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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乱秦 作者:金铃子

    第2节

    功利心如此浓重的绿翘对别的男人来说避之唯恐不及,可秦子楚身边除了把他当成肥肉、随时准备割下好处榨油吃的吕不韦和只会对男人撒娇卖痴的赵姬之外,一个能用的人手都没有。

    绿翘从他这里索要的荣华富贵,显然只限于衣食住用,比起要求官位、爵位和封地的吕不韦来说,需要付出的代价小得多。

    只要秦子楚接受了绿翘,那么绿翘的作用就远比她所要求获得的大得多,比如,她可以为秦子楚隐瞒不希望吕不韦知道的内容,并且将虚假的消息传递给回去。

    秦子楚只犹豫了一秒钟,立刻就接受了这个交易,将绿翘划分到后院供起来的女人之中。

    在现代他还可以欣赏女人、爱慕女人,但在这个年代,连共同语言都没有的情况下,他能喜欢女人的还剩下什么呢?年轻的肉体吗?

    秦子楚心中自嘲,脸上笑容仍旧一派温柔和煦,指尖微动,捻起一块点心送入口中,微酸的味道很开胃,所以,秦子楚却越吃越饿。

    绿翘没多一会就端着饭菜回到书房,秦子楚笑眯眯的主动从她手中接过托盘,又撵着一枚点心送进她口中。

    两人交换了一个饱含情谊的眼神,绿翘羞红着脸颊,一筷子一筷子的伺候秦子楚用餐。

    ……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残废。

    这个年代的烹饪方式还是分简陋,基本就是煮和炖,调味料也比现代能够见到的少得多,但食材天然丰富的口感足以弥补调料的欠缺。

    哪怕绿翘非要喂他吃饭,秦子楚这一餐还是吃的很愉快,但秦子楚还是知道不能让绿翘觉得自己好上手——无论男女,在情感拉锯战的时候若即若离的态度都是最让人心痒的。

    秦子楚抢过绿翘手中的筷子,笑着夹了一小块的肉抵到绿翘嘴边,温柔的说:“别光顾着我,你也没用呢。”

    绿翘张嘴含住肉块,捂着嘴遮住咀嚼时不雅的模样,含混的催促:“公子别管奴婢。”

    “好。”秦子楚用写着“我知道你没吃,只是担心我,所以我听你的话,别操心了”的愉悦的眼神睨了绿翘一眼,终于拿着筷子自己吃起来。

    绿翘在他身边,总是忍不住想要和他争抢筷子喂饭刷好感度,每当这时候,秦子楚脸上就挂上体贴亲昵的笑容,把最肥的肉塞进绿翘口中。

    几次下来,盘中将近一半的肉食竟然都进了绿翘嘴里,绿翘看着剩下那点可怜兮兮的饭菜,赶忙说:“奴婢还有活要做,公子自己用饭吧,奴婢一会回来收拾。”飞快的离开书房。

    秦子楚看着终于没有肥肉的饭菜,心里也很满意。

    绿翘要是准备每顿饭都来打扰他,秦子楚发誓一定要用肥肉把绿翘养出满脸青春痘加上水桶腰!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不怕丑的女人!

    结束一餐饭食,秦子楚决定起身到院子里散散步,“顺便”熟悉这座宅院的格局,也好清楚日后从哪里逃命最容易。

    守卫的赵国兵士对秦子楚虎视眈眈,眼中流动着恶意,他温和的垂下眼眸,缓步在宅院中闲逛。

    吕不韦确实对他用心了,秦子楚心中一叹。

    院落不是他能够选择的,但这座庭院之中摆设许多都异常精美,甚至篆刻了花纹和文字,可惜他没有当傀儡的想法,不然把一切都扔给吕不韦筹划,未尝不是轻松愉快的事情。

    秦子楚自嘲的笑了笑,他其实是很有掌控欲的人。

    现在需要依靠吕不韦逃回秦国,他尚可对吕不韦退让,可日后吕不韦若是想要从他手中攫取权力,那么两人之间的纷争注定不可避免。

    秦子楚正想着吕不韦,正门外已经吵吵闹闹的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心下诧异,秦子楚抬脚向门口走去,正好见到吕不韦正站在门口,笑呵呵的将一把铜币塞进守卫的兵士袖子里。

    “吕大商人,行了,我们检查过了,都是普通的东西,让他们抬进去吧。”领头的士兵手掌在袖口一抓,随即收起一张臭脸,大方的摆摆手,终于让挤在门口转身都费劲儿的奴仆重新抬起担架,把成堆的书简送进院子里。

    “公子还要靠你们多照顾。”吕不韦十分好脾气,和和气气的对赵国兵说。

    他摆出这幅模样,赵国兵也不好多为难,哼哼哈哈的应了几声,回到门口摆出目不斜视的模样,只当没见到许多人在门口走来走去。

    吕不韦这才转身朝秦子楚走过来,一见他的模样就笑了起来:“公子怎么仍旧披散着头发,不束起来?”

    秦子楚抬手摸了摸漆黑顺滑的长发,有感而发:“这样的好头发,束起来太浪费了。”

    吕不韦一向重视“昂贵商品”的保养,秦子楚说出口的话再幼稚无趣,他也认真听。

    因此,秦子楚的话此时一入耳,吕不韦视线马上落在了他肩头,如墨般的浓密长发服帖在男子肩头,顺着子楚抱臂的姿势蜿蜒而下,反射出太阳的金光,秦国以玄色为尊,衬着长发简直像是流淌在富饶土地中的黄金。

    吕不韦最喜欢金子,看秦子楚的模样不由赞同道:“公子所言极是。公子的一头秀发,束成发髻确实糟蹋了。”

    秦子楚勾唇轻笑,浓密的睫毛在眼下遮出一片暗影,勾起的红润嘴唇为他平添三分艳色。

    赢异人的母亲夏姬年轻时也是个出色的美人,否则绝不可能在后宫脱颖而出,与太子春风一度生下异人,可惜夏姬不会讨好男人,渐渐被太子遗忘,但秦子楚现在所占用的这具身体相貌却完全遗传了夏姬的美貌,面无表情的时候只是个美人,只要微微一笑,便令人如沐春风,有了倾城之色。

    吕不韦心中又是一跳,忍不住说:“公子真是好相貌,一笑难忘。”

    秦子楚一愣,没想到吕不韦竟然能说出近乎调戏的话,可口中却像是什么都没意识到似的,热情的说:“异人见太傅,心里就高兴,当然能笑出来。太傅若是喜欢异人,不妨多来宅邸走动。”

    论起装模作样的调情,这时代怕是没人比跟男人勾搭过的秦子楚更擅长,他表情自如的说出上面一番暧昧的话,吕不韦脸上的表情果然已经变得尴尬无比。

    秦子楚没想到吕不韦竟然感觉到他话中的内涵,心中诧异不已。

    真是没想到,名流千古的吕相国竟然也不是笔直笔直的!

