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节
已知我爱你，求证你爱我 作者:参商阔
第2节
“好，记得催大哥来a市玩，说许周周想死他了。”
“行，那我就再说最后一句。”
“说呗”李唐咬了口苹果。
“以后别抱怨你妈唠叨了，你比干妈还唠叨。”
“艹！”在李唐的粗口出来前，陆泽按了挂断。
吃晚饭，收拾行李，忙完一切陆泽终于躺在床上，又开始不自主地想今天的事情，想沈若凡。本是点头之交，可是半天的功夫却让他觉得两个人的关系近了好多。他对沈若凡有好感，可是这种好感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好感还是另外一种，他并不能拿捏准。他才刚刚知道自己原来对男生的兴趣远比女生大，他还不知道怎样喜欢上一个人，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沈若凡看似柔弱，却坚强，成熟懂事又纯真善良。不过，他瞎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短暂的相处能让他感觉到，沈若凡只是一个寂寞的小孩，和自己不一样。所以，他也是犯了和李唐一样的错误。这样一想，陆泽又有些郁闷，只能祈祷自己日后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自己。
睡前习惯性地看一眼手机，竟然有来自沈若凡的未接短信。
点开手机□□，接受申请。输入“ok”，发送。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想了想，陆泽又编辑了一条“虾子很好吃，谢谢~有机会再一起出来玩吧”。
沈若凡刚睡醒，觉得意识还有点模糊。打开空调，准备等屋子暖和一点再起床穿衣服。打开手机，看见两条未读短信来自陆泽，瞬间觉得清醒了很多。
已加”，只有两个字，语气也怪怪的，沈若凡有点失落。
“虾子很好吃，谢谢~有机会再一起出来玩吧~”读完第二条，沈若凡嘴角已经翘起来了。寒假又少了一天，开学又近了一天，今天要更加努力啊
☆、开学
? 时间过得飞快，这句话用来形容假期更合适不过。沈若凡躺在床上，明天早上八点要去报到、交作业、参加开学典礼，后天正式上课，这是一中多年雷打不动的流程。
沈若凡打开手机□□，想找陆泽说说话。刚开始加陆泽的时候，沈若凡很激动，把他的空间、说说从头看到尾，连别人的评论和留言都看了一遍。看到陆泽在线，鼓起勇气发一条消息过去，很久以后才得到回复。沈若凡想陆泽和自己不一样，他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不像自己只会宅在家里。而且，他一定有很多朋友。沈若凡决定还是少打扰陆泽，如果给对方带来的是麻烦和困扰，那还算什么朋友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天就要开学的缘故，今晚沈若凡特别想找陆泽聊天。“我就发一条，没关系的”沈若凡安慰自己。
“明天就要开学了！”
“我会告诉你我刚刚才写完作业么？真是节前不努力，节后徒伤悲。”陆泽竟然立刻回了，沈若凡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为什么才写完呢？每天做一点，其实不是很多的啊”
“之前太忙，春节事情多，走亲访友的。”
“多出去走走挺好的，我每天呆在家里也很无聊的，所以只好写作业了。”沈若凡飞快地按键，以跟上陆泽的速度。
“之前说找你出来玩也没找，抱歉。”陆泽想发个“求原谅”的表情过去，想到沈若凡的手机不能看自定义表情，只好直接说抱歉，感觉怪怪的。
“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么？”
“当然，这还用问么……”陆泽有点囧，这样的问题一般人不会问吧。
“我很开心，现在都不困了！其实期中考过后我就很想认识你，很想和你做朋友。可是你一直对我很客气，你刚刚还因为没有约我出去玩抱歉，我觉得很奇怪。我没有什么朋友，可是我觉得朋友之间不应该因为这种事情道歉，因为朋友一起玩不是义务，是大家都想才一起玩的不是么。”好长一段话，沈若凡按了好久，分好几次发过去。发完后沈若凡发现自己的手都在抖，他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么多，可是他实在忍不住了。他已经把陆泽当成自己唯一的朋友了，而陆泽也承认自己是他的朋友，他觉得应该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对方。
看到沈若凡说高兴地睡不着，早就想和自己做朋友，陆泽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但是看到后面，他又惊讶于沈若凡的敏感。的确，他对沈若凡带着一种怜惜，父母早逝也没有什么朋友，所以他的那句“一起出来玩”比起朋友间的邀约更像是一种带着怜悯的承诺。
“我本来想发个俏皮的表情，想到你的手机也许不能显示，才写了抱歉。看到你那么早就对我有意思，我也非常非常非常开心！”
沈若凡脸红了。一是看了陆泽的解释觉得自己真是……无理取闹？二是陆泽说自己对他有意思，虽然是事实，但是他为什么感觉…怪怪的？
“我之前没有什么朋友，脑子笨嘴更笨，但是既然我们成为朋友了，你得习惯。”
“你知道有一首歌叫《笨笨惹人爱》么？”
“…不知道”
“_”图片表情不能发，文字表情还是可以的。陆泽挑了一个表情发过去，觉得自己和沈若凡的相处模式就像一个纯真花季少女与另一个比自己还纯的花季少女维护着来之不易的友谊。
“开学典礼你会上去发言么？”
“不会。这样的发言一般会从上学期的年级第一名开始选，第一名愿意发言第二名就不会上了。”
“这样啊。”还以为明天能看到你呢。
“新生开学典礼的时候，我前面的几位同学都是女生，她们不愿意发言，才排到我的。这次第一名是闻悦鸣，就是考试坐在你前面的那位女生，应该是她发言。”
“也许她也不愿意发言呢？”
“她前几天找我看过发言稿，所以应该是她。”
“噢，我们班很多同学喜欢她，明天一定很高兴。”期末考的时候你俩有这么熟么？还是同样厉害的人相处更容易？沈若凡嘀咕。
“哈哈，很多同学里面也有你吧？”
“没有。”我明明希望发言的是你。“对了，这学期分科了，你要读文还是读理？”不想把和陆泽聊天的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沈若凡换了个话题。
“读理吧，文科我不太行。你呢？”陆泽以为沈若凡因为不好意思才突然转移话题，心里微微有点失落，果然这个年纪的男生心思都在聪明漂亮的女孩子身上啊。
“我还没想好呢，看看这学期的情况再说吧。”陆泽果然要读理科。
“嗯，挑自己擅长的比较好。”
“我有点困了，明天要开学了，你早点休息吧。”
“好的，你也早点睡。”陆泽回。
“呼呼，呼…我睡着了~”
沈若凡平躺着，两只大眼睛在黑暗中炯炯有神：他果然要读理科，那么一定会分到强化班，不是一班就是二班！一个班30个人，两个半一共60个人。也就是说自己得高一学年总评排名年级前60才有50的几率和陆泽一个班，不过另外50是邻班，也不错啦。分班成绩是按照高一上的期中、期末成绩的15，高一下期中的20，期末的50算的。这学期的两次考试，他都得考到班级前三才行，而且是理科的排名。这样想想，不是一般的难啊，沈若凡有点挫败。
第二天早上，教室里气氛热烈得像元旦联欢会。一个寒假不见的小伙伴们都在滔滔不绝地讲自己寒假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沈若凡的前座程丰。他现在上身绷得笔直，左手按着一本《快乐寒假》，右手拿着笔在另一半《快乐寒假》上疯狂地写写画画。
“啧啧，开学才抄作业，丰哥乃真汉子也！”程丰的同桌李文新本来和后排的小胖子聊得高兴，可是现在小胖子转头和他的后排聊起来了，沈若凡又永远一副老子没兴趣理你的样子，他只好撩拨忙着抄作业的同桌。
“去你的，快帮我看着老师。”
“放心吧，小班今天不来，估计是顾泓收作业。”学生一般叫自己的班主任“老班”，可是这个班的班主任是个刚工作没几年的年轻女老师，叫“老班”太别扭，而女老师又恰好姓班，大家干脆都叫她“小班”。
“你怎么知道小班不来？”程丰的抄写速度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嘿嘿，听顾泓说小班的双胞胎妹妹今天结婚。既然顾泓知道这个消息，说明小班提前和他打过招呼了。老师不在，把活儿交给班长，这不是顺理成章么？”
“顾鸿是班长，又不是学委，说不定小班是让他带我们去礼堂开会，让学委收作业。快快，帮我盯着郭灵，这女人一看就是爱打小报告的面相。”
后来，果然是郭灵收作业，顾泓整队去参加开学典礼。程丰边捂着肚子喊疼，边抛给顾泓一个“你懂得”的眼神，顾泓很上道:“那你留在教室休息吧”。
礼堂里攒动的人头，充斥的嬉闹在教导主任拿到麦克风后变成了前排的正襟危坐，后排的窃窃私语。沈若凡伸着脖子朝陆泽班级所在的位置看去，但只能看到几排齐刷刷的校服外套，于是作罢。
校长致辞、教室代表发言，过后是每个年级一名学生代表发言，闻悦鸣作为高一的代表第一个上台。沈若凡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而坐在他旁边的小胖子简直比上数学课还认真。闻悦鸣吐字清晰，虽然用着话筒，音色依然清脆悦耳，“真是人如其名啊”小胖子感叹到。而她发言的内容不仅贴合实际而且条理清晰，又不乏幽默风趣，沈若凡不知不觉也认真地听了起来。在结束的时候，闻悦鸣得到了开学典礼全程最热烈的一次掌声。在陆泽的所有朋友里，我是不是最普通的一个呢？他们因为出色而互相吸引成为朋友，我因为想有陆泽这样的朋友而和他成为朋友。
典礼结束后回到教室，小胖子和打了兴奋剂一样和缺席的程丰说闻悦鸣的演讲怎样怎样精彩。
“杨慎你也太夸张了吧？”程丰表示不相信，已经搞定作业的他现在有充分的时间来进行闲聊。
“没夸张，他说的是真的。”
“你看，连沈若凡都这么说！”
“不过，你之前说的那个女生，就是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的那个，我忘记名字了，闻悦鸣确实没她好看。”其实，沈若凡根本没见过那个名字也不记得的女生。
小胖子又开始和程丰唇枪舌战，沈若凡则想着回家后多做一套数学题。?
