说坎迪塔留了满满一书房的书，希望你有空的时候能过去玩。他还让我务必转达一句话‘如果哪天他遇上了什么无法解释的事情，这里的一切，或许能对他有所帮助。’他说只要转达给你就行了，总归有一天你能理解。”
“‘无法解释的事情’是什么？你能理解什么？”亚历克吃完哥哥的午餐，好奇地问。
艾德伦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扎克的语气像是早就知道他会遇上麻烦事。如同约好的一样，上午他还在纠结，中饭的时候就有了突破口，这简直太及时了。他或许可以趁着暑假，去表姑妈家看看？
第4节
恋耽美
第4节
中场休息，奥利维特和本尼坐在草地上喝水补充体力。
忽然操场角落传来一阵骚动，一大群女孩挤做一团，像是簇拥着什么人，从另外一边的足球场地过来。一群人浩浩荡荡穿过橄榄球场，朝医务室走去。
本尼爱凑热闹，视线跟随人群挪过半个操场，忍不住问：“学校里有几个人会有这么大阵仗？而且还是足球场那边过来的，该不会是小艾德伦吧？”
奥利维特没接话，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人群，坐直了身体。
本尼看了他一眼，起身朝人群的方向走去：“我去问问。”他快跑几步，拉住了一个和他一起上文化课的女孩，两人交谈了一阵，然后本尼点点头，转身朝奥利维特走来。
“确实是艾德伦，训练的时候脚扭伤了，不知道严不严重，要看过医生才知道。”本尼如实回答。
奥利维特站起身，把球和水杯丢在本尼怀里：“我去看看。”
本尼早就料到他会有的反应，认命地抱住了东西。
艾德伦坐在椅子上，抬高的脚踝处肿了相当大一个包，校医捏着他的脚踝，从上往下小心仔细地察看了一番，疼得他直咧嘴。
下午足球队训练时，由于长跑测验的关系，教练没有因为艾德伦翘掉周一的训练而责罚他，这天的练习照常进行。
艾德伦正为自己难得的好运气而窃喜不已，可是谁能想得到呢，他会因为一个带球跑的训练而扭到了脚。他果然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医生检查完艾德伦的伤势，小心放下他的脚，摘下一次性手套，提笔开了张医药单子，将情况告诉他：“运气不错，小伙子。不是很严重，至少没伤到骨头。回去要定时喷药水，多休息几天。别光顾着在女孩子面前逞强。”
医生说着，视线在诊室门外的女孩们脸上扫了一圈：“让你女朋友扶着你些，千万别用力，伤势加重可不好啦。……哪个是你女朋友？”
“里面没有我女朋友。”艾德伦赶紧解释，露出一副‘你懂的’表情，“只是些关心我的朋友，我可不好麻烦她们。”
医生惊讶地看向他：“你准备怎么回去？你的队友都回去训练了。”
“大概等他们训练结束吧。”艾德伦也不是很确定，他的手机还落在更衣室，不知道那群粗枝大叶的人中会不会有人能想起他还留在医务室里。
“好吧，希望医务室关门前，能有人把你领走。”医生耸耸肩，朝外走去，并贴心地帮艾德伦把诊室门关好。隔着门，依稀可以听见医生对那群女孩子说的话：“病人需要休息，你们都先离开吧，人这么多，实在是太吵了。”
女孩们似乎不甘心，不过声音明显轻了下去，没有要进门打扰他的意思。艾德伦松了口气，这么多人在，他还受了伤，要想维持形象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过了一会，女孩们等不到艾德伦出现，决定就地解散。艾德伦侧耳去听，门外安静极了，人似乎走光了。足球队的训练还要一会，他还得再等等。
艾徳伦坐在靠椅上，有点口渴。他的视线落在办公桌上，那里有医生为他留的一杯水，美中不足的是，位置放得远了点。艾徳伦试图伸手去够，手臂伸展到最大限度，手指也努力拨了拨，可惜还差一点点。如果水杯能近一点就好了，艾徳伦无奈地想。
突然，诊室的门把发出咯嗒一声，从外面被打开，艾徳伦吓了一跳。门外露出奥利维特那头标志性的黑色碎发，尔后这个高个子推直了门，身体像一面墙，完全堵住了门口。
“嗨，奥利维特。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吓了我一大跳。”在艾徳伦受惊的一瞬间，水杯几不可察的挪动了几厘米，艾德伦顺手握住了杯子。看见来人是奥利维特，艾徳伦松了口气，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不过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放下水杯的同时，艾徳伦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刚才不是够不到么？为什么又能够到了？
不过这个疑惑没有困扰艾徳伦太久，他放下空杯子，热情地朝门口的高个子打招呼。他高高翘着的腿显眼极了，一下就吸引了来人的全部注意。不过对方是男生，艾德伦不用担心自己不雅观的造型曝光，况且此时他急需有人能带他出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真担心没人发现我，我得在这个冰冷的地方呆上一晚上。”
“训练的时候看到，所以过来看看。需要帮忙吗？”奥利维特走近他，拿起医生留下的诊断书，“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应该相当影响日常的生活。”
“确实如此。”艾德伦苦笑，指指自己肿得像馒头的脚踝，“虽然很抱歉，但是能不能请你帮个忙？麻烦送我回家。”
“能走吗？”奥利维特走到他受伤的脚边，抓起他的手臂，架在脖子上。用行动回答了艾德伦的问话，“如果走不动的话，我可以背你。”
“不，这样就好。”艾德伦用另一条正常的脚着地，在奥利维特的搀扶下，一步步跳出医务室的大门。
“外面还有人在围观吗？”艾德伦一边跳，一边不忘侦查医务室外的情况。
奥利维特知道他问的是那群女孩子。“已经走光了。”他回答。
艾德伦满意地点点头，他被那么大一群人簇拥着到医务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去见上帝了，他实在有些受不了。
奥利维特半抱半扶着艾德伦坐到橄榄球场距离最近的看台上，小心翼翼搀扶他坐下，说：“你等会。”然后就跑远了。