    ☆、疑惑

    不是直男更好对付!

    秦子楚瞬间明白自己可以利用的资源比原本认为的还要多,至少这具身体俊美的皮相能在吕不韦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为自己谋得到更多好处。

    吕不韦不自然的垂眸扯了扯衣袖才重新抬起头,露出熟悉的笑容说:“好啊,公子不介意不韦叨扰,不韦一定常来。哈哈,公子和夫人新婚燕尔,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怎么会喜欢不韦常来呢……”

    吕不韦说到此处,不由自主停下将要出口的话,抿紧嘴唇、眉心显出一道褶皱。

    随即,吕不韦状若无事的笑起来,走上前拍拍秦子楚肩膀,与他并肩而立,故作温和的说:“公子与公孙乾有些日子未曾一起宴饮游乐了,不如明晚由不韦做东,我们好好畅饮一番,也好祝贺夫人有孕。”

    秦子楚虽然不知道“公孙乾”是什么人,但既然吕不韦提起,那么必定是他们一同在赵国结实的,因此,他马上露出傻爸爸似的笑容,不住点头:“好啊,有子之喜,异人定当按时赴约!”

    吕不韦压住秦子楚抬起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说:“公子何必与不韦见外,不如让不韦来接你,乘我的马车去。”

    秦子楚露出为难的神色,迟疑道:“可去太傅家中饮酒,还要太傅派车亲自来接我……”

    吕不韦顺势握住秦子楚的手掌,拉着他走进房中,紧贴着坐在一处,笑眯眯的说:“上午过来的时候,我把一件事情忙忘了,公子的嫡母华阳夫人听说公子在赵国日日思念故土,每逢国君、太子和太子妃寿诞,都会斋戒沐浴,焚香向西故国方向跪拜遥祝。因此,太子妃感动不已,亲自带领宫女为宫女缝制了一箱衣服。既然明晚公子赴宴,就让不韦的奴仆们明日中午把太子妃的心意送来,公子挑选一番,晚宴换上太子妃亲手做的新衣给公孙乾看看,也好让他知道公子今非昔比,绝不是一个看守能够怠慢的。啊,还有一件事情忘记跟公子提起了,赵姬的母亲,我已经按照公子的意思接出来,安置在隔壁街上的小房子里。”

    公孙乾原来是这座宅院的看守!

    ……可宅院管理的分明很宽松。

    秦子楚脑筋微微一转,已经明白其中的原因,吕不韦提起公孙乾既然口吻如此熟稔,那么他必定是早就用钱买通了公孙乾,才进入此处与自己认识的。

    他相通了公孙乾的身份,脸上自然而然的露出惊讶,开口道:“华阳夫人竟然带着宫女一起亲手为我缝制衣袍?这、这……好!明晚我就换上太子妃所做的衣裳!”

    吕不韦这才放开秦子楚的手掌,笑道:“不韦明晚恭候公子驾临。”

    秦子楚像个真正的年轻似的露出热情的笑容:“不醉不归!”

    “去看看我选的书简吧,公子最近既然说了不愿出门游玩,看看更喜欢哪一种,不韦多为公子送些过来。”吕不韦站起身有一次主动拉起秦子楚的手掌,表现得十分主动。

    秦子楚也不抽出被他攥在手里的手掌,乖顺的任由吕不韦牵着自己,往书架走去。

    午后的阳光倾泻而下,在地面上清晰的映出两道紧密相贴的影子,吕不韦看着地面上相伴而行的身影,神色满足,脸上笑容更热切三分。

    他感受着手中细滑的手掌,只觉得拥有过的美人都不过尔尔——秦子楚是秦国王孙,哪怕他并不受太子重视,可从小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得比大户人家的女儿用心多了。

    秦子楚的一双手掌白皙细腻,手指修长、骨节小巧、指骨柔软,全然不曾吃过一丁点风霜的样子对一心一意向往贵族生活的吕不韦而言,真是太诱人了!

    他新以满足的牵着秦子楚,恨不得回廊长一点、再长一点。

    可被赵国士兵看守的院落又能有多大呢?十几步路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书架边了。

    秦子楚一抬眼,惊讶的神色立刻暴露在他脸上——中午还空荡荡没有一本书的书架竟然塞满了书卷,清一色的翠竹简用鞣制过的牛筋细致的串在一起,仍旧散发着一股竹子特有的清新气味。

    难道都是新的?!

    吕不韦下巴微扬,指着满书架的竹简自豪道:“我花大价钱召集人手,刚刚制成的,竹简都打磨过,十分光滑,不会有竹刺扎伤公子手指。”

    说完话,吕不韦转身面向秦子楚,眼中闪烁得光辉让秦子楚暗道不好。

    他低估吕不韦了!

    吕不韦是个胆大包天,甚至敢谋国的人,他有什么想法都会想方设法变成现实——无论是权利、地位,还是美人。

    秦子楚发现自己就快要挖坑把自己埋了。

    幸亏吕不韦现在把全部身家都挂在自己身上,不敢对他做什么,只能采取怀柔政策,否则在把赵姬送给赢异人做妻子之后,吕不韦下一步就是要让他自己做偿还了!

