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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见鬼 作者:银杏黄

    第3节

    李远之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低低应了一声“哦”,便慢慢放松下来,再次闭上眼睛,虽然他觉得有点冷,但还是很快便睡着了,而且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白乙已经不在,只是身边床榻上有一小块凹陷,显示有人曾经谁在这里躺过,李远之抱着被子,顶着一头乱翘的呆毛,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才起来洗漱,去斋堂吃早饭。

    斋堂里,刚下早课的沙弥正在吃早饭,空位几乎都被占用了,李远之端着粥碗,找到他家小叔所在的位置坐了下来,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小叔,早。”

    “早!”李馗呼见他脸色比昨天好了许多,便低头噜呼噜地喝粥。

    对面坐着一四十左右,一字眉,国字脸的中年男人,抬头,对李远之咧嘴一笑,说:“远之,早上好。”

    李远之一脸莫名,疑惑地转头看向他家小叔,李馗头也没抬,说:“这是你陈叔,刚换了个皮囊。”

    李远之吓了一跳,脸色立刻有些难看,胃里直翻腾,一脸不敢置信,这简直就是把尸体当衣服,还准备一天换一件呐?

    陈艺知道他心中的疑问,出声解释,说:“昨天那个身体不新鲜了,而且有命案在身,用着会有麻烦,今天这个,昨天夜里刚死的,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没害人,他是街上的流浪汉,喝酒喝多了,突然心肌梗塞,刚好被我撞上。”

    李远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三观已经碎了,说:“您用着舒坦就好。”

    陈艺没跟他计较,说:“对了,远之,听你小叔说,那块玉章被一个叫白乙的鬼给扔了,是真的吗?”

    李远之点头,咽下口中的馒头,说:“嗯,他是这么说的。”

    “那你有没有问他扔哪了?”陈艺追问。

    “问了,他不肯说。”这可是大实话,白乙的嘴比蚌壳还紧。

    “不肯说,那你怎么不想想办法?”

    “我想了,可是没用,而且他说那玉章已经没用了。”这可是白乙的原话。

    “没用了?”陈艺一惊,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说:“不可能,若是那玉章没用了的话,那那些孤魂野鬼怎么还缠着你?”

    其实,李远之也有同样的疑问,只是他不敢问白乙,上次白乙说玉章没用了,就表示他以后不想再听到这个话题,他若是再追问,简直就是往枪口上撞,找死。

    “我也不知道这些鬼为什么还缠着我。”李远之一直很郁闷。

    陈艺不相信,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找个机会再探探他,若是玉章真的没用了,那也是件好事。”

    “哦,好的。”李远之点头,只是到底要不要试探,那就要看白乙的心情好不好了。

    早饭后,沈煜打电话过来,让他去他家,说有事找他,李远之开车到沈家的时候已经十点,沈煜鬼鬼祟祟的把他拉进房间,然后把门反锁上,李远之一头雾水,问:“怎么回事?”

    沈煜急切的把他拖到书桌边,把人按坐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脑,说:“你绝对想不到我收到了什么东西,给你看看。”

    那是一份网络日志,时间从前年十月八号开始,一直到今年一月二十七号,内容记录的都是一些匪夷所思的梦境,句子很破碎,前言不搭后语,具体意思很难理解,但其中有个信息却吸引了李远之的注意,日志中多次提到了“七宝如意石”。

    “这是谁发给你的?”李远之问。

    “我也不知道,是匿名信件。”昨晚沈煜玩游戏,一直玩到午夜十一点,这邮件就是十一点十二分收到的,当时他没在意,早上起来收发邮件,才看到。

    “那意思就是说,这日志是谁写的也不知道了?”

    “这个我倒是知道的。”沈煜在网页上快速键入一个网址,点开,说:“这日志是丁一一写的。”

    “丁一一?”李远之皱眉,想到昨天丁一一恐怖骇人的状况,犹豫了一下,说:“我昨天在学校图书馆见到丁一一了,她想杀我。”

    “杀你?”沈煜惊讶地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说:“不可能,她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杀你?”

    李远之也困惑,苦笑,说:“我也不知道,她说她在找我,还一直问我喜不喜欢她,然后掐着我的脖子,想要把我从图书馆的四楼扔下去。”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李远之到现在还觉得心有余悸,脖子直发疼。

    沈煜嘴角抽搐,眼里闪着各种羡慕嫉妒恨,说:“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瞧瞧,人都死了,还对你恋恋不忘,想要拖你殉情,真是浪漫的羡慕死人。”

    对于沈煜总是抓不住重点,李远之面色一黑,很想抽人,说:“这样的浪漫我可不要,爱谁谁要去。”

    沈煜不甘心的唏嘘,嘟嘟囔囔地说:“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李远之不想理他,转移话题,问:“丁一一怎么会梦到‘七宝如意石’?她和那块石头有什么关系?”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黑了她的邮箱和博客日记,都没有提到相关的信息。”沈煜快速的拖曳着丁一一的日记,突然,他叫了一声,激动起来,抓着李远之的胳膊,问:“远之,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死在季言工作室的王子健?”

    “他怎么了?”

    “你忘了,他家里人说他也做过有关七宝如意石的梦。”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有了计较,两人同时梦到相同的东西,这是巧合吗?

    没想出所以然,两人遂决定去藏德街王子健的古董店走一趟,最好能查出王子健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做梦梦到七宝如意石的,丁一一也梦到同一个东西,两个不相干的人梦到同一件东西,这不可能是巧合。

    王子健的古董店位于藏德街的街尾,店面四十平米左右,在这条古董街上算是比较大的了,店面的装修很具古典特色,朱漆雕花门窗,老式的漆木柜台,柜台里站着二十七八岁,穿唐装的年轻人,见他们进来,只是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连招呼都没打,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李远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里暗想,自己看上去那么不像来倒买倒卖古董的人吗?这看人待客,也太欺负人了吧。

    沈煜倒没有在意这些,上前,客气地问:“请问你认识王子健吗?他曾是这家古董店的老板。”

    “他上个月已经死了。”男子立刻警惕起来,眼神冰冷的问。

    “这个我知道,我们不是来找他的,我们是来找他的家人的,你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那人闻言,视线在沈煜和李远之之间来回打量了两圈,说:“我是他儿子王哲,你们有什么事?”

