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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小木头 作者:十三酥的夫人

    第14节

    他忽然说:“再短的仗也是仗,我也要参加。”

    林毅眉头轻皱:“主子……”

    “我虽然不会武功,没有内力,可我会射箭,我射箭射的很好,在林子里时,几十米开外的狐狸,我也能射中它的眼睛。”他说得很认真,眼里的黑色凝结着晶莹,他是真的在考虑可行性,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逞强。

    林毅深深的看着他,忽然有了丝笑意:“主子与我说没用,毕竟顾临才是主将。”

    阿木有些失落的放下了正比划着射箭的手,哦了一声。

    他从房里拿出了那些草编蚱蜢,小心翼翼的裹在了巾子里,然而就直接去找顾临。

    他等顾临从议事厅里出来后就直接问:“公子,我可以上战场吗?”

    顾临走路的步子微顿,他摸了摸阿木的头,轻声问:“为什么这么想。”

    “林毅说,他们要帮公子。”阿木说:“我也要帮,我很会射箭的。”

    在林子里时,顾临不愿开口,所以那个时候阿木什么都说,大大小小乱七八糟,不断的说。当然也就包括了射箭的事情,别提多仔细,哪天射的,射了几只,语气里满是骄傲。

    也许是想到了那个时候,顾临嘴角就有抹笑意,他说:“好。”

    阿木一愣,他没想到那么容易,忙扑到了顾临的怀里:“真的?”

    顾临被他冲得往后一退,他搂着他的背,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低声说:“只要你能保护好自己,别离开林毅太远。”

    阿木狂点头,开心得不得了。

    那个时候,他没有感到奇怪,顾临对于他说的林毅要帮忙的事,丝毫没有惊讶。

    接下去的几天,锻炼云朵,练习射箭,锻炼云朵,练习射箭。也就这两件事情不断的重复。

    顾临白天会来看他,并不打扰。但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就摸着阿木手上又变厚的茧子,轻轻的揉着,又叹气。

    再三天后,他终于对阿木说:“是明天了。”

    明天就要离开北国。

    和固国的战事,开始了。

    ☆、第五九章

    帐子是用兽皮缝制的,很厚,几乎看不到外面,拉起帘子的时候,即使是大白天也要点支蜡烛。帐子有些低,里面也没有床铺,只是用大张的兽皮铺在了地上。中间放着桌椅,还有储物的柜子。

    阿木正在点蜡烛,白色的烛身有些剥落,烛心很短,好不容易点上了,身后就有人抱了过来,正好一阵风带过,将小小的火苗吹熄了。

    阿木哎呀一声,眉头就皱了起来,眼睛因为突然消失的光亮而有些看不清,摩挲着去找眼前的蜡烛。身后的人伸了手,帮他把蜡烛点了起来,那手很消瘦,指尖纤长,本该是莹润如玉石般的颜色,却被染成了红色,干涩的血渍正凝固成红黑的结块。

    阿木心里头一颤,立马就握住了:“怎么那么多血?!”他站直了身子,往后看去。

    顾临却没给他看的机会,低头吻住了阿木微微张开的唇,细细的吮着。

    阿木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咪呜,难得的抗拒起来,挣开了顾临,朝他身上看去。

    本该是银灰的盔甲几乎像是越过了无数尘土与鲜血,大面积的红黑血渍凝结在上面,如若开得极盛的红梅。阿木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几乎是如临大敌的看着顾临的盔甲。

    顾临去抱了他,轻轻的吻着他的额头,只是盔甲成了阻碍,让两人没法贴在一起,他顿了顿,用鼻尖蹭了蹭阿木的鼻尖,亲昵的很,低声说:“重。”

    阿木忙伸手帮顾临把顾临脱下来。

    看起来轻便的盔甲却重得像块石头,又因为角度问题,阿木几乎拿不动。顾临便托了他手,将盔甲随意丢在了地上,发出哗啦的响声。

    阿木呼吸都屏住了,只是看着顾临身上,随着逐渐脱下的盔甲,里面的衣物还是干净的,并没有血迹时,他才松了口气。

    顾临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细微的抿了唇,声音里带着笑意:“不是我的血。”

    阿木点了点头,忙去旁边倒了水。

    顾临接过喝了,眼中里明亮的晶莹:“敌军大破,再过两天就能拿下固国边境。”

    阿木是不懂这些的,可是他能看出顾临很开心,所以他也是笑,眼中却还是有些担忧。

    离开北国的那日,是阿木见过最多人的一天,黑压压的,几乎望不到头,连着天都是乌压压一片,沉得几乎伸手就能握到,他看见顾临站在最前面,银灰的盔甲在青黑的天下闪烁着黯光,明明只是一个人而已,可所有的视线就都落在了他身上,就好像是个被人信仰的存在。