    秦子楚极艰难的维持着脸上的惊讶神情,与吕不韦错身而过。

    他走到书架前,兴致勃勃的一卷竹简看起来,吕不韦手掌悬在半空,他身体僵了片刻,凝视着秦子楚优美的背影,终于垂下臂膀,衣袍掩盖下,手掌紧攥成拳。

    秦子楚手捧着新刻成的竹简,发出一声赞叹,回过头用感激的目光笼罩着吕不韦,真诚的说:“太傅,你的用心异人无以为报。”

    吕不韦刚刚还晦涩难明的眼神立刻恢复自信,他鼓励的看着秦子楚等待他将话说下去。

    秦子楚深吸一口气,终于道:“异人一定用心学习,不会缀了太傅的名声。”

    吕不韦盯着秦子楚半晌,忽然摇着头笑出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乐不可支的说:“好,公子说的真好!请您一定要用心学习,别辜负不韦的一番心意。”

    语毕,吕不韦直接告辞,头也不回的迈开大步走出看守秦子楚的宅院。

    吕不韦登上马车,坐在车厢内看着渐渐变小的质子宅邸,心情越发复杂。

    他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赢异人的样子——异人被送来赵国为质子已经不少年头,无论出入都被一群赵国士兵监视,负责看守他的公孙乾虽然是有官爵,却是个贪得无厌、见钱眼开的人,眼见秦国不曾派人关心异人生活,甚至敢公然克扣他的廪禄,导致异人生活窘迫,衣衫陈旧、出入行走连马车都坐不起了。

    吕不韦当时恰巧在邯郸,他初涉商途,眼光独到,把本就兴旺的家业又扩大不少,乘着华丽的马车招摇过市时,异人只是个徒步走在路边神色消沉的年轻人。

    可惊鸿一瞥,却让吕不韦瞬间注意到了异人的存在。

    他当时还是少年模样,身量未成,五官也不如现在深刻,哪怕身着男装,仍旧面如傅粉、唇若涂丹、美目流转之间宛如好女!

    吕不韦与父亲做生意,经常在各国游走,家资千金甚至供养得起邯郸名门富户的庶女赵姬做妾,哪怕异人落魄至斯,他惊人的姿容和周身萦绕的气度仍旧让吕不韦忍不住停下马车,向路人打听了异人的身份——恐怕自己那时候就对秦子楚起过色心。

    吕不韦当时完全没想到这个相貌出众的年轻人真的是个少年,而且他的身份竟然是送到赵国为质的王孙公子。

    心中的失落转身而逝,吕不韦立刻抓住机会,意识到他可以借助这个貌美少年的身份爬上高位,摆脱商人低贱却富有的尴尬身份。

    吕不韦再看质子府一眼,失落的笑着摇摇头,收回视线。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看到从府中追出来的秦子楚,吕不韦不由得心中自嘲:这些时日的交往,让他越来越因为秦子楚毫无才能而轻视他,进而产生不该有的绮念,可偏偏忘记了秦子楚再无能也已经是秦国太子妃收养成了嫡子!

    秦子楚能邀请他成为入幕之宾,可自己是绝没有资格染指秦子楚的。

    送走吕不韦,秦子楚累得像是刚了一场败仗,不仅身体疲惫,精神也同样萎靡,时时刻刻对身边人演戏让他消耗的精力远远超过承受限度的。

    秦子楚抬手捏了捏发胀的额头,发誓自己日后绝不会在如此轻浮的逗弄任何人。

    他回想着自己刚才说出的对话和神情、动作,略一沉思,随意从书架上抽出一卷竹简,抬步向赵姬的寝房走去。

    刚刚门外的动静那么大,哪怕赵姬再疲惫也该被吵醒了,此时,她正靠坐在在铺盖中,神情寂寥的盯着窗外的梧桐枝叶,一见到秦子楚的身影,惊喜得马上笑出来。

    秦子楚虽然对赵姬称不上喜欢,无论任何人对自己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心里都会暖洋洋的。

    他快步走到赵姬身边坐下,将书简放在被单上,转而握住赵姬的手掌,在上面轻轻一吻:“吕不韦刚刚送了几担竹简给我,让我学习其中的道理。我早就听说夫人是大家之女,特地来向夫人讨教,希望夫人能够教导我。”

    赵姬接过竹简,平摊在被单上,看了几眼后将其卷回原样,开口道:“竹简上的字,妾都识得,但公子要想跟着妾读书识字,要让妾开心才行。”

    秦子楚凑上前在赵姬发鬓轻吻一下,笑着说:“这有何难?夫人更衣,我去叫马车,今晚就给你一个惊喜。”

    赵姬拉住子楚的衣袖,忍不住追问:“公子要做什么?”

    秦子楚单眼轻轻一眨:“秘密,夫人随我去便知道了。”

    赵姬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在侍女的服侍下飞快穿好衣服,正要出门,没想到子楚用一条细布蒙住她的眼睛,一把将她打横抱在怀中坐进马车,惹得赵姬笑得停不下声音。

    马车咕噜噜的在邯郸街道中穿行,没多一会就停下了,赵姬又被秦子楚抱在怀中走了许久,她感觉到秦子楚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沉重时,他终于停下脚步。

    熟悉的香味萦绕在赵姬鼻尖上,她惊讶的扯下眼睛上蒙着的细布,果然见到眼中满是热泪的中年女人。

    女人一把将赵姬抱在怀中,哽咽道:“女儿,你在外受苦了!”

    赵姬含着泪水拼命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秦子楚温柔的注视着她轻声道:“夫人,如何?”

    她用力点头,早已泣不成声。

    “哐当——”一声脆响,秦子楚抬眼向门外看去,一名男仆对上秦子楚的眼睛脸上血色消退无踪。

    他直接跪在地上,竟然站不起来了!

    ☆、学以致用

    秦子楚心中疑惑这名男仆的举动,觉得他就像是故意让自己发现不对劲似的。

    因此,秦子楚故意保持着微笑,像是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儿似的直接走上前将男仆扶起,温和道:“你没受伤吧?”

    男仆浑身抖如筛糠,死命垂头,不敢说话,用力挣脱了秦子楚的手掌,狠狠推了他一把,竟摆出向门外冲去的姿势。

    这下子就连赵姬母子都看出不对劲儿的地方了,赵姬的母亲被吓得面色苍白,她护在赵姬身前,突然指着带来的家仆尖叫:“你们还在等什么?快把他按住!”