艾德伦手里拿着喷雾研究上面的文字说明，再抬头去看，奥利维特已经跑到橄榄球场地上，他跟堂哥本尼说了几句，又跑去跟教练说了什么。教练在他的脑袋上推了一把，他往前冲了半步，之后又朝足球场跑去。过了好一会，在艾德伦以为他会一去不复返的时候，这才看见奥利维特从音乐教室的方向跑过来。按他走过的路线看，用的时间并不多。
奥利维特跑回艾德伦坐着的看台边，大气也没有喘一下，不愧是西坝中学的长跑冠军，艾德伦有点酸溜溜的。
“假帮你请好了，足球队，还有乐队。”奥利维特把单手捧着的东西摊开，是艾德伦放在更衣室的衣服和书包，艾德伦伸手去接，奥利维特却没给他，背到自己背上。
“你的车钥匙呢？我开车送你。”奥利维特说。
“在书包里。”艾德伦指了指书包最前头的小格子，在他指挥下，奥利维特翻出了吉普车的钥匙。艾德伦攀着他的手臂站起来，不太信任地问：“你确定会开车吗？我可从没见过你开车上学。”
“会。”奥利维特的回答简单明了。
“你确定？”艾德伦还是不放心。
奥利维特抿嘴的动作被艾德伦自动默认为“是”的意思，他总算稍稍放下心，任由奥利维特架起他，一手托在他腰上，再次用半抱半扶的姿势扶他走向停车场。
在奥利维特的帮助下，艾德伦挪坐到副驾驶上，系上安全带。看奥利维特流利的做派，确实不像新手的样子。尤其在见识到他熟练地插上钥匙，踩油门调档位，并且毫无阻滞地开出学校大门后，艾德伦更加确信他的话是真的，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吞回肚子里，他丝毫没有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想不到你的驾驶技术还不错，以前没见过你开车，心里挺没底的。”
艾德伦顿了顿，不是很确定：“……对了，你驾照拿了吧？”
“没考驾照。”奥利维特回答地倒是爽利。
“什么？”艾德伦坐直身体，不小心拉到伤处，疼得他俊脸歪作一边。想到自己没学驾照之前也照样偷偷地开，艾德伦又释然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驾照那么方便，有空去办一张就行。“你还没满16岁吗，什么时候学的车？看起来至少开了不少时间。”
“路上第一次开。本尼家的赛车游戏机上学的，玩过两次。”奥利维特目不斜视，淡定自如地控制着方向盘。
起初艾德伦没听懂他说的什么，等到反应过来后，艾德伦惊诧地一点一点大大张开了嘴巴——快来个人替他翻译一下，这家伙到底在说的什么？为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懂！
艾德伦在亲眼目睹奥利维特差点冲过红灯之后，默默拽紧了扶手——那可是整条路上唯一的一盏红灯！
上帝保佑。他在胸口划了个十字，亲吻了手中并不存在的十字架。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
到家时，艾德伦的脚都是软的，他从没搭过这么疯狂的车。尽管奥利维特开得相当娴熟，但那种紧张是心理上的，刺激得他的心脏直到现在都还在高速跳动。
“不会让你有事的。”奥利维特似乎看出他的紧张，站在副驾驶座门前，伸手扶着他，帮助他下车，还不忘好心的安慰他。
“希望如此。”艾德伦默默翻了个白眼，没受伤的左脚软得使不上力，刚跳出一步，就瘫软下去，幸运的是，奥利维特第一时间扶住了他。这家伙显然一身蛮力，二话不说，直接打横抱起他，轻松而毫无压力。
“……”这样的姿势相当不雅，但是艾德伦能说什么呢？谁让他丢脸得站都站不住。幸而已经在家门口，希望不会被太多人看见。
他显然还不知道奥利维特说的不会开车是个恶劣的玩笑——那是他从本尼身上学来的，他的堂哥喜欢用这一招欺骗小女生，对方会在被吓得嗷嗷乱叫之后扑入他的怀里，屡试不爽——照这个情况来看，奥利维特学得还算不错吧。
艾德伦脚伤不方便做晚饭——即使他的双脚完好无缺，情况也是一样的。家里的冰箱是满的，出发去旅游前，凯瑟琳怕大儿子饿肚子，准备了一大堆食材，可惜他不会处理，只能喝现成的牛奶，吃单调的三明治，毕竟涂果酱他还是会的。
奥利维特打开冰箱，里面满满当当，塞满了各种方便储存的蔬菜和半成品的肉类。他翻找了半天，拿出一盒切好的牛排：“晚饭吃这个怎么样？”
艾德伦毫无意见，事实上此刻能吃上熟食，他就谢天谢地了，他万分想念纳瑟莉的蘑菇汤。
说到这个，他忍不住好奇地问：“为什么你们家人这么害怕喝纳瑟莉的汤？正像你说的那样，蘑菇汤的味道美味极了。”
“……也许是喝得太多了吧。”奥利维特艰难地说。
对于霍克森家人的口味，奥利维特不知道该如何跟艾德伦解释，难道直接告诉他汤里有狼人身体必须的营养成分，但是那种植物奇特的味道即使用鲜美的蘑菇掩盖都挡不住？
当然不能直说，艾德伦会认为他是疯子的。
“原来如此。”艾德伦了然。
趁奥利维特在厨房做饭的时间，他推着一张高脚椅，排除万难，把自己挪到了浴室里。运动过后出了一身汗，此时都干了，又收回背上。他想赶紧洗个澡，运动服黏在身上的感觉实在糟透了。
奥利维特在牛排上浇上酱汁，犹豫着要不要加点辣酱。浴室方向突然传来“砰”地一声闷响，他赶紧放下酱料瓶子，飞快冲过去，几乎是用撞的，打开了浴室门。
浴室里艾德伦正赤身裸体扶靠着墙壁，努力尝试着穿上内裤。他一只脚已经套在了裤脚里，在穿另一只脚的时候，撞翻了高脚椅，幸好他扶住了墙壁，才没有跟着摔下去。
奥利维特撞开门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艾德伦背对着门，翘着滚圆的屁股，扶着墙壁，什么也没穿。哦不，穿着半条白色的内裤。
在艾德伦艰难地转过头看他之前，奥利维特以最快的速度关上门。背过身的瞬间，他抹去了脸上的鼻血。
“喂！进来了为什么不帮一下忙，至少帮我把高脚椅扶一下吧。”艾德伦大叫，语气里带上些许抱怨。
只是奥利维特并无法回答他。此刻大个子脑子里全是艾德伦赤/裸身体的样子——浴室传来开门的动静，奥利维特惊慌失措地夺门而出：“我先回去了，晚饭在厨房里。”
他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艾德伦不得不继续撑着高脚椅，一步步离开浴室，又一步步挪进厨房。他掀开平底锅的盖子，惊讶地发现牛排做的两人份，闻起来相当诱人。