    接下来便是战争。

    之前阿木说过也要加入,顾临答应了,可是到了真正的战场时,他却让林毅仔细教导阿木的箭术后再让他加入。

    阿木没有任何意见,毕竟要是想帮上忙,他也得锻炼自己才行。

    云朵成了顾临的坐骑,每次顾临出发前,阿木总要和它说好久的话,要它当心自己,要它将顾临安全的带回来。

    喝了水,说了会儿话,顾临又走了,仆人拿了脱下的盔甲下去擦拭修理,要不是被盔甲染脏的地面,阿木几乎以为刚才是做了个梦。

    “主子。”林毅忽然站在了阿木身后,身上有股浓郁的血腥味儿。

    “你受伤了吗?”阿木忙问着,上下四处检查着。

    “不是属下的血。”林毅说着。和顾临刚才说的那句基本一样,叫阿木放下了心。这些天来,最让他放心的不是什么战事的顺利或者敌军的陷落,而是那句‘不是我的血’。

    只有这样,他才能知道他们没有受伤。

    阿木拿了弓,又背了一桶箭:“今天去哪里练?”

    林毅看着他,说道:“主子的箭术已经很好,今天,我们去高地。”

    阿木拿箭的手微顿,然后他转向了另外一桶箭,那里面的箭矢数量极其的多。

    在高地,几乎能看到战事的全貌,因为地域问题,上面很少有敌兵。

    上去的时候费了会儿功夫,在攀爬时,阿木的手也在颤抖,想着一会儿箭矢射入的地方不是移动靶子而是真人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些奇怪,兴奋也有,无措也有。

    他的箭术已经被林毅练得很好,阿爹曾经教过他如何将三支箭连发,他首次展现出来时,林毅的眼里露出了抹赞赏,之后他将阿木的动作改进再改进,并教了他不少防身的功夫,以防有近敌出现。

    找好了掩护的石头,阿木半掩在了石后,看着不算太遥远的平原。

    风沙很大,能见度有些低,但是却将那些刀剑相交的声音传播得更快,空气中有浓郁的血腥味,仿若千万把生锈的铁刀断裂后散发的气味。

    “准备好了吗。”林毅说道。

    阿木点了点头,将箭矢上弦,细硬的弦勒得他指尖微颤。

    “主子有三箭连发的能力,只要盯上了,多怕是逃不过了。”林毅说道:“擒贼先擒王,主子不必管小将,盯住主将就好。”

    阿木问:“他们都一样,我要怎么辨认?”

    “刀,主将的刀和普通小将的不一样。”

    阿木眯起了眼睛,逐渐压低了身体,看着藏在风沙中的闪光,他其实看不清小将的脸,也看不清他们的刀,可是能看到刀剑的闪光。

    在那千百点的闪烁中,阿木逐渐发现了不同。

    比其他的更迅速,更复杂,甚至比起那些繁星陨落般的光点,那剑光一直存在着,只是位置不同。确认了剑光,他就转了视线盯上了人,那是个穿着深蓝盔甲的人,身子比普通人健壮许多,挥刀时,似乎是在做什么很轻松的事情,几乎一刀就斩落了头颅,短短时间里,阿木已经见他杀了四个人。

    “看到了吗。”林毅问道。

    阿木点了头,有些紧张的握紧了书中的箭羽。

    “主子不必紧张,在他们发现我们之前,主子至少能杀掉一两个将领,没了头领,那些小将唯有溃败。”林毅在阿木耳边说着,声音低得仿佛是从胸腔中发出的,微微震颤,他说:“就是现在。”

    阿木吐出一口气,手中就松了弦,箭还在半路中时,第二支也射了出去,紧接着第一支的尾羽,他动作连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搭弦,双箭仿佛成了同根长箭。被他盯住的人十分警惕,甚至还没看到箭矢的来路就已经挥刀斩落,可他斩落一支时,另一支就接踵而至,慌忙斩掉了第二支后,却无论如何也没法躲过第三支。

    离得那么远,阿木却能感觉到自己射出的箭矢破开皮肉冲撞骨头再裂胸而出的声音。

    他似乎看到那将领瞪大到不可置信的眼睛,嗔目结舌的样子。

    “我……我射中了!”阿木低呼声,可声音很快低落下去,他看到被他射中的将领没有倒下,带着穿胸而过的箭矢暴躁的怒吼着,似乎在找谁射的箭:“可他……他没有死……”

    话音刚落,那将领的视线就看了过来,恶鬼般阴冷,他忽然高举了刀,喊了句什么。

    立马有弓手朝着这边射出箭矢。

    林毅冷着脸,没有动,只是挥剑斩落射来的箭矢,说道:“继续。”

    继续?对着已经带着穿胸而过的箭矢的人继续?阿木慌忙的上弦,手却是抖个不停。

    “主子。”林毅靠近了他,空出的手摁住了他的肩膀:“别慌。”

    林毅的手有些烫,透过衣衫直接熨烫到了他的皮肤上,阿木闭了闭酸疼的眼睛,呼出一口气,平静了下来,在架弓时,他就对准了那个将领的头。

    一箭……

    二箭……

    三箭……

    如刚才那样,将领没法躲过连发的三箭,箭矢穿透了头盔,将那头狠狠刺穿。箭矢稍微歪了些,穿过了脖颈刺到了喉咙里。血管被破开,瀑布般的血流从脖颈出喷溅而出,洒到了他身前的小将上。

