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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狼与少年行 作者:御吃鸡

    第2节

    这样的奥利维特显然更让人生气。

    “呕,真是对不起。”艾德伦耸了耸肩膀,阴阳怪气地道歉,“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桌子的,奥利维特。”

    奥利维特回想了一下过去几天自己做过的事情,并没有哪一样得罪艾德伦。他坐直身体,考虑是否该说些什么。

    开口之前,艾德伦走开了,他原本就没打算听奥利维特说话。他把课桌椅子弄出各种声音,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并且他还是气鼓鼓的,虽然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

    总而言之,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今天的艾德伦心情很不好。几个女孩相互交流一番眼神,最后一致决定,暂时不去打扰他。

    课间时间,她们凑在一起,私底下讨论。

    “发生什么了?”

    “不清楚,跟那个霍克森家的怪人闹翻了?”有人问。

    “他们本来就不是朋友。”

    “不管怎么说,小艾德伦可不喜欢那个家伙。”又有人点出了重点,“是时候教训教训他了。”

    其余的人纷纷点头同意。

    ☆、姑妈的遗产05

    艾德伦能成为西坝中学的万人迷,是有原因的。

    他也曾是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和其他人一样混迹在普通低年级生的圈子里。别人提起来,最多给他加上一个“比较帅”的定语。

    “艾德伦凯恩”这个名字,能在西坝中学红起来,总得来说,要归结于八年级那年的足球比赛。

    一年半之前,艾德伦还是一名冷板凳替补,一年半以后的新赛季,他已一跃成为当年的最佳球员。

    从他带领小镇中学低年级部打破盘桓头顶二十多年的“万年亚军”魔咒开始,受欢迎的程度就像坐上了云霄飞车,从零,或者稍微高一点,直线飙升到一百。

    比赛结束的那天,他的名字已被所有人熟知。加上帅气阳光的外表,永远带着笑的脸,几乎一夜之间赢得了全校女生的青睐。

    凭借那双深灰色的漂亮眼睛,艾德伦以甩开第二名十几条街的优势,常年霸占校园论坛“最受欢迎男生榜”第一名的宝座,因此几乎成为了男生们的头号公敌。

    但是你知道的,男孩子的仇恨就如同草原上的风,刮得再凶猛,打过几场架之后,就烟消云散了——艾德伦成名之后,确实打过几次架,总是带着一身的污渍和伤回家。不过他并没有因此结下什么的仇家。相反的,他交到了更多的朋友。

    艾徳伦后援团甚至招收到男成员。

    能有艾德伦那么棒的人做朋友,不应该高兴才对吗?怎么有人忍心真的讨厌他呢?

    提到艾德伦的后援团,不得不说,永远不能小看粉丝的力量。

    这些后援团成员,拥有最快的消息渠道——艾德伦早上对奥利维特的挑衅,已经第一时间传遍了整个小镇中学。

    也具有最单纯直接的反应——艾德伦讨厌奥利维特。所以他们也讨厌奥利维特。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奥利维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得益于此,他平淡无趣的高中生活开始变得丰富多彩。

    首先是需要做笔记时,发现铅笔不见了;接着去参加橄榄球训练,找不到练习时穿的球衣……

    奥利维特在更衣室,找遍了整个柜子,没发现自己的衣服。

    “动作快点,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教练吹着哨子,走进更衣室,挨个拍过球员们的柜门,金属柜门发出刺耳的声音,咣当作响。他们不得不加快手里的动作。

    奥利维特的视线四下扫过,最后无奈地将脱下的t恤套回头上。他的堂哥本尼走在队伍最后,朝他露出一个怜悯的神色,没有丝毫上去帮忙的意思。

    橄榄球队员们陆续在操场上集合。奥利维特最后一个站进队伍里。

    作为队长,奥利维特穿着普通t恤,混在一群白色球衣的队友中间,显得非常的,鹤立鸡群,尤其t恤还是黑色的时候。

    教练在他面前停下,慢悠悠伸出五个指头。不用说,先跑五圈。

    奥利维特一言不发,冲上了跑道。他的腿很长,步子迈得很大,速度也不慢。高大笔挺的身形,英俊的外表,一言不发的冷峻模样,放在任何一个其他人身上,都是非常吸引人的。只可惜,他是奥利维特。女孩子们敢欺负他——因为他从来不计较,却不敢招惹他。

    看台上有几个女孩子围坐一团,交头接耳。奥利维特认得她们,她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讨论艾德伦。不过现在,用膝盖猜也知道,她们应该是在讨论他,内容无非是他的球衣。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藏铅笔藏球衣,这些统统只是小事,没必要和她们计较。

    让他在意的是另外的事。艾德伦似乎在生他的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如果艾德伦后援团成员们小打小闹的恶作剧能让艾德伦心情好一点,他不介意让他们多玩闹几天——前提是不要得寸进尺。

    再一次从树上扯下自己的球衣,奥利维特弹掉上面的灰尘,准备抓紧时间去参加训练。连续几天他都因为找球衣迟到,被教练罚得不轻。

    没走出几步,他被人拦了下来。

    看来这次又得迟到了。奥利维特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无可奈何。又是那几个女孩,这几天他们偶遇的次数稍稍有点多。

    奥利维特不想跟她们多说什么,无意义的争吵是世界上最不体面的事情。他朝边上让开几步,打算从她们身边绕开。

    不过对方可不打算放过他。经过几天的铺垫,她们似乎发现奥利维特意外的好欺负,胆子不由得大起来,这才敢直接拦在他面前。

    “你以为欺负了艾德伦就能这么算了吗?”带头的女孩踮着脚尖,努力使自己显得居高临下,“世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我没有欺负他。”奥利维特难得解释了一句。

    女孩没有听进去,她双手抱在胸前,看起来有点盛气凌人:“我不相信!要不是你欺负了艾德伦,他为什么讨厌你?要知道艾德伦一直都是好脾气!”