    死命强壮的奴隶瞬间就将之前打碎端来酒水的男仆抓住,狠狠按在地上,没想到这名男仆被抓到后竟然像是失去了生存意志似的,趴在地上大声喘息着,动也不动一下,完全没挣扎。

    赵姬与她母亲都是没有主见的女人,此时院落中只有秦子楚一个成年男人,目光自然落在他身上,等待秦子楚发落。

    秦子楚露出安抚的笑容,轻声说:“夫人不要怕,我看他不像是有恶意,否则也不会一见到我就转身夺路而逃,而不是冲上来攻击我我们了。就算有恶意,这幅无力的模样,也不像是能伤到人的。”

    赵姬和她母亲听到这番话立刻松懈下来,可赵姬之前见到生母的喜悦之情也被冲散得七七八八,再没有闲聊的心情了。

    秦子楚冲她们母女看了看,沉吟片刻后,温和的说:“老夫人既然失宠于赵大夫,可否随我回宅邸照顾赵姬一段时日。您知道我一个年轻男子,再体贴细致也有许多考虑不周全的地方,把赵姬交给别人,异人放心不下。”

    中年女人激动得涨红脸,不断用力点头,毫不迟疑的说:“公子对妾的女儿有心了,妾年老色衰,夫家早就把妾忘在脑后了。既然公子不嫌弃,老妇马上就随公子回去,肯定把女儿照顾得妥妥当当,让她平安产下这一胎。”

    秦子楚躬身向赵姬之母行了一礼,真诚的感激道:“多谢老夫人。”

    赵姬之母赶忙避开,温和的说:“公子称呼我赵宋氏就行了,老妇本来也不是什么金贵人,更不是赵大夫的妻室。日后甘愿做夫人身边的一名仆妇,不会让公子为难。”

    秦子楚再次向老妇人行了一礼,转身看着已经被男仆们压制住的男人,沉吟片刻后,对男仆们摆手说:“你们先服侍夫人上马车,我有些话要询问他。”

    男仆们相视一眼,与院落中的仆妇们一同帮着将赵宋氏的行李都抬上车,赶忙腾出院子。

    赵姬和她母亲也有些好奇的往秦子楚这里看了几眼,在他笑着对她们摆摆手,赵姬迎着他温暖包容的目光,脸色绯红,乖巧的让侍女伺候着坐进车厢。

    刚刚安置赵宋氏没几日的院子登时就空了,秦子楚一言不发的站在这名试图逃脱的男仆面前。

    男仆不说话,自己也不出声。

    两相沉默许久,男仆终于发出一声长叹,认命的爬起身,拍去旧衣上占满的尘土,他明明仍旧穿着满是补丁的破衣烂衫,可整个人的气势都发生了变化。

    当男仆站起身时,通身的气度,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被人误认为他是个不得意的奴仆了。

    中年男人冲秦子楚淡淡一笑,拱手作揖:“在下彰黎,原是秦国武安君麾下一名小将的谋士。哎,百无一用是书生啊。长平之战的时候,在下与大军走失,被赵国士兵抓住,后来谎称在魏国因为家有良田不愿卖掉而得罪了一位大夫,才在赵国战后加紧搜查时候侥幸活命。”

    秦子楚平静的看着彰黎,温和道:“先生若是想要随异人走,完全不必闹出这般动静,是否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彰黎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向前急走两步,“嘭”的一声跪在秦子楚面前,用力磕了三个响头:“请公子尽快回国。”

    这话没前没后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秦子楚当然想要尽快回国,可回国这件事情显然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办成的,从赵国归秦,路途遥远,还要躲过宅院之中和看守邯郸城门的士兵们搜索,绝不是一件易事。

    他看着彰黎问道:“先生何出此言?有话不妨直说。”

    彰黎再次磕了三个响头:“长平一战过后,赵国四十万将士被武安君下令屠戮殆尽,全国上下无不恨武安君入骨。在下因为识得几个字,想着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化名躲入平原君府上做门客。因此得知,当年险些被冲破邯郸大门时,平原君向门客询问有何人可退秦,门客虽多却无人敢应答。恰巧此时,有着三寸不烂之舌的苏代在平原君府上做客,表明自己可以退秦。在下见他并未说出什么,只当苏代是个名不副实的骗子,未曾想后来平原君醉酒吐露当年之事——苏代拿着平原君提供的金银珠玉找上国主奉为上宾的相国范睢,说‘若武安君攻下邯郸,定为国主心中第一人,再无他立锥之地’。范睢从魏国前来我国,本就是为了借住国主之力向魏齐报仇。他本不是我秦人,好不容易爬到如此高位,心中惶恐,哪容得下武安君威胁他的地位。因此范睢明明不懂兵事,却对国主进言,蒙蔽他接受了赵国与韩国的割地求和,害得武安君退兵失去了灭赵的大好时机,更因此导致武安君与国主君臣失和。”

    “这与你现在不停冲我跪拜有什么关系呢?先生该知道异人在赵国也是身不由己。”秦子楚为难的蹙起眉头。

    他伸手扶住彰黎手臂,可彰黎却挣脱了秦子楚的搀扶,硬是将头磕出血来:“公子有所不知,在下前几日在平原君身侧听到消息,武安君身染重病不能出战,因此国主任命王陵为将再次伐赵,可守城的是廉颇大将军,王陵绝不是他的对手,倒时候国主必定会再次征召武安君前来,赵国若是无法退敌,必将同上次一样买通范睢向国主进谗言。武安君命在旦夕!在下听说此事后,不得已出此下策,听闻公子将夫人的母亲接出赵大夫府中,混入老妇人家中盼着能够见到公子。苍天有眼,终于让我得见公子一面,将这些事情和盘托出。”

    秦子楚到现在还没弄清楚这个“武安君”是何人,不由得追问:“先生何出此言?”