“我可吃不了这么多。”他说。
不过管他呢，够吃就好。艾德伦在柜子里找出刀叉，为自己垫上餐巾，端坐椅子上，优雅地开始享用晚餐。那家伙做饭的功夫也不错，艾德伦叉起一块牛肉，含在嘴里慢慢咀嚼，对奥利维特的厨艺还算满意。
☆、姑妈的遗产14
一直以来，奥利维特的生活都非常单调。
6点起床，健身房里锻炼一小时，然后准备全家的早餐，之后跑步或者坐班车去上学，简单得一成不变。
以至于当奥利维特从车库推出那辆保养相当好的重机车时，纳瑟莉以为他要出远门。
“哦，奥利。你这是准备去哪？”6岁的西雅吃着美味的煎蛋，大声质问她的哥哥，“你想甩开我去好玩的地方吗？你居然要骑你的摩托车！”
“我只是要去学校。”奥利维特不得不对小女孩解释，“一个朋友脚受伤了，不方便，我得送他去。”
“是艾德伦哥哥吗？”西雅问。
“是的，艾德伦的脚扭了。”奥利维特摸摸西雅的脑袋，面对这个小天使，他的耐心简直多得用不完。
“替我好好照顾他。我可不想将来的新郎是个瘸子。”西雅非常严肃地叮嘱哥哥，肉嘟嘟的小脸皱成一团。
奥利维特在她发际落下一个吻：“我会的。”
他抓紧时间吃完自己份的早餐，又打包了一份装在保温饭盒里，告别母亲和小天使，跨上了他的重机车。
黑色的机身低调而不失狂野，在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中，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飞驰而去。
闹钟响过两遍，被艾德伦胡乱按掉，粗鲁地丢在了一旁。直到十多分钟后，校车悦耳的铃声响起，他才真正醒来。
艾德伦站在窗前，懊恼地耙着头发，眼睁睁看着校车开走。
他的脚受伤了，没法开他的破吉普，现在又错过了校车。好吧，现在谁来告诉他，他该怎么去上学。艾德伦张开双手，做了个“好了你们赢了，无所谓，都听你们”的无奈动作。
这一周每天都有实操测验，如果赶不上，别说获得b+以上的成绩不可能，更麻烦的是还需要补考。他因为这个该死的测验周错过了难得的夏威夷之旅，被父母和亚历克残忍抛弃。如果还得补考，那可是太不幸了。
这是件相当伤脑筋的事情，艾德伦咬着牙刷，调动着所有能运转的脑细胞思考。直到院子外由远及近的机器轰鸣打断他，艾德伦这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灰色短发，伸头去一探究竟。
奥利维特在艾德伦心中的形象从未像现在这样高大。他高挑挺拔的身形跨坐在一辆泛着纯黑色金属光的重型机车上，正四处张望，看见窗口探出的灰色脑袋后，他挥手示意，而手里拿着的保温盒，随着挥动左右摇摆，一下吸引住了艾德伦的视线。
艾德伦同样挥挥手，然后缩回脑袋，快速上下摆动他的牙刷后，把满嘴的泡沫吐进水池。简单收拾好自己，艾德伦单脚跳着，以最快的速度蹦下楼梯，又扶着墙壁一路蹦出门，最后蹦到奥利维特的黑色战车前。
“嗨！看见你真是太好了！我睡过头了，还以为今天死定了。”艾德伦咧出他雪白的大牙，“你简直是我的救命恩人。”
事实上奥利维特是抱着不确定的心情过来看看，不能肯定艾德伦是否赶上班车，他只是有点担心。不过幸好他来了，否则艾德伦或许会被困在家里一整天。
“能爬上来吗？”奥利维特侧着看了后座一眼，问。
“当然。”艾德伦双手搭住奥利维特的肩膀，准备跨坐到机车上，不过他很快停止了自己的动作。此前他一直被能及时赶上测验的喜悦蒙蔽了双眼，当他努力想抬高腿时，一个可怕的事实浮现眼前——
“如果没记错的话，你说过昨天是你第一次开车？”艾德伦不自觉地往后蹦达了一步。
警惕的表情落在奥利维特眼里，说不出的生动，他忍不住弯起嘴角：“对不起，那是骗你的，开个玩笑而已。”
“玩笑？”艾德伦因为他忽然露出的笑容怔住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也就说他真的会开车咯？“……这一点都不好笑。”他嘟囔着。
“……”奥利维特不知道接下来该接什么，在这之后本尼可没再继续教授过他。
——“自由发挥。”奥利维特记得，本尼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自由发挥？怎么发挥？
比起用贫瘠的语言为自己狡辩而带来的越描越黑的后果，奥利维特聪明地选择一言不发，在稳住机车的同时，帮助艾德伦坐稳到车上。
“没有安全带，坐稳了。”在艾德伦准备好后，奥利维特提醒道。他把放满早餐的保温盒塞在艾德伦手里，他知道艾德伦已经盯着这个好一会了，“不过别担心，我有驾照，相信我。”
“现在我还有其他选择吗？班车……”已经开走了。后面半句话被奥利维特堵在了安全帽里。他替艾德伦扣好系绳，调整好罩面的方向。
“准备好了吗？”奥利维特问。
艾德伦点点头，向上推开挡风玻璃面罩。
奥利维特的驾车风格跟他平时的低调表现完全不符，机车瞬间窜上车道，艾德伦猝不及防地往后仰去，美味的火腿煎蛋三明治差点戳进鼻孔里。他急忙向前靠去，单手紧紧搂住了奥利维特的腰。
艾德伦能够感觉到手臂环绕下瞬间紧紧绷直的身体，他坏心眼地在奥利维特的腰上挠了一把。高速行驶的重机车在车道上拐了个大大的s型，吓得他更用力地抱住了身前的人，并再也不敢继续乱动了。思考片刻，艾德伦把三明治塞回保温盒里，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吃早餐。
此时的校园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操场上、小路上、停车场上，到处都是结伴上学的人。奥利维特拉风的机车轰鸣声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在他拐到教学楼前，已经有眼尖的人看见他后面坐着的艾德伦。
“怪物今天居然开车来？”有人小声议论。
“他背后坐的是谁？”
“不会是艾德伦吧？”
“天哪，怎么可能！？他们什么时候好到一起上下学了？”
同学们的议论很快在校园里传开了。
奥利维特在台阶边停下，他停稳机车，把艾德伦扶下。周围有很多人注意到他们，但是碍于奥利维特的奇特气场，并没有人上前帮忙。
奥利维特的视线在四周扫了扫，一眼就看见了本尼以及另一个橄榄球队的队员，他们正站在花坛前聊天。
“本尼。”他喊了一声。