☆、努力
? 高一下学期，也许是面临分科的选择提醒了学生他们终将面临高考，也许是这一学期的成绩决定着高二的分班结果，沈若凡明显觉得班上同学比上学期认真了很多，年轻的小班老师也越来越像那些严格而有威慑力的老班们。
作为c省重点高中的一中，虽然注重办学的规范性，但是每年令人咋舌的本科上线率和重本率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享受了一学期相对舒缓的学习节奏后，高一下学期课业明显重了起来。不但比上学期多两次月考，虽美其名曰“阶段性自查”，并且再三强调不排名次，但是考试时间安排、题型、流程和正式考试并无区别，而且假期也由一星期两天变成一星期一天，为了方便住宿生回家调在第二个星期的周六周日。高一只要求住校生上晚自习，高二开始，全体学生无论走读还是住宿都需要上晚自习。到了高三，那更是和千千万万所高中一样:学习学习还是学习，成绩成绩就看成绩。
报着进入强化班念头的沈若凡，自然也丝毫不敢懈怠。开学一个多月，下周全校三个年级都要进行月考，高二高三由于已经分科，科目少一些，反倒是高一十一门学科连续考整整三天，让人心浮气乱。沈若凡很重视这次月考，这不仅是对自己从寒假到现在两个多月学习效果的检验，而且月考的成绩直接影响着自己面对之后期中考的心态。
吃过晚饭，把碗筷收拾到水池里，沈若凡就回房间写作业了，平时上课的时候，奶奶是坚持不允许自己干家务的。打定主意要学理化，沈若凡每天先把文科作业写完，剩下的时间就用在数理化上，不仅认真完成这三门课的作业，而且还要自己多做一些练习。其实沈若凡的理科并不差，只是不够突出，然而越是这样越难提高，沈若凡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的智商已经不足以再负担任何微小的进步了。
“凡凡？”奶奶敲门。
“哎，奶奶进来吧，门没锁。”沈若凡回头，奶奶端了一小盘水果进来。
“奶奶你又自己去买水果了，不是说了这些东西我星期天去买么？”
“奶奶在家闷得慌，出去逛逛顺便买的。和楼下的奶奶一起的，放心吧。”
沈若凡吃了几片苹果，酸甜爽口，奶奶看着他，欲言又止。
“奶奶有什么事要说么？”
“凡凡啊，你最近学习有点太拼了吧。”
“真的么，没有吧？”
“怎么没有？以前早上喊你，你都是磨蹭一会才出来吃饭，现在你不仅出来得快了，连吃饭也快了，一吃完饭就往学校赶。你的灯也熄得越来越晚，有时候吃饭的时候还蹦出个英语单词来。奶奶都看在眼里。你老实说，是不是在学校压力太大了？要不要奶奶跟老师打个电话？”
“奶奶，您别瞎担心了，就是这学期时间紧，教学进度快了些。”
“奶奶活这么大岁数，什么事情都看明白了，没有什么比人更重要的了。当年，你爷爷要去非洲支援建设，回来受表彰了，提干了，有什么用呢？落下一身病根，没几年就先走了。”“我对你爸爸从小就管得严，不许干这个不许干那个。人家都说你爸爸争气，上了重点大学，靠自己在a市扎根了，还把我接了过来。可谁能想到老天爷一下子就让我儿子儿媳离我而去呢？！你爸爸还那么年轻啊，二十几年我留给他的就只有批评、唠叨。这么短的一生，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一定让他轻松快乐地度过。”
“奶奶！”看到奶奶抹眼泪，沈若凡鼻子也酸酸的，但还是强忍着。
“瞧我，真是老了，说这些干什么。奶奶想说的是，现在的人啊都希望自己的小孩子学习好，出能头地，可是对奶奶来说，凡凡健康快乐就是唯一的心愿了。”
“奶奶，我懂。从小您就教育我凡事顺其自然就好，不要给自己压力。可是有时候压力反而是一种动力啊，我现在虽然忙，但觉得每天都过得很充实，觉得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怕奶奶还是转不过来弯，沈若凡有说:“我有一个朋友，他很努力很优秀，我想像他一样，最起码不要差太多。奶奶，我总归要长大的，我要上大学找工作，最重要的是还要陪着你照顾你。如果现在不努力，将来我一定会后悔的。”
“凡凡真的长大了，是奶奶不对，不鼓励你还来烦你。你放心，奶奶现在明白了，无论孙子做什么决定，奶奶都会支持的。你好好学，奶奶好好做后勤工作。”
“嗯。您放心，我心态好着呢。我会很努力，但是不管怎样，我知道还有奶奶呢！”
“好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奶奶不打扰你了，你好好写作业，记得把水果吃完！”
“一定一定~”
奶奶轻轻地关上门，房间又重归于静。拿着笔，看着书本，沈若凡思绪起伏，根本不在状态。
打开手机网络，登上□□，有一条陆泽的消息:
“写完作业了么，还是已经休息了？看了下时间，大概十分钟前发的
“刚刚写完作业，还没休息。你呢？”其实作业并没有写完。
“我在b市，明天有数学竞赛。”陆泽回得很快。
“自己去的么，还是和其他同学一起？”
“好几个同学，老师带队。本来可以和大家一起住酒店的，可是我爷爷一定要我去他家住，我现在心情真是down！”
这是陆泽第一次说自己心情不好吧？印象中的他永远是笑意盈盈的样子。“为什么心情不好，你不想住在你爷爷家么？”
“嗯，不想。我爷爷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整个家族没人敢忤逆他，在他身边生活简直太压抑了。还有一大群伯伯姑姑堂兄堂妹的，每次过去就像演戏一样。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看来亲戚多也不是一件好事情，你都这么累，要是我一定会疯掉的。我记得有一年我奶奶带我回她的老家，我不怎么爱说话，他们就说我是城里来的孩子瞧不起他们。有几个亲戚甚至偷偷和我奶奶说我脑子有问题，让她带我看医生。”“我那几天过得可难受了，天天盼着回家。之后我就再也不去那儿了~”
“你小时候这么呆么？现在倒是挺健谈的么”
“我才不是小时候呆呢，我现在也呆，你有意见么？”
“哪能啊，我知道您是大智若愚。”
“你明天上午比赛还是下午比赛？”
“上午。”
“紧张么？”
“说不紧张你信不信呢？其实真没那么紧张，拿到省一就有参加高校自主招生的资格，我动机不纯，学奥数就是为了这个。我们队里有几个是真心喜欢数学，奔着国奖去的，压力会大些。”
沈若凡对竞赛什么的完全不明白，既然陆泽这么说了，那大概是没有问题的吧。“那你先好好休息，考完回来心情就好啦，等你好消息！”
“好，听你的，我考完再找时间生气。晚安”
“晚安。”沈若凡看着手机傻笑了一会儿，又开始写作业了?
☆、陆渊
? 经过几个小时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刚从考场出来的陆泽又饿又困，想到还要折腾一下午，为晚上莫名其妙的酒宴准备，他的脸都黑了。
“陆泽，午饭和我们一起吃么？”闻悦鸣跑过来问。
“对啊，和我们一起吃吧，然后直接坐包车回a市，多方便。”队里的另一个女生王皓雪也建议。
“我倒是想啊。看你们俩还这么精神，我都要饿趴下了，可是我爷爷非要让我过去。”
“吃完饭再过去吧，这都中午了。”宁宇也饿的不行，非常感同身受。
“大少爷酒店都不愿意住，怎么会和我们一起去吃路边小馆子呢。”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张超凡突然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场面瞬间尴尬起来，大家都不知道如何圆场。
闻悦鸣好像没有听见张超凡说了什么一样，问陆泽:“有人来接你么？”
“对，昨天说好的，在文化宫那儿，在前面那条街，几步路就到了。”陆泽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大家松了一口气。
“那你和老师说一声再过去吧。那边有个面包店，看到了吗？你可以买个面包车上吃，花不了多长时间。”
“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这边还有个面包店。我妈昨天已经打电话和老师说过了，我就先去买面包了，呆会直接过去了。学校见。”陆泽挥着手跑走了。
一眼就看到了爷爷家的那辆车，司机下来开门，陆泽还没坐进去就发现后排已经坐了一个人，正单手支腮，歪着头看他。这欠扁的笑容不是陆渊是谁？
“你怎么来了？”陆泽坐进去，因为啃着面包，有点口齿不清。不过他在陆渊面前，是不需要注意形象的，因为陆渊永远比他更没形象。
“来给我的傻弟弟一个惊喜啊。这面包这么好吃啊？撕一半给我尝尝。”话还没说完，陆渊就把魔爪伸向了面包。
陆泽反应虽快，面包还是被他撕去不小一块。
“味道不怎么样啊，那么难吃的面包你都不舍得给哥哥吃，我真是白疼你了。”嘴上说着难吃，陆渊的嘴巴却很诚实地把面包吃了下去。
陆泽暗暗翻了个白眼，不和他计较。“你不是应该在美国吗，怎么跑回来了？”
“毕业论文我都写好了，在那儿没意思，先回来，到时候回去答辩。”
“我还以为你会留在美国呢。”
“梁园虽好，不是久念之家啊。等你出去你就知道了，我情愿留在b市吸雾霾都不想留那儿。”
“是因为四大爷说你不回来就等着下个月睡大街吧？”陆泽毫不留情的戳穿他。
“这也是原因之一啦。”被堂弟打脸的某人毫不羞愧。
“你在美国读的一流的大学，还不能养活自己么？”陆泽有点困惑，有点失望。
陆渊看着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长大的堂弟: 他长高了，比以前壮实了，嘴边已经有淡青色的胡茬了，不再是好多年前那个文静羞怯的洋娃娃了。他确实成长了，开始像几年前的自己一样争取自由，憧憬着羽翼丰满逃离束缚的一天。
“养活自己是够的。可是你知道么陆泽，住惯了别墅再去住合租房，坐惯了头等舱改去坐腿都伸不开的廉价航空，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更可悲的是，即使这些你都可以接受，你可能还是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陆泽沉默不语，陆渊摸了摸他的头，语调变得轻快一些:“然后我就想明白了，与其受着肉体精神上的双重煎熬，不如享受当下。”
“是我爸这样开导你的么？”
“哈哈，算是吧。其实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要不人家怎么说我像小叔呢！”
“哼，他倒是说的好听。他怎么不留在这享受当下，带着我妈潇洒快活去了，把我扔给老头子，这个卖儿求荣的家伙。”
“老头子”起先只有陆渊这么叫，在他的熏陶渐染下，陆泽有时也这么叫，当然他们都是私底下这么说，给他们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在爷爷面前叫。
“这你就不懂了，小叔这才是真智慧，人生赢家啊。”
陆泽觉得自己不靠谱的爹和这个不着调的堂兄真是一丘之貉。
“晚上的宴会你也要去么？”
“去啊，老头子发的话，陆家我们这一辈的能去的都得过去。”
“到底是什么宴会，这么兴师动众的。”
“老头子说是以前的几个老友，带着各自家里的年轻人来b市聚个会，联络感情。”
“哼，哪有老友叙旧还带着儿子孙子过去的。”
“所以啊，这里门道就多着呢。我跟你说，这几个所谓的老友都是家族里面掌舵的人，以前呢各为其主，遇见了就称兄道弟，但是分开了谁也不提联络感情。现在呢，到了重新站队了的时候了，所以要联络联络感情了，聊着聊着说不定就知道谁和自己以后会坐一条船，或者本来没打定主意上哪条船，聊着聊着就聊出了主意。”
“行啊你陆渊，你回来了还有陆淼他们什么事啊？老头子的左膀右臂，陆家未来的顶梁柱、主心骨，非你莫属了。”
“谬赞谬赞，皮毛而已哈~都是小叔点拨得好。”
“我爸？”
“对啊，小叔还没说么，我跟老头子讲，毕业后想到小叔公司锻炼锻炼，老头子同意了。”
“这么说来下半年开始你就常驻a市了？”
“没错。”
“我回去告诉李唐和周周，他们得乐疯了。”
“他们早就知道了，我春节和他们视频聊天来着。”
“搞了半天，我是最后知道的。”
“我以为小叔跟你讲了呢。”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我妈肚子里那位！”
“哈哈，说起来，小叔小婶也是厉害。小叔是想学老头子也来个老年得子么？”
“我妈才三十几岁，哪里老了？”
“我又没说小婶老，我说的是小叔嘛。你看啊，老头子四十岁，奶奶才生了小叔，小叔快四十，小婶再帮你添个弟弟，真是虎父无犬子！”
“说不定是妹妹呢？”
“弟弟妹妹都一样啦，小婶没查查看么？”
“没听说，我也没问。这两个人真是够了，跑出去玩把我扔家里就算了，玩了一圈回来告诉我我要当哥哥了……”
“多子多福啊。要不是计划生育，哪里有那么多独生子女？小叔经商真是明智啊。我妈想再生一个都怕给我爸惹麻烦。”
“你会不会干得很好，然后就不用回b市了？”
“我的傻弟弟，我要是真的接手小叔的公司，你以为老头子会放过你，让你当无事一身轻的潇洒公子哥？到时候你就在b市哭吧！”
心事被戳穿，陆泽也是面不改色:“我就是随便一问。”
“到了。呆会先吃饭。吃完饭试衣服，挑两件最合身的带上，收拾下东西就出发，地方在城郊，有点远。”
“我都困死了，能睡一觉再走么？”
“不能。你可以路上睡或者到了酒店还有时间再睡。”
头一歪，陆泽开始装死，陆渊□□着说：“你是想让我把你抱进去吗？”
“快走吧，磨磨蹭蹭的，什么坏毛病？”陆泽迅速开门下车，还不忘揶揄陆渊一句。
?