    小将大叫一声,奔溃的抱住了那将领倒下的身体,呆愣了一瞬后便嚎哭了起来。将领附近的小将都慌乱起来,不做所措的后退分散,被一一斩杀干净。

    阿木立即撇开了视线,心脏跳得太快,几乎感受到了疼痛。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轰隆一声,地面也剧烈晃动起来,碎裂的砂石无惧狂风,纷纷砸落在地,溅起成块的泥土。

    裹着火的巨大石头几乎就砸在了阿木面前,那些还来不及欢呼斩杀了多少敌军的士兵几乎立即就变成了肉泥。

    林毅脸色一变,立即就将阿木抱起,快速往后掠去。

    阿木的视线被林毅的身子挡住了,所以他什么也没看到,只听到了风的呼啸声,还有扑面而来的热气。

    林毅将他放下时阿木还愣着,僵硬的站着,声音有些哑:“那个……是什么?”

    林毅看着他时眼里有丝复杂,轻声说:“火石。”

    “被砸到的人都死了吗?”阿木又问。

    林毅点了头:“伤害太大,就算没被砸到,也会烧伤,大多是没法继续战斗了。”

    阿木恩了声,他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面上逐渐平静下来,可手还在继续颤。他忽然扯了一个笑:“我刚才射中了,那个将领。”

    “是的,主子很厉害。”林毅回道。

    阿木又说:“我们,什么时候再去?”

    林毅沉默了,他看着阿木,忽然就伸手捂住了阿木还在颤抖的手:“主子……”他神情复杂:“害怕,是正常的。”

    害怕,是正常的。

    阿木知道,而且他现在正在怕着,怕得恨不得跌倒在地上揪着泥土好好嚎上几句,可是他没这么做,他意识到,如果他现在害怕了,那他以后还要再回到那个地方就难了。

    他摇了摇头,只是坚定的问:“什么时候再去。”

    林毅看了他半响,想要看到他眼里去,可是阿木扭过了头。他想了想,说道:“那将领来头不小,没了他,固国兵一时半会儿凝结不起来,我们现在不必再去。”

    阿木点点头:“那我回帐子去。”

    “主子……”林毅皱着眉:“主子还好吗?”

    阿木点头:“我,我只是想回去喝点水。”

    回了帐子,只有他一个人,阿木双腿发软的坐在了地上,手里是林毅给他倒的水,可他一点都没喝,只觉得胃里有根棍子不断搅动着,几乎要将五脏都搅出来。

    闭上眼睛时,哪怕只是短短一瞬,他都能看到那将领喷涌出血肉的脖颈,那小将抱着尸体嚎哭的样子,还有火石砸下地面的震动和扑面而来的火舌。

    他知道这些是必须经历的,可是他没想到他会这么难接受,即使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可是回到没人的帐子里,他就连站都站不起来。

    “阿木……”他忽然被人抱住了,平放在兽皮上轻轻的吻着:“别怕,我在。”

    那声音,是顾临。

    阿木伸手抱住了,低声喊着:“公子。”

    “你在抖。”顾临轻声说着,他的身上还穿着盔甲,搁得阿木有些疼。

    阿木这才发现自己抖的厉害,他抬头去看顾临时,就看到了顾临雪白的脖颈,淡色的血管就在薄薄的皮肤下缓慢跳动着。他忽然一把抱住了,将唇埋在了那脖颈里,结结巴巴说着:“公子,我射中了那人的脖子,我杀了人……”

    顾临单手抱着他,将盔甲卸下后将他抱在了身上,轻轻的摸着他的头:“我听到报信了,三箭连发,阿木好厉害。”

    阿木呜咽一声,忙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临轻轻的摸着他,安抚着:“已经没事了,别怕。”

    阿木听着顾临的声音,逐渐平静下来,他嗅着顾临脖颈中的发肤气息,感受着那脉搏平稳的跳动,忽然就哽咽着说:“我第一次对着人射箭。”

    顾临恩了声:“我知道。”

    阿木摇头,蹭着顾临的肩膀:“我只是第一次,就能射中他,还离得那么远,只是因为我可以三箭连发,可如果有人和我一样呢,如果那人的箭是对着公子的呢,如果今天被射中的人是公子呢……”阿木说的很快,声音都黏在一起,带着湿漉漉的呜咽声,呼吸滚烫。

    顾临摸着阿木脑袋的手忽然就停了下来,他低头去看阿木,眼中复杂:“你害怕的,是这个?”