本尼循声抬起头，看见了奥利维特，后者侧了侧头示意他去。本尼告别朋友，朝他们走来：“你好啊，艾德伦。”
“你好，本尼。”艾德伦礼貌地回答。他明白奥利维特的想法，但是他一点也不想让这个看起来就很狡猾的家伙帮忙。他完全可以叫住自己的同学，不过没有奥利维特在，他或许会被围观的女生挤成肉饼。
本尼吹了声口哨，调侃问道：“需要我的帮忙吗？骑士长大人。”
艾德伦没听错的话，他叫奥利维特骑士长大人？这是在讽刺他是公主吗？艾德伦气得想翻白眼，不过良好的教养让他忍了下来，他只能装作没听懂。
“你能扶艾德伦回教室吗？”好在奥利维特没有理睬堂哥的调侃，他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训导主任，老太太已经注意到他，以及他的重机车了，“我得把车停走。”
“乐意效劳。”本尼做了一个半弯腰的邀请动作。
“谢谢。”艾德伦不情不愿地道谢。如果可以的话，艾德伦真想直接将他低垂的脑袋按进水泥地里。
将手搭在本尼身上时，艾德伦终于体会到霍克森堂兄弟俩的巨大区别。奥利维特的动作总是小心翼翼，充分照顾了艾德伦的感受，让他没能感觉到多大的不方便。但是本尼不同，他力气大的可怕，单手搂在艾德伦腰上，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艾德伦健康的左脚只有脚尖能碰到地上。
“……”艾德伦就像一只小鸡一样被夹在本尼的腋下，一路拎回教室。
本尼将艾德伦送到门口，艾德伦第一时间挣脱了他的手，敏捷地完全不像受伤的人。他扶住墙壁，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谢谢你的帮助。”
“不用客气，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本尼回答得理所当然，完全没有用力过度的自觉。
以后再也不会请他帮忙了，艾德伦想。真的，他发誓。全校这么多人都盯着他，他现在的形象一定弱爆了。
奥利维特停好车回到教室，本尼已经离开了。艾德伦坐在座位上，堵着一张脸，周围难得没有人围着。看见他回来，艾德伦重重哼了一声，把脑袋扭到一边，这么做的时候，他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还在啃着对方准备的三明治。
“？？？”奥利维特有些莫名其妙，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真是躺着也中枪。不过这回就怨不得艾德伦了，要怪就怪他的堂哥去吧。
艾德伦把空掉的保温盒放到桌角上，奥利维特很自觉地收走。他的这一举动在某种程度上取悦了难以捉摸的艾德伦。
艾德伦用眼角余光瞄了他几次，最后忍不住转过头去问：“嗨，奥利维特。这几天你都会帮忙吗？”艾德伦指指自己的残疾脚，“我的意思是脚好之前。”
“当然。”奥利维特想也不想就回答了他。
不过话出口后，他想起前一天自己曾信誓旦旦地说要疏远艾德伦。一直过于亲密的接触对他来说可不是好事，奥利维特暗自告诫自己。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他总不能放任受伤的艾德伦不管，奥利维特有些懊恼，看来减少接触艾德伦的事只能推迟到他脚伤痊愈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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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妈的遗产15
脚伤的几天里，多亏了奥利维特的照拂，艾德伦没有感到太过不便，相反，细心的照顾几乎让他有种被宠着的错觉。加上本尼的反面衬托，越发让他感受到奥利维特的无微不至。
奥利维特承担了照顾艾德伦的大部分工作，接送他上下学，帮他准备食物，替他阻挡女孩们的过分关心（关于这一点完全是被动发生的，奥利维特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了），下课时送他去厕所——当然，拉拉链和扶鸟的工作还是艾德伦自己动的手。
艾德伦没想过，像奥利维特这样的人会这么细心。知道他闲不住，奥利维特会在体育课的时候扶他下楼，哪怕坐在看台上，对艾德伦来说，也比困在教室里强。无法否认，奥利维特几乎注意到了他的每一个细小需求。
做他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艾德伦不由得羡慕起那个不知道在哪的女孩来，不过他转念一想，以奥利维特整天都臭着一张脸的脾气来看，在他展现细致的一面之前，女孩就已经被吓跑了吧。这样想着他又释然了，像奥利维特这样的闷葫芦，是找不到女朋友的。也只有像他这样愿意和奥利维特做朋友的人才能体会到他的好了，艾德伦不无叹息地想。
周五放学，奥利维特照例送他回家。黑色重机在院子门前停下，艾德伦利落跨下，双脚着地，试着蹦达了两下，没有一丁点儿的不适。
“我的脚全好了。”艾德伦高兴地说，“下周就不用麻烦你啦，我可以自己开车去上学。”
奥利维特点点头，发动了机车。
这家伙高不高兴，表情几乎看不出区别。不过他抿着的嘴唇出卖了他，艾德伦能感觉出来，奥利维特此时的心情并不好。
“你不留下来吃晚饭吗？我的意思是，你走了，我得饿肚子了。”艾德伦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适当时候表现出一定的弱势，这是他最擅长做的，俊美的外表加上一点点受困扰的情绪，非常具有迷惑性，哪怕对方是铁石心肠也无法抵挡，“而且昨天那个游戏还没通关，就差一点点了。你确定不留下来帮我打完吗？”
奥利维特垂下眼睑，一个眨眼的时间后，他关掉发动机，拔下钥匙，侧身跨下车。
“想吃什么。”他问。
艾德伦侧过脸，在奥利维特看不见的地方隐秘地笑起来，傻大个真是太好哄了：“昨晚的意式烩面就不错，如果加点番茄酱就更好了。”
打开门后，不用艾德伦指点，奥利维特熟门熟路走进厨房，给自己围上了属于凯瑟琳的碎花蕾丝边围裙。白色的花围裙用在奥利维特身上没有想象中的违和。艾德伦坏心地围着他打转。