    “你就是他儿子,那正好。”沈煜笑了一下,开始胡扯,说:“王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我最近老是做噩梦,梦见一块叫‘七宝如意石’的东西,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听说你父亲生前也做过同样的梦,我想问一下,他为什么会做那个梦的。”

    王哲用看白痴一样的表情看着沈煜,说:“为什么做那种梦?你这当事人不是应该最清楚吗?我看你尽快去医院精神科看看,别像我家老头一样发疯死了才好。”

    沈煜被噎的脸色青白交加,甚是精彩,呵呵笑了两声,硬着头皮又问了几句,不过也没问出什么,两人只好悻悻的离开,出了店门,不急着回去,索性在藏德街上闲逛,顺便再打探打探消息。

    “老板,这玉镯怎么卖啊?”李远之蹲在一地摊前,拿起镯子,对着阳光照了照。

    “小伙子,你真有眼光,这镯子可是上等货,我算你便宜点,一口价,800。”摊主是位老头,脸上的皱纹能夹死苍蝇,一双眼睛却透着精明。

    李远之也不是真的想买,知道这老头大概实在唬他,也不在意,问:“大爷,您骗人的吧,这镯子我刚才问了那家店。”

    说着,他指了指王哲家的店,说:“人家卖80,出门,不到十米远,到你这里就翻了十倍,你可不能欺负我们不识货啊?”

    第12章 血玉

    老头被他拆穿,毫不尴尬,嘿嘿笑了两声,说:“小伙子,有眼光,80就80吧,老头我今天开门第一单生意,图个吉利。”

    李远之掏了一百给他,收回零钱,并没有离开,继续和老头闲扯,问:“大爷,您认识那家古董店以前的老板吗?”说着,用手指了指王哲的店铺。

    “认识,怎么不认识?”老头做成一笔生意,心里乐呵着,说:“那王老头啊,以前我们经常一起喝茶,不过上个月死了,听说是被烧死的,邪乎着呢。”

    李远之点头,又问:“听说王先生半年前一直做噩梦,他家里人说他疯了,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哎呦,这个事你算是问对人了。”老头点了一支烟,边抽边说:“今年年初的时候,王老头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块血玉,老大一块,拿出来给我们炫耀了好几回,眼馋的我们直流口水,好像就是从他得到那块玉开始做的噩梦,那东西血红的一块,瞧着就邪性,好多客人想买,他却想自己留着,后来就出了事,我们都猜肯定是那块玉有问题,唉,也算是他的命,命不该拥有那东西。”

    一旁的沈煜听得两眼发光,问:“那您知道,那块血玉现在在谁的手里吗?在不在他儿子手中?”

    老头用枯黄的手指捏着烟头,露出谨慎之色,问:“怎么?小伙子,你想要那块血玉?那东西可不是好东西,你最好别打那东西的注意,至于那东西现在在谁的手上我也不知道,反正已经不在王哲的手上了,要是在他那里,我看他迟早也要步他老子的后路,不疯,也要天天做噩梦。”

    李远之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打听到想知道的消息,又逗留了一会儿,才拉着沈煜离开,他们现在又得到一条新的线索,血玉,只是这血玉到底代表着什么,是不是和王子健的梦境有关,还需要进一步查实。

    “若是王子健的噩梦真的和那块血玉有关的话,那丁一一的梦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她也有块血玉?”沈煜一边开车,一边说出心中的疑问。

    李远之凝眉沉思,心里也不确定,模凌两可地说:“可能吧,我们下一步需要查一查那块血玉的下落。”

    沈煜同意地点头,说:“既然说血玉与噩梦有关,那我们只要查查最近有没有什么传闻,有人莫名其妙地做噩梦了。”

    “这事恐怕不好查。”若是有人做噩梦,他自己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就像丁一一,她从一年多前就开始做噩梦,一直没被人发现。

    李远之把沈煜送回家,赶在天黑前回了八宝寺,把今天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家小叔和陈艺,“小叔,你知道那块血玉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李馗沉吟了一会儿,煞有介事地说:“血玉是一种玉。”

    李远之嘴角一抽,不等他说话,李馗又接着说:“不过,若是有人因为这块玉做噩梦的话,那这块玉肯定透了死人血,沾了死人的怨气。”

    李远之闻言,哆嗦了一下,陈艺皱着一张惨白的脸,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远之,你刚才说那位死去的古董店老板做梦梦到了七宝如意石?”

    “嗯,是的。”李远之点头,“他家里人说的,还认为他疯了。”

    陈艺抬头看向李馗,见李馗垂眉敛目,盯着手中的木鱼看,没理他,心里苦笑了一声,回头对李远之说:“远之,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睡觉吧,血玉这事你别管了。”

    李远之看看他,又把视线转向他家小叔,心里暗想,这两人肯定有猫腻,不过已经十点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学校,还是先回去睡觉好了。

    洗完澡,李远之钻进被窝,九月的天气已经有早晚凉,不过今年似乎比往年还要冷一点,他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校园还是一片裙角飞扬,处处都是好春光呢。

    李远之闭着眼睛,缩成一团,突然,他感到被窝里有凉气钻了进来,不满地嘀咕了一声,把被子拉高,蒙到头上,可还是觉得冷,忍了忍,他咬牙,掀开被角,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他没看到让他惊恐的东西。

    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背后有人说话,“睡不着?”