    “武安君连克七十余城,早有功高震主之象,国主若是被人挑唆,绝不会只是废弃武安君不用,定会将他赐死。武安君为君尽忠,若是因此而亡,我秦国几十万将士,日后如何自处!我大秦以军功谋爵位,男子成年后无人不以杀敌建功为荣耀,一旦有忠心的将领死于此种缘由,军心不稳,恐于日后战事不利!还请公子趁着邯郸尚未封城速速回国,将在下的话带给国主,救武安君一命。”彰黎说完话,满眼希冀的看向秦子楚。

    秦子楚点点头,听到“连克七十余城”,他终于明白彰黎所说的“武安君”是秦国的战神白起。

    后世都说白起死非战因,若事情确实入彰黎所说,那么他确实挺冤枉的。

    有机会救下白起,秦子楚是十万个愿意,他郑重其事的扶起彰黎,冲他折腰谢道:“多谢先生提醒,异人受益良多。不过这段日子要继续委屈先生伪装成一下仆,日后与我同回咸阳。”

    秦子楚认真的看向彰黎,未曾想他竟然摇摇头拒绝了:“在下感激公子的仁德,但平原君在我困难时候收留,是对我有活命之恩,我把从他口中得到的消息转告公子,却是不义。彰黎没脸再回活在这个世上……”

    秦子楚霎时打断了彰黎的话,表情严肃的说:“先生,既然您也知道范睢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能够挑动得国主对武安君暴怒,以致君臣失和,可见范睢在国主心中的分量。既然如此,凭什么觉得没有人证的情况下,国主会相信我的话,而怀疑范相国?还请先生暂且不要有轻生的念头,随我一同归国向国主禀明此事。”

    彰黎还在犹豫,秦子楚已经将他一把从地面上扯了起来,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先生不要再想了,若是没有你在,国主不信我的话,仍旧受到奸人挑拨,武安君遇险我们也难辞其咎!”

    彰黎终于认命起身,站得笔直的身体霎时委顿下去,显得身形佝偻、气质畏缩,配着他磕头而散乱不已的发髻,竟像是被秦子楚堵在无人的院子里面狠狠打了一顿。

    秦子楚看着彰黎这幅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故意大喝一声:“狗奴才,不快滚,还想挨打吗?!”随即,迈开大步,直接从屋子院子走了出去。

    赵姬在车厢中等待子楚的时间并不长久,可她心中乱跳,闷在不透气的车厢中总觉得十分不安,一见秦子楚归来,直接扑进他怀中抱着不放。

    “这是怎么了?”秦子楚出声询问。

    赵姬小心翼翼的探看着秦子楚的脸色,见他脸上怒色未消,柔声撒娇道:“妾肚子不舒服,更思念公子了。”

    赵姬面色红润,秦子楚一看就知道她身体没有任何不适,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赵姬已经从他的态度中明白自己对胎儿的重视,并且加以利用。

    秦子楚握住赵姬的手,将她抱在怀中,一起抚摸着赵姬平坦的肚子,提出一直以来的疑惑:“夫人最后一次月事是哪天结束的?”

    赵姬脸色霎时一白,随即又涨得通红,她忍不住提高声音喊道:“我三月初到你府上,四月二十才结束!”

    与秦始皇的出生日期分毫不差!

    正正好好280天的预产期!

    秦子楚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傻笑,赶紧对赵姬哄到:“夫人想多了,秦国皇宫内院有计算妇人生产的秘法,我是想推测孩子的出生日期。”

    赵姬听他说话,心中仍旧不信,倔强道:“那公子说说看,孩子何时出生?”

    “正月二十七。”秦子楚把握十足的说。

    从前男友那里学来的妇产科知识,终于被我学以致用了!

    ☆、警觉

    嬴政竟然真的是秦国皇室血脉

    老子解开了千古之谜

    我儿子是男神,啊哈哈哈

    只中奖这一次,洒家这辈子也值了

    这些念头在秦子楚心中盘旋萦绕,让他的心情始终保持在“喜悦——过度喜悦”之间。

    秦子楚一路上手就没离开过赵姬的肚子,换了十几种理由,直摸得赵姬娇艳绯红、身软如泥,依靠在他怀里嘤嘤娇啼。

    秦子楚看着满目春意凝视着自己赵姬,终于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泼下,理智回归。

    “万万不可,夫人难道不在乎咱们的第一个孩子了吗?”秦子楚绷紧脸,眉头紧蹙,严肃的看向赵姬。

    赵姬眼中露出委屈的神色,背过身一把扯过以自己的腰带,哼了一声,快手快脚的把衣裙整理好,可到下车时,脸上神色还是一片僵硬,显然在生着秦子楚闷气。

    “夫人小心,让我扶你下车。”秦子楚殷勤的对赵姬张开怀抱,没想到赵姬冷笑了一声,踩着男仆后背自顾自下车,搭上赵宋氏手臂,直接向寝房走去。

    秦子楚无奈的笑了笑,只当赵姬孕期情绪不稳,目送她进入寝房后,自己才抬脚走回书房,完全没考虑过需要没被满足的女人对他不满得很。

    绿翘拿着一条抹布慢悠悠的擦着书柜,显得神思不属,眉眼之间带出两簇怒火、三寸相思、五分哀愁,视线不停从书房的窗户望出去——窗户正对着宅邸大门到寝房的一条路,能够将秦子楚和赵姬之间的互动看得清清楚楚。

    眼见秦子楚对赵姬体贴缠绵的举动,绿翘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孩子,都是因为肚子里面的孩子!

    公子原来对夫人明明只是迷恋,根本没有现在这样温柔体贴、情意绵绵,自从夫人一说自己有了身孕,公子的态度马上就变了。

    女人果然还是需要靠后嗣来拴住男人的心!

    赵姬真是个贱妇!仗着自己有身孕,竟然一直对公子摆脸色。

    你就闹腾吧,等你把孩子生下来,看公子还能不能如此迁就你。

    心中暗暗大骂了一番,等到秦子楚进入书房的时候,绿翘却故意当着秦子楚的面,骤然收起脸上全部情绪,露出惊喜不已的神色,乳燕还巢般扎进他怀里。

    秦子楚看到一道青绿色的身影冲自己扑来,下意识张开手臂去扶,不加防备之下,竟然被绿翘撞得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体。

    待看清怀中是绿翘后,秦子楚脸上露出无奈的宠溺笑容,屈起手指在她额头弹了一下,放开女孩,十分拘谨的退开两步,与女孩保持了一个既亲密又不会过度亲昵的距离,垂首关心的凝视着她说:“刚才表情怎么那么伤心,谁欺负你了?”