奥利维特不知道艾德伦心里的小九九，他专心摆弄厨具，动作娴熟地取用调料餐盘，比艾德伦这个真主人更了解凯恩家的厨房构造。
“盯着我看做什么？”奥利维特关掉炉火，将艾德伦的最爱之一，意式烩面装进餐盘里，最后不忘浇上番茄酱。他实在无法忽略艾徳伦的目光，灰发少年用一种考究的眼光盯着他很久了。
“有没有人夸过你很贤惠？”艾德伦歪着脑袋问，“需要我夸夸你吗？”
“吃饭。”奥利维特将餐盘推到艾德伦面前，避开这个问题。
艾德伦显然兴致勃勃想追究到底，不过在他开口前，奥利维特把叉子塞进他手里。艾德伦看看手里的叉子，再看看奥利维特，识趣地卷起面条，慢慢咀嚼起来。看奥利维特那张疑似害羞而涨红的脸——因为小麦肤色的缘故几乎看不出来，但是艾德伦就是能感觉到。他毫不怀疑，如果继续这个话题，奥利维特一定会亲自把面条堵进他嘴里。
艾德伦默默滋溜着面条，边吃边偷偷观察对方，酱汁吃得满嘴都是。奥利维特不得不抽空给他递了张餐巾。
“谢谢。”擦拭完嘴角，艾徳伦才收敛了一点。鉴于他的脚已经好了，不能继续光明正大地偷懒，艾德伦只得主动揽下了洗碗的工作。伴随着水声，艾德伦仔细擦拭冲洗盘子上的污渍，在他把餐具放入消毒柜回到客厅里时，奥利维特已经装好游戏手柄，读取昨晚的进度存档，专心打起游戏来。
做完善后工作，艾德伦甩掉水渍，迫不及待坐到沙发上，此时电视机上明显比昨晚前进一个关卡的游戏画面触动了他敏感的小神经，他不服气地大叫起来：“哦不，为什么不等我。”
艾德伦急忙操作游戏手柄，中断奥利维特的连招，在游戏画面转换到配置界面的瞬间，快速键入自己的游戏信息。回到正常游戏画面后，一个红色小人从半空中出现，闪了两闪，落在奥利维特操纵的蓝色小人身边。
“3，2，1，go！”3秒倒计时过后，激情音乐响起，战斗继续。
这款游戏是飓风堂今年春季新出的魂德罗纪念版，难度高得变态，艾德伦最好的记录只到第九个关卡。就在昨天，奥利维特只花了一个半小时就刷新这个记录。而现在，他更是带着猪队友艾德伦过关斩将，一路打到了boss关卡面前。
很快，艾德伦的3条命都阵亡了。他不得不窝在沙发里，看奥利维特飞快地按动控键，对付双倍的怪。
“你的上面！武器！快拿武器！”艾德伦咋咋呼呼地瞎指挥。
“小心你的后面！”
“危险！有炸弹！”
……
会被影响就不是奥利维特了，他精神集中地对付大屏幕里的boss，丝毫没注意身边的人聒噪声轻了下去。通关的cg响起，奥利维特放下手柄，发现艾德伦歪在沙发里睡着了。
灰色的头发柔顺而泛着健康的光泽，刘海半掩着眼睛，鼻梁笔挺，长长的睫毛微翘，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光洁白皙的皮肤，衬着他薄薄的浅红色嘴唇，分外诱人。
奥利维特专注地看了一会，然后他抱起熟睡中的人，放轻脚步上楼，小心将他放在床上，蹑手蹑脚脱去他的外衣。
眼前人毫无防备的睡颜轻轻触动着奥利维特的心弦，他一点儿也不想离开。直到艾德伦翻身勾做一团，奥利维特才想起给他盖上被子。犹豫许久后，轻而虔诚的，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浅吻。
“晚安，我的王子。”他轻轻自语。
离开艾德伦家，时间正好跳过十点，奥利维特翻出手机，上面显示十几条未接来电。
其中夹有一条本尼的短信，奥利维特点开了它：“我的小祖宗，你去哪了，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快来，千万别在半路变身，好吗？”
他当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奥利维特抬头看了一眼月亮。今晚又是一个月圆夜。奥利维特站在艾德伦家门口，暴露在满院的月光下，瞳孔外围不受控制地呈现一圈荧绿色，夜晚这么标志性的眼睛容易引人注意，他不得不戴上墨镜。随着月亮在天空中不断攀高，奥利维特能感受到刺痛一点一点从骨头里传出来，随着时间推移，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叫嚣着释放，片刻之间，他整个人就如同从水里捞出来，被汗水湿透了。
月盘高悬之时，所有狼人都将为月神而臣服。用通俗的话说就是，月圆之夜，无论哪个种族的狼人，最终都将无法抵抗大自然的力量而强制变身。
留给奥利维特的时间可不多了，他咬紧牙关，发动重机，开足马力，向郊外冲去。
奥利维特用最大的自制力控制住机车，停在森林外围，他甚至来不及脱下外套就冲进了灌木丛中。奥利维特四肢着地，快速向森林深处跑去，脆弱的衣服在激烈的骨骼重组中被撕成碎片，伴随着肉眼可见的体形转换，碎布条掉了一路。
8秒钟的时间，奥利维特完成了人形与狼形之间的转换。这个时间对成年狼人来说还是太长了，一个优秀的巡逻组成员的变身时间只需要3到5秒，但是作为一个没有完全发育的狼人，奥利维特已经做得相当不错。变成狼形后，狼族引以为傲的超灵敏嗅觉和视觉回到了奥利维特的身上，他循着族人留下的气味，朝着集会方向跑去。
强制变身后，狼人们需要依靠剧烈的运动消耗多余的体力，才能在天亮之前恢复人形。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森林里疯狂地奔跑。
奥利维特在森林的西南面追踪到了族群，伴随霍克森家族气味一起，还有另一个家族。奥利维特认得这个气味，就在一个月前的全月祭上，新加入的3位新娘，就是来自这个家族。
德兰特家族。
本尼正和德兰特的某个即将成年的家伙半真半假地打闹，他老远就闻见了奥利维特，以及他身上沾染的艾徳伦的气味，很快猜测出他之前的去向。
奥利维特也发现了本尼，他一个快跑俯冲，身体高高跃起，四肢舒展，轻盈地落在本尼和另一个家伙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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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妈的遗产16
趁此机会，本尼向后退开一步，和德兰特家的狼人错开。看见本尼来了帮手，那狼人抖了抖身上的绒毛，后退几步，转身跑开了。