    也许是女孩那句“他讨厌你”戳中了奥利维特的痛脚,尽管他努力克制了,但还是很生气,不论这是不是事实。从小的教育让他一定程度上对别人相当的容忍。不过可不包括这一次。

    女孩可不知道自己踩到了奥利维特的雷区。她的嘴皮上下翻动,吐出一大堆指责的话。奥利维特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忍无可忍的,不顾女孩子们的尖叫声,一个接一个的,架着女孩们的腰,把她们放在了一米多高的围墙上。

    女孩们此起彼伏的惊声尖叫吸引了一大片看热闹的人,其中包括奥利维特的橄榄球教练。

    教练无奈地用眼神责备奥利维特,然而后者并没有想道歉的意思,将脑袋转到另一边。

    “你,还有你,过来帮忙。”教练不得不点名,指挥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大个子,一个接一个的,又把女孩们从围墙上解救下来。

    “至于你,”人群散去之后,教练叫住了奥利维特,“老规矩,去跑步。”

    奥利维特二话不说,再次跑起步来。

    橄榄球队结束一轮训练后,散开就地休息,本尼坐在草地外围,数着奥利维特跑步的圈数。跑到第十圈时,本尼放下水杯,跟了上去。

    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奥利维特不回头也能猜到是谁。他并没有因为靠近的人而停下脚步,反而动作加快了。

    “奥利。”本尼不得不加紧几步,跑到他右手边,和他并排,“已经这个时候了,巡逻队还会回来吗?”

    奥利维特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毕竟今年可不太平。”本尼用舌尖舔了舔上颚的虎牙,这是他一惯的小动作,语气里透露出些许兴奋难耐,“不知道他们这回待多久。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和他们切磋了。”

    “你会输。”奥利维特打断他的幻想。

    不过他的冷水并没能让本尼热情褪去,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输只是暂时的,我很快就能打败他们所有人。”

    奥利维特无奈地长呼一口气,这样的豪言壮语本尼隔三差五总会说一次,他早应该见怪不怪,但是每次再听他提起,总是替他羞耻。

    “一年,再有一年我就成年了,这么一想,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啊。”

    本尼今年十七岁,比奥利维特大一岁,再过一年完成成人式,他就能参加考核,通过后可以正式加入巡逻队。

    霍克森家族向来以身强体健著称,其中巡逻队,更代表了他们中的佼佼者。成为巡逻队员,不仅可以为家族贡献一份力量,更是一种无上的荣誉。

    本尼的父亲佐伊是巡逻队的队长,从小的聚少离多没有让他们父子造成太多的隔阂,相反,相同的血缘,相近的性格,让他们在有限的时间里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本尼的校园生活,父亲的巡逻历险统统都是他们相互最热衷的话题。

    正是因为父亲的影响,本尼对能否成为一名正式的巡逻队员格外的上心,至少比起他的堂弟来,是的。

    相较本尼的兴奋,奥利维特显得平淡很多,仿佛他说的事情和自己无关,尽管这也是他准备走的路。

    “你也不用心急,奥利维特。也就比我多等一年。”本尼食指比划的1字在奥利维特眼前晃了晃,他伸出另一只手搂住堂弟的肩膀。这一动作严重影响了奥利维特跑步的步伐,他毫不犹豫推开了。

    “你知道我是在安慰你吧,奥利?”本尼说。

    “并没有。”

    “那是因为你的情商太低。”

    奥利维特不回话,他将步伐迈得更大,拉开和本尼的距离。

    本尼没有要追赶他的意思,放慢了自己的脚步,最后停下来。他回到球队里,在队员们的聊天中,关注着堂弟的一举一动。

    加入巡逻队是无上的光荣,是他们一族引以为傲的传承事业。然而为作为代价,他们会常年在外漂泊。想到这点,本尼有些了然。这么算来,奥利维特能安稳留在小镇上的时间,也只剩下两年,他看着堂弟的背影,故作深沉地重重叹了口气。

    ☆、姑妈的遗产06

    后援团成员对奥利维特实施骚扰计划的同时,艾德伦正忙得不可开交。

    他在忙着练吉他。

    最近学校批准了学生自主提交的一个成立摇滚乐队的申请,试成立一个学期。作为同意租借音乐教室的条件,乐队必须参加学期末的全校性表演比赛,并获得名次。做不到的话,下一学期开始乐队就得面临残酷的解散。

    这和艾德伦毫无关系,但是不巧的是,乐队的主要负责人,十年级的学长伯特和他关系还不错。

    为了提升人气并保证取得名次,伯特想了一个馊主意。而这个馊主意的直接执行人,就是艾徳伦。

    “为了我们的摇滚梦,艾德伦,你的责任重大。”伯特学长语重心长地拍着艾德伦的肩膀,委以重任,“比赛当天,你只需要做的就是拿着电吉他耍帅,用尽一切手段吸引女孩子们的关注,不惜代价赢得她们的投票,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

    “可是我不会弹吉他。”艾德伦拿着学长递给他的吉他,心情复杂,他还没想通为什么自己会被硬拉来充数,“我肯定会演砸。”