    绿翘垂下头咬住嘴唇,却用力摇头,声音夹着哭腔道:“能在公子身边已经是绿翘三生有幸,没人欺负绿翘的。”

    秦子楚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他停下脚步,双手握住绿翘的肩膀,紧盯着她眼睛不放:“绿翘,你在骗我。有什么难过的事情说出来,不要憋着。”

    ~(≧▽≦)/~不高兴的地方好好说出来分享,让我高兴高兴。

    绿翘果然中计,一听到秦子楚的鼓励,眼中泪珠瞬间落下来,哽咽道:“真的没人欺负绿翘,绿翘只是、只是恨不能与公子相伴左右,却见夫人给公子摆脸色——绿翘心疼公子。”

    秦子楚摸摸绿翘的头顶,压低声音:“女人怀孕生子要过一道鬼门关,夫人头一次怀有身孕,她心里害怕,我想带她出门散心结果还惹得夫人不高兴了,她给我脸色是应该的。日后别再这么想了。对了,明日我要去太傅府上赴宴,你一个人在府中怪无趣的,随我一起去吧,也能趁机放松。”

    秦子楚期待的看着绿翘,抬手抹去她眼中的泪水,叹息道:“你真是水做成的,怎么这么爱哭呢?没有我护着你,日后可怎么办。”

    绿翘轻轻吸着鼻子,眼角、鼻尖微透着粉色,更显得惹人怜爱,她破涕为笑,主动握住秦子楚的手掌,红着脸娇嗔道:“绿翘一辈子都跟着公子,才不担心日后的事情呢。”

    “你啊!”秦子楚摇摇头,像是对绿翘没办法似的说了她一声,抬眼看了看书架上整齐的竹简和绿翘仍旧捏在手中的抹布,有些婆妈的叮嘱,“这些粗话交给下人做,别太劳累了。”

    绿翘忽然意识到自己被秦子楚细致的关爱所打动,一瞬间心如小鹿乱撞,眼中不由自主的显露出依恋、爱慕的神色,竟然没办法向往常一样说出动听的话了,只能紧紧拉住秦子楚的袖口,红着脸垂首不语。

    绿翘的转变太明显,秦子楚想装作没看到都不行,但他心中仍旧十分诧异女孩的转变。

    可无论绿翘现在对他是否是真的心动了,秦子楚都清楚,以自己对感情洁癖的程度,他永远都不会接受一开始充满了阴谋算计的爱情;而且,绿翘一旦动真情,对秦子楚而言反而是个麻烦,因为绿翘所做的事情会逐渐失去分寸,甚至危害到自己的安全。

    绿翘现在不再是他觉得可以合作、利用的人,而是一个麻烦了!

    秦子楚略一思索,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他既然得到了彰黎所说的话需要提前动身返回秦国,那么绿翘这枚吕不韦放到自己身边的棋子很快就会失去价值,作用远不如以前大。

    过只需忍耐一段日子,绿翘再也不必出现在他面前碍眼了。

    因此,一动不如一静。

    到时候他带着赵姬离开,难道绿翘还能一路追到咸阳对他高喊“我们是真爱!不要阻拦我们在一起!”吗?

    当然不可能,所以,用绿翘的时候,绿翘能当颗棋子;不用她的时候,她连做棋子的价值都失去了。

    随意安抚了绿翘几句,秦子楚拿出一卷竹简握在手中摩挲着光滑微凉的竹面。

    天色已黑,哪怕点着油灯,房间里面仍旧十分昏暗,秦子楚本想去寝房赵姬那里走一圈跟她识篆字,可想了想,又觉得赵姬与母亲刚刚团聚,必定有许贴心多话要说,哪怕招待他也不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索性就不去讨人嫌了。

    反正不认识篆字,秦子楚也没难为自己挑灯夜战,他拿着竹简逐渐坐了一会,就觉得双腿发麻。

    这时候的“正坐”都是像上坟一样挺直了上身跪在地上,身下顶多有个垫子,像秦子楚这样没有经过专业培训的,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眼见房中没有其他人,秦子楚干脆将手撑在头上,斜倚在铺盖中,思考起如何回国的问题。

    能够不依靠吕不韦自然最好,可他手里只有三百金,且不说如何应付那群如狼似虎般看守的赵国将士,单说车夫愿不愿意抛家弃口送他回秦国都是问题。

    更何况,他宅邸中养着的那匹马实在不像是能一路跑回秦国的健壮模样。

    若想自己走,需要提前准备、购买的物品太多,秦子楚被人看守着,若是频频出门采买,一定会被有心人发现用心,出逃失败几乎是注定的了。

    他叹了一口气,翻身将脸转向窗外,心中叹息:看来想逃走还是需要人脉广、行动方便的吕不韦。

    救命之恩,他注定要欠给吕不韦了。

    一只柔荑搭在秦子楚肩头,有些颤抖的顺着脖颈摸向他前襟,剥起他的衣衫。

    秦子楚身体蓦然一僵,猛然转身抓住手掌将女子狠狠推在地上,露出怒容——来人果然是绿翘。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秦子楚瞪着绿翘沉声道,他绷紧脸上的表情怒气冲冲的说,“回去你的房间好好想想自己该做什么,别让我在晚上看到你!明日的晚宴你也不必去了!”

    话落,秦子楚将手中的竹简猛地砸在地面上,背过身掀开被单,外袍也不脱的将自己裹了起来。

    绿翘眼眶一红,掩面无声哭泣着跑去书房。

    听到女孩离去的脚步声,秦子楚紧绷的脊背骤然放松,顿时有一种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的感觉,他心满意足的闭上眼,很快沉入梦中。

    欺负小姑娘的人渣就人渣,在这破地方不人渣别人,就是被别人人渣!

    他秦子楚宁可做人渣!