本尼嗤笑出声：“没想到他跑得还挺快。”
鼻腔里充斥着各种陌生的狼族气味，放远望去，到处是奔跑嬉闹的狼群，奥利维特有点不能适应。除了全月祭，这是他见过最热闹的圆月集会。
“别太紧张，就像平时那样。”本尼看出他的不习惯，边伏低身体，做出奔跑前的蓄势动作，边笑道，“老样子，比不比？”
“来。”奥利维特二话不说，舒展了一下全身，同样做出蓄势准备。
不消说，这是堂兄弟圆月集会最常做的事，他们以森林中的超级大树为终点，往返奔跑，先回到起/点的人获胜。两人体格相近，身体素质也相差并不多，真比起来，输赢各半。
兄弟两人一起从1数到3，3字出口的同时，一黑一灰两匹健硕俊美的狼如离弦飞箭，全速冲向目的地。起初周围还有同类聚集，随着距离集会地点越来越远，四周变得渐渐安静起来。四下无声，只有两匹俊狼狂奔踩在落叶上的轻微声响。两人你追我赶，不相上下，一会你超过我，一会我又赶过你。
及冲到超级大树下方，灰狼一个快速转向，在折返时与黑狼拉开一匹狼身的差距。黑狼懊恼地嘶吼一声，加快脚步追上去。随着霍克森家堂兄弟俩的快速靠近又离开，超级大树的树枝上下抖动，唱着沙沙沙的歌。
如果此时艾德伦在这里，一定能认出眼前的大树，巨大的树冠，十几人才能合围的树干。这正是在他梦里出现过，奥利维特曾经采摘树脂球的地方。
踏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突然灌木丛中一阵抖动，两匹俊狼凌空跃出，一前一后冲进狼群，做着最后的冲刺。
灰狼率先越过终点线，一个急刹滑出数米后，停了下来。黑狼紧随其后，差点撞到灰狼身上。
堂兄弟俩一通快跑，身上多余的力量消耗泰半，周身舒适许多。奥利维特虽说输了比赛，但是并没有太多低落情绪，他们实力相当，这次输了，下次赢回来就是。
倒是本尼，赢了奥利维特一个狼身的距离，得意洋洋，抖着狼毛，催促奥利维特往回走。他早就瞄见集会中心围着的狼群，非常想过去瞧瞧。奥利维特跟在本尼身后，靠近狼群最外围。
狼群自发围成一个圈，在圈中间相互打量着的，是来自两个不同家族的成年狼。他们正在做比试前的热身运动。
“这是霍克森家族和德兰特家族第一次集体活动，有好戏看了。”本尼唯恐天下不乱，跃跃欲试，“看见了吗，那两个家伙，都刚成年不久，还没参加巡逻队选拔。我敢打赌，德兰特家的肯定会输。”
奥利维特眼睛跟随场内两匹狼的步伐挪动，脑袋还是有点云里雾里：“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的集会会和德兰特一起？”
“哦，奥利。下次族长爷爷发通知的时候你能认真听吗？”本尼无奈地拍了他一脑袋，“爷爷说这是两大家族联合抓捕恶魔的预演。巡逻队已经开始合作了，接着就是其他人，也就是我们。”
本尼四下看看，然后贼兮兮地压低声音，“但是我听到的小道消息是说，霍克森家的人把德兰特家最好的新娘拐跑了，所以德兰特家的要报复我们，打算把我们的小狼女拐回去。当然不能让他们得逞！所以爷爷答应了他们一起集会的请求，目的就是趁机把他们的小狼女拐过来！”
“……”这群幼稚的，脑子里只装着精虫的家伙，奥利维特无言以对。
“奥利，别动！”本尼压低声音怪叫。
“？？”
“你的左后方有一个小狼女正盯着你看呢！”本尼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之情。
奥利维特下意识向左边转头，本尼忙用前爪按住他的脑袋：“说了别动！”
被本尼闹的没脾气，奥利维特只能安静下来，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他抬起脑袋，用力顶住本尼的下巴，把本尼顶的一个跌趔。本尼后退半步，稳住身形，又朝奥利维特扑过去，两人很快扭作一团。
一阵扭打，两人俱是灰头土脸，狼圈中心两匹成年狼对决也分出了胜负，德兰特家的果然输了。本尼吐掉一嘴狼毛，看到如他预测的结果，顿时又乐颠颠的：“我说的没错吧？德兰特家的算盘打得还不够响。”
奥利维特对这场从单纯体力发泄上升为争夺异性眼球的决斗毫无兴趣。他觉得很无趣，但是又心生羡慕。他相信在场的大部分族人都对这种原始的求偶行为不太感冒，毕竟现在已经是21世纪，更奉行的是自由恋爱，但是这和狼族崇尚力量的天性并不冲突。
奥利维特从狼圈外围退出来。本尼察觉他的动向，也跟着退出来。
“怎么了，奥利？”本尼问。
奥利维特并不想回答他。
“在想什么？”本尼问，他错开几步，跳到不远处一块略高于地面的石头上，换了个问题，“或者说，你在想谁？”
奥利维特打量了他一眼。
本尼知道自己问到点子上了，他长叹一口气，一敛平时的嬉笑：“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婆婆妈妈的狼人。你把我们霍克森家的脸都丢尽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奥利维特有些恼怒，本尼的态度实在让人不舒服。
“为什么不追随你的本心，奥利维特？”本尼一向大大咧咧，但是他看得比谁都清楚，奥利维特喜欢那个人类少年，却前怕狼后怕虎。
“你知道的，本尼。”奥利维特企图解释，他有很多想法，但是贫瘠的语言能力让他不知如何开口。
“不，我可不知道。”本尼大摇其头，他可不想承认这个胆小如鼠的人是自己的堂弟，“如果喜欢他，为什么不尝试去追他？无法想象，我们家族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异类。霍克森家的人，从来都敢于追求自己想要的，而不是像只埋头在沙土里的鸵鸟，偷偷暗恋别人整整四年。”
“我没有。”奥利维特极力为自己辩解，但是他无法真正反驳本尼的话。本尼何尝不是对的，他只敢精心准备送给艾徳伦的礼物，却不敢把喜欢说出口。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奥利维特。你在背后偷偷观察他，像个猥琐的偷窥狂。当着他的面又道貌岸然像个正人君子。”本尼无情地戳穿他，“别告诉我，你帮助艾德伦、靠近艾德伦，只是想跟他做朋友。见鬼的朋友，不要用这一套假惺惺的东西糊弄我。”