    “不用担心,就像你平时做的那样。乐队成员的实力不容小觑,只是为防万一上个双保险,不用太有压力。”伯特安慰他,并为自己想到的办法洋洋自得,“你站在台上可以使劲弹奏,不用担心走音。经过协商,我们一致决定,上场以后不给你的电吉他插电,绝对不让你漏出一个音。并且我们特意给乐队配备了另一名吉他手。”

    伯特摊开手,一手摊在真正的吉他手面前,另一手摊在艾德伦面前:“你看,你们各司其职,他负责演奏,你负责帅。”

    真正的吉他手冲他一笑,露出他画着花纹的一颗门牙。

    “……”艾德伦。

    这么直率的作弊让艾德伦无法拒绝,就这样,他莫名其妙成为了摇滚乐团的成员,一名吉他手。

    “坚持一下,艾德伦。”伯特给他做着最后的动员,“坚持2个月,这个期末结束你就解放了。”

    但愿如此。艾德伦的手指按在电吉他的琴弦上,轻轻拂过,不知该说什么好。

    于是每天足球队训练外,他多了一项新的集体活动——排练。正因如此,他把和奥利维特怄气(单方面的)的事抛到了脑后,专心应付起难缠的学长。至于后援团成员为他出气做的努力,很遗憾,他一概没有注意到。

    排练时间大部分在足球训练后,这意味着,艾德伦将赶不上最后一班车。好在拿到驾照之后,费莫森再没限制过他,他被允许开着家里的破吉普上下学。

    尽管自己的职责不包括弹吉他,他还是被迫很敬业的陪着乐队成员练习到很晚。

    星期五的夜里,乐队练习结束,收拾完东西,摇滚乐队的成员们推搡着,结伴到停车场取车。艾德伦跟在人群后,走到自己的破吉普前,他摸摸上衣口袋,里面空空如也,又摸摸裤子口袋,也是空的。他好像把钥匙落在了音乐教室。

    “shit,你们先走吧,我得回去拿钥匙。”艾德伦轻声骂了一句,跟伯特几人打过招呼,回身朝教室走去。

    校园里静悄悄的,艾德伦独自在走廊里来回,空荡荡的连廊回荡着他的脚步声,比平时更让人胆颤。取回钥匙走在操场上,无意间抬头看了眼天空。

    月亮很大很圆,高高悬在夜空中,月光铺洒下来,仿佛给万物镀上一层银白的光。

    艾德伦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月亮。他打开车门,插入钥匙轻轻一扭,发动汽车。月夜是如此美好,他忍不住哼起了歌:“哇哦,我一个人开着车,但是别,别扭开收音机听歌,因为有些歌词是伤人的。”

    回家的路上不算太黑,但也只有月亮洒落的莹光。昨天夜里,大半路灯都被人为砸坏了,而维修公司的人还没来修。剩下的几盏路灯也并不灵光,一直呈现电压不稳的样子,闪烁不定。

    艾德伦并不胆小,试胆游戏里,他总能坚持到最后。但那是一群人在一起,现在他只有一个人。

    这样的夜晚,总觉得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他的想象力在此时充分发散,脑海里开始幻想一些可怕的事——他一个人赶着夜路,四周安静极了,他眼睛看着前方,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突然有人出现在道路中间,竖起大拇指要求搭车。他赶紧踩下刹车,车子停下,但是车前空无一人。他吓坏了,急忙下车查看,并没有看见想象中瘫倒血泊的人,他呼出一口气,转身准备上车……

    还没设想好转身时该看见什么,此刻前灯照射下,不远处的路边突然窜出一只大狼狗,在路中间停顿一会,紧接着,它的身后出现了一大群它的同类,横穿公路而过。

    艾德伦目送它们从小镇里跑出,往镇外的森林方向跑去。他不明白,镇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狼狗,更让他不明白的是,这么晚了,它们为什么要从小镇离开。

    在靠近狗群前,艾德伦缓慢踩下了刹车,让它们先走。破吉普车在狗群几米外停下。这么短的距离,足够让艾德伦看清眼前动物的模样。那根本不是狼狗,而是真正的狼!

    很显然,当地的野生动物保护做得非常好,狼群并没有对停在不远处的铁盒子表现出害怕或敌视的情绪,它们中的大部分都在埋头赶路,只有极少数向艾德伦所在的方向投来匆匆几瞥。这样的关注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足够艾德伦看清它们的眼睛。

    在车前灯的反射下,那一双双冰冷的眼睛泛着萤绿色的光,诡异至极。那种没有温度的眼神落在身上,能让人从脊椎底端犹然升起无法言明的颤栗,这种颤栗参杂着人类与生俱来对强大生物的恐惧以及敬畏。这一点,在普通的狼狗身上是体会不到的。

    这样的情感鲜明得无法控制。更何况艾德伦才十六岁,并且手无寸铁。他不自觉握紧方向盘,听见自己的心脏骤然加速的跳动。他检查了一遍车窗,前后都紧闭着的玻璃让他稍稍找到一点心理上的安全感,尽管他知道如果真正遭受攻击,这种有机非金属材料根本抵御不了多久。

    好在狼群对他并不太感兴趣。它们甚至吝于停下脚步,没有哪怕一匹停下来观察他。不,除了其中一匹。

    那个家伙混在狼群里,随着狼群向前移动,比同类更深的毛色和偏小的体型让艾德伦几乎没发现它。但是当艾德伦的视线无意间与它相遇时,他能感受到它的目光,盯着他看了肯定不止一会儿。