    李远之的心一瞬间蹦到嗓子眼,复又落了回去,回头瞪了站在床边的某鬼一眼,没好气地说:“白乙,你下次出现,能不能提前预知一声,早晚被你吓出心脏病。”

    白乙看了他两秒,没说话,李远之以为他生气,忙解释说:“别生气,我最近被吓怕了,神经有些脆弱,经不起折腾……”

    “嗯。”白乙坐到床上,帮他掖好被角,说:“睡吧。”

    李远之“咦”了一声,黑暗里,感到脸颊烧得慌,默默地在心里把自己鄙视了一番,闭上眼睛,和周公约会去了。

    第二天是星期五,上午四节课,下午四节,李远之从早上坐到晚上,除了中午去食堂吃饭,屁股就没有离开过椅子。

    放学后,沈煜发来短信,说请吃饭,李远之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两人约好七点在云海见面。

    驱车去市区,路过藏德街,李远之下意识的往街口看了一眼,街口有巨大个广告牌上,上面灯光闪烁,几个血红的大字印在上面:地下有宝。

    这话还真贴切,可不是,那些生了锈,上了铜绿的东西,不是从坟墓里扒出来的,就是从死人身上摸下来的,从黑暗不见光的地方重回人世,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到了云海,李远之停好车,走进云海酒楼,一抬头便发现沈煜正倚靠在二楼的栏杆上,和一长发女子说话,见他过来,忙对他挥了挥手,“远之,给你介绍位美女,李娟,我们班当年的班花。”

    “你好。”李远之笑着打招呼,这人,他在沈煜的毕业照上看过,本人要比照片上好看许多。

    “你好,李……哦,远之,久仰大名,常听沈煜提起你,一直想找机会认识,今天终才如愿。”李娟目光曜曜,近乎无礼的打量着李远之。

    李远之闻言,转头看向沈煜,用眼神问他,到底和人家姑娘说了他什么坏话,沈煜摊摊手,贼笑了两声,说:“放心,放心,都说你学习好,人又长得俊,简直就是男人公敌。”

    三人又打趣了几句,沈煜招呼两人进包厢落座,服务员很快便上了菜,因为等会儿还要开车回去,便没有点酒。

    沈煜跟服务员要了一杯白开水,喝了一口,打开话夹子,说:“李娟,你还记不记得咱班丁一一?”

    李娟看了他一眼,笑着说:“记得,她可是咱班的才女,怎么,你想追她了?”

    沈煜摇手,说:“我倒是想呢,可惜她已经死了。”

    李娟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问:“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上个月,她的尸体被人发现,从尸体的惨状来看,死前被人折磨过,具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清楚。”沈煜见她脸色不好,忙给她倒了一杯果汁,压压惊。

    李娟沉默地握着手中的杯子,眼神呆滞,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说:“自从毕业后,因为忙着找工作,我和她很少联系,年初的时候,她打一次电话给我,说想回老家,后来再没联系过,我还以为她回去了呢,现在……怎么就死了呢?”

    说着,李娟眼圈红了起来,沈煜抽了一张餐巾纸给她,安慰了好一会儿,见她情绪渐渐稳定了,才问:“李娟,你知不知道丁一一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李娟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摇头,说:“不知道,你说她看心理医生,难道她精神有问题?”

    “是不是有精神问题,我也不确定,我只听说,她经常去做心理咨询,时间是从两年前十月开始的。”沈煜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以前看她挺正常的一个人,对了,李娟,你和她住一个宿舍,一年半前她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你让我想想。”李娟皱着眉头,露出苦思的神色,“一年半前八月,我们刚好大四,那时候……哦,对了,我想起一件事,十月份不是国庆节嘛,那次丁一一回了一趟老家,带了一堆土特产回来分给我们,那时我睡她上铺,夜里她做噩梦,把全宿舍都吵醒了,好像就是从那时开始,她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李远之忙追问:“奇怪?怎么个奇怪法?”

    “就是常说一些我们听不懂的,什么鬼,什么如意石,反正都是些神神叨叨的事情,我们当时还以为她看走火入魔了呢,也没在意。”

    李远之喝沈煜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又问:“那你有没有见过她戴过一块玉石,红色的。”

    “红色的玉?”李娟摇头,表示自己没见过,想了想,她又说:“不过她老家是江西的,苗族人,有什么金银玉器戴在身上也不奇怪吧。”

    沈煜又问了几个问题,见再没什么有用的消息,才住了嘴,三人又聊了一些其他话题,吃完饭,沈煜结账,因为要送李娟,便在云海和李远之分了手。

    李远之开车回八宝寺,一路上把从李娟那里听到的消息整理了一遍,心里隐约有了大致的线索,只是丁一一究竟是什么原因做噩梦依然不知道,李娟说没见丁一一戴过血玉,但并不表示她没有,看来这事还得找人问问。

    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一头发花白的老头突然来敲他的车窗,李远之以为是兜售小物品的,便没有理他,可老头并不放弃,李远之只好降下车窗,说:“请问有什么事?”

    第13章 无妄之灾

    老头张口,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声音苍老嘶哑,说:“年轻人,我看你印堂发黑,脸色青白,是大凶之兆,恐怕命不久诶,我这里有保命护身符,能挡厄运,一百块一张,你要不要来一张?”

    护身符?神棍?

    “谢谢,我不需要。”李远之心里不屑,这东西骗骗小孩还差不多,再说想要护身符,他家小叔那里多的是,那里用得着花钱买。

    那老头见他不为所动,拿着一张黄纸符继续锲而不舍的游说:“你最近是不是经常看见死去的冤魂?还有厉鬼来找你索命?”