奥利维特沉默了，大部分时间本尼都像个吊儿郎当的混小子，但是他的心比纳瑟莉用的针尖还要细，总能让奥利维特的心思无处躲藏。看人不能光看外表，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本尼解释自己的小心翼翼。
是，他是喜欢艾德伦凯恩，他想跟那个迷人的灰发少年在一起。那种怦然心跳即使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
他记得低年级时转学到西坝镇中学的那天，他站在教室讲台上，视线穿过那么多人，独独看见了那个少年。那一瞬，他能感觉到心脏突突突地跳动着，带着慌乱和悸动。
那是种无法言语的感觉，像春天争相盛开的百花，像夏天雨后尘埃微扬的芬芳，像秋天飘红的第一张枫叶，像冬天燃起的温暖火焰。
无法反驳，见到艾德伦的第一眼，他就对他着迷。足足四年，经历一年又一年的发酵，那种感觉，宛如刀刻一般，深深烙印在心上。
他每天都能看见他，教室里，操场上；他记得他每一个表情，微笑的，难过的；他希望他的生活里有自己存在的一部分，同甘，或者共苦。
然而艾德伦凯恩的回应之于他，就像一个易碎而美好的梦境，他不去碰触和尝试，宁可让自己远离一切，也不敢去承受梦境破碎的代价。他有那么多秘密，多到让人害怕，既害怕自己的身份带给艾德伦困扰，更害怕他为此而厌恶他。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父亲那样幸运。”可以拥有一个能接受并依然深爱自己的人类，愿意陪着他历经磨难。
“那不仅仅是幸运，奥利维特。”本尼的前爪按住他的肩膀，想像小时候一样使劲揉乱他的头发，只可惜长大后的奥利维特头发硬得像他的脾气，更何况狼形的他只有一头汗湿的狼毛，“叔叔和阿姨同样历经坎坷，你不是最清楚吗？他们的过去并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顺利。你知道的，得到总归需要付出。如果觉得羡慕的话，何不亲自去尝试？”
奥利维特还想说什么，他难得有想主动表达的时候，但是本尼一脚踢开了他：“没有争取过就放弃，是懦夫的行为。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不要拿‘害怕他经历妈妈同样的苦难’做借口，你更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本尼顿了顿，补充一句：“别辜负你的大个子，奥利。”
……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啊。
作者有话要说： 登高望远求收藏……
☆、姑妈的遗产17
第二天是周六，艾德伦起得相当早。
刚起来不是很清醒，坐在床头发了一会呆，他不记得昨晚是怎么趴床上的，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记得自己和奥利维特在客厅打游戏，他的小人很快就死了，只能在一旁观战，最后的印象是奥利维特操纵小人进入boss关卡。
“shit！”想到这里，艾德伦抓起外套，冲下楼，打开电视，查看游戏存档。
画面里是一段欢庆的胜利cg，甜美的女声从音响中传来：“恭喜通关。”
“哦不。”艾德伦懊恼极了，为什么最后关头他会睡着！
郁闷归郁闷，艾徳伦还是关掉了游戏。他今天有事要做。
前段时间他乱发脾气，摔断了奥利维特的钢笔，后来也没机会还他。脚伤的这几天一直被这家伙照顾，艾德伦准备去挑选一支同样的黑色钢笔还给他。
那种钢笔市面上很少见，牌子有点特殊，是一个很长串字母的单词，怎么拼的？艾德伦有些伤脑筋，他可不想直接去问奥利维特。这个牌子他应该在哪看到过，没道理没有印象。
艾德伦使劲回忆，c……pa……？如果没记错的话，奥利维特从前送他的礼物，有一件也是这个牌子。想到这里，艾德伦即刻拖箱子翻找，从大堆的礼物中把东西翻了出来。
果然没错。艾德伦拿着半透明的磨砂玻璃罐子，左右转动，眯缝着一只眼睛朝里看。罐子中装着满满的彩色五角幸运星，而在罐子的密封黑色盖子侧面，就刻着那个拗口的英文单词。
艾德伦用便签纸抄下，揣进裤兜里，骑上单车出门。他沿着街道前行，一家一家店的寻找，花了大半天的时间，逛遍了西坝镇的文具店、杂货店、以及各类超市。他不得不承认，这样小玩意比他想象中难找得多。
“这家伙到底用的什么山寨货？”艾德伦嘴里抱怨着，却没有停下的打算，拉住路人询问一番后，他找到附近专门出售奇特物品的偏僻小路，车头一转，拐了进去。
小路上空荡荡的，几乎没有多少行人，路边三三两两开着几家小店，门口挂着骨头、药草制作的装饰，微风吹过，骨头相互撞击，会发出和风铃一样铃铛作响的声音，透过玻璃橱窗，可以看见里面摆放着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物品，白骨八音盒、动物头壁挂、巫师尖顶帽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艾德伦小心翼翼从这几家小店门前穿过，在它们不远处，有一个相对而言毫不起眼的小店面，看样子只是贩售简单的礼品。艾德伦抱着最后试试的心态，推开了小店的玻璃门。
艾德伦在排柜间转悠，眼尖地发现了同样牌子的钢笔。看来他的运气还不算坏，艾德伦高兴地打开笔盒。遗憾的是，里面没有黑色的款式。
“小伙子，真有眼光。知道这个牌子的人可不多。”店主是个老太太，一头白发乱糟糟的，看起来疏于打理，嘴巴里的牙齿不剩几颗，笑起来漏风，她见到艾德伦拿起笔，就从柜台后走出，走到艾德伦的面前，伸出满是皱纹的干枯的手，指着笔盒上的一串字母，“知道这个单词什么含义吗？”
“文具牌子还有特殊含义？”艾德伦好奇地问。
“当然。”小店的生意冷清，难得遇到一个活的，老太太话有点多，“传言很多很多年前的战火纷飞的年代，有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留在家乡等待她远在战场的心上人。后来战争结束了，她的心上人没能回来。为了纪念她的爱人，她在她制作的每一件物品上，都刻着这个单词。这个词汇来自古巫语，现在的拼法是音译的，意思是‘挚爱一生’。”