    在捕捉到艾德伦的视线时,它甚至放慢脚步,落在队伍最后。直觉告诉他,不该与狼对视,但是艾德伦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有短暂的一瞬,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有种陷在那圈荧绿色里的错觉。

    幸而对视没有持续太久,前方有大体型的狼停下来,发出低沉的吼声,仿佛在催促它。它这才迈开四肢追上去。

    狼群很快消失在夜色里,艾德伦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目光的焦距,心有余悸地发动车子。摸了摸后背,那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过了很久,隐约听见森林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啸声,仿佛在举行什么盛大的仪式。然而再次仔细聆听,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此时的他已经回到家,洗过一个热水澡,躺在了舒服柔软的床铺上。刚晒过的被褥散发着温和的阳光的味道,让艾德伦从内到外都放松下来,现在,他终于有精力去回忆一个小时前那场偶遇的每个细节。对于这段记忆艾徳伦依旧有些后怕,不过更多的是心里挥之不去的怪异感。好像什么细节被他忽略了,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

    他转而思考起其他问题——比如说,狼在西坝镇的特殊地位。或许这不该称之为问题,在西坝镇的传统文化里,狼是神圣的存在,是小镇的守护神。前人用各种赞美词来美化它,甚至为它写过诗。

    这种对狼的崇拜在很多地方得以体现,镇上的图书馆、学校、以及任何一座有点年头的建筑上,都能在显眼的位置看见一个简易的狼头标志。小镇警察局门口,甚至还立着一座狼雕塑。这成为了西坝镇的一大特色,某段时间还带动过当地的旅游事业。

    在艾德伦很小的时候,就听到过不少与狼有关的传说故事,小镇上的大人特别喜欢用这些传说作为孩子们的睡前故事,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小镇的习惯。

    在艾德伦更大些,成长到一个热爱阅读的年纪之后,出于好奇,他曾在图书馆借阅过相关的书籍,并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全部翻完。最后得出结论——总得来说,这就是一个烂俗的守护神拯救人类的故事。

    曾经的西坝镇算得上是个繁荣昌盛的地方。不要怀疑,它位于贯穿南北的主要交通要塞的分岔口上,优越的地理条件也曾让它热闹一时。只是后来由于某些特殊的不能启齿的原因引发了交通改道,这个小镇才渐渐没落,被人们所遗忘。但这并不影响它的持续发展。比如说现在,经历几个世纪,西坝镇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现代化小城镇了。

    而有关狼神的故事,就发生在几个世纪前,小镇持续衰败的最后关头。

    ☆、姑妈的遗产07

    古老的传说中(这不是小镇历史,不会有人把这种东西写进镇志),西坝镇繁华的表面下隐藏着不少血腥的秘密。黑夜里失踪的□□,经常找不见踪影的穷人家的小孩,或者同样突然不见的流浪街头的乞丐……可悲的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的消失,对这个小镇的发展没有任何影响。

    直到有一天,住在某座豪华庄园里的贵族丢失了他心爱的小女儿,这个隐藏在西坝镇最阴暗的秘密才被大人物们所重视。

    上面很快派人下来调查,并得出了结果——黑暗中有什么邪恶的力量正在侵蚀这片土地。可笑的是,大人物们的解决方案不是将这个可怖的问题解决,而是,改道。动用大量人力物力新建一条交通要道,把上流社会的人们带离这个危险的地方。至于普通民众的性命,对不起,这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大人物们的选择让民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镇上的人开始大量外逃,甚至找不齐修道路的劳工。至于那些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无法离开的人们,也在明显减少。没有年轻力壮的人愿意从这里经过,更别说撕下贴在镇上公告栏里的抓捕悬赏。

    年迈的镇长每天早晨都将剩余的人集中在一起,清点人数。直到某一天早晨,算上他自己,整个西坝镇只剩下了7个人。4个老人,1个痨病鬼和1个寡妇。对了,还有镇长那个躺在婴儿车里的孙子。

    此时的老镇长如此绝望,他用腰上系着的水烟袋思考都能知道,不出两天,这个小镇上将不会剩下任何一个活口,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死镇。

    他的目光从“幸存者”身上一一扫过,经历了最初的绝望,此时他们脸上只剩下迷茫和麻木。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脸上,一定也是这样的表情。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孙子的婴儿车上。

    “怎么办呢,镇长先生。”寡妇的年岁有些大,她的嗓音沙哑得犹如破败的风车,她并未奢望能得到答案,只是单纯想打破这难以忍受的沉默。

    “神已经抛弃我们了。愿你们终能安息。”老镇长神经质地重复着这两句话,他陷入魔症,换句话说,他有点疯了。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推着熟睡的孙子,走出了小镇,沿着蜿蜒的小路,进入密林里。

    这样的离别注定有去无回,然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上前阻止他。因为世人生而平等,同样的命运,很快就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老镇长在密林里走了很久,最终体力不支晕倒在婴儿车旁边。数个小时后,他从昏睡中醒来,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借着月光,他摸索到孙子的婴儿车,手中的触感让他心怀恐惧——婴儿车是侧翻的,里面并没有躺着他的孙子。

    他原本想带着孙子早点结束死亡前难熬的等待,而此时由于失去亲人而被放大数倍的恐慌又让他不那么确定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失去。

    好在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静谧的环境让老镇长不太灵敏的耳朵听见了一些动静——不远处的草丛里,隐约传来一阵类似吮吸的声音。

    老镇长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在微弱的月光下摸索,靠近那片草丛,并小心翼翼掀开了草叶。