☆、宴会
?作者有话要说： 咩哈哈，我为唐唐精心挑选的老婆/夫君就要出场了，哈哈哈哈哈
另: 打滚求收藏！求评论！玩单机的作者伤不起
宴会倒没有陆泽想的那么糟糕，本以为会是老年人钟爱的中式晚宴，其实是相比而言更为轻松随意的冷餐会。宾客都是几家人里面的年轻一辈，而真正的主角，那些家族里的长辈或者可以代表家族说话的人却没有露面，比如陆泽的爷爷以及几个大爷。大堂兄陆滨倒是来了，不过并没有和陆泽陆渊他们一起。一来他年龄与陆渊陆泽相差甚大，且深受器重，不可与陆泽这种小屁孩同语。二来这里面还有一段陆家的隐情。
陆泽的爷爷先后有两任夫人。第一任是建国前陆泽的曾祖母做主为陆泽爷爷娶的亲，这位夫人在乱世中任劳任怨地跟着陆泽的爷爷，为他生育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也就是陆泽的三个大爷两个姑姑。后来陆泽的爷爷因为军功平步青云，但是这位可怜的女子没享上几天福就去世了。陆泽的奶奶是他爷爷的第二任夫人，只生了两个儿子，也就是陆渊的爸爸陆杨和陆泽的爸爸陆杉。虽然明面上不说，但是陆家私下里却是亲疏有别，陆渊和陆泽两家的关系远比与其他几个大爷姑姑家亲近，而那几个大爷姑姑不仅与异母的两个弟弟家有隔阂，几个兄弟姐妹之间也是各怀心思，拧不成一股绳。
虽说是几户人家以联系感情为名办的，不是什么正式的社交酒宴，来的人却不少。很多人不仅带着男伴女伴，连这家哪位公子的同学，那家哪位小姐未婚夫的朋友都来了。陆渊说这再正常不过，但是如果爷爷他们来了，今天能来的人就会少的多。
穿着西服，打着领结，踩着皮鞋，额前的碎发也被撩起固定在脑后，陆泽全身上下都觉得不自在，眉间一直蹙着。
“啧啧，现在就长得这么祸害女孩子，以后还得了？”陆渊试图捏陆泽的脸然而并没有成功。
“我只想祸害男孩子。”陆泽嘀咕。
陆渊没听清，问:“什么？“
“没什么，我说我要去吃东西了，手机联系。”想到自己性取向这个大秘密还瞒着家里人，陆泽心情更差了，到时候不知道是怎样一番腥风血雨呢。
“等等。”陆渊按住了陆泽的肩膀，“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不带一个童颜□□清新脱俗的女伴过来接受全场男士的艳羡女士的爱慕么？”
陆泽不想理他，转身欲走，却发现对方用实劲钳住了自己的肩膀，挣脱不了。
“你羊癫啊？快放手！”
“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我们亲爱的爷爷让我今天全程盯着你，告诉你这样的场合应该说什么做什么。”
“所以你为了讨他们的欢心过来难为我！？”陆泽又生气又委屈。
陆渊加重了手劲按得陆泽动弹不得。虽然身高优势已经不太明显，但是陆渊毕竟是一个完全成熟且相当高大魁梧的男性，强烈的压迫感更加引起陆泽的反抗，然而陆渊并不理会。他在陆泽耳边低声地、清晰地说:“你是多么明白的人，你的脑子里有多少回回弯弯，我比谁都清楚。爷爷他们把你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我却不会，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陆泽，真正宝贵的东西绝不会是因为别人怜悯你施舍你而得到的，只会是那些靠自己的力量赢来的。这点如果你都不明白，那我真是太失望了。”
陆泽拿着酒杯，跟在陆渊旁边，过来搭讪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宴会厅几个角落里都有矮几和沙发供宾客休息，其中一个因为周围站着好几个人而格外引人注目。陆泽觉得有些奇怪，因为矮几四周摆着三个沙发，两个单人沙发相对着，都和一张双座的相邻。两位穿着礼服的女士在单人沙发上分别坐着，中间的双人沙发只坐着一个男人。旁边留出了充足的空间，周围站着的四五个人却没有一个人坐过去。
虽然坐着，但看得出男人宽肩长腿，身材高大。五官深刻而立体，像雕凿出来一般，在灯光更显异域风情。他双手随意地搭在沙发上，翘起的鞋尖反射着冷光。
“那是谁？”陆泽问。
“比我还能装逼的人。陆渊似乎是在开玩笑，然而语气却不怎么轻快。
“陆渊！快过来！”其中一个沙发上的女人看到了陆渊。
“哟，小哥真是帅啊！这皮肤跟羊脂玉似的，羡慕死姐姐了。陆渊你在人家旁边就跟农民工进城似的，你造么？”说话的这位小姐妆容略显夸张，墨绿色的眼影，翡翠色的眼珠，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应该是戴了美瞳。陆泽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微微别开头，偷偷打量沙发上那个阴冷的男子。
“哟，大小姐出去读两年书就歧视起农民工了？还有你不就喜欢我这样糙的么，要不去年怎么还找了个老黑玩？”陆渊一副小妖精你别骗我的语气。
“去你的。什么老黑？人家是拉美裔好吗？巧克力肤色你懂？”
“我靠，那还叫巧克力肤色？黑巧克力也没那么黑啊。”
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那个男人依旧没有什么表情，骨节分明的手指以极其缓慢的节奏在沙发上轻轻敲打。
“你是陆渊的弟弟吧？叫什么名字呢，今年多大了呀？”另一个女人问陆泽，似乎有一些南方的口音，却极温柔极优雅，只听声音就令人心生好感。再观其人，鹅蛋脸，柳叶眉，剪水瞳，真是个清新自然的古典美人，有时下年轻女性里少有的气韵。虽然不能确定对方是否是化了妆，但陆泽坚信这样的美人即使毫无妆品修饰也是极美的。
“我叫陆泽，光泽的泽。是陆渊小叔叔家的儿子，今年十六岁，在a市读高中。”面对美人，陆泽回答得很周到。
“我叫沈云帆，云海中扬帆。我就职的公司和陆杉叔叔有很密切的合作，很高兴认识你，陆泽。”沈云帆说完，又指着那个男人对说:“这位是卫则，捍卫的卫，规则的则。你们两家是世交呢，他也是你哥哥陆渊在美国时的学长。”
沈云帆主动介绍那个叫卫则的男人，陆泽有点意外。看二人年纪相仿，言谈举止来间显得相当熟悉。觉得卫则是个不好相处的角色，未免自己热脸碰冷屁股搞得周围人尴尬，陆泽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就不再多言。
“你在a市哪个高中读书？”没想到卫则竟然主动开口了。
“a市第一中学。”
“哦。”
“我记得满仔是在a大附中吧？”沈云帆带着询问的语气问卫则。卫则点了下头，表示回应。
“呵，对一个外人你们倒还挺关心。”之前喊陆渊过来的那个女孩冷笑着说，语气里满是不屑，陆泽这样不明所以的旁观者都听的出来。
“满仔是卫则的弟弟，在a大附中读高一。所以他问问你在a市哪个高中，也许认识呢。”沈云帆无视对方的讽刺，像陆泽解释，而卫则更是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这个沈云帆和卫则是什么关系？情侣？还是上下级？陆泽很疑惑。
“满仔是小名吧？我初中也是在附中上的，您告诉我大名也许我认识呢。”
沈云帆看了卫则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对，就说:“叫……李思齐。”
“我还真认识一个李思齐，他是不是圆圆的娃娃脸，眼角有伤痕？”
“对，没想到真认识。思齐很内向，还请你多照顾他。”
“说笑了，都是朋友一起玩，哪里有谁照顾谁呢。”陆泽认识李思齐还是因为李唐，上高中后只见过一次，谈不上熟悉。在陆泽离开附中后，李唐和李思齐关系突飞猛进，频繁地从李唐口中听到李思齐的名字，一度让陆泽觉得自己李唐头号铁哥们的宝座要被动摇了。
一位侍者走过来问哪位是卫则先生，楼上几位先生已经到齐了，请他过去。陆渊和陆泽也趁机告辞。
陆渊喝了酒没有开车，和陆泽一起坐在后排，一路上直打哈欠，而陆泽的八卦魂还在熊熊地燃烧着。“那个卫则是什么人？为什么他周围的人对他很敬畏但又想巴结他的样子？沈云帆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像他的传声筒一样。还有卫则的弟弟怎么姓李，而且在a市读书？”
你有完没完，以后去当八卦记者吧。
“还没呢，既然李思齐是卫则的弟弟，那个和你说话的女孩怎么又说他是外人？这个女孩又和卫则什么关系呢？”
“好好好，你听好了，我就知道这么多，而且只说一遍。”陆渊被陆泽烦的不行，只好投降：“卫则是卫家的继承人，卫家是几家里根基最深的；沈云帆是他女朋友；思齐的妈妈曾经是卫则的继母，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和我说话的卫薇是卫则的侄女。我就知道这么多，你自己体会。”
”你知道的那么清楚，还好意思说我八卦。“
“ 等你以后常住b市，这些事你不想知道都难。怎么了？
”爷爷的电话。“
”喂，爷爷。“
”对，结束了，在路上。“
” 嗯，在我旁边呢，没喝多。“
”还行吧，今年拿不到奖高二也可以参加的，高三前拿到自招机会就可以了。“
” 可以，跟得上。“
” 您放心，我记着呢。“
” 好，再见。“
挂了电话，陆泽跟被抽去了筋似的坐着，也缠着陆渊说话了。
”怎么接个电话就萎了？“
”因为老头子特地提醒我别忘了我对他的承诺。我觉得他越来越难搞了。“
陆泽上初中的时候，他的爷爷陆振声就坚持让他转学到b市。陆泽不愿意，陆泽的爸妈更不愿意。当时陆振声的理由是a市竞争太激烈，分数线又高，很难上好大学。可是陆泽的爸妈表示相信自己的儿子。双方陷入僵局的时候，陆泽不知道当时自己哪里的勇气和老头子约法三章，第一是陆泽留在a市上完高中，第二是如果没有考上几所顶尖的大学，就要按照老头子的意思读指定的学校指定的专业，第三是陆泽一定要国内读书工作。
”唉，我觉得你应该是老头子最喜欢的孙子了。“
”你在逗我？“
”没逗你，但是这也难说是不是好事啊。“陆渊看着车窗外飞速变换的景物，陆泽低着头沉默不语。
?