    李远之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老头眯起的眼睛透着精明,像是看猎物一般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符纸有个屁用,白乙一把火就能烧个精光,再说,有白乙在,孤魂野鬼也不敢来找他。

    “小伙子,买一张吧,我看你有缘,算你便宜一点,50块一张。”说着,老头伸手进车窗,想把纸符硬塞给他。

    李远之心里不耐烦,皱眉,用手挡了一下,见绿灯亮,一脚油门冲了过去,老头看着冒烟的车屁股愣了一下,刚才拿着纸符的手已经空了,可脸上并没有露出失望难过的表情,反而怕怕手,咧嘴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转身离开了。

    李远之回到八宝寺,停好车,开门下车时,发现车门玻璃上粘了一张黄色的纸符,心想这不是刚才那黄牙老头的嘛,怎么落车上了?他皱眉,随手撕了下来,扔进八宝寺门口的垃圾桶,转身往寺里走去。

    背后,那张扔进垃圾桶的纸符打了一个旋,像是被风吹了一下,晃晃悠悠飘了起来,有意识一般,追着李远之的背影而去,最后贴着他的衣角,钻进了裤子的口袋里,而专心走路的李远之对此全无所觉。

    晚上,看了一会儿书,睡觉之前,李远之给他家太后打了一个电话,说想她了。

    李太后开心地说:“儿子,我也想你,明天要不要回来吃饭?”

    李远之说:“要,做糖醋小排骨吧,好久没吃了,想得我做梦都流口水。”

    李太后断然否决,说:“糖醋小排不行。”

    李远之惊讶,问:“为什么?那可是您最拿手的菜,也是我最爱吃的,还有蘑菇炖鸡,我也想吃。”

    李太后说:“最近猪肉不能吃,有猪瘟,鸡也不能吃,有禽流感,现在得改吃素。”

    李远之说:“吃素?可,妈,您做的素菜有八宝寺的斋饭好吃吗?”

    八宝寺的斋饭远近闻名,来旅游的客人都会过来尝一尝,他家太后拿得出手的素菜五个指头都能数过来,既然没肉吃,那还是吃斋好了。

    挂上电话,已经十一点了,李远之用手机上网,不时朝门口看一眼,往常这个时候白乙都会出现,今天不知怎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又等了一会儿,李远之有些熬不住,哈欠打得眼泪直流,心想白乙大概今晚不会出现了,遂关灯,钻进被窝,试着睡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睡着,不过却做起了噩梦,梦见好多鬼追着他跑,边跑边说他们死的好冤啊……李远之梦里都快跑断腿了,心里大骂,你们死的冤不冤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害你们的……

    突然,有一个身穿清朝旗装的女鬼从他前面冒了出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细长尖锐的枯手像烙铁一样,紧紧地箍着,一张七窍流血的脸贴着他,恶狠狠地质问:“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想要杀我……还我命来……我要你偿命,不得好死……”

    李远之被掐的脸红脖子粗,双手抓着脖子上的那双鬼爪拼命的挣扎,“滚开,我没杀你,放,放开我,放开我……”

    “哼,没有杀我,那你为什么找人对付我?”

    李远之一瞬间睁开眼睛,眼前的女鬼变成了白乙那张清冷的脸,他的手正掐在自己的脖子上,白乙脸色扭曲狰狞,黑沉的眼眸闪着滔天的怒火,手指收紧,问:“为什么找人对付我?”

    “我……没有。”李远之疼得直翻眼白,心里震惊,不知道白乙为何这么说,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没找人对付你,真的没找过……”

    眼看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白乙才微微松开手,只是手指并没有离开他的脖子,李远之大口大口喘气,咳了一会儿,声音都哑了,红着眼睛,看向白乙余怒未消的脸,说:“我没找人对付你,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杀了我。”

    说完,松开抓着白乙的手,放弃挣扎,一副任君处置的态度,白乙不说话,盯着他看,狭长的眼眸黑沉不见底,想要要把他看穿,李远之也看着他,时间在两人的对视中静止,只有李远之急促起伏的胸膛暴露了他有多紧张。

    好一会儿,白乙才动了一下,慢慢松开掐着他脖子的手,李远之一得自由,便快速的坐了起来,退到床角,身体紧绷,谨慎的盯着白乙,视线扫过他的胸口,发现他身上的白色衣袍上竟染了血,心里一惊,谁打伤他的?

    难道白乙以为是自己找人对付他?李远之心里小小的愤恨了一下,真是无妄之灾,犹豫了一下,问:“你怎么受伤了?”

    白乙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李远之被看得头皮发麻,顶着低气压,挪到他身边,小心地问:“我能看一下吗?”

    见他还是不说话,只好当做是默许了,抬手解开他的腰带,拨开内衣,看到他的左胸口有一条伤口,伤口很深,皮肉外翻,李远之有些慌乱,脸色发白,想问他要不要去医院,可是一想他是鬼的事实,只好放弃。

    “你等下,我给你找药。”

    他下床,翻箱倒柜,找出医药箱,里面只有云南白药和一些止血绑带,他翻了翻,还有一盒感冒药,也不知道这些药对鬼有没有用,算了,没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去浴室打了一盆冷水,用水壶烧了热水参进去,试了水温,不冷不热,他才拿毛巾,给白乙清理伤口。

    包扎的时候,李远之的手一直在抖,额头上全是冷汗,等到伤口处理好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虚脱了,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找了一条毯子给他,问:“谁打伤你的?”

    白乙不说话,看向他身后,李远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门口的地上躺着一张撕成两半的黄色符纸,他走过去,捡起来看了两眼,咦了一声,说:“这东西怎么在这里?我记得扔进垃圾桶的啊。”

    话刚说完,手上的符纸就自动烧了一起来,李远之吓了一跳,忙扔了出去,一股恶臭在房间里弥漫开了,火光里传出凄厉的鬼叫声,直到符纸燃尽,叫声才停止。

    李远之惊魂未定,转头看向白乙,说:“这,这符纸不是我的,今天在街上,我遇到了一个老头,是他塞给我的,我扔了,不知道为什么它会出现我的屋子里。”

    白乙闻言,没说信他,也没说不信他,只是淡淡的说:“那是噬魂符。”

    “哦。”李远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说:“我要是知道这符纸会跟着我进屋伤到你,早就把它毁了,你……你要不要躺床上休息一会儿?”