    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

    草丛里亮着一对绿莹莹的眼睛,正警惕地盯着老镇长,他的靠近让它肌肉紧绷,却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这双眼睛的主人——一只体型巨大的母狼,正趴在地上,给老镇长的孙子喂奶。他显然饿极了,吮吸的声音响破天际。

    老镇长想过几百上千种在密林里被野兽分食的可怖情景,却从未想过被野兽救助的这一种。他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抱回孙子,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镇上的。

    他所有的记忆都用在记住母狼那双荧绿色的眼睛上。那双眼睛附在身后,护送了他一路。

    再没有比这更诡异的事情了,一只野兽,阻止了老镇长轻生的念头。

    这么说或许并不对,毕竟第二天早晨发生了一件更为诡异的事情。在镇中心集合时,老镇长再次数出7个人。包括他自己,4个老人,1个痨病鬼和1个寡妇。对了,还有那个喝过狼奶的孙子。

    一个也没少。

    “发生了什么?”

    他们甚至不敢相信大家居然都还活着。

    “我或许知道一点。”痨病鬼开口了,他病态苍白的脸上褪去几日来的麻木和茫然,显得充满了生气,他激动的开口,迸出一连串的咳嗽,“昨晚镇上发生了激烈的打斗。我睡不着,全都听见了。我听见狼啸的声音,撕咬的声音,以及黑暗里魔鬼的求饶。”

    “神并没有放弃我们。他让狼神来拯救我们。”他说。

    或许为了验证他的话,接下来半个月,每晚都能听见狼群的嚎叫,而这7名“幸存者”,一个也没再少去。

    ……

    翻阅故事的时间太过久远,里面的内容也并不详尽。艾徳伦只记得个大概,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故事的结局:

    “……从那以后,黑暗中的魔鬼被狼神责罚,再也没有出现在这片土地上,流离失所的人们重新回到这座饱经风霜的小镇,开始重建家园。西坝镇再一次恢复了生气。而狼这种果敢、聪明、充满力量的生物,作为西坝镇重新崛起的精神寄托,长远的留传了下去。”

    不停思考导致的精神亢奋让艾德伦毫无睡意,他在床上来回翻滚,视线落在床头的木盒上——他好像想起了什么,那个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黑狼,那只盯着他的黑狼,和不久前出现在他梦里的那只(奥利维特变的),惊人的相像。

    巧合?或者说,木盒子真如纸条上说的,“是个神奇的盒子”,可以让拥有者“预见”一部分未来?

    别忘了,艾德伦可正处在最爱幻想的十六岁,所有不可能在成人世界发生的事,在这个年纪,都有可能发生。

    就像所有以为“下个中头奖的人就是我”、“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人那样,艾德伦难免也怀揣着那么一点点对自己拥有与众不同之处的小小期待。

    带着这种期待,艾德伦变得蠢蠢欲动,脑子里生出一个大胆的设想。

    “是不是放东西到木盒子里,就会做与之相关的梦?”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拖出放礼物的大箱子,挑出一个全新的魔方。木盒子并不大,这是他能找到的最合适的物件之一。

    “别让我失望,伙计。”艾德伦掂了掂魔方,将它小心放入木盒子里,牢牢盖上盖子,放回床头。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木盒子上,直到困意袭来,也没能透过上面的雕花看出更多不同寻常。

    这一年的开头,对霍克森家族来说,并不顺利。

    新年伊始,隔绝恶魔的封印发生了不小的震动。这样的震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不过这一次,似乎并不像往常一样简单。

    这次震动后不久,也就是半个月前,封印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龟裂。尽管发生的时间很短,裂痕很快被封印本身的巨大复原能力自行闭合。但这段时间,足够恶魔从封印里逃出了。

    麻烦的是,留在封印镇守的巡逻队守护组的成员人数并不足以将所有恶魔解决,有不少恶魔已趁乱逃跑。

    这是件头疼的事情。相当头疼。

    巡逻队花费大量时间抓捕逃离的恶魔。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差点错过全月的集会。

    这是十年当中,月亮最圆的一个晚上。月光像白霜一样铺满万物,照亮了这片霍克森家族赖以扎根的大地。

    作为月亮神的子民,暗夜的守护者,丛林的宠儿,霍克森家族以最古老的狼族分支之一的身份,将在这一天的夜晚,举行盛大的祭礼,向大自然敬献他们的忠诚。

    然而这么重要的日子,巡逻队居然差点迟到。要知道缺少巡逻队的全月祭没法举行,他们几乎毁了这个重要的日子。幸而他们及时赶到,避免成为霍克森家族的“罪人”。

    奥利维特和本尼混在狼群中,依然心有余悸,他们差点和全月祭错过了。这是他们族群最重要的节日,因为时间间隔很长,举行一次非常难得。上一次的全月祭他们还未出生,对他们来说,这是第一次,因而充满了期待。

    别说本尼对即将到来的祭礼兴致高昂,就是奥利维特也按耐不住,有些沉不住气了。

    巡逻队的压线赶回留给族群赶路的时间不多,他们选择冒险横穿西坝镇的公路。总算在月亮到达最高点之前,抵达森林深处。

    抵达目的地后,整个队伍的气氛都缓和下来。族长和两位巡逻队队长,以及几位主事在安排祭礼开始前最后的准备事项。狼群自发围成一个大而不规则的圆,将他们围在中间。

    本尼挤开挡道的同伴,凑到奥利维特面前。狼形时他们无法使用人类语言,通过狼族特有的声音频率交流:“刚才路上遇见的吉普车司机是小美人?”