☆、值日
? 从b市回来后，陆泽开始疯狂地补前几天落下的作业。因为马上就要月考了，还得背古诗词以及政治历史地理。迫于时间压力，陆泽只好抓紧一切可以抓紧的时间。
这天早上陆泽值日，他左手拿着一张历史要点归纳，右手拎着两个超大的垃圾袋跋山涉水跨越大半个校园倒垃圾。校园里是朗朗的读书声，路上寥寥几个人。嗯，天高云淡，气氛正好，先不背历史了，来段《将进酒》吧。李白的诗陆泽最喜欢，也背得最熟，恨不得诗词默写每一题都考他的诗。背着背着，陆泽恍惚中有一种自己以后也能成为一代文豪的错觉，只是突然想到自己每次考试写作文时候的怂样，心头一冷，清醒多了，还是背历史吧。
一低头，陆泽震惊了。右手拎的两袋垃圾，其中一个袋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划破了，里面的垃圾撒了一路。一个老大爷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过来，训斥道:“小子走路也不好好走，我在后面就看到你摇头晃脑的，不整干净小心我告诉你老师！”你认识我老师是哪个么？陆泽看着老大爷的背影吐槽。虽然这个老大爷的警告毫无威慑力，但是垃圾还是要处理干净的。怎么办呢？又没扫帚，就算下狠心用手捡吧也没袋子装垃圾了啊。难道要跑回教室拿扫帚么。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陆泽只好认命，跑回教室拿扫帚和垃圾筐。
一路狂奔到教学楼下，陆泽喘得厉害。正准备一鼓作气跑到三楼，抬头却看见沈若凡不急不慢地从上一层下来。
“吼！”陆泽掐准时间，大喊一声，还猛地跺了一下脚。沈若凡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抓着扶手叫出声来，陆泽哈哈大笑。沈若凡意识到被捉弄了，脸涨得通红，气鼓鼓地看着陆泽。陆泽等着他抱怨两句，可是沈若凡开口却问:“你怎么喘得这么厉害，出什么事了么？”
“额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去扔垃圾，都走到食堂那边了，结果袋子破了垃圾都撒在了路上，我就跑回来拿扫帚了。你不上早读干嘛去？”捉弄对方但没有收到回击，陆泽有点不好意思。
“实验楼前面的空地是我们班的卫生区，刚刚卫生检查组的人过来说瓷砖上有粘着的口香糖。今天我值日，得去处理干净。”沈若凡挥了挥手上的抹布。
“好吧，我们也算难兄难弟了。你快去吧，我也上去拿扫帚了。”
“等一下，食堂太远了，你这样跑来跑去太累了。你跟我来。”沈若凡拽着陆泽校服的袖子，陆泽乖乖跟他走了。
沈若凡拉着陆泽绕到教学楼后面，没走几步就看见一间小平房，因为树木遮挡，陆泽平时都没注意到。房子前面停了一辆三轮车，车把两边都挂着灰色的麻袋、陆泽看了其中一个大一些的袋子，里放的是一些易拉罐和塑料瓶。三轮车后面载着两个巨大的深绿色垃圾桶，车的侧面还挂着扫帚一类的东西。
“大婶在吗？”沈若凡朝屋里喊了一声。
“哎，在呢！啥事情呀，娃子哟。”一个女人应声从里面出来，虽然带着口罩，但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纪了。不仅黝黑的皮肤上已经有纵横的沟壑，连鬓角的头发也已经花白了。也许是因为对方语速太快，陆泽并没有完全听清她的话。
“大婶有个事想麻烦您一下，我倒垃圾的时候袋子破了，垃圾撒在食堂前面的那条路上了。您过去的路上顺便帮我扫一下行吗？”
“我以为啥子事情呢！行呢，我正准备去那边运垃圾呢。你不过来说，我看到了也会扫的。”大婶很爽快。泽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没听清了，因为对方说的好像是哪里的方言，这次直接没听懂。
“那谢谢大婶啦，您忙吧，我先走了。周五我再把瓶子给您送来，这次好多呢！”
“诶诶，谢谢娃子啊。”
“不谢！”沈若凡拉着陆泽走了。
“可以啦，这位大婶每天早上都要把学校各个楼还有食堂和宿舍的垃圾运到我们倒垃圾的地方，路过食堂的时候她会帮你扫的，放心吧。”
“她刚刚说的是哪里的方言吧，你能听得懂？”
“对，我和这位大婶是老乡。因为奶奶在家有时也会说方言，所以大概听得懂。但是我没怎么在那边住过，所以只能听得懂，不怎么会说。我们班上饮料瓶子都堆在后面，可是没人愿意去废品站卖，因为来回车费就抵上卖废品的钱了。我恰巧看见这位大婶捡过瓶子，所以每个星期给她送过来，渐渐地就认识了。”
“你们可以把瓶子什么的装好，让每天负责倒垃圾的同学带过去。大婶每天不也是要过去那边么，省的你每星期跑。”
陆泽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沈若凡却说:“嗯，我也想过。但是后来大婶告诉我，我们倒垃圾的地方已经有一个大爷在那儿收瓶子了，她不好意思再去那边找瓶子罐子了，所以每次都在没有直接送去的垃圾里找。”
他们懒得去卖的瓶子罐子，有人却需要费心费力才能得到，陆泽有点感慨。
沈若凡说:“如果你们班也有不要的饮料瓶子纸箱之类的，也可以送来这里，方便些，也能帮到大婶，大婶家里有点困难。”陆泽本想问什么困难，但是见沈若凡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也就不多问了。
沈若凡朝手背呵了口气，搓了搓手:“天这么冷，你快上去吧，我也要去卫生区了。”
寒假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按照陆泽的感觉，天气已经挺暖和了，可是沈若凡却觉得天气还是很冷。没怎么多想，陆泽握了握沈若凡的手。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啊？”
“因为是冬天，天气冷啊。”理所当然的语气。
“同志，都立春了！女生手脚冷我见得多，男生还真是头一次。少年，你阳气不足啊。”陆泽调侃，本想再说一句“少撸多补”，但是对着沈若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真是的，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诚不我欺也，和沈若凡在一起自己也变成社会主义五好青年了，跟陆渊李唐在一起就不知节操为何物了。
沈若凡知道陆泽又在调侃他，这个人真是的，老是取笑自己。“你…”沈若凡刚说了个你字，就被陆泽的举动惊得说不出来话来了。陆泽拉着他的手揣进了校服外套里面。
“暖和吧？”陆泽笑，带着一点小得意。陆泽校服里面穿的是一件厚羊毛针织，温暖又柔软。沈若凡从没和同龄人这么亲密过，仿佛彼此呼吸相闻，他的手掌下是陆泽的腰侧。诶？手掌下？
“啊！”沈若凡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有一块抹布，虽然是奶奶的手帕做的但也不能改变它已经成为抹布的事实。沈若凡立刻挣开陆泽，把手拿了出来。“怎么了？”陆泽也吓了一跳。
“我手上还拿着抹布呢！你衣服都弄脏了吧？！”
“没事没事，我衣服好久没换了，比抹布还脏呢。”早上刚换衣服的陆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废了好大劲才洗好矜贵的羊绒衫，陆泽家的阿姨表示你就装逼吧，反正不用你洗。)
“你快回教室吧，早读课都过一半了。”
“那太不够意思了，我陪你去擦地板！”
“不不不，就一块口香糖，一下子就搞定了。你过去也帮不上忙，快上去吧。”
陆泽哼着小曲儿回到了教室，心情极好的他决定再读一会儿李白大大的诗，完全不记得现在已经是英语早读了。于是在周围同学的侧目之中，陆泽声情并茂地朗诵起了《蜀道难》。巡视到这一排的英语老师却好像没听到一样，微笑地走了过去，周围同学心里暗呼:“老师你果然偏心！”
下了早读，陆泽去六班找闻悦鸣。
“同学你好，打扰一下。能帮我叫一下你们班的闻悦鸣么？”陆泽问坐在窗边的女生。
发呆被人打扰，李可很不高兴，一听又是找闻悦鸣的，更不高兴了，这是这星期第几个了？皱着眉头看了看陆泽，她走到闻悦鸣旁边说:“外面有人找，这个长得还挺帅。”
“陆泽，你怎么来了，有事么？”
“对，我记得你是学生会的，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说看啊，能帮上我一定帮的。”虽然看到有不少同学朝这边看，闻悦还是鸣落落大方。
“我想建议学生会在教学楼每层的垃圾桶旁放一个箱子，收集同学用完的草稿纸和瓶子罐子之类的。具体的一时半会说不完，你能给我你的电话么，我晚上打给你细说？”
陆泽主动来找自己，闻悦鸣挺高兴的。可是听到陆泽要自己的号码，闻悦鸣就不高兴了。因为他们同在数学竞赛小组，陆泽的手机号她早就知道了，而陆泽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号码，就说明陆泽平时根本不关注自己，现在有事情了才想到她。
“你不是加了我□□么，晚上9点□□上聊吧。”
“好，多谢多谢，那我先回去上课了。”
“现在说谢还太早，能不能办成还不一定呢。”说完闻悦鸣转身就走了。
女人真是善变啊，怎么前后态度差这么多……我说错什么了么？陆泽一头雾水。不管了，希望闻悦鸣能答应，虽然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能帮到那位大婶，沈若凡应该也会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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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恋耽美
第2节
“好，记得催大哥来a市玩，说许周周想死他了。”
“行，那我就再说最后一句。”
“说呗”李唐咬了口苹果。
“以后别抱怨你妈唠叨了，你比干妈还唠叨。”
“艹！”在李唐的粗口出来前，陆泽按了挂断。