    阿木眼睫还是湿濡着的,眼珠是一种仿佛水洗过的清亮,带着后怕:“我只是突然这么想到了,然后就连箭都拿不起来。”

    在阿木眼里,战争离他太远,也许是自私,可他关心的,只有顾临。

    顾临看着他,深色的眼里仿若有什么从深处融化再凝结,变成岩浆一样滚烫的液体,他的呼吸忽然就急促起来,猛得低了头,狠狠吻住了阿木。

    那吻犹如暴雨般叫人承受不住,倾盆而下连准备都没有,阿木甚至能从柔软的唇瓣上尝到鲜血的味道,他呼吸都卡住了,只有胸口剧烈起伏着,眼泪从眼角逐渐沁出,带着湿润染湿了皮肤,再凝结成颗粒无声的落到发间。

    顾临吻了太久,久到阿木几乎没法呼吸,可他又不舍得推开顾临,只是承受着。当顾临放开他的时候,他的眼前几乎都是黑影,连东西都看不清,只知道剧烈呼吸声,发出了猫儿般沙哑的呜咽声。

    “阿木……”顾临忽然喊了他的名字,比花蜜还要甜,比融雪还要轻。

    阿木看向顾临,那柔软的唇瓣上有被他磕出的一抹鲜血,艳丽无比。

    自那以后,顾临就将阿木带在了身边,他要他看着,他不会受伤,不会被人一箭贯喉。他在战车上指挥时,阿木就在他身边执弓,所以想要靠近的人,几乎没有能逃开的。

    没过几天,他就变成了敌军首先要除掉的人,为此,林毅没有再离开他一步,一直跟在他身后。

    过了高地,火石机就没了优势,顾临的军队犹如破竹之势,几乎拿下大半个边境,连着向境内进发。

    可在那之后,阿木担心的居然真的成真了。

    能三箭连发的人,在固国军出现了。

    那箭矢循着他无比熟悉的方式朝着顾临射来时,他几乎下意识的抱着顾临朝一边倒去。

    因为他知道,如果真的是三箭连发,那第三箭,无论如何也是躲不过的,除非他将顾临撞到一边。

    而另他吃惊的是,那第三箭,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快速,直接破开第二箭的尾羽,以不可抵挡的速度靠着第二箭的尾羽转变了方向,朝着他的后背射来,林毅出刀时是循着第三箭原来的方向去挡着,他似乎也没想到那箭会突然转变方向,脸色顿时巨变。

    箭入皮肉的声音那样清晰,叫阿木连感受疼的时间都没有。

    他突然意识到,这第三箭的射法,是他无论如何也没学会的,阿爹想教却没教会的第三箭。

    “阿木!”顾临惊慌的喊着他的名字,紧紧的抱着他的身体,手也颤得厉害。

    阿木却只是向后看,看向箭的来处。

    远处的人放下弓,神色复杂,深黑的盔甲闪闪发亮。

    虽远得辨不清容貌,可那身形。

    是他阿爹没错。

    ☆、第六十章

    天仿若水洗过的蓝,透着特有的澄青,云朵绵软如糖,几乎要碰到参天的树,阿木仰着头的时候,鼻尖都是枝叶上那种带着特有的被太阳炙烤过的干燥香气,微风同沙般,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它从发梢轻拂过的柔和。

    他在哪里。

    他在山林间最高的一颗参天树上,眼底是漫山的青木与云海,溪流变成指尖般小巧又闪烁着的细弱曲线,阳光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淡橙色落在草叶之上,山同高石般耸立。

    衣衫被风扯着,柔韧的树冠支撑着他,虽微微摇晃,可让他觉得无比安全惬意。

    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忘了。

    他眯起了眼睛,眼睫落下的阴影让他眼前的景色黯淡了些,却更见美丽。

    可这美丽却不真实,仿佛他正从某个奇怪的角度看过去,所有的事物都蒙在了一层单薄的雾气里,就连风儿都重叠在了一起,迷迷蒙蒙,更像是一段许久前的记忆,叫他忽然想了起来,成了梦境,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树下有人喊他。

    声音粗糙低沉,还带着一丝笑意,因为离得有些远,所以显得轻,可阿木还是能辨别每一个字,因为那声音太熟悉了。

    “臭小子,不好好打猎,又爬到树上去做什么。”那声音说。

    阿木心里高兴,急急下了半颗树,腰间用力,身子就甩在了树梢之上,柔软的枝条撑不住他的身体,便有些下弯,叫他摇摇晃晃的荡在上面:“阿爹,今天天气不错。”

    阿爹笑骂:“别乱找理由,赶紧下来,练完箭快回去吃饭,不然你阿娘又该揪我耳朵。”

    阿木做了个鬼脸,还显稚气的小脸红彤彤得像是画了两朵小云,唇儿嫩如桃,眉眼弯弯:“阿娘揪的是阿爹,又不是我,我才不着急。”

    阿爹一笑,也不同他乱贫嘴,抬手箭弓就满了弦。阿木还没反应过来,一支箭就射了过来,将他待着的枝条射了个对穿。

    只听见嘎啦一声,树枝从中折断,树叶子哗啦啦的掉,阿木啊的一声从那枝条上掉下来,手脚乱挥,慌忙抓住了低一点的树枝,猴子似的扒着,有些短的衣衫就从裤子里跑了出来,露出了细瘦的小腰。他那时不过十岁,长得太快,新做的衣衫没过个几个月就显得太短,叫他阿娘又愁又欢喜。

    阿爹走了过来,直接扒了他的裤子,往他肉呼呼的屁股上一掐:“你娘揪我,我就揪你。”

    阿木疼得屁股一扭,左右摇晃,一手扒着树枝一手揉着屁股,忙得不得了,他说:“阿爹欺负我,我要告诉娘去。”

    “大可试试。”阿爹眼睛一瞪,把像只猴儿的他直接抱了下来,往地上一扔:“快些,你娘今天炖了鹿腿。”

    山林里虽然多鹿,但打到的大多鹿肉都腌成了干,好储着过冬,新鲜炖腿儿还真是少见又美味。

    阿木连忙爬了起来,拿起和他人差不多高的弓:“练练练,我练!”