    说着,李远之把人扶到床上躺下,心里把黄牙老头扎小人揍了一遍,差点害得他被白乙掐死,真是气死他了。

    “陪我。”

    李远之刚想起身收拾脸盆,就被白乙抓住了胳膊,不知怎地,他在白乙那张冰冷的面具之下看到了一丝脆弱,犹豫了一下,他便上了床,躺在他身边。见白乙侧身想要抱他,李远之惊得忙把人按住,躺好,说:“别,你这样会压着伤口,疼。”

    见他脸色冷了下来,只好妥协道:“行了,爷,我服了你,你别动,我搂着你,成吧。”

    说着,李远之拖过被子盖到两人身上,伸手环过他的腰,把人搂进怀中,咬牙暗想,真冷啊……

    李远之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怀里的白乙还在,居然没有消失,而他自己整个人则像章鱼一样,扒在他身上,手脚已经被冻得僵硬,轻微动一下,就觉得身体里像是有无数的针尖在刺他,又痛又麻。

    他咬着牙,闷哼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挪开手脚,尽量不让自己碰到白乙的伤口,好不容易坐了起来,李远之已经满头汗。他低头看向还在熟睡中的白乙,脸色苍白,眼睛紧闭,双手交叉放在腹部,若是能忽略他没有起伏的胸膛的话,他看上去和活人没有什么区别。

    等等,胸膛没有起伏,那就是没有呼吸……李远之立刻慌乱起来,忙把手指探到白乙的鼻尖下,刚做完这个动作,他又自嘲的笑了起来,暗骂自己太蠢,白乙他本来就不是活人,是鬼,鬼怎么可能会有呼吸呢。

    刚想收回手,却发现白乙睁开了眼睛,正阴狠的盯着他,然后下一刻天旋地转,他就压在了白乙的身下,李远之心口直跳,忙叫着解释:“别误会,我刚才看你没有呼吸,担心你……”

    话说了一半,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伴随着李馗的说话声,“远之,你醒了没有?再不起来,小叔我决定给你超度了。”

    李远之看着身上的白乙,见他似乎没有要动的意思,忙叫道:“小叔,你先别进来,我醒了,在穿衣服呢。”

    话一说完,李远之就在心里把自己暗暗唾弃了一番,这说的叫什么话,怎么感觉像是被人捉奸在床,臊得慌?

    果然,门外传来他家小叔的调侃声,“呦,远之,做什么坏事了?是不是夜里有漂亮的女鬼来找你聊天了,嘿嘿……”

    女鬼没有,男鬼倒是有一个,李远之试着推开身上的白乙,用商量的语气说:“那个,你要不要躲起来?我小叔是庙里的住持,他看见你,可能会想……”收了你,或者灭了你,正好还能收回玉章。

    下面的话李远之没有说完,至于他家小叔有没有收鬼的能力,他实在不敢打包票,前天,那一叠符纸才被白乙烧了的,但是白乙的能力他是见识过的,若是他家小叔收鬼不成,反被白乙给灭了,那就不好了。

    第14章 偶遇梁泉

    “远之,你不会还裸着身吧?再不开门,我可要进去了。”门外的李馗显然已经不耐烦。

    “来了,来了。”白乙不愿意走,他也不敢赶。

    李远之忙下床,穿上拖鞋去开门,门只开了一条缝,堪堪露出一张脸,他装模作样的打了一个哈欠,说:“小叔,我还没洗漱呢,找我什么事?”

    李馗上下扫了他两眼,说:“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屋里还真藏着个女鬼呢?”

    说着,伸手推开他,走了进去,李远之心叫不好,想伸手把人拉出去已经来不及,心虚往床边瞄去,“咦”了一声,床上已经没人,他立刻松了一口气,说话也有了底气,问:“小叔,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李馗在屋里转了两圈,又跑到洗手间里看了一眼,没看见可疑的人,才说:“你妈感冒了,让你回去陪她上医院一趟,打你电话没人接,就打给了我。”

    “感冒了,我手机可能没电了。”李远之跑到床边,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按了两下开机键,没反应,果然没电了。

    “嗯?这是什么东西?”李馗蹲在地上,看着地板上一块黑乎乎的印子,黑印深入地砖,像是刻了进去,“远之,过来,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恶毒的邪术的?”

    李远之一脸莫名,问:“什么邪术?”

    “噬魂术。”李馗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指着地上的黑印,眼睛盯着李远之。

    “这是昨天烧毁的一张符纸。”李远之走到那块黑乎乎的印子边,昨晚他被白乙掐了一顿,魂都飞了一半,哪里会有精力注意这个,现在仔细看来,这黑印看上去像是在地砖上刻了一个字,不过他不认识这个字,忙解释,说:“昨天有个奇怪的老头给了我一张符纸,我扔大门口的垃圾桶里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屋子里,而且还伤……还突然烧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馗有看了他两眼,见他不像是在撒谎,脸色才缓和下来,说:“噬魂术是要用冤死之人的心尖血写成,而且那冤死之人必须是被最恶毒的方法杀死的,上面缚着冤死之人的冤煞之气,一般的鬼碰到,立刻就会被吞噬进去,这符咒收的鬼越多,煞气越重。”

    李远之哆嗦了一下,心里暗骂昨天那个老头恶毒,说:“怪不得昨晚这个符纸燃烧的时候,我听到凄厉的鬼叫声”

    李馗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其实还有一件事李馗没说,噬魂符除了吞噬鬼魂之外,还会根据操纵之人的意志,吞噬活人魂魄,从这地上的印记来看,这噬魂符怕是已经吞噬了不少鬼魂,有人在用噬魂符收集煞气,修炼邪术,看来这事得查一查了。

    李远之匆忙收拾了一通,便开车回家,伺候他家太后去了,走之前,李馗拿了一尊拇指大的佛像给他,是用桃核雕刻的,用红绳系着,让他戴在身上,若是再遇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能挡一挡。

    李太后感冒很严重,高烧,喉咙都肿了,只囔囔着头疼,李远之把人从家里接出来,送到医院,排队,挂号,直到医生给挂上点滴,他才有空歇下来。

    陪太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叨了一会儿,见隔壁床位的小朋友在吃苹果,太后说她也想吃,李远之只好出门去给她买。

    出了医院的大门,不远处就有卖水果的摊位,李远之称了一斤苹果,又买了一串香蕉,付完钱,转身回去,看到了一个熟人。

    “远之,你怎么在这里?”