吃晚饭，收拾行李，忙完一切陆泽终于躺在床上，又开始不自主地想今天的事情，想沈若凡。本是点头之交，可是半天的功夫却让他觉得两个人的关系近了好多。他对沈若凡有好感，可是这种好感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好感还是另外一种，他并不能拿捏准。他才刚刚知道自己原来对男生的兴趣远比女生大，他还不知道怎样喜欢上一个人，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沈若凡看似柔弱，却坚强，成熟懂事又纯真善良。不过，他瞎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短暂的相处能让他感觉到，沈若凡只是一个寂寞的小孩，和自己不一样。所以，他也是犯了和李唐一样的错误。这样一想，陆泽又有些郁闷，只能祈祷自己日后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自己。
睡前习惯性地看一眼手机，竟然有来自沈若凡的未接短信。
点开手机□□，接受申请。输入“ok”，发送。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想了想，陆泽又编辑了一条“虾子很好吃，谢谢~有机会再一起出来玩吧”。
沈若凡刚睡醒，觉得意识还有点模糊。打开空调，准备等屋子暖和一点再起床穿衣服。打开手机，看见两条未读短信来自陆泽，瞬间觉得清醒了很多。
已加”，只有两个字，语气也怪怪的，沈若凡有点失落。
“虾子很好吃，谢谢~有机会再一起出来玩吧~”读完第二条，沈若凡嘴角已经翘起来了。寒假又少了一天，开学又近了一天，今天要更加努力啊
☆、开学
? 时间过得飞快，这句话用来形容假期更合适不过。沈若凡躺在床上，明天早上八点要去报到、交作业、参加开学典礼，后天正式上课，这是一中多年雷打不动的流程。
沈若凡打开手机□□，想找陆泽说说话。刚开始加陆泽的时候，沈若凡很激动，把他的空间、说说从头看到尾，连别人的评论和留言都看了一遍。看到陆泽在线，鼓起勇气发一条消息过去，很久以后才得到回复。沈若凡想陆泽和自己不一样，他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不像自己只会宅在家里。而且，他一定有很多朋友。沈若凡决定还是少打扰陆泽，如果给对方带来的是麻烦和困扰，那还算什么朋友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天就要开学的缘故，今晚沈若凡特别想找陆泽聊天。“我就发一条，没关系的”沈若凡安慰自己。
“明天就要开学了！”
“我会告诉你我刚刚才写完作业么？真是节前不努力，节后徒伤悲。”陆泽竟然立刻回了，沈若凡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为什么才写完呢？每天做一点，其实不是很多的啊”
“之前太忙，春节事情多，走亲访友的。”
“多出去走走挺好的，我每天呆在家里也很无聊的，所以只好写作业了。”沈若凡飞快地按键，以跟上陆泽的速度。
“之前说找你出来玩也没找，抱歉。”陆泽想发个“求原谅”的表情过去，想到沈若凡的手机不能看自定义表情，只好直接说抱歉，感觉怪怪的。
“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么？”
“当然，这还用问么……”陆泽有点囧，这样的问题一般人不会问吧。
“我很开心，现在都不困了！其实期中考过后我就很想认识你，很想和你做朋友。可是你一直对我很客气，你刚刚还因为没有约我出去玩抱歉，我觉得很奇怪。我没有什么朋友，可是我觉得朋友之间不应该因为这种事情道歉，因为朋友一起玩不是义务，是大家都想才一起玩的不是么。”好长一段话，沈若凡按了好久，分好几次发过去。发完后沈若凡发现自己的手都在抖，他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么多，可是他实在忍不住了。他已经把陆泽当成自己唯一的朋友了，而陆泽也承认自己是他的朋友，他觉得应该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对方。
看到沈若凡说高兴地睡不着，早就想和自己做朋友，陆泽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但是看到后面，他又惊讶于沈若凡的敏感。的确，他对沈若凡带着一种怜惜，父母早逝也没有什么朋友，所以他的那句“一起出来玩”比起朋友间的邀约更像是一种带着怜悯的承诺。
“我本来想发个俏皮的表情，想到你的手机也许不能显示，才写了抱歉。看到你那么早就对我有意思，我也非常非常非常开心！”
沈若凡脸红了。一是看了陆泽的解释觉得自己真是……无理取闹？二是陆泽说自己对他有意思，虽然是事实，但是他为什么感觉…怪怪的？
“我之前没有什么朋友，脑子笨嘴更笨，但是既然我们成为朋友了，你得习惯。”
“你知道有一首歌叫《笨笨惹人爱》么？”
“…不知道”
“_”图片表情不能发，文字表情还是可以的。陆泽挑了一个表情发过去，觉得自己和沈若凡的相处模式就像一个纯真花季少女与另一个比自己还纯的花季少女维护着来之不易的友谊。
“开学典礼你会上去发言么？”
“不会。这样的发言一般会从上学期的年级第一名开始选，第一名愿意发言第二名就不会上了。”
“这样啊。”还以为明天能看到你呢。
“新生开学典礼的时候，我前面的几位同学都是女生，她们不愿意发言，才排到我的。这次第一名是闻悦鸣，就是考试坐在你前面的那位女生，应该是她发言。”
“也许她也不愿意发言呢？”
“她前几天找我看过发言稿，所以应该是她。”
“噢，我们班很多同学喜欢她，明天一定很高兴。”期末考的时候你俩有这么熟么？还是同样厉害的人相处更容易？沈若凡嘀咕。
“哈哈，很多同学里面也有你吧？”
“没有。”我明明希望发言的是你。“对了，这学期分科了，你要读文还是读理？”不想把和陆泽聊天的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沈若凡换了个话题。
“读理吧，文科我不太行。你呢？”陆泽以为沈若凡因为不好意思才突然转移话题，心里微微有点失落，果然这个年纪的男生心思都在聪明漂亮的女孩子身上啊。
“我还没想好呢，看看这学期的情况再说吧。”陆泽果然要读理科。
“嗯，挑自己擅长的比较好。”
“我有点困了，明天要开学了，你早点休息吧。”
“好的，你也早点睡。”陆泽回。
“呼呼，呼…我睡着了~”
沈若凡平躺着，两只大眼睛在黑暗中炯炯有神：他果然要读理科，那么一定会分到强化班，不是一班就是二班！一个班30个人，两个半一共60个人。也就是说自己得高一学年总评排名年级前60才有50的几率和陆泽一个班，不过另外50是邻班，也不错啦。分班成绩是按照高一上的期中、期末成绩的15，高一下期中的20，期末的50算的。这学期的两次考试，他都得考到班级前三才行，而且是理科的排名。这样想想，不是一般的难啊，沈若凡有点挫败。
第二天早上，教室里气氛热烈得像元旦联欢会。一个寒假不见的小伙伴们都在滔滔不绝地讲自己寒假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沈若凡的前座程丰。他现在上身绷得笔直，左手按着一本《快乐寒假》，右手拿着笔在另一半《快乐寒假》上疯狂地写写画画。
“啧啧，开学才抄作业，丰哥乃真汉子也！”程丰的同桌李文新本来和后排的小胖子聊得高兴，可是现在小胖子转头和他的后排聊起来了，沈若凡又永远一副老子没兴趣理你的样子，他只好撩拨忙着抄作业的同桌。
“去你的，快帮我看着老师。”
“放心吧，小班今天不来，估计是顾泓收作业。”学生一般叫自己的班主任“老班”，可是这个班的班主任是个刚工作没几年的年轻女老师，叫“老班”太别扭，而女老师又恰好姓班，大家干脆都叫她“小班”。
“你怎么知道小班不来？”程丰的抄写速度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嘿嘿，听顾泓说小班的双胞胎妹妹今天结婚。既然顾泓知道这个消息，说明小班提前和他打过招呼了。老师不在，把活儿交给班长，这不是顺理成章么？”
“顾鸿是班长，又不是学委，说不定小班是让他带我们去礼堂开会，让学委收作业。快快，帮我盯着郭灵，这女人一看就是爱打小报告的面相。”
后来，果然是郭灵收作业，顾泓整队去参加开学典礼。程丰边捂着肚子喊疼，边抛给顾泓一个“你懂得”的眼神，顾泓很上道:“那你留在教室休息吧”。
礼堂里攒动的人头，充斥的嬉闹在教导主任拿到麦克风后变成了前排的正襟危坐，后排的窃窃私语。沈若凡伸着脖子朝陆泽班级所在的位置看去，但只能看到几排齐刷刷的校服外套，于是作罢。
校长致辞、教室代表发言，过后是每个年级一名学生代表发言，闻悦鸣作为高一的代表第一个上台。沈若凡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而坐在他旁边的小胖子简直比上数学课还认真。闻悦鸣吐字清晰，虽然用着话筒，音色依然清脆悦耳，“真是人如其名啊”小胖子感叹到。而她发言的内容不仅贴合实际而且条理清晰，又不乏幽默风趣，沈若凡不知不觉也认真地听了起来。在结束的时候，闻悦鸣得到了开学典礼全程最热烈的一次掌声。在陆泽的所有朋友里，我是不是最普通的一个呢？他们因为出色而互相吸引成为朋友，我因为想有陆泽这样的朋友而和他成为朋友。
典礼结束后回到教室，小胖子和打了兴奋剂一样和缺席的程丰说闻悦鸣的演讲怎样怎样精彩。
“杨慎你也太夸张了吧？”程丰表示不相信，已经搞定作业的他现在有充分的时间来进行闲聊。
“没夸张，他说的是真的。”
“你看，连沈若凡都这么说！”
“不过，你之前说的那个女生，就是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的那个，我忘记名字了，闻悦鸣确实没她好看。”其实，沈若凡根本没见过那个名字也不记得的女生。
小胖子又开始和程丰唇枪舌战，沈若凡则想着回家后多做一套数学题。?