    停顿两秒后,奥利维特决定不回答他,本尼的口气不像是没有认出艾徳伦,他只是想多听一些八卦。更何况小美人这个称呼,让奥利维特非常别扭。

    “所以为什么不承认?”本尼看出他的心思,撞了撞他的肩膀,“知道吗,奥利,刚才你的口水都挂到胸口啦!”

    奥利维特这才毫不吝惜地狠狠瞪了堂哥一眼:“闭嘴。”

    ☆、姑妈的遗产08

    “别这样。我可是关心你,奥利。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真心希望你好的堂哥呢?”本尼夸张地跌趔一下,仿佛受到了多大的打击。

    奥利维特向旁边挪走几步,为演技派的本尼腾出舞台。周围有不少人向他们这里投来好奇的眼光,本尼连忙收起自己的表演,再次靠近奥利维特。

    这一次,他收起了玩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本正经:“喜欢他为什么不去追?族长同意亚德叔叔和纳瑟莉婶婶回来住,就是不再反对狼族和人类通婚,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你父母就是最好的榜样。”

    本尼的话让奥利维特回忆起小时候在外流浪的日子。那并不好过。

    奥利维特的父亲亚德是狼人,母亲纳瑟莉是个普通人类。从他们在一起开始,就一直遭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反对。亚德的父亲,霍克森家族的族长不同意狼族与人类通婚,不愿意接纳他们;纳瑟莉的父母,也因为亚德的来路不明而阻止他们在一起。

    为此亚德和纳瑟琳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飘泊。

    “你不明白。不被祝福的感情总会历经磨难。”奥利维特说。四海为家的童年让他比同龄人更成熟懂事。而从记事起就跟在父母身边历经坎坷的经历,让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段感情的艰难。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想让小美人步你母亲的后尘,吃那么多苦咯?”本尼可不笨,他一下就抓住了奥利维特话里的重点,“难道你忘了,纳瑟莉现在过得很幸福,不是吗?族长爷爷答应不再阻止年轻人追求自由和爱情的脚步,他可不是出尔反尔的人,他会做到的。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奥利维特将头扭到一边。

    “难道说……你只是害怕?”本尼拉长了语调,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踱到他扭头的那一边,紧盯着他的眼睛,“你害怕哪怕自己付出了,小美人也根本不领情。他不会像纳瑟莉一样无怨无悔地跟着亚德吃上十几年的苦,也根本不会喜欢一个闷嘴葫芦。是不是?”

    “毕竟小美人身边的选择实在太多了。”最后,本尼不忘补上一刀。

    奥利维特的脸色可不好看。

    堂弟的反应在意料之中,本尼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努了努嘴,示意堂弟朝前看。

    奥利维特实在拿这个堂哥毫无办法,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祭台。

    族长爷爷,本尼的父亲佐伊,他的父亲亚德都在那里。在他们身边,除了几个日常驻扎在西坝镇的主事,此时此刻又多了6个人(确切的说,是人的狼形),看他们亲昵的态度,似乎是几对小夫妻。佐伊正在做最后的叮嘱。顺着风,奥利维特依稀可以听见“别紧张……非常简单……”等字样。

    “那几个姑娘是德兰特家族的。”本尼附在奥利维特耳边悄悄告诉他,仿佛刚才狠戳奥利维特痛脚的人另有其人,“跟着巡逻队一起回来。今晚的主角,幸运的新娘们。”

    难怪赶路时狼群里一路都混杂着别族的气味。奥利维特一开始以为是巡逻队常年和其他族群混居的原因,没想过根本是有别族人一起回来了。

    奥利维特知道这个习俗,这也是全月祭的重点——全月攀至最顶峰时,由狼群中的新婚夫妻起舞祈福。美好的爱情将获得月神的眷顾,同时也为整个族群带来希望和祝福。

    “德兰特家族的姑娘一个比一个彪悍,能征服她们的都是真正的勇士。巡逻队果然都是狠角色。”本尼目光炯炯,饶有兴趣地观察那三名异族新娘,想从她们身上看出和霍克森家族姑娘不同之处。

    其中某个姑娘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眼神,转过身冲他露出了锋利的尖牙。

    “……”真是赤/裸裸的警告啊。本尼讪讪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四下乱看。

    “不用装了。”奥利维特无奈,被这么一打岔,他的脸色缓和下来,挺直脊背告诫本尼,“认真点,马上就要开始了。”

    堂兄弟俩说话这会,族长一行已退到一边。狼群围绕的中心地带,只留下那三对新人中的男子,呈三角阵势,后背相对,分别朝向狼群的三个不同方向。

    狼群中安静得出奇,所有人摒住了呼吸,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片刻后,恢复人形的德兰特家来的新娘们,分别从遮挡的大树后走出。

    月光下,美丽的新娘裹在一袭雪白轻柔的长裙中,银白的月光为她们镀上一层柔和的光,她们穿过狼群,缓步而来,经过的地方,狼群自发让开一条道路。

    新娘赤脚踏在坚实的土地上,她们翩然起舞,步履轻盈,点着曼妙的舞步停在狼形的新郎身边。

    静夜中巡逻队长佐伊——族长的大儿子,代替父亲发出一声短促的吼声。这声音像一道指令,定格了新人们的舞蹈。彼时新娘正弯腰侧身,向丈夫伸出双手。

    佐伊转向族长,等候他下一步指令。老族长轻而坚定地点了点头。佐伊环视四周后,慢慢仰头面向月亮高悬的夜空。

    “嗷呜……”