    李远之愣了一下,对面的人是他的前女友,梁泉,一年前,两人毕业的那天分手,梁泉提出来的,说他不够爱她,让她没有安全感,李远之当时直呼冤枉,两人大二在一起的,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之后,他平日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之外的姑娘,对她可谓是一心一意,居然还没安全感,那他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差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我妈感冒了,陪她来打点滴,你呢?也是陪人过来的?”

    “我……”梁泉刚说一个字,眼圈就红了,李远之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这姑娘受了什么委屈,忙问:“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梁泉犹豫了一下,才说:“我最近失眠,睡不着觉。”

    李远之松了一口气,刚才她的样子,他还以为得了什么绝症呢,遂安慰,说:“失眠找医生开点安眠药,调整一下作息时间,应该不是大问题。”

    梁泉抹着眼泪,叹了一口气,说:“这些我都试过了,没用,我失眠是因为一直做噩梦。”

    “做噩梦?”李远之的心一下提了起来,问:“那你都做些什么噩梦?什么时候开始做噩梦的?”

    “是从上个星期开始的,梦到……梦到有许多恶鬼想抓我。”梁泉脸色白了下来,声音低沉了几分,继续说:“而且最近我总觉得有不干净的东西在跟着我,晚上我都不敢出门,我,我怀疑是鬼。”

    没有梦到七宝如意石就好,李远之建议,说:“要不你去寺里拜个佛,烧个香,买个平安符什么的带在身上。”

    梁泉眼睛亮了一下,不过很快又黯淡了下去,说:“远之,那东西有用吗?”

    其实不怪她怀疑,毕竟是正规大学毕业,受过无神论熏陶了七八年,平安符什么的,在她看来,只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因为不信鬼神,所以这平安对她来说也就起不到心理安慰的作用了。

    “可能有用吧。”李远之也不敢给她打包票,毕竟那东西他也没用过,而且最近即使用了,他还能看见鬼。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分手道别,李远之上楼,伺候他家太后吃苹果,太后说苹果不甜,想吃香蕉,李远之只好给她剥香蕉,太后吃了两口,就说没胃口,不想吃。

    李远之无奈,只好一个人默默的把香蕉和苹果解决掉,太后生病,得让着她,小孩似的,娇弱着呢。

    晚上,李远之没有回八宝寺,而是留下来照顾太后,因为打了点滴,太后的烧已经退了,但还是有些咳嗽,嘴里苦,李远之熬了一些蔬菜粥,做了两碟小菜,伺候她吃下,之后才给自己下了一碗面,算是晚饭。

    自从上大学后,李远之就一直住在老宅,偶尔回来加餐也不会留下过夜,但家里他的卧室一直留着,收拾的很干净。

    李远之洗了一个热水澡出来,擦干头发,去了太后的卧室,见她已经睡熟,摸了摸额头,没有发热,才安心。

    回到自己的卧室,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摸了一本床头书打发时间,心里想着,也不知道今天白乙发现他不在八宝寺,会不会过来找他……

    手中的书看了没一会儿,李远之就觉得眼皮沉重起来,书本脱手,落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李远之一下子惊醒了,抬头警觉地看了一圈,屋里除了他,没有其他的东西。

    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有两条消息,一条是沈煜的,说他找到了一些有趣的资料,发到他邮箱里了,另外一条是梁泉的,说睡不着觉,觉得有东西在盯着她。

    李远之发了一条不让人误会的安慰短信给梁泉回复过去,然后下床,开电脑,查看邮件。

    邮件的内容是一个古董拍卖会的照片,上面有很多拍卖品,其中有一件不起眼的拍卖品吸引了李远之的注意力,那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琥珀,里面包着一块黑色石头,看上去很像七宝如意石,李远之忙翻出手机里上次在博物馆拍的照片,对比了一下,发现除了外表有些相像之外,应该并不是同一件东西。

    首先,大小就不一样,博物馆的那块石头明显要比这件拍卖品大许多,其次,形状也不一样,博物馆里的那块更像椭圆形,而眼前照片上的这块,形状是不规则的,虽然两块石头表面都是千疮百孔的,再次,就是名称不一样,这件拍卖品叫玉玲珑。

    他又看了一下拍卖会的时间,是下周六下午两点,地点在c市体育馆旁边的青藤会所,这种级别的拍卖会一般要有邀请函才能进去,李远之曲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思考着怎样弄一张邀请函混进去。

    虽然那块琥珀里的石头和七宝如意石有些不同,但他隐约觉得还是有必要去看一下,他对古董这方面接触的不多,想要弄到邀请函,还得找人帮忙才行,他把身边有可能接触过这种拍卖会的人筛选了一遍,发现没一个人能帮上忙的……

    就在他皱眉思考的时候,电脑屏幕自动屏保,黑了下来,李远之一张苦瓜脸倒映在上面,突然,他瞥见屏幕里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影,那人影正站在他身后窗户边,脚跟向前,脚尖朝后,一身明朝的飞鱼服,黑色的,上面绣着暗纹,深衣窄袖,衣领和袖口有大片暗黑色的血迹,泛着死气的青白色脸,眼睛已经腐烂,成了两个黑窟窿。

    李远之从脚凉到手,冷汗直流,他这段时间住在八宝寺,已经很久没看到野鬼了,居然今天在家里碰到一只。

    他身体僵直,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里的鬼影,手指不动声色地解着手腕上的桃核佛雕,深吸了一口气,猛的回头,一甩手,把桃核丢向鬼影,期待能发生奇迹,然而桃核穿过鬼影,撞在窗户玻璃上,发出一声轻响,然后落在了地上。