☆、努力
? 高一下学期，也许是面临分科的选择提醒了学生他们终将面临高考，也许是这一学期的成绩决定着高二的分班结果，沈若凡明显觉得班上同学比上学期认真了很多，年轻的小班老师也越来越像那些严格而有威慑力的老班们。
作为c省重点高中的一中，虽然注重办学的规范性，但是每年令人咋舌的本科上线率和重本率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享受了一学期相对舒缓的学习节奏后，高一下学期课业明显重了起来。不但比上学期多两次月考，虽美其名曰“阶段性自查”，并且再三强调不排名次，但是考试时间安排、题型、流程和正式考试并无区别，而且假期也由一星期两天变成一星期一天，为了方便住宿生回家调在第二个星期的周六周日。高一只要求住校生上晚自习，高二开始，全体学生无论走读还是住宿都需要上晚自习。到了高三，那更是和千千万万所高中一样:学习学习还是学习，成绩成绩就看成绩。
报着进入强化班念头的沈若凡，自然也丝毫不敢懈怠。开学一个多月，下周全校三个年级都要进行月考，高二高三由于已经分科，科目少一些，反倒是高一十一门学科连续考整整三天，让人心浮气乱。沈若凡很重视这次月考，这不仅是对自己从寒假到现在两个多月学习效果的检验，而且月考的成绩直接影响着自己面对之后期中考的心态。
吃过晚饭，把碗筷收拾到水池里，沈若凡就回房间写作业了，平时上课的时候，奶奶是坚持不允许自己干家务的。打定主意要学理化，沈若凡每天先把文科作业写完，剩下的时间就用在数理化上，不仅认真完成这三门课的作业，而且还要自己多做一些练习。其实沈若凡的理科并不差，只是不够突出，然而越是这样越难提高，沈若凡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的智商已经不足以再负担任何微小的进步了。
“凡凡？”奶奶敲门。
“哎，奶奶进来吧，门没锁。”沈若凡回头，奶奶端了一小盘水果进来。
“奶奶你又自己去买水果了，不是说了这些东西我星期天去买么？”
“奶奶在家闷得慌，出去逛逛顺便买的。和楼下的奶奶一起的，放心吧。”
沈若凡吃了几片苹果，酸甜爽口，奶奶看着他，欲言又止。
“奶奶有什么事要说么？”
“凡凡啊，你最近学习有点太拼了吧。”
“真的么，没有吧？”
“怎么没有？以前早上喊你，你都是磨蹭一会才出来吃饭，现在你不仅出来得快了，连吃饭也快了，一吃完饭就往学校赶。你的灯也熄得越来越晚，有时候吃饭的时候还蹦出个英语单词来。奶奶都看在眼里。你老实说，是不是在学校压力太大了？要不要奶奶跟老师打个电话？”
“奶奶，您别瞎担心了，就是这学期时间紧，教学进度快了些。”
“奶奶活这么大岁数，什么事情都看明白了，没有什么比人更重要的了。当年，你爷爷要去非洲支援建设，回来受表彰了，提干了，有什么用呢？落下一身病根，没几年就先走了。”“我对你爸爸从小就管得严，不许干这个不许干那个。人家都说你爸爸争气，上了重点大学，靠自己在a市扎根了，还把我接了过来。可谁能想到老天爷一下子就让我儿子儿媳离我而去呢？！你爸爸还那么年轻啊，二十几年我留给他的就只有批评、唠叨。这么短的一生，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一定让他轻松快乐地度过。”
“奶奶！”看到奶奶抹眼泪，沈若凡鼻子也酸酸的，但还是强忍着。
“瞧我，真是老了，说这些干什么。奶奶想说的是，现在的人啊都希望自己的小孩子学习好，出能头地，可是对奶奶来说，凡凡健康快乐就是唯一的心愿了。”
“奶奶，我懂。从小您就教育我凡事顺其自然就好，不要给自己压力。可是有时候压力反而是一种动力啊，我现在虽然忙，但觉得每天都过得很充实，觉得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怕奶奶还是转不过来弯，沈若凡有说:“我有一个朋友，他很努力很优秀，我想像他一样，最起码不要差太多。奶奶，我总归要长大的，我要上大学找工作，最重要的是还要陪着你照顾你。如果现在不努力，将来我一定会后悔的。”
“凡凡真的长大了，是奶奶不对，不鼓励你还来烦你。你放心，奶奶现在明白了，无论孙子做什么决定，奶奶都会支持的。你好好学，奶奶好好做后勤工作。”
“嗯。您放心，我心态好着呢。我会很努力，但是不管怎样，我知道还有奶奶呢！”
“好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奶奶不打扰你了，你好好写作业，记得把水果吃完！”
“一定一定~”
奶奶轻轻地关上门，房间又重归于静。拿着笔，看着书本，沈若凡思绪起伏，根本不在状态。
打开手机网络，登上□□，有一条陆泽的消息:
“写完作业了么，还是已经休息了？看了下时间，大概十分钟前发的
“刚刚写完作业，还没休息。你呢？”其实作业并没有写完。
“我在b市，明天有数学竞赛。”陆泽回得很快。
“自己去的么，还是和其他同学一起？”
“好几个同学，老师带队。本来可以和大家一起住酒店的，可是我爷爷一定要我去他家住，我现在心情真是down！”
这是陆泽第一次说自己心情不好吧？印象中的他永远是笑意盈盈的样子。“为什么心情不好，你不想住在你爷爷家么？”
“嗯，不想。我爷爷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整个家族没人敢忤逆他，在他身边生活简直太压抑了。还有一大群伯伯姑姑堂兄堂妹的，每次过去就像演戏一样。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看来亲戚多也不是一件好事情，你都这么累，要是我一定会疯掉的。我记得有一年我奶奶带我回她的老家，我不怎么爱说话，他们就说我是城里来的孩子瞧不起他们。有几个亲戚甚至偷偷和我奶奶说我脑子有问题，让她带我看医生。”“我那几天过得可难受了，天天盼着回家。之后我就再也不去那儿了~”
“你小时候这么呆么？现在倒是挺健谈的么”
“我才不是小时候呆呢，我现在也呆，你有意见么？”
“哪能啊，我知道您是大智若愚。”
“你明天上午比赛还是下午比赛？”
“上午。”
“紧张么？”
“说不紧张你信不信呢？其实真没那么紧张，拿到省一就有参加高校自主招生的资格，我动机不纯，学奥数就是为了这个。我们队里有几个是真心喜欢数学，奔着国奖去的，压力会大些。”
沈若凡对竞赛什么的完全不明白，既然陆泽这么说了，那大概是没有问题的吧。“那你先好好休息，考完回来心情就好啦，等你好消息！”
“好，听你的，我考完再找时间生气。晚安”
“晚安。”沈若凡看着手机傻笑了一会儿，又开始写作业了?
☆、陆渊
? 经过几个小时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刚从考场出来的陆泽又饿又困，想到还要折腾一下午，为晚上莫名其妙的酒宴准备，他的脸都黑了。
“陆泽，午饭和我们一起吃么？”闻悦鸣跑过来问。
“对啊，和我们一起吃吧，然后直接坐包车回a市，多方便。”队里的另一个女生王皓雪也建议。
“我倒是想啊。看你们俩还这么精神，我都要饿趴下了，可是我爷爷非要让我过去。”
“吃完饭再过去吧，这都中午了。”宁宇也饿的不行，非常感同身受。
“大少爷酒店都不愿意住，怎么会和我们一起去吃路边小馆子呢。”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张超凡突然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场面瞬间尴尬起来，大家都不知道如何圆场。
闻悦鸣好像没有听见张超凡说了什么一样，问陆泽:“有人来接你么？”
“对，昨天说好的，在文化宫那儿，在前面那条街，几步路就到了。”陆泽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大家松了一口气。
“那你和老师说一声再过去吧。那边有个面包店，看到了吗？你可以买个面包车上吃，花不了多长时间。”
“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这边还有个面包店。我妈昨天已经打电话和老师说过了，我就先去买面包了，呆会直接过去了。学校见。”陆泽挥着手跑走了。
一眼就看到了爷爷家的那辆车，司机下来开门，陆泽还没坐进去就发现后排已经坐了一个人，正单手支腮，歪着头看他。这欠扁的笑容不是陆渊是谁？
“你怎么来了？”陆泽坐进去，因为啃着面包，有点口齿不清。不过他在陆渊面前，是不需要注意形象的，因为陆渊永远比他更没形象。
“来给我的傻弟弟一个惊喜啊。这面包这么好吃啊？撕一半给我尝尝。”话还没说完，陆渊就把魔爪伸向了面包。
陆泽反应虽快，面包还是被他撕去不小一块。
“味道不怎么样啊，那么难吃的面包你都不舍得给哥哥吃，我真是白疼你了。”嘴上说着难吃，陆渊的嘴巴却很诚实地把面包吃了下去。
陆泽暗暗翻了个白眼，不和他计较。“你不是应该在美国吗，怎么跑回来了？”
“毕业论文我都写好了，在那儿没意思，先回来，到时候回去答辩。”
“我还以为你会留在美国呢。”
“梁园虽好，不是久念之家啊。等你出去你就知道了，我情愿留在b市吸雾霾都不想留那儿。”
“是因为四大爷说你不回来就等着下个月睡大街吧？”陆泽毫不留情的戳穿他。
“这也是原因之一啦。”被堂弟打脸的某人毫不羞愧。
“你在美国读的一流的大学，还不能养活自己么？”陆泽有点困惑，有点失望。
陆渊看着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长大的堂弟: 他长高了，比以前壮实了，嘴边已经有淡青色的胡茬了，不再是好多年前那个文静羞怯的洋娃娃了。他确实成长了，开始像几年前的自己一样争取自由，憧憬着羽翼丰满逃离束缚的一天。
“养活自己是够的。可是你知道么陆泽，住惯了别墅再去住合租房，坐惯了头等舱改去坐腿都伸不开的廉价航空，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更可悲的是，即使这些你都可以接受，你可能还是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陆泽沉默不语，陆渊摸了摸他的头，语调变得轻快一些:“然后我就想明白了，与其受着肉体精神上的双重煎熬，不如享受当下。”
“是我爸这样开导你的么？”
“哈哈，算是吧。其实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要不人家怎么说我像小叔呢！”
“哼，他倒是说的好听。他怎么不留在这享受当下，带着我妈潇洒快活去了，把我扔给老头子，这个卖儿求荣的家伙。”
“老头子”起先只有陆渊这么叫，在他的熏陶渐染下，陆泽有时也这么叫，当然他们都是私底下这么说，给他们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在爷爷面前叫。
“这你就不懂了，小叔这才是真智慧，人生赢家啊。”
陆泽觉得自己不靠谱的爹和这个不着调的堂兄真是一丘之貉。
“晚上的宴会你也要去么？”
“去啊，老头子发的话，陆家我们这一辈的能去的都得过去。”
“到底是什么宴会，这么兴师动众的。”
“老头子说是以前的几个老友，带着各自家里的年轻人来b市聚个会，联络感情。”
“哼，哪有老友叙旧还带着儿子孙子过去的。”
“所以啊，这里门道就多着呢。我跟你说，这几个所谓的老友都是家族里面掌舵的人，以前呢各为其主，遇见了就称兄道弟，但是分开了谁也不提联络感情。现在呢，到了重新站队了的时候了，所以要联络联络感情了，聊着聊着说不定就知道谁和自己以后会坐一条船，或者本来没打定主意上哪条船，聊着聊着就聊出了主意。”
“行啊你陆渊，你回来了还有陆淼他们什么事啊？老头子的左膀右臂，陆家未来的顶梁柱、主心骨，非你莫属了。”
“谬赞谬赞，皮毛而已哈~都是小叔点拨得好。”
“我爸？”
“对啊，小叔还没说么，我跟老头子讲，毕业后想到小叔公司锻炼锻炼，老头子同意了。”
“这么说来下半年开始你就常驻a市了？”
“没错。”
“我回去告诉李唐和周周，他们得乐疯了。”
“他们早就知道了，我春节和他们视频聊天来着。”
“搞了半天，我是最后知道的。”
“我以为小叔跟你讲了呢。”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我妈肚子里那位！”
“哈哈，说起来，小叔小婶也是厉害。小叔是想学老头子也来个老年得子么？”
“我妈才三十几岁，哪里老了？”
“我又没说小婶老，我说的是小叔嘛。你看啊，老头子四十岁，奶奶才生了小叔，小叔快四十，小婶再帮你添个弟弟，真是虎父无犬子！”
“说不定是妹妹呢？”
“弟弟妹妹都一样啦，小婶没查查看么？”
“没听说，我也没问。这两个人真是够了，跑出去玩把我扔家里就算了，玩了一圈回来告诉我我要当哥哥了……”
“多子多福啊。要不是计划生育，哪里有那么多独生子女？小叔经商真是明智啊。我妈想再生一个都怕给我爸惹麻烦。”
“你会不会干得很好，然后就不用回b市了？”
“我的傻弟弟，我要是真的接手小叔的公司，你以为老头子会放过你，让你当无事一身轻的潇洒公子哥？到时候你就在b市哭吧！”
心事被戳穿，陆泽也是面不改色:“我就是随便一问。”
“到了。呆会先吃饭。吃完饭试衣服，挑两件最合身的带上，收拾下东西就出发，地方在城郊，有点远。”
“我都困死了，能睡一觉再走么？”
“不能。你可以路上睡或者到了酒店还有时间再睡。”
头一歪，陆泽开始装死，陆渊□□着说：“你是想让我把你抱进去吗？”
“快走吧，磨磨蹭蹭的，什么坏毛病？”陆泽迅速开门下车，还不忘揶揄陆渊一句。
?