    第二天一早再见绿翘,女孩低垂着脸再不敢看向秦子楚,他也就顺势故作仍旧没有消气的神色对她摆出冷硬的模样。

    用早膳时候的气氛简直令人窒息,虽然是秦子楚有意为之,可对着这样的气氛,他也会食欲不佳,只吃了不到昨天的六成就推开早膳,随便拿了一卷竹简抬脚走进赵姬房中。

    赵姬此时眉开眼笑,正和赵宋氏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她整个人再没有过去的紧绷和小心翼翼的感觉了,一见到秦子楚带着竹简而来,开口笑道:“公子真是个不肯吃亏的人,昨天才来哄妾开心,今日一大早就要收回本了。”

    秦子楚一看这头的良好气氛,估计绷着脸说:“只回本那里够呢?我还要在夫人这里用一餐早膳做利息呢!”

    赵姬一愣,随即被秦子楚逗得娇笑个不停,赶紧让侍女们给他添了一份早膳,饭后,赵宋氏十分有眼色的退出房间,把空间留给他们夫妇二人。

    秦子楚跟着赵姬识了许多字吕,临走前不放心的吩咐:“别对其他人提起昨天那个奴才的事情,我们只是去接你母亲回来的。”

    赵姬点点头,赶忙说:“母亲已经叮嘱过我了,那个男仆我让人带下去休息了,并没有多关照什么。”

    秦子楚满意的点点头,心想:有个明白事儿的母亲在赵姬身边看护,真是让人放心多了。

    日落之前,吕不韦依约亲自送来了几大箱精工细作的华服,赵姬亲手为他更衣后,笑着将秦子楚送上马车,绿翘悄悄顶替了一名女侍与他同去。

    因为不坐在一起,秦子楚对此毫无警觉。

    ☆、贪欲

    一日不见,吕不韦再看秦子楚敏锐的发觉他周身萦绕着一层特别欢快的气氛,好像这个世界上所有压在他肩上的重担都解除了似的那么轻松愉悦。

    这让吕不韦心中十分纳闷,忍不住开口询问:“公子一日内身边竟然发生了什么好事儿吗?”

    秦子楚看向吕不韦,笑得更是合不拢嘴,心中想着:你还在怀疑赵姬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吧?没关系,你可以继续纠结,但是男神是我儿子哦~我·的·哦~!

    可他却偏偏摇头说:“没有,没什么特别的。”

    “那……不特别的开心事儿呢?”吕不韦紧追不放的问。

    秦子楚听到吕不韦的追问一愣,过度狂喜终于渐渐平息,他收敛了过于外放的笑容,只有一双明眸之中仍旧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秦子楚语调温柔的说:“昨日我将夫人的母亲接回来了,夫人的心情果然好了很多,今日带着我读书,红袖添香之美,太傅一定明白的——她开心了,才能让我开心。”

    吕不韦听到这话,不动声色的看向赵姬居住的质子府寝房皱了下眉头,但他转过脸看向秦子楚的时候,却露出笑容,称赞道:“公子对夫人真是用心。”

    秦子楚点点头,笑着往吕不韦心中戳刀子:“是啊,我喜欢夫人,看到她开心,我就更开心了。哎,能遇见赵姬真是三生有幸!”

    吕不韦用力攥住拳头,口中却状若无事的继续说:“那公子不如说说特别高兴的事情。”

    秦子楚当然不会说“看到你就想到你跟着赵姬睡了那么久,结果没有老子精子活力好,赵姬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这种绝对会导致政治联盟崩塌的话,他凑近吕不韦耳边,轻声道:“接夫人母亲的时候,太傅可知道我遇见了谁?”

    吕不韦只觉得一股幽幽的清香钻进自己鼻腔之中,迷得他脑子都晕了,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身体不受控制的更向秦子楚倾斜,声音微微发颤的说:“公子说,是何人呢?”

    秦子楚将脸偏向吕不韦,轻轻一笑,更加压低声音道:“一个十分有用的人,他能让我们一回国就受到国君的重用。但此事若想成功,却需要太傅尽快带我们回国……”

    温暖湿润的呼吸吹在吕不韦侧脸上,他瞬间觉得半张脸都麻了,一股热流顺着脸颊冲到身下,他不自在的挪动了几下腿,遮住腰胯,脑子有些混沌的问:“嗯?公子的意思是?”

    秦子楚见火候差不多,低头轻笑,拉开和吕不韦之间的距离,对着车窗外怒道:“狗奴才,还不滚过来?得罪本公子,还想再我身边装死吗?”

    秦子楚的一声爆喝半条街都听到了,彰黎马上苦着脸从车后快步跑过来,他脚步蹒跚,看着像是刚刚受伤的样子,腿脚极不灵便,费力的缀着车厢后,似乎怎么也追不上行进中的马车。

    秦子楚露出恶意又放肆的笑容,指了指窗外,恶声恶气的喊:“慢一点,让他爬上来。”

    车夫看向吕不韦请示,吕不韦马上摆手让他按照秦子楚的话放慢行进速度,彰黎终于边跑着边姿势难看的爬上车,他脚下一绊,直接摔倒在秦子楚面前。

    秦子楚伸手指着摔倒的彰黎,放出放肆的笑声,看得吕不韦频频皱眉,心想:怎么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让人觉得一点都不真实呢。

    待无人注意后,秦子楚收起脸上夸张的表情,压低声音,赶忙说:“太傅,这是彰黎先生,我从他那里听说受国君重用的范睢已经被赵国收买,准备进谗言害死武安君,我们若是尽快回国,阻止这场阴谋,一定能够受到国君的重视。但我怕隔墙有耳,不得不出此下策,对彰黎先生三番两次的羞辱。可否让先生暂时跟在太傅身边,免得他受这些委屈。”

    吕不韦一听这话,立刻向秦子楚详细的询问了他所说的事情,彰黎虽然听出秦子楚十句话中总有那么一两句是假的,可他却始终跪在地面上保持着叩首的姿势,没对秦子楚的话提出任何质疑。

    身为一个谋士,彰黎清楚的知道,比起投资秦子楚的卫国商人吕不韦,他和秦子楚身为秦国人本身已经是天然联盟,无论如何,秦子楚都会打从心眼里更亲近自己,而自己也该如此对待秦子楚。

    吕不韦弄清楚事情的缘由过,对提前动身离开的提议十分心动,他哪怕花再多钱,能够得到的消息,肯定都不是第一手的,可彰黎带来的消息却清楚的标明秦赵之间的战争会比他所预测的更早到来。