    那鬼依然在那里,黑洞洞的眼睛木然地看着他,嘴角上翘,像是在嘲笑他一般,李远之脸色难看得要死,心想,他家小叔果然不靠谱,这破桃核连鬼都不怕。

    第15章 拍卖会

    本来已经见过很多鬼了,用沈煜的话来说,见着见着就习惯了,可他根本不想习惯,谁会习惯天天看见鬼啊?谁啊……

    李远之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手指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脑子不听使唤,心里一片慌乱,兵不成行,马不成行。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眼前一晃,一大片黑影笼罩了过来,他惊惧地大叫了起来,“滚,滚开……”

    “远之,远之……醒醒,醒醒。”

    李远之像条缺水的死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睁开眼睛,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机械的转头,身后站着李太后,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问:“远之,做噩梦了?”

    “啊……”李远之惊魂未定,无意识地应了一声,身上的睡衣已经湿透,冰冷一片。

    李太后看他的傻样子,抬手揉着他的脑袋,安慰,说:“好了,儿子,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李远之调转视线,直直地看向窗户,窗户的玻璃被开了一半,清晨的凉风丝丝透进来,系着红绳的桃核正躺在地上,不过已经变成了黑色,他痛苦地呻吟一声,把脸埋在太后的怀里,无比委屈地蹭着,这种见鬼的日子他真是受够了,夜夜提心吊胆,不是被鬼吓死,就有鬼想要他的命。

    那种腐烂后,长得很奇怪的鬼,简直是让人不忍直视,长得丑就罢了,可长得丑还出来吓人,根本就应该被丢到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李远之在心里恨恨的想着。

    吃过早饭,见他家太后已经大好,李远之就收拾东西离开了,他现在就像一个吸鬼石,走到哪都能见鬼,若是留在太后身边,他怕会给她带来危险。

    他打了一个电话给沈煜,问他能不能搞到拍卖会的邀请函,沈煜说他想想办法。

    “对了,远之,季言回来了,昨天我在街上遇到了他。”沈煜迟疑了一下,继续说:“不过,他看上很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李远之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

    “我跟他打招呼,想打听一些‘七宝如意石’的消息,你知道吗?他居然无视我,无视我……我去,气得我肝疼。”沈煜一想起昨天的事,就满肚子的火气。

    “你是不是一上去就问他,‘七宝如意石’是不是他偷的?”

    沈煜理所当然地说:“对啊,跟他那种变态还用客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含蓄委婉对他来说,根本不需要。”

    李远之无语了,这么直白的问人家有没有偷东西,是个人都会生气,没当场揍人,已经算是好的了,季言那人虽然喜欢沈煜,但性子却高傲的很,就算他真的偷了那块石头,也不会承认的。

    回到八宝寺,在斋堂门口遇上了他家小叔,李馗正和一穿得花枝招展的少妇站在九曲回廊下说话。

    “最近,城南护城河那边的河里漂了好多死猪。”少妇一张脸看上去甚是愁苦,我见犹怜。

    “嗯。”李馗木着一张脸,惜字如金。

    少妇继续说:“养殖场的鸡也死了不少。”

    李馗目视前方,看都不看她一眼,说:“嗯。”

    “已经出现有人感染禽流感了。”少妇的声音提高了不少。

    “嗯。”李馗不为所动,依然只一个字。

    少妇突然爆发,大声吼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我说禽流感,死猪,死鸡,这是瘟疫,瘟疫……”

    来八宝寺参观的游客好奇的看向这边,不时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李馗的表情终于变了一下,但也只是变了一下而已,然后依然面无表情,大发仁慈的说了四个字,“那又怎样?”

    “怎样?”少妇的脸都快要气肿了,鼓着腮帮子,恶狠狠地说:“怎样?这是有人,不,确切的说应该已经不是人了,半人半鬼在作祟,人瘟,人瘟很严重的,好不好啊?”

    李馗低头,慢条斯理的掸了一下僧袍,然后异常吝啬地睇了她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一本正经地说:“这事归地府的阴差管,你急什么?”

    少妇一瞬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瘪了下去,嗡声说:“地府最近逃出好多鬼魂,阴差们正忙着抓鬼,没空管这些的,可这瘟疫,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会死更多人。”

    当然,还有很多鸡鸭猪鱼……

    “那样不是更好,你可以一天换一个尸体,今天做少妇,明天可以做少女,每天过一把角色扮演的瘾,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

    少妇恼羞成怒,跳脚,挥手就给了李馗一拳,恶声说:“你放屁,你以为我愿意吗?”

    看热闹的人群离得远,根本没听清两人说了什么,不过两人腻歪的动手动脚还是让他们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他们开始指指点点,大声讨论起来,脑补八宝寺住持大师勾引青春美少妇,逼迫少妇天天角色扮演,少妇不堪忍辱,最后……

    哎呦,这是多么重口的戏码啊!李远之整个人都不好了,面皮不停的抽搐,他家小叔的清誉就这么毁了啊……

    “大侄子,你回来啦!”少妇突然转头,高叫了一声,看向鬼鬼祟祟掩面,装着不认识他们,正准备逃走李远之。

    “呃……”李远之的身影一瞬间僵硬,无奈地顶着一众奇怪的视线,机械地转身,嘴角扯出一抹奇怪的笑,说:“陈叔……唔,陈姨,你好。”

    没错,这少妇正是被陈艺附身的陈艺,他对李远之招了招手,说:“远之,你过来,过来,你陈叔我不好,一点都不好。”

    李远之木着一张脸,整颗心都扭曲了,见陈艺还在对他招手,只好走过去,李馗的视线落在他光裸的手腕上,见桃核不见了,脸色难看起来,问:“昨晚又见鬼了?”