    阿爹却笑,使劲儿往他脑门上一个爆栗:“人都没弓高还想练,用你的小弓去。”

    阿木拿手摸摸头,哦了一声,把自己的小弓拿出来,再拿出特质的箭,和阿爹的比起来,简直就是玩具。

    他小时候还是有些胖的,肚子圆滚滚的,手儿也像藕节似的,拿着弓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好笑,所以在木屋前被阿娘笑了不少次后,他就央着阿爹在山林里练。

    搭箭上弦,虽然速度慢,可还是接连将三箭连续射了出去,第二支甚至已经紧紧贴了第一支的尾羽。

    树干上划了靶子,他三箭都正中靶心,就有些得意起来,圆溜溜的眼睛斜着,歪歪的瞅着他阿爹,嫩嫩的唇翘得老高。

    其实他一直觉得,他小时候性子那么皮实,后来被阿娘阿爹教导得那样乖巧还真是个不容易的事儿。

    阿爹半句话未说,只是抬弓射箭,箭箭破竹之势,视线都跟不上他换箭的速度,只是短短两个眨眼间,阿木插在靶心中央的箭就被一一打落,而靶心上,三箭几乎融成了一箭,极其接近,其中一箭更是劈开了前一箭的尾羽。

    阿木丧气起来,不过小小年龄的他被这样打击还是很不开心的,耍赖皮的滚了满身泥,肥嘟嘟的脸儿也皱成了包子,眼泪珠子就往下滚:“我不练了我不练了!”

    阿爹见他哭,直摇头,抬袖给他擦眼泪:“堂堂男儿,哭什么哭。”

    他只是哭:“堂堂男儿又怎么样,反正这里又没人来,没人知道我哭!”

    阿爹笑骂:“那给你擦眼泪的我算什么。”

    阿木撇开脸,啪嗒啪嗒掉眼泪,也许也觉得自己哭得有些丢人,倒是自个儿乖乖的把眼泪擦了,红红的眼睛睫毛都翘了起来,湿漉漉的:“阿爹,为什么要练这个,山猫都躲不开我的第三箭,为什么还要让我练?”

    这林子里,速度最快,最聪明的,就是同豹子大的山猫,阿木却早就学会怎么猎杀,他不明白为什么阿爹还要让他学那第三箭。

    阿爹将他抱起来,给他拍拍身上的尘土。

    因为太久没有说话,所以阿木一直看着他,山林里蝉鸣不知为何停了,雀儿的鸣叫也忽然安静了下来,他看着阿爹有些杂乱的头发,不知为何就忽然不想哭了,也不再耍赖,乖乖的站好。

    他记得那天的阿爹神情严肃,又带着些无奈,更有些叫十岁的他看不懂的情绪,他说:“总有一天,你会遇到比山猫更强大更狡猾的东西。”

    阿木没明白,懵懵懂懂的说:“怎么会呢,阿娘说,我们要在山林里待一辈子的。”所以怎么可能遇到比山猫更强大狡猾的东西。

    阿爹却没什么表情,忽然就将弓背在了身后,站了起来。那时候的阿爹对于十岁他的来说,高大的不可思议:“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最后问你遍吧,学吗?”

    阿木想起自己泼猴般耍混抵赖的事儿来,觉得现在要是变卦是不是有点太没骨气了,所以他耿直了肥肥的小脖子,还带着点小兴奋的说:“不学不学。”

    阿爹笑了下,说道:“不学,其实也挺好。”

    他说完就往前走去,步子迈得很大,却有些沉,树梢间婆娑的树影落在他身上,宽厚的肩上巨大的弓如羽翼般覆着,杂乱的发被吹得胡乱倾斜,衣衫也被扯得飞扬起来。

    小小的阿木跟在后头,只觉得自己阿爹帅得一塌糊涂,心里头早就后悔了,想学得不得了,可想到自己说了不学的,怎么能反悔呢。小小的年纪的他脾气还是很倔的,说不学就不学。就这样,他就只学了如何三箭连发,却不会他阿爹的第三箭。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遗憾,因为在山林里,着实用不到那第三箭,长大后,他一度认为,阿爹的第三箭,其实是用来耍帅给阿娘看的。