☆、宴会
?作者有话要说： 咩哈哈，我为唐唐精心挑选的老婆/夫君就要出场了，哈哈哈哈哈
另: 打滚求收藏！求评论！玩单机的作者伤不起
宴会倒没有陆泽想的那么糟糕，本以为会是老年人钟爱的中式晚宴，其实是相比而言更为轻松随意的冷餐会。宾客都是几家人里面的年轻一辈，而真正的主角，那些家族里的长辈或者可以代表家族说话的人却没有露面，比如陆泽的爷爷以及几个大爷。大堂兄陆滨倒是来了，不过并没有和陆泽陆渊他们一起。一来他年龄与陆渊陆泽相差甚大，且深受器重，不可与陆泽这种小屁孩同语。二来这里面还有一段陆家的隐情。
陆泽的爷爷先后有两任夫人。第一任是建国前陆泽的曾祖母做主为陆泽爷爷娶的亲，这位夫人在乱世中任劳任怨地跟着陆泽的爷爷，为他生育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也就是陆泽的三个大爷两个姑姑。后来陆泽的爷爷因为军功平步青云，但是这位可怜的女子没享上几天福就去世了。陆泽的奶奶是他爷爷的第二任夫人，只生了两个儿子，也就是陆渊的爸爸陆杨和陆泽的爸爸陆杉。虽然明面上不说，但是陆家私下里却是亲疏有别，陆渊和陆泽两家的关系远比与其他几个大爷姑姑家亲近，而那几个大爷姑姑不仅与异母的两个弟弟家有隔阂，几个兄弟姐妹之间也是各怀心思，拧不成一股绳。
虽说是几户人家以联系感情为名办的，不是什么正式的社交酒宴，来的人却不少。很多人不仅带着男伴女伴，连这家哪位公子的同学，那家哪位小姐未婚夫的朋友都来了。陆渊说这再正常不过，但是如果爷爷他们来了，今天能来的人就会少的多。
穿着西服，打着领结，踩着皮鞋，额前的碎发也被撩起固定在脑后，陆泽全身上下都觉得不自在，眉间一直蹙着。
“啧啧，现在就长得这么祸害女孩子，以后还得了？”陆渊试图捏陆泽的脸然而并没有成功。
“我只想祸害男孩子。”陆泽嘀咕。
陆渊没听清，问:“什么？“
“没什么，我说我要去吃东西了，手机联系。”想到自己性取向这个大秘密还瞒着家里人，陆泽心情更差了，到时候不知道是怎样一番腥风血雨呢。
“等等。”陆渊按住了陆泽的肩膀，“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不带一个童颜□□清新脱俗的女伴过来接受全场男士的艳羡女士的爱慕么？”
陆泽不想理他，转身欲走，却发现对方用实劲钳住了自己的肩膀，挣脱不了。
“你羊癫啊？快放手！”
“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我们亲爱的爷爷让我今天全程盯着你，告诉你这样的场合应该说什么做什么。”
“所以你为了讨他们的欢心过来难为我！？”陆泽又生气又委屈。
陆渊加重了手劲按得陆泽动弹不得。虽然身高优势已经不太明显，但是陆渊毕竟是一个完全成熟且相当高大魁梧的男性，强烈的压迫感更加引起陆泽的反抗，然而陆渊并不理会。他在陆泽耳边低声地、清晰地说:“你是多么明白的人，你的脑子里有多少回回弯弯，我比谁都清楚。爷爷他们把你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我却不会，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陆泽，真正宝贵的东西绝不会是因为别人怜悯你施舍你而得到的，只会是那些靠自己的力量赢来的。这点如果你都不明白，那我真是太失望了。”
陆泽拿着酒杯，跟在陆渊旁边，过来搭讪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宴会厅几个角落里都有矮几和沙发供宾客休息，其中一个因为周围站着好几个人而格外引人注目。陆泽觉得有些奇怪，因为矮几四周摆着三个沙发，两个单人沙发相对着，都和一张双座的相邻。两位穿着礼服的女士在单人沙发上分别坐着，中间的双人沙发只坐着一个男人。旁边留出了充足的空间，周围站着的四五个人却没有一个人坐过去。
虽然坐着，但看得出男人宽肩长腿，身材高大。五官深刻而立体，像雕凿出来一般，在灯光更显异域风情。他双手随意地搭在沙发上，翘起的鞋尖反射着冷光。
“那是谁？”陆泽问。
“比我还能装逼的人。陆渊似乎是在开玩笑，然而语气却不怎么轻快。
“陆渊！快过来！”其中一个沙发上的女人看到了陆渊。
“哟，小哥真是帅啊！这皮肤跟羊脂玉似的，羡慕死姐姐了。陆渊你在人家旁边就跟农民工进城似的，你造么？”说话的这位小姐妆容略显夸张，墨绿色的眼影，翡翠色的眼珠，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应该是戴了美瞳。陆泽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微微别开头，偷偷打量沙发上那个阴冷的男子。
“哟，大小姐出去读两年书就歧视起农民工了？还有你不就喜欢我这样糙的么，要不去年怎么还找了个老黑玩？”陆渊一副小妖精你别骗我的语气。
“去你的。什么老黑？人家是拉美裔好吗？巧克力肤色你懂？”
“我靠，那还叫巧克力肤色？黑巧克力也没那么黑啊。”
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那个男人依旧没有什么表情，骨节分明的手指以极其缓慢的节奏在沙发上轻轻敲打。
“你是陆渊的弟弟吧？叫什么名字呢，今年多大了呀？”另一个女人问陆泽，似乎有一些南方的口音，却极温柔极优雅，只听声音就令人心生好感。再观其人，鹅蛋脸，柳叶眉，剪水瞳，真是个清新自然的古典美人，有时下年轻女性里少有的气韵。虽然不能确定对方是否是化了妆，但陆泽坚信这样的美人即使毫无妆品修饰也是极美的。
“我叫陆泽，光泽的泽。是陆渊小叔叔家的儿子，今年十六岁，在a市读高中。”面对美人，陆泽回答得很周到。
“我叫沈云帆，云海中扬帆。我就职的公司和陆杉叔叔有很密切的合作，很高兴认识你，陆泽。”沈云帆说完，又指着那个男人对说:“这位是卫则，捍卫的卫，规则的则。你们两家是世交呢，他也是你哥哥陆渊在美国时的学长。”
沈云帆主动介绍那个叫卫则的男人，陆泽有点意外。看二人年纪相仿，言谈举止来间显得相当熟悉。觉得卫则是个不好相处的角色，未免自己热脸碰冷屁股搞得周围人尴尬，陆泽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就不再多言。
“你在a市哪个高中读书？”没想到卫则竟然主动开口了。
“a市第一中学。”
“哦。”
“我记得满仔是在a大附中吧？”沈云帆带着询问的语气问卫则。卫则点了下头，表示回应。
“呵，对一个外人你们倒还挺关心。”之前喊陆渊过来的那个女孩冷笑着说，语气里满是不屑，陆泽这样不明所以的旁观者都听的出来。
“满仔是卫则的弟弟，在a大附中读高一。所以他问问你在a市哪个高中，也许认识呢。”沈云帆无视对方的讽刺，像陆泽解释，而卫则更是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这个沈云帆和卫则是什么关系？情侣？还是上下级？陆泽很疑惑。
“满仔是小名吧？我初中也是在附中上的，您告诉我大名也许我认识呢。”
沈云帆看了卫则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对，就说:“叫……李思齐。”
“我还真认识一个李思齐，他是不是圆圆的娃娃脸，眼角有伤痕？”
“对，没想到真认识。思齐很内向，还请你多照顾他。”
“说笑了，都是朋友一起玩，哪里有谁照顾谁呢。”陆泽认识李思齐还是因为李唐，上高中后只见过一次，谈不上熟悉。在陆泽离开附中后，李唐和李思齐关系突飞猛进，频繁地从李唐口中听到李思齐的名字，一度让陆泽觉得自己李唐头号铁哥们的宝座要被动摇了。
一位侍者走过来问哪位是卫则先生，楼上几位先生已经到齐了，请他过去。陆渊和陆泽也趁机告辞。
陆渊喝了酒没有开车，和陆泽一起坐在后排，一路上直打哈欠，而陆泽的八卦魂还在熊熊地燃烧着。“那个卫则是什么人？为什么他周围的人对他很敬畏但又想巴结他的样子？沈云帆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像他的传声筒一样。还有卫则的弟弟怎么姓李，而且在a市读书？”
你有完没完，以后去当八卦记者吧。
“还没呢，既然李思齐是卫则的弟弟，那个和你说话的女孩怎么又说他是外人？这个女孩又和卫则什么关系呢？”
“好好好，你听好了，我就知道这么多，而且只说一遍。”陆渊被陆泽烦的不行，只好投降：“卫则是卫家的继承人，卫家是几家里根基最深的；沈云帆是他女朋友；思齐的妈妈曾经是卫则的继母，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和我说话的卫薇是卫则的侄女。我就知道这么多，你自己体会。”
”你知道的那么清楚，还好意思说我八卦。“
“ 等你以后常住b市，这些事你不想知道都难。怎么了？
”爷爷的电话。“
”喂，爷爷。“
”对，结束了，在路上。“
” 嗯，在我旁边呢，没喝多。“
”还行吧，今年拿不到奖高二也可以参加的，高三前拿到自招机会就可以了。“
” 可以，跟得上。“
” 您放心，我记着呢。“
” 好，再见。“
挂了电话，陆泽跟被抽去了筋似的坐着，也缠着陆渊说话了。
”怎么接个电话就萎了？“
”因为老头子特地提醒我别忘了我对他的承诺。我觉得他越来越难搞了。“
陆泽上初中的时候，他的爷爷陆振声就坚持让他转学到b市。陆泽不愿意，陆泽的爸妈更不愿意。当时陆振声的理由是a市竞争太激烈，分数线又高，很难上好大学。可是陆泽的爸妈表示相信自己的儿子。双方陷入僵局的时候，陆泽不知道当时自己哪里的勇气和老头子约法三章，第一是陆泽留在a市上完高中，第二是如果没有考上几所顶尖的大学，就要按照老头子的意思读指定的学校指定的专业，第三是陆泽一定要国内读书工作。
”唉，我觉得你应该是老头子最喜欢的孙子了。“
”你在逗我？“
”没逗你，但是这也难说是不是好事啊。“陆渊看着车窗外飞速变换的景物，陆泽低着头沉默不语。
?