    “嗯。”李远之恹恹地应了一声。

    陈艺闻言,脸色也难看起来,说:“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啊。”

    李远之瞥了他一眼,实在不习惯他顶着一张浓妆艳抹地女人脸说话,他把视线转向李馗,说:“小叔,我有点累,没睡好,先回去睡觉了。”

    李馗点点头,说:“去吧,晚饭的时候,我去叫你。”

    快步走向寺庙后院的禅房,开门进去,一抬头,便看见白乙正坐在书桌边,见他进来,黑沉的眼眸立刻看了过来,冷冷地问:“远之,你去哪里了?”

    李远之头疼欲裂,想起昨晚的糟心事心里就烦躁的不行,没好气地说:“我回家了。”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英雄气短,干什么要老老实实的告诉他,在外受野鬼的气,回来还要接受他的质问,简直哪都不得劲,遂冷声说:“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完全忘了自己已经把答案告诉人家了,马后炮炮口根本就是对着他自己的心口开的,心脏都被炸碎了,自暴自弃的在心里把自己唾弃了一般,便往洗手间走去,边走边脱衣服,五分钟后,他顶着一头湿发出来,胡乱地用毛巾擦了一把,出来,挪到床边,钻进了被窝。

    见白乙冷着一张脸站在床边看他,李远之心头又有些冒火,赌气地掀开被子,翻身躺平,挑衅地看向他,指着自己的脖子,说:“来吧,掐这里,用力掐,最好能掐死我。”

    白乙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他的眼神又冷了两分,李远之见他不动作,不怕死地说:“你要是现在不想杀我,就离我远点,我要睡觉。”

    说完,卷起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蚕蛹,翻身背对着白乙,闭上了眼睛,没过一分钟,身后就感到有凉气袭来,下一刻,他便连人带被子被翻了过来,被白乙拥进了怀里,李远之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只好放弃,沉默了一会儿,闷闷地说:“我昨晚看到了一个穿明朝古装的鬼,眼睛都没了,阴森森的对着我笑。”

    白乙没说话,收紧手臂,低头亲吻李远之的眼睛,舌尖扫过他的睫毛,带出微痒的酥麻感,李远之忍不住偏头躲闪,白乙的唇顺势滑过他的鼻尖,落在唇上,轻轻的啃咬,好一会儿才放开他,低声说:“昨天有人施法,隐了你的气息,我没办法找到你。”

    李远之一惊,睁开眼睛,问:“是谁?”

    白乙看了他一眼,低头再次吻上了他,舌尖挑开他的嘴唇,探入口中,勾着他后退的舌头,纠缠,深吻,直到李远之快要喘不过气时,才放开他,手指抚上他眼底的青黑色,说:“睡吧,这事我会去查。”

    李远之嘴唇红肿,埋头,在白乙的衣服上蹭了一下,心里有些不舒服,憨情刚才这位爷以为他做法想摆脱他,才一进门就给他冷脸的?唉,他的人生自由好像已经没了……

    “你最近有七宝如意石的消息吗?”李远之问,没听到白乙回答,也不以为意,说:“我在网上看到一张图片,叫玉玲珑,是块巴掌大的琥珀,里面包着一块黑色的石头,和如意石有些像,下个星期六会在青藤会所拍卖,我想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的?”

    “嗯。”白乙应了一声,李远之听到回答,才闭上眼睛,睡过去。

    拍卖会那天,两人把身边能找的人都找了,也没能弄到拍卖会的邀请函,两人不甘心,跑到青藤会所的门外,准备找机会偷偷地混进去。

    两人装模作样,刚走进大厅,就被一西装笔挺,爱岗敬业的工作人员拦了下来,“两位先生,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李远之急中生智,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尼康相机,说:“我们是记者。”

    “对不起,记者也是需要邀请函的。”那人撩着眼皮,倨傲的扫了两人身上的t恤牛仔一眼,说:“我们这里是高级会所,在我们这举行的拍卖会自然要求穿正装,邀请函里都有写。”

    两人悻悻地被请了出去,外面天色阴沉,沈煜蹲在会所门口的台阶上,心情很不爽,说:“他娘的,这是赤裸裸的歧视,我要去投诉他们……”

    李远之把身后的背包背到胸前,右脚放在左脚上,单腿直立着,其实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正依靠在白乙的身上,刚才他让白乙自己进去,反正他是鬼,别人看不到他,也用不着邀请函,可他摇头,跟着他出来了。

    两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一直没能找着机会进去,倒是看到了一个熟人,梁泉。

    红色的真丝旗袍,上面是手工刺绣的腊梅花,一朵一朵,从凹陷的腰一直蜿蜒到丰满的胸部,盘扣立领,暗灰色的滚边,衬的她整个人艳光四射。

    李远之的心情有些复杂,只是让他觉得更不好的是她身边挽着的那位男士,季言。

    第16章 疯狂的竞价

    沈煜站了起来,脸色也很难看,那两人金童玉女一般,款款走来,要是再来条红地毯,这两人绝对能给你走出一条星光大道。

    梁泉下车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走了过来,笑着打招呼,“远之,沈煜,你们也来参加拍卖会?”

    李远之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刚好落入白乙的怀中,他没在意,微微笑了一下,点头,说:“嗯,我们就是来看看。”

    “要不一块进去吧。”梁泉笑着邀请。

    李远之面色一僵,有些尴尬,一直没说话的季言嗤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我看他们应该是没有邀请函吧。”

    沈煜见他这样,脸都被气歪了,瞪着眼睛说:“我们的邀请函在路上呢。”

    梁泉被沈煜给逗到了,掩嘴笑了一下,转头对季言说:“季言,要不我们带他们进去吧。”

    “好啊,都随你。”季言笑得温柔,眼角瞥了一眼头发都气得竖起来的沈煜。

    两人踌躇犹豫起来,他们实在不想欠季言的人情,但是梁泉已经邀请了,两人也不好推迟,况且他们本来就想进去的,眼前这机会来了,还是要抓住的。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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