    阳光下,高大的男人身后跟着个胖乎乎的小孩子,握着自己的小弓满脸后悔,眼睛却崇拜得看着男人,屁颠屁颠的跟着。

    忽然间,小孩子的身形模糊了起来,分离出另一个人来,如雾气般轻薄,定定的站着。

    小孩子似的无所察觉,继续朝前走着。

    那雾气般的人,就是现在的阿木,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梦到了同阿爹学箭,可当他们往回走的时候,他却没法再跟下去了。

    因为他想到了战场上,那个穿着黑色盔甲的人。

    那是他阿爹没错,他不会认错的的。那是他阿爹啊,是他从小到大崇拜了那么久的一个人。

    那站在山林间单薄的人渐渐变淡,肩膀也塌着,仿佛有什么极重的东西压在上面,叫他没法撑起。灰色的雾气逐渐聚集,叫他一点点消失了身形。

    梦醒了,回忆醒了,阿木被清晰的痛楚逼得轻哼出声。

    立即有人抱住了他,轻轻的拍着。

    阿木睁开了眼睛,视线是雾蒙蒙的,鼻尖有股浓郁的血腥气。他眨了眨眼睛去了雾气,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顾临,不知为何满脸疲惫,眼下甚至有淡淡的青晕,在见到他醒了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忽然就吻了过来:“阿木……”

    阿木只觉得半边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后背仿佛火烧般又痛又烫,随着脉搏的跳动一蜇一蜇的疼。

    “公子……”他喊了一声,嗓子却干的厉害,声音都发不出,沙哑又咪呜的像只断奶好几天的可怜小猫。

    “我在。”顾临低声应了,喝了口水后贴在了他的唇上,缓慢又细致的喂着。

    阿木轻轻的咽着,进过口腔降温的水不烫也不冷,将他干得冒火的喉咙滋润了不少。

    有了力气,阿木就往后看去,想看看那支箭□□了没,为什么会这么疼。

    这往回一看,差点没吓到他,那箭居然还插在他身体里,只是被断了尾羽,光突突的断箭直直的竖着,而他身后,站了不下六七个人,眉头紧缩,端着盆的,拿着药的,但是都不看他,要么紧盯着他的伤口,要么就看着脚尖,而他就光着半个插着箭的身子,被顾临抱在半躺兽皮上,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么人为什么不敢看他了。

    顾临用手挡住了他的视线,轻声说:“不会有事的。”

    阿木轻轻嗯了声,动也不敢动,背上疼得他直冒冷汗,眼前一阵阵的黑,可是他有一件事等不及了,想问清楚,所以他说:“为什么,阿爹会在那里?”

    ☆、第六一章

    阿木尽量仰着头,紧紧盯着顾临,等着答案。

    顾临看起来很疲惫,微微低垂的眼睫细密又蜷曲,遮盖住了眼底的光,也显现不出情绪,烛光使眼瞳看起来极其的淡,淡到阿木觉得陌生。

    他说:“等你伤好了,再说这些事情。”

    阿木却用力揪住了顾临的袖子,嗓子用了力,哑的很:“我想知道。”

    顾临眼睫微颤,看向阿木紧抓着他袖子的手,视线落到那袖口上的血迹时,他的眼光就黯了下来,沉得仿若无底的深井,他抬手轻轻握住了阿木的手,指尖摩挲着他的手背,让他放松下来。

    “他是固国将军。”顾临低声说道。

    一共六个字,拆开阿木能明白,可是连在一起时,叫人难以理解,他的阿爹,怎么可能是固国将军,他阿爹,明明只是个猎户而已。

    阿木摇着头:“怎么可能……”

    顾临摸了摸他的头,尽量紧抱他的身子,不让他牵到伤口,低声说道:“别多想,先把伤养好。”

    阿木脑子一片乱,固国将军,那必定是为二皇子卖命的人,可如果他阿爹是二皇子的人,先前怎么可能那样费力去救顾临。

    越是想,越是头痛,连带着身后的伤口也更是疼痛起来,那道裸露在外的伤口仿佛正被蜜蜂蜇咬着,要他想要动一动身子,可是他不能动,因为动起来怕是要更痛。

    “殿下……”旁边一直站着的老人忽然上前,颤颤巍巍的说道:“这箭,拔吗?”

    顾临脸色很难看,唇抿的紧紧的,声音冷得仿若霜雪:“你是大夫,为何问我。”

    那老大夫脸上的汗一下子就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箭虽未伤及肺叶,可离得实在是太近,再加无法确定箭头是否有倒刺,拔箭时若再往前一寸就该伤了。”

    顾临没说话,示意他继续说。

    老大夫都不敢抬手擦汗,他衣袍上还沾着许多血,不知道是谁的。略显苍老的手里拿着一把薄刀,晶莹剔透,精巧细致:“现在只怕得将伤口割开,才能将箭头完整取出来。”

    阿木听着他说的话,冷汗就流了下来,割开伤口,这得多疼。

    顾临感觉到了他的害怕,忙低头吻了吻:“不怕。”