    在他的带领下,所有待命的狼族成员一个接一个抬起他们高傲不屈的头颅,发出一声连一声的嚎啸,巨大的共鸣在森林深处回响。万籁俱静中,声音如同聚化有质,悠远绵长。所有森林里的生物,在此时此刻都选择了沉默。

    胸腔里的震动让奥利维特震撼不已,这种众为一体的感觉,这种油然而生的骄傲,让他深刻意识到——这是属于狼族的时刻。他们是月亮神的子民,是暗夜的守护者,是丛林的宠儿,他们理应获得月神的祝福,当之无愧。

    狼啸渐渐停止,再次回到之前寂静无声的状态。他们在等着舞蹈的结束。时间卡得刚刚好,狼群中间,人与狼演绎的追逐嬉戏的舞蹈也进入尾声。在舞蹈的最后,新郎俯身跪卧,无声地邀请着美丽的新娘。

    狼群中有人发出促狭的轻笑,紧接着,整个狼群都哄笑起来。他们发出短而善意的催促声,这声音让新娘们羞红了脸。

    三位德兰特家族来的新娘,哦不,现在她们已经是霍克森家族的人了。不管怎么说,她们曾是德兰特家族最彪悍的女将,尽管害羞,却仍是动作潇洒地跨上了丈夫的脊背。一人一狼的组合伫立月下,说不出的美好。

    三对新人在狼群的嬉闹声中走到狼群最外围。他们绕着狼群转过一圈,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向森林里。

    在狼群里,奥利维特的个头不算高,他只能勉强从同伴们的间隙中,看见三道白影消失在森林里。这是全月祭的最后一个部分,年轻的狼人可得背着新娘在森林里跑上一晚上,体力不好可不行。

    前面的步骤奥利维特还是懂得,只是这最后一部分……

    “最后这个部分只是个玩笑。”本尼自诩是奥利维特肚子里的蛔虫,不用开口,他就知道这个堂弟在想什么,“因为这几个家伙在全月祭上出尽了风头,所以引起众怒,这就是下场。新婚之夜背着新娘在森林里跑上一整晚。真是太残忍了!”本尼捶胸顿足。

    “……”奥利维特。

    全月祭结束后,狼群可以自由活动。本尼早就想找巡逻队那些家伙们的晦气了,他告别奥利维特,冲到了巡逻队中间。

    在未成年里奥利维特和本尼都是大块头,但是在巡逻队那些巨大的体型面前,他们俩根本不够看。本尼的“小身板”很快淹没在巡逻队里,只有嗷嗷乱叫能从他们的包围中传出来。奥利维特不忍地转过头。

    他的父亲亚德正停留在不远处的大树底下等着他。

    这是他这一年来第一次见到亚德。

    “父亲。”奥利维特恭敬地叫到。

    “你又长高了,奥利。”亚德上下打量儿子,对他的成长还算满意。

    “回家吗?”奥利维特问。

    “当然。”亚德伏低身体,做出一个准备奔跑的姿势,“怎么样,小子,要不要跟你爸爸比一比,看谁先到家?”

    奥利维特二话不说,也做出了同样的准备动作。

    “哼。”亚德发出一声嗤笑,率先跨出一步,奥利维特一愣,继而赶紧追上。

    父子俩沿着来时的路拔足狂奔,路上遇到不少同伴,看见他们,也跟着一起奔跑,队伍越来越庞大,几乎大半的狼群都在往家的方向狂奔。

    大部队从族长身边擦过,族长气得跳脚:“你们低调点!”

    佐伊跟在他身侧,宽慰他:“现在已经很晚了,镇上不会有人发现的,难得聚一次,您就让他们放开跑吧。”

    奥利维特父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里,族长大摇其头:“伤脑筋的家伙们。”

    佐伊淡淡笑了一下,他知道,老头嘴上不说,却是很疼小儿子,不然也不会同意狼族和人类通婚。狼族和人类生下的小孩也可以很强大,不信看奥利维特就知道了。

    奥利维特父子俩可不知道爷爷和大伯之间的谈话,他们很快回到了西坝镇,并在小镇的大路上和其他人分道扬镳,他们家最迟才搬回西坝镇,和大伙的住处还有一点距离。

    家里的灯还亮着。

    纳瑟莉是人类,狼族的聚会没法参加。但是她依然坚持等着丈夫和儿子回来。

    亚德整颗心都软了下来。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进门,而是停在了家门口。奥利维特以为他是近乡情怯。亚德却将儿子也拦了来。

    “?”奥利维特露出疑惑的神色。

    亚德想了一下,问:“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奥利?”

    “记得一点。”

    “你换牙时,我们寄宿的那户人家,还记得么?”亚德又问。

    “记得,那个奶奶对我很好。”奥利维特回答。

    亚德点点头,对儿子的回答还算满意,不过他可不是来叙旧的:“我们回来时从他们居住的小镇经过。我去看望了他们。奶奶已经去世了。”

    显然亚德带回来的并不是好消息,奥利维特下意识绷直了身体。

    “睡着的时候走的,也算走的安详。不用太难过。”

    奥利维特表示自己能理解。不过这不能阻止他此刻的心情低落。

    “打起精神来,小子。”亚德狠狠撞了他一下,“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呢。知道我们为什么会从他们居住的地方经过吗?”