☆、值日
? 从b市回来后，陆泽开始疯狂地补前几天落下的作业。因为马上就要月考了，还得背古诗词以及政治历史地理。迫于时间压力，陆泽只好抓紧一切可以抓紧的时间。
这天早上陆泽值日，他左手拿着一张历史要点归纳，右手拎着两个超大的垃圾袋跋山涉水跨越大半个校园倒垃圾。校园里是朗朗的读书声，路上寥寥几个人。嗯，天高云淡，气氛正好，先不背历史了，来段《将进酒》吧。李白的诗陆泽最喜欢，也背得最熟，恨不得诗词默写每一题都考他的诗。背着背着，陆泽恍惚中有一种自己以后也能成为一代文豪的错觉，只是突然想到自己每次考试写作文时候的怂样，心头一冷，清醒多了，还是背历史吧。
一低头，陆泽震惊了。右手拎的两袋垃圾，其中一个袋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划破了，里面的垃圾撒了一路。一个老大爷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过来，训斥道:“小子走路也不好好走，我在后面就看到你摇头晃脑的，不整干净小心我告诉你老师！”你认识我老师是哪个么？陆泽看着老大爷的背影吐槽。虽然这个老大爷的警告毫无威慑力，但是垃圾还是要处理干净的。怎么办呢？又没扫帚，就算下狠心用手捡吧也没袋子装垃圾了啊。难道要跑回教室拿扫帚么。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陆泽只好认命，跑回教室拿扫帚和垃圾筐。
一路狂奔到教学楼下，陆泽喘得厉害。正准备一鼓作气跑到三楼，抬头却看见沈若凡不急不慢地从上一层下来。
“吼！”陆泽掐准时间，大喊一声，还猛地跺了一下脚。沈若凡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抓着扶手叫出声来，陆泽哈哈大笑。沈若凡意识到被捉弄了，脸涨得通红，气鼓鼓地看着陆泽。陆泽等着他抱怨两句，可是沈若凡开口却问:“你怎么喘得这么厉害，出什么事了么？”
“额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去扔垃圾，都走到食堂那边了，结果袋子破了垃圾都撒在了路上，我就跑回来拿扫帚了。你不上早读干嘛去？”捉弄对方但没有收到回击，陆泽有点不好意思。
“实验楼前面的空地是我们班的卫生区，刚刚卫生检查组的人过来说瓷砖上有粘着的口香糖。今天我值日，得去处理干净。”沈若凡挥了挥手上的抹布。
“好吧，我们也算难兄难弟了。你快去吧，我也上去拿扫帚了。”
“等一下，食堂太远了，你这样跑来跑去太累了。你跟我来。”沈若凡拽着陆泽校服的袖子，陆泽乖乖跟他走了。
沈若凡拉着陆泽绕到教学楼后面，没走几步就看见一间小平房，因为树木遮挡，陆泽平时都没注意到。房子前面停了一辆三轮车，车把两边都挂着灰色的麻袋、陆泽看了其中一个大一些的袋子，里放的是一些易拉罐和塑料瓶。三轮车后面载着两个巨大的深绿色垃圾桶，车的侧面还挂着扫帚一类的东西。
“大婶在吗？”沈若凡朝屋里喊了一声。
“哎，在呢！啥事情呀，娃子哟。”一个女人应声从里面出来，虽然带着口罩，但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纪了。不仅黝黑的皮肤上已经有纵横的沟壑，连鬓角的头发也已经花白了。也许是因为对方语速太快，陆泽并没有完全听清她的话。
“大婶有个事想麻烦您一下，我倒垃圾的时候袋子破了，垃圾撒在食堂前面的那条路上了。您过去的路上顺便帮我扫一下行吗？”
“我以为啥子事情呢！行呢，我正准备去那边运垃圾呢。你不过来说，我看到了也会扫的。”大婶很爽快。泽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没听清了，因为对方说的好像是哪里的方言，这次直接没听懂。
“那谢谢大婶啦，您忙吧，我先走了。周五我再把瓶子给您送来，这次好多呢！”
“诶诶，谢谢娃子啊。”
“不谢！”沈若凡拉着陆泽走了。
“可以啦，这位大婶每天早上都要把学校各个楼还有食堂和宿舍的垃圾运到我们倒垃圾的地方，路过食堂的时候她会帮你扫的，放心吧。”
“她刚刚说的是哪里的方言吧，你能听得懂？”
“对，我和这位大婶是老乡。因为奶奶在家有时也会说方言，所以大概听得懂。但是我没怎么在那边住过，所以只能听得懂，不怎么会说。我们班上饮料瓶子都堆在后面，可是没人愿意去废品站卖，因为来回车费就抵上卖废品的钱了。我恰巧看见这位大婶捡过瓶子，所以每个星期给她送过来，渐渐地就认识了。”
“你们可以把瓶子什么的装好，让每天负责倒垃圾的同学带过去。大婶每天不也是要过去那边么，省的你每星期跑。”
陆泽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沈若凡却说:“嗯，我也想过。但是后来大婶告诉我，我们倒垃圾的地方已经有一个大爷在那儿收瓶子了，她不好意思再去那边找瓶子罐子了，所以每次都在没有直接送去的垃圾里找。”
他们懒得去卖的瓶子罐子，有人却需要费心费力才能得到，陆泽有点感慨。
沈若凡说:“如果你们班也有不要的饮料瓶子纸箱之类的，也可以送来这里，方便些，也能帮到大婶，大婶家里有点困难。”陆泽本想问什么困难，但是见沈若凡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也就不多问了。
沈若凡朝手背呵了口气，搓了搓手:“天这么冷，你快上去吧，我也要去卫生区了。”
寒假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按照陆泽的感觉，天气已经挺暖和了，可是沈若凡却觉得天气还是很冷。没怎么多想，陆泽握了握沈若凡的手。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啊？”
“因为是冬天，天气冷啊。”理所当然的语气。
“同志，都立春了！女生手脚冷我见得多，男生还真是头一次。少年，你阳气不足啊。”陆泽调侃，本想再说一句“少撸多补”，但是对着沈若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真是的，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诚不我欺也，和沈若凡在一起自己也变成社会主义五好青年了，跟陆渊李唐在一起就不知节操为何物了。
沈若凡知道陆泽又在调侃他，这个人真是的，老是取笑自己。“你…”沈若凡刚说了个你字，就被陆泽的举动惊得说不出来话来了。陆泽拉着他的手揣进了校服外套里面。
“暖和吧？”陆泽笑，带着一点小得意。陆泽校服里面穿的是一件厚羊毛针织，温暖又柔软。沈若凡从没和同龄人这么亲密过，仿佛彼此呼吸相闻，他的手掌下是陆泽的腰侧。诶？手掌下？
“啊！”沈若凡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有一块抹布，虽然是奶奶的手帕做的但也不能改变它已经成为抹布的事实。沈若凡立刻挣开陆泽，把手拿了出来。“怎么了？”陆泽也吓了一跳。
“我手上还拿着抹布呢！你衣服都弄脏了吧？！”
“没事没事，我衣服好久没换了，比抹布还脏呢。”早上刚换衣服的陆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废了好大劲才洗好矜贵的羊绒衫，陆泽家的阿姨表示你就装逼吧，反正不用你洗。)
“你快回教室吧，早读课都过一半了。”
“那太不够意思了，我陪你去擦地板！”
“不不不，就一块口香糖，一下子就搞定了。你过去也帮不上忙，快上去吧。”
陆泽哼着小曲儿回到了教室，心情极好的他决定再读一会儿李白大大的诗，完全不记得现在已经是英语早读了。于是在周围同学的侧目之中，陆泽声情并茂地朗诵起了《蜀道难》。巡视到这一排的英语老师却好像没听到一样，微笑地走了过去，周围同学心里暗呼:“老师你果然偏心！”
下了早读，陆泽去六班找闻悦鸣。
“同学你好，打扰一下。能帮我叫一下你们班的闻悦鸣么？”陆泽问坐在窗边的女生。
发呆被人打扰，李可很不高兴，一听又是找闻悦鸣的，更不高兴了，这是这星期第几个了？皱着眉头看了看陆泽，她走到闻悦鸣旁边说:“外面有人找，这个长得还挺帅。”
“陆泽，你怎么来了，有事么？”
“对，我记得你是学生会的，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说看啊，能帮上我一定帮的。”虽然看到有不少同学朝这边看，闻悦还是鸣落落大方。
“我想建议学生会在教学楼每层的垃圾桶旁放一个箱子，收集同学用完的草稿纸和瓶子罐子之类的。具体的一时半会说不完，你能给我你的电话么，我晚上打给你细说？”
陆泽主动来找自己，闻悦鸣挺高兴的。可是听到陆泽要自己的号码，闻悦鸣就不高兴了。因为他们同在数学竞赛小组，陆泽的手机号她早就知道了，而陆泽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号码，就说明陆泽平时根本不关注自己，现在有事情了才想到她。
“你不是加了我□□么，晚上9点□□上聊吧。”
“好，多谢多谢，那我先回去上课了。”
“现在说谢还太早，能不能办成还不一定呢。”说完闻悦鸣转身就走了。
女人真是善变啊，怎么前后态度差这么多……我说错什么了么？陆泽一头雾水。不管了，希望闻悦鸣能答应，虽然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能帮到那位大婶，沈若凡应该也会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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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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