    阿木恩了声,可揪着顾临袖子的手还是在抖着的,他是一个很怕疼的人,小时候磕着了都要嗷嗷大哭,还要阿娘哄上个好久才抽泣着安静下来,对着小小的青紫吹个半天气,长大了就不好意思哭,可疼还是照样疼,即使他再怎么装得不疼。

    那老大夫继续说:“虽然割开了取箭要保险些,但是这样容易失血过多,直接拔箭得先透过前胸,不然内里撕裂不容愈合,外加容易伤及肺叶,两者都有利弊。”

    顾临仔细的听着,没有说话,他不说话,帐子里就没人敢说话,就连呼吸都放的很轻。

    要么割开拔,要么被对穿过。

    这两样阿木都不想要,可是必须要一样,他不想选,所以只是低了头,埋在了顾临胸口的衣衫里,烫呼呼的鼻息略微急促。

    顾临抱着他,一手垂在床边,一手放在他肩后的皮肤上,那手掌很凉,微微带着些湿润,就像是紧张了,不安了,才会失了体温。

    他对老大夫说:“取出来吧。”

    老大夫站了起来,膝盖微微颤动,下意识晃了晃手里的薄刀:“殿下说的是……”

    顾临点了头。

    老大夫忙应了,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搬到旁边。

    阿木看着那一卷卷白布和炭火,忙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敢看。

    顾临轻轻拍着他,又小心翼翼的弯下了身子,看着他的眼睛:“我在这里。”他说着,鼻尖就碰了他的眉,微微蹭着。

    阿木弯了弯唇,微微睁开了眼睛,他不敢睁得太大,怕会看到那大夫的刀,所以他微微眯起,正好能看到顾临的眼睛,细软纤长的睫毛,还有笔直的鼻梁。

    那老大夫咳了声,说道:“林公子,我会为你上些罂粟汁,下刀的时候就不会太疼。”他说完,就有凉凉滑滑的东西浸在了阿木的背上,带着微微的刺疼,那刺疼很短暂,和背后的箭伤的疼痛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可随着时间推移,罂粟汁带来的刺疼就成了唯一能感受到的疼痛,仿若浸泡在水里的温吞感让阿木觉得眼皮都要和起来了。

    顾临的眼睛在阿木的视线里逐渐模糊,可阿木不想睡,只是拉着顾临的袖子。

    大夫下刀的时候很轻,很快,他能感受到背后的皮肤和肉被一层层的剥离,顺着肌理的纹路,混着极其细微的刺啦声,即使是罂粟汁也没法让他感受的少点,只是将那种痛感游离在了身体之外,叫他没法动弹,没法实际的感受,就好像正在遭受疼的人并不是他,可那感觉,却又太真实,疼得他想叫喊,即使他的面容平静仿若感受不到痛苦。

    阿木被那奇怪的感觉激的心跳加快,他下意识的去看顾临,可顾临没有看他,而是聚精会神的看着老大夫的刀,眼里满是平日里见不到的紧张。清俊的眉皱着,眼下疲惫的青晕也加深了不少。

    他忽然想起,顾临刚来木屋的时那满身的伤,那时候哪里有什么罂粟汁,只是他去采的伤草,根本无法止疼,而佟叔在割去腐肉的时候,更是在顾临清醒的时候,饶是这样,他还是一声未出。

    阿木的眼睛忽然就酸涩起来,低声喊着:“公子……”因为罂粟汁的缘故,他的声音很奇怪,就像是飘忽在云里,连些气力都没有。

    顾临听到了,辨认清了,忙低头吻了吻阿木的眼睛:“我知道。”

    他甚至都不知道阿木要说什么,就说我知道。

    他不停的吻着阿木的眼睛,鼻息落在唇瓣上,再湿润了阿木的眼睫,他说:“我知道,很疼很疼,我也知道,很怕很怕。”他不停的吻着,吻到阿木的眼睛闭了起来,吻到阿木眼角沁出了泪。

    “睡吧,我在这里。”

    那句话仿佛带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让阿木彻底闭上了眼睛,忽然就不疼了,忽然就不怕了,因为顾临在这里。

    阿木放心的睡了过去,可是在睡梦中,他还是能听不到不少的声音,仿佛被隔了层沙雾,模模糊糊,却还是能听清。

    他听到铜盆被掀翻在了地上的咣当声,水泼出来时飞溅开的哗啦声,还有衣袍拂开下跪的声音。

    他听到顾临仿佛带着冰霜的声音:“如果他有事。”

    他只说了个如果,话也未说全,可是只有这半句,阿木就听到帐子里不少变的短促恐惧的呼吸声。

    他的鼻尖能嗅到顾临身上干净的发肤气息,只要他是清醒的时候,他都能嗅到,就好像顾临一直都没有离开他身边。

    “阿木……”顾临的声音就在耳边,很低很低,微微震颤:“睡饱了吗。”

    阿木想点头,想睁眼,可是他办不到,身子很沉,头也很重,动也不能动。

    有人忽然就走了进来,声音大如雷:“殿下要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那粗狂的声音应该是周兴平,阿木认得。