    奥利维特摇头,据他所知,老奶奶家所在的小镇并不在巡逻队驻守地回西坝镇的必经之路上。

    “因为有恶魔逃出来了。”亚德压低声音,“这个消息千真万确,我们就是因为消灭恶魔耽误了时间,差点错过全月祭。我告诉你是想让你提高警惕,在恶魔被全部解决之前,哪里都不安全。虽然西坝镇有我们家族驻扎安全系数会高很多,但是也不能放松。知道了吗?”

    “知道了。”奥利维特了然。

    “巡逻队在镇上待不了几天,很快就会离开。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得照顾好妈妈和妹妹。”

    “知道了。”奥利维特再次应下。

    “你可别让你妈妈知道,我可不想让她担心。”不过就算亚德和奥利维特都不说,纳瑟莉还是会知道,她生活在狼人的世界,不可能对他们的生活一无所知。亚德想了想,“一句话也不能在你妈妈面前提。我自己跟她说。”

    奥利维特干脆不理他。

    “你可真不可爱。”亚德有些无可奈何,“走吧,我们进屋。”

    奥利维特抄近路从窗户跳进屋内,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吓了纳瑟莉一跳,她的视线落在儿子的身上,还没说出责备的话,门口出现的另一匹巨大的灰狼瞬间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亚德!”纳瑟莉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

    奥利维特知趣地上楼,把客厅留给这对久别重逢的老夫妻。

    这一头,霍克森家族刚刚结束全月祭,而在小镇的另一头,凯恩家早已陷入了香甜的睡梦中。

    除了艾德伦。

    这并不是说他睡得不好,相反,他的这一觉睡得非常沉,闹钟响了两遍都没能叫醒他。反倒是亚历克,被他尖叫不已的闹钟硬生生吵醒了。亚历克在艾德伦的房门口咒骂了整整一分钟也没能吵醒他,最后,他不得不把拖鞋丢在哥哥的脸上。

    “……”艾德伦痛苦地把拖鞋从帅脸上拿开,这回,他总算是清醒了。

    第一节是数学课,艾德伦认真的做着笔记。没一会,圆珠笔没水了。他试着划了两下,笔尖在纸张上划出两道不浅的痕迹。他盯着没有墨色的笔痕,忽然想到,昨晚什么梦也没做。

    所以,木盒子并没什么特别的,梦见那匹黑狼真的只是巧合咯?——想想也对,这个世上哪会存在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呢?昨晚的自己果然是异想天开。艾德伦耸耸肩,换了另一支笔,继续埋头做笔记。

    ☆、姑妈的遗产09

    艾德伦的父亲费莫森在一家拥有上千人的大公司担任区域销售总监,周一晚上他们公司举办了一场大型的内部聚会,并为所有员工提供了丰厚的奖品作为彩头。一等奖是全家夏威夷7日游,幸运的是,费莫森抽中了这个名额。

    “艾德伦,下周我和凯瑟琳要带着亚历克去旅游,你留在家里看家。自己注意安全,不要惹事,好吗?”费莫森说。

    “……”艾德伦伤心地吃着烤鱼,味同爵蜡。他能说不好吗?这是全家7日游,他也是家里的一份子,而现在却被排除在外。

    “别难过,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凯瑟琳贴心的为大儿子又添了半杯牛奶,尝试安抚这个即将炸毛的小东西,“想去卓越大学是你的目标,这是你自己提交的志愿,你还记得吗?如果想获得学校的推荐,三年内所有的课程你都需要获得b+以上的成绩。很不幸的是,下周就有几门重要的测验和你的申请表息息相关。而这个旅游计划是有时效性的。所以我们才没有带上你,艾德伦,你要理解。”

    艾德伦还能说什么呢?他郁闷地用叉子戳他的鱼。

    “不要让我们为难,艾德伦。要知道,我们是爱你的。”亚历克不忘在他伤口上撒盐,“我们会给你带椰子,如果记得的话。”

    话题以全家投票三比一的绝对优势通过提案后结束。

    不出意外,接下来的一周他将独自看家。艾德伦不是个悲观的人,既然已经成为了铁板钉钉的事实,现在要做的只有努力去接受它。

    而且换个角度来讲,他将拥有整整一周的自由生活,他可以把袜子丢得到处都是,还可以随心所欲地吃垃圾食品,零食也统统都是他的!

    这么看来,其实也没那么糟糕,不是吗?

    “会给我带礼物?”艾德伦不确定地问。

    “只有椰子。”亚历克贴心地为父母回答了他的问题。

    兄弟俩又是一阵嬉闹。

    第二周初始,凯恩一家(除了艾德伦)踏上了度假的飞机,飞往景色怡人的夏威夷,去享受阳光、沙滩,以及比基尼。

    而艾德伦,则在闹钟的催促下,一如既往的去上学。

    没记错的话,周一的体育课有长跑测验。艾德伦班级的体育课老师是他的足球队教练,1米89的大个子,私下里是相当玩得来的朋友,但是上课时严肃极了,额头的抬头纹皱得能夹住蚊子。

    上课前,教练将艾德伦单独叫到一边,以他眉头纠结的程度看,谈话的内容将不会很愉快。

    “虽然你是足球队的主力之一,但是我可不会偏袒你。自己有什么问题知道吗?”教练翻看着全班的测验记录,问。

    “耐力不好。”艾德伦还算有自知之明。

    教练将薄薄的测验记录反复看过几遍,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最好的长跑成绩是b,如果这次跑步达不到b+。卓越大学就不用想了,趁早考虑其他学校吧。他们不收废物点心。”

    废物点心……

    物点心……

    点心……

    心……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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