    没有战争的时候,邯郸守卫虽然严谨,可绝不会向开战后那么紧张,但同样的,没开战的时候,赵国就能够调集更多人手追捕私逃的秦子楚。

    吕不韦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再等一等——等到秦国攻打赵国的消息彻底爆发,各国商人都向自己国家逃命的时候,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那时候极容易趁乱逃脱,而且混在成群的商团之中,赵国士兵也很难一个个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下定了决心,吕不韦对秦子楚和彰黎行了一礼,随后开口:“还请公子和彰黎先生稍安勿躁,事情虽然紧急,可比起武安君的性命,公子却该更注意自己的安危。且等不韦四处打探清楚秦军到达的准确时间,到时候邯郸大乱,商人们必定举家奔逃,我们此时再走,既能够保证自己性命无忧,又可以趁机转路,直接投奔秦军。到时候表明身份,公子何愁领兵的将军不派人保护公子尽快回到国君身边?这样子回去不是更容易见到国君,将事情讲清楚吗?”

    秦子楚想的也差不多,虽然“救战神白起一命”对秦子楚有着某大的吸引力,可他救下白起的前提是不影响自己的安危。

    吕不韦考虑的时间差正和秦子楚心意,但他却不能直接同意吕不韦的提议——彰黎刚刚加入这个团队,并且他担任的是谋士的角色,因此秦子楚为了营造自己礼贤下士的形象,必须向彰黎寻求意见。

    “先生觉得太傅的提议如何?”秦子楚看向彰黎,眼神坦诚直率。

    彰黎点点头:“吕太傅想得正合我意,但彰黎觉得有些事情是可以提前做的。吕太傅既然原本是一名商人,那么一定常常进入邯郸将贩卖的货物来回搬运,和守城侍卫的关系很亲近。既然准备离开,太傅不如做出现在就准备离开邯郸的模样,在外偷偷建一座木屋,将家财搬出邯郸。同时,对在赵国结实的友人辞别,赠送些礼品,让他们在太傅离开时大开方便之门——这样到离开的时候就会更加顺理成章,哪怕带上公子也绝不会有人多想。”

    吕不韦点头称是,对彰黎周全的想法频频称赞:“彰黎先生果然是有大才之人,不韦学识浅薄,多亏了先生提醒才能周全。公子得先生,如虎添翼。”

    彰黎虽然完善了秦子楚一行人逃离邯郸的计划,可他也给吕不韦心头填上了一层阴影。

    吕不韦家财再多,到底是商人,眼界有限。

    他并未跟从大家学习,哪怕眼光精准,可在学识上却完全没办法同真正的谋士一较高下,言明利弊时,不断将只能用大笔金钱砸人的短处暴露得一清二楚。

    偏偏彰黎又是一直跟在武将身边的谋士,他早已经习惯了有话直说的方式,在平原君身边时候尚且能够提醒自己身在他乡异国要谨言慎行,见到了秦子楚后,嘴里不说,心中警惕却放松许多,显得精明外露、口无遮拦。

    听到吕不韦的称赞,彰黎非但没有住口,反而继续道:“吕太傅今晚同时宴请公子和看守公子的公孙乾,不妨干脆在酒酣耳热之时,顺势向两位辞行。公孙乾美人在怀、软玉温香之时哪会注意其他,何愁他不放松警惕,认为公子又变得无依无靠,回到钱财不丰厚的时候呢?没有了太傅的日常照顾,公孙乾自然觉得公子囊中羞涩,更不会总想着去见公子,从他口袋里榨干油水了。”

    秦子楚完全被战国这群人精谋士征服了,他用力拍手,忍不住称赞:“幸亏遇见先生,先生考虑的真是太周全了。”

    吕不韦眼中晦暗之色更加明显,他面上却跟着秦子楚微笑,似乎十分高兴秦子楚得一谋士的样子。

    他眼睛一转,除掉彰黎的计策浮上心头。

    吕不韦已经高声说:“公子,既然你看这奴才不顺眼,交给不韦吧,我明日将他卖出,省得公子碍眼。”

    秦子楚根本没想到吕不韦心中的盘算,还当他在顺着一上车时自己的计划,立刻跟着用余怒未消的声音道:“太傅快将他带走吧,真让人烦心!”

    彰黎极配合的发出求饶声,三人就这么一路默契十足的到达了吕不韦家中。

    吕不韦亲自扶着秦子楚的手掌下车,神色傲慢的看了彰黎一眼,嘴角泛出一丝冷笑,对身边的仆人道:“那他带下去,看好,不要让他乱走。”

    彰黎对上吕不韦冷冽的眼神,心中暗道不好,脸上仍旧保持着哀求的神色,乖顺的跟着仆人走去后院,仆人见他不吵不闹的样子,也没当一回事,直接推到柴房里,连门都不锁的吩咐:“你就先做些劈柴的粗活吧。”

    “是、是、是!”彰黎弓着背忙不迭的应下活计,等到仆人一离开,立刻翻墙直接逃了出去。

    秦子楚走到正院落座,终于看到传说中的看守公孙乾,他相貌平平无奇,身材干瘦,浑浊的眼神透出一股污浊的贪欲。

    “哈哈哈,公子又见面了,最近手头有些紧,不知道公子能否资助一二?”一见到秦子楚,公孙乾马上围了上来,手心向上摆出一副讨债的架势。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公告:[归秦]小队,智者出现。

    系统公告:[归秦]小队,内讧,智者脱队。

    ☆、脱光

    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秦子楚目前在赵国做质子,看守问他借钱,他还能说什么呢?

    秦子楚脸上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像是寻找依靠似的忍不住瞥了吕不韦一眼,随即,马上垂首将手伸到衣袖里,摸出一袋金子赶紧塞进公孙乾手中:“公孙大夫既然需要,尽管拿去,异人还有十金,请公孙大夫喝酒。”

    公孙乾颠了颠袋子,满意之色从眼中一闪而逝。

    秦国王孙被派来赵国后,秦国竟表现的像是再没有这么个人了,从来没见到有人来关心赢异人一二,他现在明面上的衣食住用都是有赵国提供的。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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