    顾临没有说话,只是在他耳边浅浅呼吸着,不时的摸摸他的头。

    “林戌已除,这小家伙什么都不会知道,再留在身边也没了意义。”周兴平说道林戌的时候声音里满是骄傲,说到小家伙时,却满是厌弃。

    阿木在一团团黑乎乎的烟云里分辨着周兴平的话,惊雷道道,却混杂在一起,叫他没法分辨。

    林戌,林戌是谁。

    还有林家人活着吗。

    “想要林毅那家伙不回固国,就只有把这小家伙送走,趁着他现在昏迷不醒,找个借口让人秘密送回去,谁也找不到。”周兴平继续说。

    阿木这才知道,周兴平口里的小家伙是他,为什么要把他送走,他走和林毅不回固国又有什么关系。

    顾临说过不瞒着他,可是现在周兴平与顾临说的话,句句和他相关,可他句句都听不懂。

    顾临摸了摸阿木有些微微皱起的眉头,声音微冷:“出去。”

    周兴平大叹气一口:“林家没了就没了,皇宫里那个就算活着也是个废物,没必要把剩下的林家人也搭进去,白白送给二皇子。”他说得语重心长,劝解意味十足,可顾临半句都未应答。

    沉默半响后,周兴平猛的转身,衣袍盔甲相碰,铁片吱吱作响,似乎是气急。

    阿木急的厉害,他想醒过来,他想问清楚,可眼还是紧紧闭着,睁也睁不开,呼吸都急促起来。

    顾临却以为他疼了,轻轻拍着他的肩,伤口上还被轻轻吹着气,温暖又干燥的气息让阿木逐渐冷静了下来,尝试着一点点睁开眼睛。

    可还没等他睁开的时候,顾临却走了,有个将领高声在外面喊着什么,让他不得不出去。

    帐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外头偶尔有些脚步走过的声音。

    不知尝试了多少遍,阿木终于睁开了眼睛。

    眼睫忽然扇起时划出微凉的风,干涩的眼睛发着疼,被帐子里的烛光晃得有些发黑晕。

    阿木呼出一口气,发现自己正趴在被垫高的兽皮上,上半身绑着厚厚的绑带。

    而帐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是门帘上映出了外头守卫的影子。

    阿木垂着视线,动了动指尖,麻麻的,就跟他心里一般,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顾临瞒了他不少的事情,而这些事情,都和他息息相关。

    他想了想,对着空旷的帐子喊了声。

    “林毅。”

    ☆、第六二章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站在了他旁边,那是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面上稚气未脱,同林毅一样一身的黑色,只是束发的带子是红色的,鲜亮如火。

    那少年撇着嘴,什么情绪都露在了脸上,不服气,不开心,不耐烦,反正都是些不好的情绪,整个人都是气呼呼的,他直接就往阿木旁边一蹲,问他:“你找林毅哥哥干什么?”

    他离阿木太近了,长长得眼睫几乎都要戳到阿木眼睛上来,阿木别扭的往后挪了挪:“你是谁?”

    “我不要告诉你我是谁,反正过了今天也不知道是谁来。”少年说:“林毅哥哥不在这里,他让我来暂时看着你。你快说吧,你找林毅哥哥什么事。”

    阿木沉默着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少年却哼了声,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也可以告诉你,但是告诉你以后,你就走吧。”

    阿木问他:“走?走到哪里去。”

    “随你到哪里去,反正别待在这了,对林毅哥哥不好,对你家公子也不好。”少年絮絮叨叨的说。

    “为什么?”阿木不明白。

    “林戌会出现在固国军队里,那肯定是因为被二皇子牵制着,能牵制林戌的,也就只有少爷,虽然说琉璃刀是证明少爷身份的凭证,但是林戌本身也是一种凭证,他才是唯一知道真正的少爷是谁的人,而他会替固国出战,唯一的理由就只能是少爷。”少年说:“林毅哥哥不在这里,就是去找林戌问清楚。”

    他说了一大段,阿木只能勉强理解一点,他口中的少爷是林木,而林戌……应该就是他阿爹。

    可让阿木彻底迷惑的是,少年将真正的少爷两个字念的很重,而根据他话里的意思和看着他的眼神,阿木只觉得犹如针刺,因为他理解到的是,林家的独子,不是他。

    阿木虽然迟钝,可他并不愚钝,顾临在的时候,他愿意事事都听他的,跟着他的脚步走,可没有遇到顾临前,阿木本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所以他没有相信少年的话,闭了闭眼睛后,他问:“我能见,周将军吗。”

    周兴平和顾临的对话阿木实在是听不懂,可他知道周兴平并不待见他,因为不待见他,所不定反而会告诉他真相。

    少年撇了下嘴,眼神就复杂起来,站起身子打量了阿木一会儿,说道:“那你别出去,好好在这儿等着,我得避开顾临的人,得有一会儿才能回来。”说完他就消失了,同林毅一般,动作快得看不清,神出鬼没。

    阿木苦笑,他想要出去也不行啊,后背得伤还疼着,动一动都觉得有些吃力。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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