“挚爱一生。”艾德伦重复了一遍老太太的话，他摩挲着钢笔外壳，又问，“你说的古巫语是什么语言？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老太太神秘一笑，露出豁口的牙：“你才多大？你不知道的东西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不说就算了。”艾德伦把手上的银白色钢笔放回盒中，又翻翻拣拣，想挑支最顺眼的。
“说了你也听不懂，不过可能下次来的时候你就懂啦。……不用挑了，这个牌子的东西，每种颜色都不多，卖完就没啦。”老太太还是笑眯眯的，“重要的还是合眼缘，你刚才拿着的银白色就不错，不管是送人还是自己用。”
艾德伦赞同地点点头，第一眼看中的确实比其他颜色顺眼。他又取出刚才挑中的笔，试着转动几圈，银白色的笔杆转成一个圆，和黑色的同样漂亮。和奥利维特也很搭，他想。
“就它吧。帮我包起来，谢谢。”
“稍等一会。”店主老太太拿过笔，颤颤巍巍走回柜台。她包礼盒的时候也是乐呵呵的，别看她年纪挺大，折得倒是整齐漂亮。
最后给小礼盒打上蝴蝶结，老太太将包装好的钢笔盒递给艾德伦：“欢迎下次再来。”
艾德伦接过，和老人挥挥手，他走到玻璃门前，身后又传来一句叮嘱：“别再摔断了哦。”
“知道了。”艾德伦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走到单车前，他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没说过摔断过一支吧？真是奇怪的老太太，艾德伦耸耸肩，不是很在意。
离开小礼品店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艾徳伦沿着来时的路回头，再次穿过那片奇怪的店面，回到热闹的主街道上。从小路上穿出的那瞬，他似乎从另一个独立的奇特空间回到了现实世界。
路灯照耀下，艾德伦两指轻捏着钢笔盒，来回摆动，花费一整天总算完成一件事，他现在心里还挺高兴的。把盒子塞进衣服口袋，艾德伦双手紧握车把手，朝回家的方向用力踩下脚踏板，忙碌了一天，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回家好好休息一会。
凯恩一家（再次强调，不包括艾德伦），提前结束了他们愉快的夏威夷之旅。原定于周日晚上的飞机，因为某些原因，改签提前了半天。
周日，时间接近中午，楼下客厅传来一阵喧闹声，艾德伦误以为家里进了贼。幸亏他分辨出了亚历克的大嗓门，否则他就要报警了——得益于此，他终于从那个亢长的梦境里挣脱出来。
真是见鬼了。
艾德伦再次梦见了奥利维特，这一回，还有他的玻璃罐子以及幸运星。就在那个嘴巴漏风的老太太的店里，奥利维特认真仔细选购了大把的彩色折纸和一个空罐子，并在老太太的怂恿下，买了一本《儿童折纸三百种》。
一整晚，艾德伦都陷在这个可怕的梦里。这次没有变成狼，也没有换牙，奥利维特只是坐在沙发上，陪着西雅看电视，然后手上不停地折着幸运星，一颗又一颗，一颗又一颗……
如果没人吵醒他，或许他会把这个无限循环的梦一直做下去吧。想到这里，艾德伦不由打了个寒颤，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把他吵醒的亚历克可爱过。然而这种对拥有一个弟弟而满怀的美好，仅仅只持续了5分钟，在艾德伦发现他们度假归来，没有给他带手信之后，这种“兄友弟恭”的错觉瞬间消失殆尽。
他们甚至没给他带椰子。
艾德伦懊恼地回到房间，打开了奥利维特折的幸运星——梦里奥利维特在每张彩纸上都用花体写满字，他只想看看会不会是真的。
艾德伦只拆了3个，就确认了这个事实。他被震惊了。虽然花体写的文字他一句也看不懂，但是很显然，如同他梦里见到的那样，奥利维特真的在幸运星里写字了。这一切简直不可思议。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也许不仅仅是做了梦，这些梦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或者说，至少一部分是真实存在的。艾德伦费劲地思考着，他有点不敢置信。
亚历克询问他中午想吃什么，被他当作噪音过滤掉，没听见。
或许他该找奥利维特求证一下？告诉奥利维特在梦里他变成了一只狼？而艾德伦和他闹别扭的原因是梦里奥利维特把掉下来的牙齿做成项链送给他？不，这行不通。会被当作神经病的，艾德伦想。
艾德伦背对着床，笔直倒下，陷在柔软的床垫里，大脑终于在高速运转之后，化作一片空白。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去看心理医生。
艾德伦没什么胃口，午饭吃了几口，放下了叉子。
“身体不舒服吗，艾德伦？居然有你吃不下饭的时候。”凯瑟琳摸摸大儿子的额头，显然很担心。
“任谁被排除在旅游计划外，都会不舒服的，妈妈。”亚历克很贴心地告诉凯瑟琳，他把自己份的午餐吃完了，顺便拖过了艾德伦的。“不要浪费，我把你的份也吃了吧。”艾德伦摆摆手，难得没有跟弟弟抬杠，甚至示意他自便。
这在平时绝对不会发生，凯瑟琳和费莫森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哦，对了。”凯瑟琳想起之前接到的电话，忙把这一消息告诉大儿子，希望能提起他的兴致，“还记得那个去世的表姑妈坎迪塔吗？我们在夏威夷的时候，接到了她养子扎克打来的电话。他说坎迪塔留了满满一书房的书，希望你有空的时候能过去玩。他还让我务必转达一句话‘如果哪天他遇上了什么无法解释的事情，这里的一切，或许能对他有所帮助。’他说只要转达给你就行了，总归有一天你能理解。”
“‘无法解释的事情’是什么？你能理解什么？”亚历克吃完哥哥的午餐，好奇地问。
艾德伦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扎克的语气像是早就知道他会遇上麻烦事。如同约好的一样，上午他还在纠结，中饭的时候就有了突破口，这简直太及时了。他或许可以趁着暑假，去表姑妈家看看？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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